《竹马养成手册[重生]》作者：许开 文案 富二代重生后，搬家做了一暗恋多年的直男的邻居。 暗搓搓心想这辈子一定要把对方追到手， 还养成了一个为他感情道路出谋划策的小竹马。 怎料朝夕相处中，竹马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对…… 自己似乎也越来越放不下这个人了。 数年后，被腹黑竹马套牢的他： “直男是谁，抱紧我的小竹马不松手。” CP：苦逼逆袭励志攻 X 技能满点重生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沐，叶离 ┃ 配角：谷雨 ┃ 其它：吃瓜群众ABC 第1章 秋沐和叶离 站在班级门口等待，望着面前这扇半开着的银灰色铁质大门。 里面传出一阵热闹的、专属于孩子们的稚嫩声音，仔细瞧，还能看见几双穿过门缝，正偷偷观察着自己的好奇眼睛。 没有实际感的现实，让秋沐冒出一种“也许我正在做梦”的恍惚与滑稽感。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 明明是六月天，空气里却渗着一股刺骨的冰凉。呼吸到身体里的时候，像针一样，细密的、阴冷的，宛如酷刑般折磨着五脏六腑。 握着手机的手正在颤抖，秋沐很庆幸此时自己与那人之间隔着一个屏幕。所以他不用再像平时那样，伪装出自己毫不在意的神色。 “是吗......”深吸一口气，秋沐努力让他的语气听起来带着点高兴意味：“恭喜你，小雨。”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人可谓是春风得意，喜悦的声音传了过来：“十月十号，你可不要忘了，伴郎的位置已经给你定下来了。” 秋沐脸色灰白一片：“嗯，不会忘......哈哈，恭喜......嗯，拜。” 放下电话，秋沐紧闭上眼，弯下腰窒息般痛苦喘息着，心脏好像要裂开一样，疼得无法忍受。 明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连结婚戒指都是他帮忙一起挑选的，但亲耳听到对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才如同死刑犯亲耳听见自己的死期，明白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也没用。 心态以摧拉枯朽般的速度瞬间崩塌，世界开始变得黯淡无光，肩膀上像被挂上了沉沉的重担，手指光是动一下都很吃力。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品味着失恋后的痛苦，半小时后，秘书过来敲门，秋沐抬起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午的会议帮我推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还有其他的工作也暂时先往后挪一下。” 秘书仔细观察了一下秋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总裁，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秋沐双手撑住脸，用力揉搓了两下，让自己可以清醒一些，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表情，语气柔和道：“没关系，谢谢。” 将桌子上的文件大致整理好，秋沐拿起车钥匙，站起身离开办公室。刚往外走出去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有事电话联系。” 秘书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眼神却还是不安的看着秋沐。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您不要勉强自己。” 秋沐挤出一点笑容，点了点头，走向电梯方向。降到下面几个楼层的时候，陆续进来了几个公司员工。看到秋沐的瞬间，众人纷纷挺直了腰杆，说了句“总裁好”。秋沐笑着一一回应了。 地下一层，秋沐开着商务车，将导航调到了邻市的海边。他想去那里吹一下风，悼念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十年爱情。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你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在这个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含着金钥匙出身，相貌英俊，气质上佳的秋沐，有一个让身边人都百思不解的疑惑，那就是他单身二十八年，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其实这个疑惑很好解释。大学时代一见钟情，没过多久便与对方结交成为挚友，接下来的十年时间，一直陪在那个人身边，看着他，想着他...... 然后深爱着他。 对，他，大名鼎鼎的富二代秋沐，其实是一个喜欢着同性的“异常者”。 虽然这个年代，同性恋已经不是什么禁忌词汇。人们一脸轻松的开着同性恋玩笑，耽美、搞基、gay里gay气等等的词汇在网络上随处可见。 但身为同性恋中一员，秋沐明白，现实并非网络，人没办法随心所欲的表现出自我，想要过得好，就得带上面具，抹除掉个性，伪装成和别人一样，这样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尤其是父母在他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偌大的集团只有他一个继承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大到根本没办法让他去追逐所谓的“自由恋爱”。 这不仅仅是让身边人对他感到失望的问题，更会害得他父母打拼多年，才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公司受到无可忽视的长期影响。 自己唯一能做的，充其量就是拒绝相亲，保持一个“单身贵族”的身份而已。 回忆着过去十年的点点滴滴，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着。眼球中的血丝慢慢弥漫开来，湿漉漉的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秋沐将方向盘一转，脚踩油门，把车子开上了高速。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一阵响亮的货车鸣笛声在耳边响起，窗外风景快速翻转，接着便是一阵剧痛。 短暂又遗憾的人生便这么匆匆忙忙的结束了。 导致这场事故的主因是秋沐失神，还是对方违规驾驶，秋沐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一道猝不及防的撞击之后，再睁开眼，自己出现在了十几年前位于上海的旧家里。 装修还是很久以前的模样，原以为早就忘记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让秋沐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弄清状况花了半天的时间，想到要去找“那个人”用了三秒钟的时间。达成这一切目的，花了一星期的时间。 此时，他正站在老家的小学班级门口。里面，坐着一群和自己外表“同龄”的孩子。 教室内的呼唤，将秋沐从回忆中唤醒。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男人看向站在屋外的秋沐。秋沐下意识摆出笑脸，手臂自然地贴着两边裤脚，腰杆挺直、姿态放松，抬着头，一步一步走进教室。 教室中数十双眼睛紧紧盯着秋沐，交头接耳的声音从下方孩子们的口中传出。秋沐在这众多人的注视下，开口道：“大家好，我是秋沐。秋天的秋，如沐春风的沐。” 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说“如沐春风是什么意思”，秋沐转过身，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然后放下粉笔，对一群孩子们笑着道：“希望能尽快和大家成为朋友。” 学生们热热闹闹的说着话，个别人开始和秋沐打起招呼来。班级里的嘈杂无序的热闹氛围，是秋沐很久没有感受过的，童年时代的怀念情绪逐渐涌上心头。 “马斌你给我闭嘴！” 一道带着愤怒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明显。 秋沐微微一愣，目光往下搜寻，却没找到说出这句话的源头在哪儿。下一秒，站在秋沐身旁的中年教师对秋沐道：“你去空着的座位坐下。如果感觉太后面了，看不清黑板，就和老师说，我给你调座位。” 秋沐点点头，手心捏着背后的双肩包背带，有点背不习惯地整理了一下姿势，走到后排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侧头对同桌露出了一个亲近和善的微笑，秋沐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课本。 再次重归学堂的感觉很新鲜，坐在位置上听着老师和自己讲课的感觉让秋沐脑海中尘封的画面再次涌出脑海。 眼中露出了怀念的神色，秋沐大致翻了翻手中的课本。 里面的内容十分简单。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将那薄薄的课本从头看到尾。秋沐抬起头，看向讲台。 发音不是很准确的“how do you do”让他忍俊不禁，长这么大，他还从没听过一个人能把英文念得那么有趣。视线盯着黑板，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眼神发散，大脑神游天外。 因为小学是父母帮忙托关系插班进来的，秋沐没办法做主。但初中的话，说不定就能和谷雨考进同一所学校了，在那之前—— 计划刚盘算到一半，一阵尖锐的叫声打断了秋沐的思路。 “老师！叶离他抢我的笔！” 秋沐闻声转过头，看向左手旁，相隔了一个座位的男生。 男生面色赤红地从座位上站起，右手高高举过头顶，做出“报告”的手势，然后又快速的放下，手掌摊开伸向坐在秋沐身旁的同桌：“还给我！” “是你先把我的书撕了的！”秋沐的同桌用同样不低的声音喊了回去：“赔钱！” 忽然被打断了上课进程的老师看上去很不高兴，低沉着声音不悦道：“叶离、马斌，怎么回事。” 秋沐观察了一下情况，后知后觉的明白，在自己刚刚走神的时候，坐在旁边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争执。你来我往之间，叫马斌的人撕破了叶离的书，叶离就抢走了马斌的笔威胁马斌，让他“赔钱”。 真是个无聊的闹剧。 “要吵就给我滚出去！”中年男老师皱着眉，语气严厉，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叶离，把笔还给马斌。” “他把我的书给撕了！让他先赔我钱！”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开口闭口就是钱，倒也是有些新奇。 秋沐坐在一旁看着那个脸蛋通红的马斌，和一脸冷漠的叶离，心想小孩子的生活原来是这副模样，十几年过去他都差不多忘干净了。 “赔你妈！”小孩子骂人的功夫丝毫不逊色于大人，甚至更加难听，马斌对叶离吼道：“ntm把笔还给我！” 嘴上说的凶狠，模样却更像是被欺负了的那一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个灯泡。嘴唇不断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样子。 叶离用力推了一把对方，捏紧拳头朝马斌的脑袋打去：“你找死！” 挨了一拳后的马斌“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开始了毫不逊色的还击。嘴里不干不净骂咧咧道：“不过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还是个神经病，凭什么这么嚣张！” 叶离像是没听见一样，拳拳到肉一下接一下的打着，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将马斌压在了地上，当着几十人的面上演了暴力行为。打得那个孩子啊啊大叫，鼻涕眼泪流的到处都是，边挨打边叫嚷着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打死你打死你”，秋沐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 “还不住手！”话刚冒出一个头，前面一道震天的吼声就传了过来。秋沐微微后退，捂了捂耳朵，那个中年教师啪嗒啪嗒迈着大步从讲台上冲了下来。用力一把拽开叶离，将他甩到一边。男孩顿时一个踉跄，往后倒了几步。 挨打的马斌一见自己还得自由，手脚并做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腿就朝着叶离的肚子踹了一脚。 秋沐看这样继续下去可不行，伸出手拉住了马斌的胳膊：“好了。” 马斌“呜呜”哭着，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秋沐，红肿着眼睛用力地甩开自己的手臂，一句话也不说。 叶离挨了一脚，却毫无反应地低头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好像比起挨打，他更在意的是衣服的干净程度。 见马斌站在一旁哭个不停，这个男孩儿又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讥讽意味十足的神色：“爱哭鬼，真恶心。” 这句话瞬间把好不容易消停一点的马斌火点着了。 秋沐眼看不对，再次上前拦了一下。接着马斌便被那个中年老师拉了回来，一巴掌“呼”地打在了马斌那因为流汗过多，所以湿漉漉的脑袋上。 “现在是上课时间！” 马斌哭啼啼地申诉：“是他......” 叶离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马斌，吐出两个字。 “赔钱。” 马斌顿时哭得更响了，声嘶力竭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围观的同学中，有一位看起来很懦弱的女生小声道：“马斌他都哭成这样了，为什么还......” 众人的矛头似乎因为马斌的哭泣，不约而同指向了叶离。 “哭可以解决问题吗？” 叶离冷漠的声音，像是毫不留情的武器，赤.裸.裸的针对着所有人：“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我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那个女生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再和叶离说话了。 叶离拿着自己的课本，将被撕破的那两个页面甩在马斌的脸上，打得啪啪响：“我是单亲家庭，所以就可以随便撕我的书，是这个意思吗？” 马斌呜呜哭个不停，眼看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秋沐站出来和稀泥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叶离，我的教科书还是新的，先借给你用吧。” 谁知叶离听后，脸色反而更冷了。有些薄的嘴唇，嘴角低低地挂了下来，看向秋沐的目光中，甚至带了点仇恨。 他用力瞪了秋沐一眼，捏着手里的两页书，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座位。 秋沐不解。 这是怎么了？ 中年教师接连几声呵斥，好不容易让马斌安静了下来。马斌低声啜泣着，肩膀一耸一耸趴在桌子上，呜呜哭着，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前后桌纷纷凑到他的身边，小声安慰着他。 倒是“事件”的另一位主角，颇有种众叛亲离的意思。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课本，手掌一下接一下地压平被撕碎揉捏了的书页，看不懂是个什么态度。 那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气场，冷冰冰毫无生机的模样，在秋沐看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 叶离是主角的cp。不是前世的那位。 *文中的诗歌是顾城的《小巷》。 求收藏QAQ。 第2章 叶离其人 下课后，叶离和马斌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秋沐被簇拥在座位上，珍稀物种般被一群十岁孩子用充满好奇的目光看着，动弹不得。 小孩真是比商场老狐狸还要令人畏惧的存在。一个是说话间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一个是对话过于没有逻辑，令人疲惫。 没过一会儿，被吵得头皮发麻的秋沐打算找个借口离开座位。 “我去趟卫生间。” 一个牙齿少了一颗的男孩欢喜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 秋沐微笑婉拒：“不用了，没关系。” 过去没什么机会接触，事到如今，秋沐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擅长应对小孩。 走出班级门，来到走廊上透了口气。看着远处花坛的风景，一个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你是新同学吧？”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沐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手持教案的女性教师，身后跟着两个脸色臭臭的孩子——是叶离和马斌，一左一右站在她的旁边。 秋沐习惯性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女人道：“老师好。” 女人明显被秋沐那礼貌又自然的作风取悦了。 别的学生遇见老师，要么是细声细气不好意思搭话，躲得远远的装自己没看见。要么是粗鲁无礼连声老师都不喊，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难得能看见几个像秋沐这样会好好打招呼的。 “快进教室吧，该上课了。”女人对秋沐道。 秋沐点点头，跟叶离和马斌一起走回了教室。 女老师是在秋沐的班级里教数学的。趁着上课的功夫，秋沐将课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和英语一样，都是很简单易懂的知识点，于是又把语文等科目的书本也拿过来一起看了一遍。 快速翻书的动作引起了身旁同桌的注意。冷面小子盯着秋沐的侧脸，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秋沐注意力全都放在课本上，没想到自己的同桌正在观察自己，仍一目十行认真的看。 等他把发下来的课本全都看完，下课时间也到了。 一个男孩儿朝秋沐这里走了过来，对他发出了邀请：“现在是大课间，要不要一起去操场玩？” 秋沐点头，模仿着身边同学的语气道：“好啊！” 趁着这个功夫，了解一下学校的构造也是好的。 站起来的时候，秋沐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一个人体。 “抱歉。”话刚说出口，目光就对准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是叶离。 过于没有表情的冷淡面孔，让秋沐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卡住了。 “你没事吧”这种关怀的话，在挨了一脚也面不改色的叶离看来，肯定也不疼不痒的吧。 秋沐笑了笑，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跟在那个同学身后离开了。 ...... 新鲜感总归只是一时的，没过多久，秋沐就开始对这样只能称得上是折磨的生活感到困扰。 用一节课的时间将课本全部看完的他，在接下来的两节课里无所事事的发着呆。他不由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度过这段学生生活。 为了几年后可以和谷雨考进同一个学校，他不能随便做出跳级或者逃课这种事情。可就这样本分的做一个小学生，日子又未免太过难熬。 下课铃响，一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女生对秋沐道：“吃饭要到楼下食堂吃哦。” “好的。”秋沐颔首，跟在女生身后就往教室外走。余光看见依旧坐在座位上不动的叶离，就转过身打招呼：“叶离，你不下去吗？” “他吃不起学校的菜啦。”挨了一顿打，此时眼角还有一点淤青的马斌，装模作样的嘲笑着：“连伙食费都交不起，天天吃面包和冷菜，好可怜喔~” 因为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连体贴人都做不到，所以说起话来最能戳人痛处。 由于之前和叶离彻底“敌对”了的关系，马斌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叶离感到不舒服的机会：“穷鬼，快点滚出学校啊！” 秋沐忍不住皱起眉来：“你别这样说。” 他看了一眼叶离，不希望一个小孩承受这种侮辱。也不想身边的人因此又产生无谓的纷争。 叶离冷漠地看了一眼马斌，表现得十分理智，这出乎了秋沐的意料：“不过是父母出钱让你吃上好的饭菜，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有靠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点食物来吗？不过是条寄生虫而已。” 马斌一听，脸又红了起来，高昂尖锐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在教室中响起：“你说什么！！” 叶离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被磕了好多次，表面上坑坑洼洼有好多凹陷的铁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已经冰冷的饭菜，拿起木筷子继续道：“你有用自己的双手，做出过可以让自己吃饱肚子的食物吗？衣食无忧的日子很好过吧，还有余力来嘲讽同学来获得成就感，真不知道你这种人被父母生下来到底有什么作用。只会伸手找别人索取，却一点事情都不会做。” 马斌“哐”的一声，一脚愤怒踢开面前的桌椅。大吼一声冲了过去，拉着叶离的衣领就要和他扭打起来。秋沐连忙上前拉住马斌的手，拽着人往后退：“别这样！” 叶离护住自己的食物：“你敢打翻试试，今天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明明是个小孩子，口气怎么那么大。秋沐哭笑不得地拽着马斌，好不容易将人拉到身后，看叶离夹着筷子，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空旷教室里吃着饭菜。那饭菜还不光冰冷，甚至连油水都看不见几滴，就说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下去吃？餐费我可以帮你出——小孩子总吃这些也不好。” 可惜秋沐的好意没能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早上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带着点仇恨的目光又一次看向了秋沐，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被野狼盯上了的错觉。 “干嘛要为这种人着想，他才不会感激呢！”马斌在后面嚷嚷叫道：“他就是条野狗！还会在路上捡脏了的面包吃，我看见了的！” 叶离冷漠地看了一眼马斌，然后又低着头，继续吃自己的饭菜，没有辩解。 秋沐心不由更软了。他自认不是个冷漠的人，没道理看见一个小孩处境如此糟糕，还一点触动都没有。于是他再一次伸出了友善的援手：“和我们一起下去吃吧......” 叶离被秋沐那纠缠不休态度触怒了。 原本不论听了什么、被做了什么，也没有改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高高的音量从叶离口中响起，他愤怒道：“滚！！！” 惊天的声响把秋沐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那么抗拒别人的好意吗？ 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秋沐看见叶离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绝望神色。这眼神在秋沐的脑海中不断回旋，让他忍不住怔楞了一瞬，想要说出口的话，也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再继续说下去，恐怕会让双方都难堪。秋沐顿了顿，道：“好吧，对不起了。” “和这种人道什么歉。”马斌翻了个白眼道：“他是不会明白我们的好意的。” 秋沐没有回答，只是拉着马斌的胳膊，带着他赶紧离开了班级。 “去吃饭吧。” 身后，似乎还能听见叶离口中传来的粗重喘息声。 - “今天是我们组打扫卫生。” 坐在秋沐前面，似乎已经和秋沐成为关系不错朋友的数学课代表对秋沐道。 原本打算放学后去找谷雨的计划暂时搁浅，秋沐点头：“好的。” 课代表去教室后面拿了两把扫把，其中一个递给秋沐：“我们扫一二组吧。” 秋沐没有意见，伸手接过扫把。 课代表又转了个语气，转头态度疏远的对叶离道：“你去拖地，行吧。” 叶离半阖着眼睛，嗯了一声。 秋沐感觉出了一点不对，开口问道：“拖地？” 课代表误会了秋沐的意思，连忙说：“你别拖地，拖地必须要把整个教室都拖一遍，而且最晚才能走。” 秋沐：“......” 他视线转到叶离身上，想要看看那个男孩儿的脸色。 谁知道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习以为常了。 扫完一个小组并不费什么时间，和几个留下来的学生随意聊着天，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叶离整理好书包，站在座位旁等待着。 课代表把扫把往墙角一放，也不整理，拍拍手对秋沐轻松道：“我们走吧。” 秋沐沉默了一下，目光看了一眼叶离，对科代表以及其他学生道：“你们先走，我再留一会儿。” 几个孩子说自己可以等待，秋沐拒绝了。目送几人离开，秋沐和叶离说：“我帮你吧。” 叶离没有理他。手脚快速又熟练的去把教室后面横七竖八的扫帚放好，然后拿出水桶和拖把打算去厕所接水。 秋沐也不说话，默默走上前，拿过了一套叶离手中一样的卫生用具，跟在叶离身后走向厕所。 叶离终于舍得看秋沐一眼，但还是摆着张脸不去理他。 此时的秋沐活像一个老好人，一言不发的做着事，也不管对方是否领情。 毕竟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对方的态度恶劣与否就随意改变决定，不是吗。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离在教室这头拖着地，秋沐就从那头开始拖。两人分工合作，地拖得很快，不一会儿叶离就停在了秋沐拖好的地面前，没动静了。 秋沐没说话，看地面已经干净，就去拿着拖把放在水桶里洗干净，扭干之后放在一旁，提起水已经脏了的水桶再次走向厕所。 叶离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惜声音刚冒出来，便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秋沐挑了挑眉，走路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让你感觉到不快了吗？” 叶离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教训般的口吻和秋沐道：“对，你让我感觉到不愉快了，所以别来烦我好吗？” 秋沐解释：“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忙。”叶离的眼神嘲讽：“反正你和那些家伙一样，抱着半吊子的好心来接近我，想要通过我来获得内心成就感，自我满足吧！这种做法很恶心你知道吗？” 秋沐疑惑道：“半吊子的好心？” 叶离嗤笑一声，扔下拖把对秋沐道：“你想做好事？行啊，那你把剩下的这些全做了吧！” 说完，他走向自己的座位，背起书包便往教室外走。 秋沐看着叶离往自己这边越靠越近，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秋沐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在生气什么。” 叶离继续往外走了两步，想了想，停下来，转过头对秋沐道：“......你知道隔壁班有一个没办法走路的同学吗？” 刚转学过来的秋沐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摇了摇头。 叶离说：“大家表面上都很关心他，每天吃午饭的时候都会背他下楼背他上楼，打扫卫生什么的都不需要他参与。因为去医院治疗的原因家里没钱，所以捐款什么的都是别的同学替他交的。” 秋沐认真听着，然后道：“所以呢？” 叶离嘴角咧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但是谁都知道，他们班的人私底下都在说他是小偷，因为家里穷，所以每次都会趁着别的同学下楼做晨会，或者在体育课的时候去翻别人的抽屉。而且‘很多人都看见了’。” 秋沐问：“是真的偷东西了吗？” 叶离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怎么知道，他可是个‘可怜虫’，没有人会当面质问他，大家都默认了这种行为，觉得就算是真的也情愿被偷，谁让人家可怜呢，不能让他没面子。可每个人又私底下都这么讲，说他偷钱，说他铅笔盒里的新笔是谁谁谁不见了的那只——我不信那个不能走路的人没听说过这种话，但表面上谁都一如既往的帮助他，对他好，所以他对别人也都很好。” 秋沐沉默了。他停顿了一下，道：“所以你......” 叶离道：“我既没有断胳膊也没有断腿，所以不需要你照顾，也没必要装做自己听不见那些流言蜚语，明白吗？” 秋沐：“......” 叶离的态度十分鲜明，性格张牙舞爪充满了攻击性，这让秋沐很难与他和平相处。 “好吧，抱歉。”除了这些话，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叶离背着书包转身离开的身影，秋沐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水桶，默然无语。 第3章 住在隔壁的谷雨 谷雨的家，就在秋沐爷爷家的隔壁。 说来也是凑巧，当年大一放寒假的时候，学校统一为学生订回家的车票。 就是这个时候，秋沐第一次得知，原以为只是出生地省份相同的谷雨，原来连城市都和自己相同。 再仔细询问下去，心中惊喜程度更甚。原来谷雨的家竟然就在秋沐老家的隔壁，走路顶多几分钟的时间。而且谷雨还认识秋沐的爷爷，一脸惊讶的说“原来你是秋爷爷的孙子”。 那时候的秋沐还很天真，以为这肯定是命运的安排，上天将他们之间的红线再次系到了一起。 不然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他和谷雨会跨越半个中国，再次聚到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宿舍呢？ 同时也深深惋惜，为什么自己从小就和父母在外地长大，没回过几次老家。 不然他就能更早一些认识谷雨，然后和他成为“竹马”了。 如今奇迹发生，时间倒退十几年前，当年未能实现的心愿，此时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果然这是命运的安排啊，秋沐心想。当初就一直固执相信这段缘分是“上天注定”的秋沐，重生过后变得更加坚信了。 回到家，保姆正在烧菜。秋沐和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老人问了个好，然后道：“爷爷，我想去和周围的邻居们打个招呼。” 老人视线立马从书本上挪了出来，他道：“好，爷爷陪你一起去。” 秋沐过去扶着老人站起来，二人一起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做礼物。 往左边走过两户房屋，就是谷雨家。 秋沐站在老人身后，看上去乖巧极了。 老人敲响了房门，里面很快就传来的疑问的声音：“是谁？” 老人回答了一句，里面人认出了老人的声音，打开门笑着道：“您来了。” 是一个皮肤雪白，身材看上去有些微胖的年轻女人。 老人将手里的水果提起来递过去，道：“这是我孙子，前两天刚过来的。” 秋沐模仿着班级里那些同学们的笑容，对女人露出一个稚气的微笑：“阿姨好，我是秋沐。” 女人脸上笑开了花，“哎哟”一声抬起手摸了摸秋沐的头发，说：“真是个乖小子，我家小雨要是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秋沐心中一动，心想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了。做出一个好奇的表情，道：“小雨？” 女人说：“是我家那个臭小子——小雨，小雨。” 女人转身对着屋内呼唤起来。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怎么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瞬间，秋沐呼吸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心脏像是要从胸脯里蹦出来般，扑通扑通地快速跳着。 是谷雨，真的是谷雨。 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是现实世界实际发生的事情！ 原以为接受了现实，已经变得足够平静的心，再次无法控制的激动起来。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谷雨那张幼年时候的脸，鼻子开始发酸。直到谷雨的妈妈提起自己的名字，谷雨看向他的眼神开始露出疑惑的神色时，秋沐才渐渐回过神来。 一定要给谷雨留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才行。 “你好小雨，我是秋沐，前两天刚搬过来的。”秋沐伸出手，对谷雨友好道：“以后一起玩吧。” 谷雨眨了眨眼睛，白白的小脸蛋上，露出了一个足以把秋沐击倒的可爱笑容：“好呀！” 秋沐又忘记呼吸了，他觉得大脑有些眩晕，慌忙用手捂着嘴巴，耳根烫烫的。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肯定很奇怪，不努力控制的话绝对会狂喜出声。 这次碰面很快就结束了。和前面几家一样，老人只是带着秋沐和那些大人认识一下就继续前往下一家，所以秋沐没能和谷雨多说上几句话。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第二天，放学时候，秋沐一个人过来，敲响了谷雨家的门。 开门的谷雨妈妈显然还记得秋沐，用哄孩子的语气对秋沐道：“怎么啦宝贝？” 秋沐抬起头，露出一个绝对能让取悦到大人的笑容，对女人道：“阿姨，我能和小雨一起玩吗？” 女人高兴的笑了起来，让出门口的位置欢迎道：“快进来，小雨正好在客厅里玩呢。” 谷雨看到秋沐的到来，有些惊讶。 但还是接受良好的和秋沐玩了起来。 谷雨将手中的掌机递给秋沐，和秋沐一起轮流玩着游戏。谷雨道：“你是刚刚转学到这里的啊。” 秋沐说：“是啊。这里是我的老家，以前一直都在外地上学，最近刚刚回来。” “老家是什么？” “就是户籍，啊不，出生所在地的意思。”虽然不准确，但秋沐还是换了个对方能够理解的解释回答：“如果我们到了别的地方，那现在我们所在的城市，就是‘老家’了。” 比起玩游戏，果然还是和谷雨一起聊天更有意思。 按下游戏暂停键，秋沐将游戏机转手递给了谷雨，道：“轮到你玩了。” 谷雨乐呵呵的接过游戏机，觉得秋沐主动归还，不会霸占“宝贝”的举动特别棒。 “是这样啊，你懂的好多哦。”谷雨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可是这里是你家的话，我以前怎么都没有见过你。”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回来。”秋沐面不改色的扯了个不算是谎言的谎。毕竟这一辈子的他，确实是“第一次来”。 “以前和我爸妈在外地生活，现在回来和我爷爷一起住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谷雨一边玩游戏一边问道。 当然是为了你——这种回答实果然是没办法说出口吧。 秋沐道：“爷爷身体不好，爸爸妈妈很担心。所以我就过来了。” 谷雨似乎听明白了：“你来照顾爷爷对吧。” 秋沐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是这样的。是用‘照顾我’的名义，让保姆住进我家，由她来照顾我爷爷。” 现在的谷雨果然还是个孩子，连“一个十岁小孩，怎么可能会被大人们安排过来照顾老人”这点都想不明白。 “我爷爷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很固执的。奶奶过世之后，就一个人住在家里，坚决不肯让保姆住进来，谁劝都没有用。” 所以他才有机会，用这个借口转学到老家来——打着照顾老人的名义。 “保姆？”谷雨疑惑地侧了侧脑袋，又一次询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花钱让一人过来我做家务，然后要求那个人帮忙照顾家里人的职业。”秋沐道。 “为什么要这样。”谷雨立马反问道。 秋沐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的喜欢的恋人竟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也是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便又涌出了无尽的动力：“因为爷爷身体不好，需要这么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呀。爸爸妈妈太忙了，没办法回来，所以就需要我这个做孙子的替长辈着想了。” 说到最后，秋沐不动声色的间接夸了自己几句，果不其然，收获了谷雨“你好棒啊”的眼神，顿时成就感十足。 因为和谷雨相处的很愉快，当天晚上秋沐做了一个美梦，早晨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走路都轻快了两分。 早早来到教室，踏进班级的瞬间，秋沐察觉出了气氛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站在门口快速观察了一下，秋沐发现了问题的中心，也就是这糟糕气氛的主使者——叶离。 叶离站在座位前，看着自己那张被胶水和小刀弄得糟糕透顶的桌椅，脸上冷漠的表情快要凝固出冰渣子来。 四周站满了同龄的学生，但是教室内却寂静的落针可闻。大家都在默默注视着那个个头不高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搭话。 秋沐皱了皱眉，走上前，对站在叶离不远处的数学课代表低声问道：“谁做的？” 目光看着课桌，那张与叶离桌子紧贴在一起、属于自己的课桌半点事情都没有，唯独叶离的桌子上脏兮兮被涂抹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污渍，看上去格外明显。 就算周围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办法用“不小心导致的”这种话来糊弄过去。 课代表竟然露出了一点笑意，对秋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秋沐感觉到了一点不满，这种氛围让他很不愉快。 于是声音大了起来：“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吗？” “早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一个男同学开口道：“是我开的门，第一个到班级里的。” 这个男生是秋沐班级里的班长，昨天秋沐还和他说过几次话，是一个十分稳重、说话很有条理的孩子。 他似乎也看不下去这种欺负人的行为，用很确定的语气对秋沐说道：“是昨天最后离开教室的值日生干的。” 值日生？ 昨天轮到的值日生，应该是他们小组隔壁的那个...... 秋沐的目光往左边看去。 站在原地的叶离，冷峻的嘴角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名字。 “马斌。” 这句话说的很肯定，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秋沐回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情，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小学生都这么幼稚的吗？ 周围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第4章 叶离的作法 气氛再这样僵持下去，也只是让叶离更加难堪而已。秋沐开口道：“这个桌子没办法用了，大家动手帮忙把桌子和椅子搬走，去找老师要张多余的新课桌换一下吧。” “换什么新桌子？”叶离却高声制止，唱了句反调。他看了一眼秋沐，推开围在周围的同学，动手将马斌的桌子拉了过来：“谁干的谁出力，凭什么让他什么事都没有。” 是打算和马斌的课桌换个个儿吗？虽然是个十分快意的决定，但真这么做了的话，等会儿马斌过来上课、看到这一幕，肯定又会和叶离发生争执吧。 秋沐道：“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昨天他打算把我的书包扔进厕所的水池里，你肯定不知道吧？”叶离道：“如果想要劝和的话，先从马斌那边着手——虽然即便他道歉了，我也不会接受就是了。”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秋沐在心里这么想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发脾气的话，秋沐也许还能用哄小孩的那一套手法，温声细语好好说服叶离，让他不再生气。 但面对一个思想早熟，说话一板一眼、有理有据的叶离，那种骗孩子的手段明显派不上用场。 叶离这人的态度很明确。他不需要别人的善意，也丝毫没有“以德报怨”、“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温和脾性。确认了马斌是敌视自己的存在后，立马将对方划入了对立阵营，然后丝毫不会退缩的强硬抗争到底。 这样的人，未来不管做什么，肯定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吧。心思跑偏了一下，又快速回归到了现实。 “总之先把这个桌子搬走。”秋沐对班长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老师来办就好了。” 班长挺了挺鼻梁上的眼镜，点了点头。招呼了两个关系好一些的男同学，三个人一起抬着桌子和椅子离开了教室。 看着三人离开，秋沐背着书包走向座位。 叶离搬来了马斌的桌椅之后，面无表情的安稳坐在椅子上，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那件事的影响。 秋沐心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觉得动手的人脑袋肯定不太好使，感到很好笑，所以看到叶离这幅态度，接受的十分自然。 可放下双肩背包，将书包塞进课桌抽屉里的时候，秋沐手里动作顿了一顿。 就在自己左手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一双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手腕位置正微不可见的小幅度抖动着。 视线顺着手臂往上挪，是叶离那张冷漠的脸。 ——原来还是很在意的啊。 毕竟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再怎么逞强，内心还是会受伤的。 秋沐对他道：“你还好吧？” 叶离瞥了一眼秋沐，做出一个“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秋沐认输了一样地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好吧好吧”的投降弧度，然后和叶离没话找话的说道：“今天带午餐过来了吗？” 叶离不是很想和秋沐聊天：“关你什么事？” 脾气太冲，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哦。有心想要讲出一套充满教育意义的话来，秋沐识相的没有说出口。道：“餐费是多少钱？” 叶离眼看又要发火了，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 秋沐道：“对于学生而言，也许很多的钱。说不定未来等你工作赚钱之后，回过头来再看，就会发现这笔钱实际上小的难以置信。” 叶离道：“所以？” “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的帮助。”对于一些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说，接受别人的帮助，或者看见别人对自己露出同情的眼神，反而会感觉到难堪。“但你这么固执下去，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和关心你的人。” “不用你多管闲事。”叶离道：“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因为挨饿，所以弄垮了身体，未来只会得不偿失。”和叶离这样的人对话，有时候直白露骨一点，反而比故意遮掩、选择委婉的词汇更加有效果：“小学的餐费顶多几百块，如果你长大了，可以工作了，不用一天的时间便能挣回来。” 这是秋沐把标准一降再降，用公司里人员数量最多的普通白领工资计算出来的价格。 叶离听到秋沐口中的数字，耳朵敏感地动了动：“真的吗？” 几百块钱，真的可以一天时间便轻松挣到？叶离的眼神在这么对秋沐询问着。 “真的。”秋沐点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不是吗？” 叶离仔细打量了秋沐两眼，被秋沐坦然的表情和语气说服了。 也许秋沐真的不是在骗他。 对于叶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而言，几百块钱着实很多，拿这些钱去买零食的话，也许可以买到多得数不清的数量回来。但是对于稍大一点的孩子，比如是初中、高中生而言，这个程度的钱就并不算上什么“天文数字”了。 秋沐家境还可以，小学初中的时候零花钱具体有多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反正记忆中，他高中时候的零花钱是一个月四千块，所以现在看到叶离，发现他因为几百块钱的原因，不得不每天饿着肚子不吃饭，或者去吃冰冷且没有营养的饭菜，这种行为实在“刺眼”。 说他老好人也好，说他多管闲事也罢，反正秋沐是不希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同桌，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困扰。 “我可以把钱借给你。”秋沐道：“前段时间过年，收了一些压岁钱。我不缺什么东西，也用不上这笔钱。所以可以暂时将这笔钱先借给你。” “借？”叶离狐疑道：“你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有。”秋沐点头道：“你如果想要，我今天就去和班主任老师说，让你去食堂吃饭的事。” “......”叶离想了想，道：“算了吧......” 秋沐不由得疑惑：“为什么？” “有这笔钱的话，不如让妈妈吃上一点好东西。” 这句话说的音量很小，叶离那颗仿佛永远都会高高抬起的头颅，此时微不可见的低了下来。 他似乎不是很愿意说出这种话：“光我一个人去吃好的，我吃不下去。” 妈妈？ 秋沐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前天这个时候，马斌曾经说过什么“妈妈是个神经病”这种话。难道这句话不是侮辱，而是事实？ 也有可能，毕竟一个大人，就算再怎么贫穷，也不至于需要孩子去为她操心操到这种地步吧。 于是他委婉问道：“你妈妈她......” 叶离紧紧地闭上嘴，侧过头不再多说了。 秋沐正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也就是这个时候，马斌背着书包，一脸得意的出现在了班级中。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看着马斌，马斌仔细一瞧，发现自己的桌子消失不见，叶离却好端端的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顿时心态由晴转阴，变了脸色。 “我的桌子呢！”他跑过来对叶离吼道。 于是众人都明白，叶离桌子被破坏这件事，果然是马斌做的。 “不知道。”原本对马斌的行为还有一点点的不满，现在却因为方才和秋沐的那番谈话而扫了兴致。叶离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三个字就想把马斌打发走。 秋沐便把注意力转向马斌，道：“马斌，你再这样下去，老师会叫家长的。” 叫家长？马斌脸上的表情明显怯弱了一瞬，但还是嘴硬道：“他，是他先过分的，我怎么了！” “记得和父母要赔偿桌椅的钱。”秋沐道：“老师等下肯定会问你话的。” “桌子？什么桌子？”马斌目光闪烁。 秋沐他用手撑着下巴，语气散漫道：“与其有功夫狡辩，不去先去想想该怎么和父母交代。” 马斌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一时之间，懊恼的情绪涌入脑海，完全没有考虑到的严重后果摆在面前，让他有些惊慌失措。 “我，我......” 这个时候，班长和同学抬着桌椅从外面走了进来，对马斌道：“你的桌子来了。” 马斌楞呼呼的：“什么？” “还有，去借桌子的时候，班主任问起来了。看到那张被你弄坏的桌子，老师很生气。” 班长看向马斌的眼神，带上了毫不遮掩的厌烦：“为什么要做那种过分的事情？” 马斌不自觉的张开嘴，一幅天塌下来的样子，脸上顿时灰暗一片。 第5章 “傻大款”秋沐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叶离果然没有在秋沐的邀请下，跟着一起去食堂。 不仅如此，二人之间的对话也是少得可怜，明明是并排坐的同桌，关系却还不如别的同学。别说叫叶离主动与秋沐交谈，便是秋沐开口和他搭话，三句里面也不一定能回应一句。 秋沐想要帮助叶离，可对方这个态度，他也是有心无力，无从下手。 只能无奈地摸摸鼻子，碰一脸灰。 就是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某天清早，叶离坐在位置上转过身，主动对秋沐开口询问道：“有个事情想要问问你。” 秋沐诧异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道：“什么？” “......你之前说，赚钱的事。”叶离道：“我可以现在就赚钱吗？” 秋沐想了想，没有顺着叶离“现在能不能赚钱”的可能性往下考虑，而是反问：“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叶离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了：“我问你能不能。” “就算能，你也赚不了多少钱。”会雇佣这么小的童工的地方，想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工作场所。而且秋沐不觉得叶离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做什么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为了一点钱透支应该读书的时间，只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读书很重要......”叶离手掌攒紧了双肩包的背带，低声道：“我只是想......” 想什么，叶离没有说下去，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 秋沐微微侧头，看着叶离的脸，道：“你真的那么困难吗？” 叶离脸色发白，像要死了一样，沉重又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声音变得沙哑：“......所以，有赚钱的办法吗？” 秋沐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在对方“你干什么”的眼神中，从口袋里拿出点零钱，塞到对方手中。道：“那就帮握跑腿吧，帮一次忙，五块钱。” 叶离睁大了眼睛：“你是认真的吗！” ......好像也不是被人用钱侮辱，所以露出的愤怒表情，倒更像是吃惊。在心里做出了判断之后，秋沐放了点心，点头道：“认真的。” “真的会给我五块钱？” 秋沐无所谓的说：“钱不是在你手上了吗？” “......”叶离眼神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即便被秋沐欺骗，也很值得去试上一试。于是用力捏紧了手中纸币，深怕秋沐会反悔一样：“我去！你要买什么。” 秋沐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就说：“那就买罐咖啡回来吧。” 叶离犹豫了一下，说：“咖啡？” 是奇怪一个小学生怎么会愿意喝这种东西吗？秋沐解释：“我喜欢喝。” 叶离却说：“我不知道该买什么牌子的。” 原来是迟疑这个。秋沐道：“雀巢的。” 叶离点点头，站起身快速往外跑去。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叶离又着急地跑回来了。他手上还是捏着那张纸笔，气喘吁吁：“小卖部没有。” 秋沐想了想，心说既然小学里的小卖部，没卖咖啡也正常，便道：“那就——” “那就算了”四个字，说到一半溜了个弯。秋沐思维极快，换了个话题：“——帮我买点零食回来吧。” 叶离点点头，二话不说照做了。 在上课铃即将响起的前一秒，叶离抱着一堆零食，在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中回来了。 叶离赶紧把一大堆东西塞给秋沐，态度极为认真，好像在应对期末考试：“这些东西可以吗？” 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秋沐刚想点头，把零食随手扫到一边，又听见叶离认真的语气解释道：“这些都是同学们最喜欢吃的东西，我没有随便买。” 秋沐不经莞尔一笑，心说这小子还挺心细。便没随意的点头应付，而是想了想，说：“那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分给大家，好吗？” 叶离诧异的瞪大了眼：“为什么！” 秋沐琢磨了一下：“也给你五块钱？” “......” 给钱的事情，叶离自然愿意做。但是—— “你钱多了没处花吗？” 秋沐哈哈一笑：“不可以吗？” “......”叶离咬了咬嘴唇，把秋沐的零食又扒拉了回来。“知道了，下课了我就去发。” 秋沐说：“好。” 其实这个“任务”交代完之后，秋沐还有些好奇，心想那个似乎和谁都有仇的叶离，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的要求，拿着东西主动去和其他人对话。 一般来说，就算真的为了钱去这么做，心理肯定也会感觉到膈应，或者不自在。 所以秋沐有些在意，叶离到时候会是个什么表现。 因为老实说，观察叶离、和叶离说话、攻克叶离这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已经快成为秋沐在这个由“无趣”构建而成的“隐形牢笼”中，唯一可以感受到乐趣的事情了。 叶离的表现果然出乎了秋沐的预料。 话说出口就绝对会做到，老师刚刚宣布下课，叶离便迫不及待地抱起零食，毫无心理障碍的来到一个个学生面前，将零食分了出去。 这个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并且快速。秋沐坐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叶离选定的人很有意思。 一半是和叶离关系虽然不好，却也没有产生过矛盾的人。 一部分是说话时候语气很软，从来不懂得拒绝的女生。 还有两个是嘴巴很馋，总是隔三差五去找别人要零食吃的孩子。 以小见大，秋沐判断叶离之前上课的时候，肯定有在心里琢磨过任务要怎么完成。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 而且叶离每次送完东西，都会认真交代一句“这是秋沐送的”，那种间接给秋沐卖一个好，不耍小聪明的态度，也让秋沐十分欣赏。 于是接下来“使唤”叶离的次数就越发多了起来。 叶离也乐得被秋沐使唤，久而久之，看向秋沐的眼神终于亲近了一点。 第6章 与众不同的叶离 三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秋沐终于迎来了一段连续考试的时间。 和初中的月考、高中的会考不同。小学的考试基本是按照书本上的单元课程来划分的。 拿着卷子随手填写着答案，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把题目写完。秋沐无奈的看着手中纸张，心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度过这段目不能斜视的时间。 眼角余光微微一撇，注意到身旁的叶离正一脸认真的写着题。秋沐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叶离的学习。 平时作业都有按时完成，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也从没被难倒过，应该不会太差吧。 接着三天的时间过去，考好的卷子一科科的全都发了下来。 秋沐的表现让老师们很是惊喜。原以为是走后门的插班生，成绩会很微妙，谁知竟然门门都是满分。 秋沐同样很惊讶，因为他第一次得知，在自己出现之前，叶离竟然就是这个学校的年级第一，而且次次都是如此。 叶离看着手里的九十八分卷子，又看了看秋沐那边用鲜红墨水写着的满分一百，眼中冒出了按耐不住的不甘神色。 秋沐看了一眼叶离的错题，伸出手指在一个数字上点了一下：“这里计算错了。” “......”叶离重新计算了一边，拿起铅笔在一个数字上改了一下。 这回就对了。 秋沐温和笑道：“只是个小失误。” 叶离语气不是很好：“错了就是错了。” 还是这么认真啊......秋沐点了点头，道：“下次肯定能满分的。” “哼。” 秋沐拿出刚才叶离跑腿买来的零食，放在桌子上，推倒叶离面前：“请你的。” 叶离看了一眼就收回去视线：“不吃。” 秋沐眨了眨眼：“为什么？” “垃圾。”叶离苛刻的贬低道：“吃了坏身体，而且还涨肚。” 还好这句话马斌没听见，不然肯定会嘲笑叶离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 秋沐笑道：“别的同学都喜欢吃。” “他们是他们，一群傻子。” 秋沐注意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回头看叶离的几个同学，给叶离找台阶下：“他们只是喜欢吃那个味道，不一定知道这些。” 哪有小孩会因为“不卫生、不能吃”之类的原因，就真不去吃零食了。 叶离冷笑一声，手掌按在书上，做出一副想要看书，但勉强抽出时间和秋沐对话的模样，道：“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他们什么都知道，装自己不知道，然后自欺欺人而已。” 秋沐：“......” “因为还有余力，所以乐得继续做小学生，什么都不去想，不用去顾虑后果。”叶离翻开书本，对秋沐道：“别把我想成他们一样。” 秋沐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身边同学瞪视着叶离的那炽热视线了。他干笑两声，言不由衷的说：“你不想和他搞好关系吗？你看他们朋友之间玩得多开心。” “他们算什么朋友。”叶离道：“不过是玩得比较好而已，换个学校换个班级，立马就没联系了。” 秋沐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难搞。 叶离不知道是在证明什么一样，再三申明道：“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不是交不到朋友。朋友是要那种三观合得来的人才行，你觉得我和他们能处的好吗？” 秋沐：“嗯......” 好像不可能。 不，应该是根本不可能。 除非叶离换一个性子，不然没有哪个小学生能受得了他。 也就自己了。 叶离说：“等我上了初中，这些人估计就很难见到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和他们搞好关系。” 秋沐：“起码现在过得开心。” 叶离闻言，闭上了眼睛，沉默两秒后，再次睁开，语气变得平静起来：“我现在这样很好。” “......”秋沐：“是吗？” “光说我做什么？”叶离不是很想说这种话题，将枪口指向了秋沐：“我看你也很不耐烦应付那些人吧。” 秋沐口不对心：“怎么会。” “切。”叶离嗤笑一声：“行，你比我厉害。” 其实秋沐确实是不耐烦和小学生们相处，那种我给你一根辣条，我给你一张彩纸，互相表示友好的行为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颇有种成年人忽然掉到幼儿园，被一群孩子耍得团团转的画面感，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虽然不是叶离所想的那种“看不起对方所以懒得交流”，可最终结果确实是一样的。 反倒是叶离，这种一百个小学生里面，一千个都不会喜欢他的人，反倒能让秋沐在这个充满“童真”的校园里，找到一点喘息的余地。 起码和叶离对话的时候，他不会“头皮发麻”、郁闷到棘手。 秋沐说：“你这样以后的路会很难走的。” 别的小学生，听到这种话可能会很迷糊。 但叶离却眼神一沉，很明显停顿了一阵，才说：“可是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吧。”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而且他也确实是打从心底的讨厌这群人。 秋沐对此就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抗拒大家的帮助。” 叶离像是被人碰到了不该碰的逆鳞，声音大了一点：“关你什么事！” 秋沐只好放下这个话题不谈：“好吧。” 叶离气恼的转过头，不再和秋沐说话了。 - “你的同桌？”谷雨坐在秋沐家的沙发上，玩着秋沐特意为他买过来的台式游戏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屏幕，嘴里说道：“他怎么了？” 秋沐拿着游戏手柄操控着角色，和谷雨聊着天：“感觉他很独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 不知不觉又用起了大人的视线去点评，万幸谷雨并没有发现他露出的这点马脚。 “什么不一样？” “过于早熟了吧。”秋沐道：“你知道他之前被人弄坏了课桌，是什么表现吗。” 谷雨：“很生气？” 秋沐想了想：“那倒没有，他连声音都没有大上一点。” “那......很害怕？”谷雨猜测。 秋沐笑了起来：“更不可能害怕了。” 谷雨疑惑道：“那怎么——？” 秋沐说：“所以说他很有趣啊。” 谷雨摇了摇头：“搞不清楚。”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 谷雨弯着眼角笑道：“好呀！” 度过了一天中，对秋沐而言最为幸福的时光。 下午六点，谷雨离开。秋沐和老人一起共度了晚餐，秋沐道：“爷爷。” 老人：“怎么了。” 秋沐想了想措辞，说：“爷爷，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 老人目光看着秋沐，认真听着：“嗯。” “他家里好像有点困难，吃不起中午饭。” 老人那饱经沧桑的褶皱脸上，很难轻易分辨出到底在想什么：“哦？” “所以我想用自己的零花钱帮他付餐费，可以吗？” 老人点头道：“当然可以。” 秋沐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和别的家庭不一样，老人不会说出“做什么蠢事”这种话。 家境优渥，不缺钱是一个因素。更大原因，还是因为老人的祖上是书香世家，自有一番风骨。平日不知和秋沐一对一的控诉过多少次，教育秋沐不可以学习那两个一心钻进钱眼里的儿子儿媳，称他们“走上了歪路”。 本就是靠着祖上传承下来的知识文化，在圈子里闯出一番名声。那刻进骨子里的严苛家训，和读书人多少都会有一些的清心寡欲，让老人对于这种精神上的追求十分享受。 所以秋沐的提议，老人不可能不答应。而且看向秋沐的眼神更加怜爱了。 “不用沐儿出，爷爷来帮你吧。” 秋沐摇了摇头，笑着道：“不用了爷爷，也没多少钱。你就让我好事做到底吧。” 老人听到秋沐这么说，心情更加好了：“是吗？呵呵。” 第二天，秋沐从自己的书柜里拿出了四百块钱，和几张零钱，揣进了荷包里。到了学校没去教室，先一步找上了班主任：“老师，我爷爷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老师低头看了眼四张蓝黑相间的纸钞，不明所以道：“你爷爷？” 秋沐点了点头：“我爷爷听说叶离的事情了，就想帮点忙，替叶离交了餐费。老师，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男人迟疑的收下了秋沐手里的钱，道：“你确定自己没听错吗？” 秋沐确认地点了点头：“没听错，我爷爷是这么说的。他还告诉我，餐费是四百块。” 那可真是个善人。中年老师默默对那曾经见过一面的老人赞扬了一句，道：“我知道了。” “还有，老师。”秋沐道：“能不能不要让别的同学知道这件事。” 中年人听到这里，不由笑了出来。总是一直板着的严肃表情，线条弧度开始变得柔和。 “行。” 作者有话要说： -- 进度有点慢，上了初中就好了。_(:з」∠)_ 现在太小了，没办法走感情线。先互相刷下好感度吧。 顺便求个收藏QAQ。 第7章 叶离的新一面 上午的第三节课是英语，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单独将叶离叫了出去。 应该是要告诉叶离，餐费的事情。 秋沐心中有数，面上不显，看着一脸疑惑的叶离从座位上站出来，低着头整理早就被自己看完了的课本。 五分钟后，叶离眼神不定地从教室外走进来，径直来到秋沐面前，对他说：“你什么意思？” 秋沐笑脸迎人，装傻反问：“什么？” 叶离左右看了看，坐在位置上，脑袋凑近秋沐，声音压得很低：“我的餐费。” 有句话他不是很想说出来，但是不说又憋不住那口气，叶离闷声道：“我说了，我不想要你帮我付这些钱。你只需要把钱给我就行了！” “......”秋沐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明白叶离的意思了：“你是担心，我帮你付了餐费之后，跑腿的钱就拿不到了吗？” 叶离眉心皱成一团：“你知道还这样做！” 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不需要秋沐来付餐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秋沐笑着道：“不是啦，那不是我的钱。” 叶离一愣：“什么？” 秋沐道：“昨天我和爷爷聊天，说起了你的事，然后爷爷拿了几百块钱给我，让我转交给老师。” 叶离眼睛眨了两下，像是一时半刻没办法理解这种状况。最后脸上表情细微地产生了变化，变得纠结起来，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是难以启齿的自尊心又冒了出来，觉得生气；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冲击心灵，开始不知所措？ 如果是当着叶离的面把钱给老师，叶离可能会冲出来阻止，但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再怎么反抗也没用了吧。 秋沐道：“钱都已经给老师了，退也退不回来。你不去吃的话，只会浪费。” “......”叶离倾斜过来的身体慢慢往后退，退到自己的座位上端正坐好。脑袋微微垂下来，视线看着眼前的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班上同学纷纷走出班级，往楼下餐厅走去。秋沐朝叶离伸出“一起走吧”的手，叶离盯着那手掌看了好几秒，慢慢站起身，无视手掌径直往教室外面走去。 秋沐不由哑然失笑。 楼下食堂。打完菜，端着餐盘站在食堂一排一排的餐桌椅前，秋沐正想要不要去找叶离一起吃时，忽然听到了一句高声质问在不远处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 周围的老师同学，视线都因为声音汇聚在了一起。秋沐看了过去，发现众人注视的焦点——叶离，手中捏着餐盘，目光直视前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 秋沐走过去，趁着马斌还没有蹦出“小偷”之类难听的词汇之前，对马斌道：“叶离的亲戚来学校，给叶离付了餐费，我看见了的。” 马斌狐疑：“亲戚？” 秋沐又提醒道：“大家都看着你呢。” 马斌回过头，发现偌大的餐厅，近百人的目光全都盯在自己身上。忽然不好意思了起来，低着头，耳朵根红通通的。 秋沐转过视线，又看了一眼叶离，见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斥骂的话没有，感激的话更没有。于是对叶离道：“打好饭来找我吧，我给你留位置。” “......”叶离轻轻点了点头。 秋沐看了他一眼，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叶离虽然面上虽然不声不响的，像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其实双手的手指捏着餐盘，指头关节处早就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了。 果然还是很生气啊，秋沐心想。 就是这表示怒意的方法也太隐晦了。 走到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汤。还没吃上两口菜，叶离端着餐盘和小碗走过来了。望着那小山一样高的米饭，秋沐忍耐不住低着头笑了两声，然后抬起头，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叶离，做出十分自然的表情。 “吃吧。” 叶离当然不需要得到秋沐指示才开始吃饭，筷子夹着米饭，早就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像是要把这交了钱的“自助餐”，吃个够本才行。 看到对面坐着的那人吃饭如此之香，原本还很嫌弃伙食糟糕的秋沐，忍不住跟着多吃了几口。 十分钟后，胃里挤满食物的感觉很难受。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肚子，抬头一看，发现叶离也是同样的动作。 注意到秋沐的视线，叶离道：“能把没吃的菜带走吗？” 没吃完？不可能吧！ 秋沐惊讶低头，看向对面的餐盘，然后明白原因了。 小学的伙食很丰盛，三菜一汤，荤素皆有。 但是叶离却独独把汤、菜和米饭全部吃完，肉挑出来放在一边，摆在光溜溜的餐盘里，十分显眼。 这孩子，肯定是打算把这些荤菜带回去给妈妈吃吧。上次提出要帮忙付餐费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的家人。 这也太......懂事到让人心疼了。 秋沐说：“不需要把自己的伙食剩下来。直接去问厨房的阿姨，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饭菜吧。” 叶离微微睁大眼眸：“还可以这样吗？” 可不可以，这就要看那个食堂的主管，心地好不好了。 如果是秋沐的话，将心比心，他肯定会愿意可怜眼前这个孩子，将多出来的食物送给对方。但人总是不同的。万一遇到一个宁愿把食物拿回家喂宠物，或者卖给回收泔水的人，秋沐总不能去硬抢人家的东西。 就说：“你先吃，我去帮你问问。” “......”叶离看向秋沐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 秋沐见叶离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心想事到如今，不会还打算和他说“不用你管”这种话吧。 幸好叶离眼神复杂归复杂，决定还是不会变的。点了点头，略显心虚地撇过视线，拿着筷子掩饰性的一根一根夹着肉条往嘴里塞：“谢、谢谢了。” 绝对紧张了。秋沐心里偷笑。 自己都没过去，结果还没出来，叶离就直接动筷子把肉吃了。要是平时的他，肯定不会出这种失误。八成是紧张了，所以才下意识想要用一些动作来掩盖心中的不自在。 秋沐环视周围一圈，找到了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系着头巾的食堂阿姨，走过去问道：“阿姨，我能拜托您件事儿吗？” 那个阿姨正在忙着低头收餐盘，头也不抬：“什么事？” 秋沐就也跟着一起动手，跟着将餐盘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我有一个同学，家里条件有些困难。刚才我看见他把菜都吃完了，单独留下肉，说是想要带回去给自己的妈妈吃。” 听到这里，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女人手上一顿，看向秋沐：“你同学？” 秋沐把收好的餐盘，当着女人的面放进了回收的箱子里，道：“他真的很孝顺，您能帮帮他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是想要拿些菜给他吗？” 果然和成年人对话会更轻松一点，秋沐道：“是。”想了想，他又补充：“如果有什么规定上的事情，没办法和老板交代，我也可以出点钱。” 女人注意到秋沐说话时候，那一点与年龄不符的态度和语气，说道：“没什么规定，我们平时都是把剩下来的菜倒进桶里，让回收的人带走的。你如果想要，直接拿就是了。” 说到底，女人还是被秋沐的那句“想要带回去给妈妈吃”打动了。她自己也有一个孩子，突然听到另一个小孩说出这种话来，身为母亲的女人自然忍不住心软。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把今天的菜装起来给你。” 秋沐不由笑了：“谢谢阿姨。” 走回位置上，对视线一直盯着这边的叶离道：“太好了，阿姨答应了。” 叶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这样就可以了吗！ 秋沐见叶离这副模样，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他发现自己只要在叶离面前，总是很容易被对方的种种表情所取悦。 于是又说：“以后你就带个空餐盒过来，专门装阿姨给你放的菜吧。” 叶离连连点头：“嗯！嗯！” 心满意足地从那位阿姨手中接过两个塑料袋，袋中装着依旧带有一点温热的饭菜。叶离不断地向女人鞠躬道谢，然后在女人慈爱的和煦笑容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食堂。 秋沐站在旁边围观了全程，发现叶离这人的倔强其实也是分情况的。直接朝叶离释放出善意，叶离会感觉到不舒服。转个弯向叶离的母亲释放善意，叶离就会十分感激的接受。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了解了眼前男孩的新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 叶离真实性格不是这样的。 以及秋沐是受w。 第8章 境遇相反的两个人 感觉和叶离更亲近了一些的同时，秋沐还在一心一意的往谷雨面前刷好感度。 今天是周三，放学回家的路上运气很好的碰到了谷雨。有说有笑的分开后，进了家门，老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见秋沐回来了，老人先一步开口说道：“回来了，学校学习怎么样？” 秋沐点头：“还可以。” 爷爷道：“今天有个叔叔打电话过来，说起了家庭教师的事。” 家庭教师？ “你现在的学校，教育条件是差了一点。”老人道：“以前那个，好像是什么全日制的私立学校，双语教学？” 秋沐点头：“对。” 老人说：“学习成绩不能落下来了。我给你请了几个老师，以后周六周日就在家里上课吧。尤其是英语方面。” “......”想了想，秋沐觉得别的事情还好说，英语这一块好像还真没办法糊弄过去。 因为口语和书面知识不同，是没办法靠“我天赋好、我自学学的”来解释的。如果是在信息发达，教育资源触手可及的未来网络社会，秋沐还可以通过呆在房间里、对着电脑自习来伪装过去。可现在家里只有客厅有电视机，想装也装不了。 原本周一到周五的课程已经很折磨人了，竟然周末还得在家里补习。 丧气了一会儿，秋沐眨了眨眼。脑中灵光一闪，转念想到了一点。 等一下，既然这样，不如把谷雨也一起叫过来学习如何？ 那么折磨就称不上是折磨，反而还是“天赐良机”啊！ 便点点头道：“好的，爷爷。” - 第二天一早，秋沐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放下书包的时候，叶离坐在座位上破天荒的主动和秋沐打了招呼。虽然这个招呼听起来一点都不友善，但也算是十足的进步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学校。” 秋沐调侃了一句：“是你太积极了吧。” 叶离斜睨秋沐一眼：“你想说什么？” 秋沐道：“就觉得你好像很热爱学习的样子。” 叶离用理所当然般的口吻道：“只有学习好了，才能找到好工作，快点赚钱。” 秋沐被叶离的这句“世界级真理”感动了。 就像人人都知道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一样。但打开电视机之后，比起教育节目，大家还是会下意识的更喜爱娱乐频道。明白和实践是两码事，可叶离就是这么认认真真的相信，并且踏踏实实地去做了。 秋沐耸了耸肩，心说“真是个可怕的孩子”。 放学后，秋沐去谷雨家玩。 故意赖到吃完饭的时间，和谷雨玩得气氛正浓。谷雨妈妈催促谷雨放下游戏机赶紧吃饭，然后十分自然的热情邀请秋沐留下来一起吃，秋沐便拉着谷雨一起上了饭桌。 吃饭期间，秋沐“不经意”提起了家庭教师的事情。 谷雨妈妈之前本就因为秋沐家请了以为保姆专职照顾秋沐爷孙二人而感到吃惊。现在忽然又得知秋爷爷竟然连家庭教师都一请便是好几个，心下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条件就是好。如果自己有能力的话，肯定也会希望谷雨可以获得这样的待遇吧。 秋沐观察了一下女人的脸色，道：“阿姨，我周末想要和谷雨一起玩，不想学习。” 谷雨妈妈笑着说：“这可不行，你爷爷会生气的。学习成绩好多好呀，大家都喜欢成绩好的孩子。” 秋沐歪着头，像是在想什么重大的问题，然后又说：“那，我能让谷雨也一起来吗？” 谷雨妈妈楞了一下：“什么？”说完马上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这......不太好吧，你爷爷同意吗？” 秋沐笑嘻嘻道：“我去问问爷爷，不过应该没问题的，我爷爷人可好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谷雨特别乖，爷爷会喜欢他的。” 谷雨坐在一旁，都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自己的妈妈卖了。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积极态度：“好，好。” 既然谷雨这边没问题了，那自家爷爷那边便更轻松了。 回去问了一下老人，老人得知自己的孙子已经在那个“谷雨”家吃过饭了。又听说孙子希望谷雨可以和自己一起学习，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可以。一起学习探讨，也有助于启发思路。” 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太阳落下又升起，很快便到了周六。谷雨头一回拉着个脸，不情不愿的来到秋沐家。 他总算明白“补习”代表的什么意思了。 看着送自己过来的母亲，正在和秋爷爷客套的交谈，谷雨偷偷对秋沐嘟囔道：“我想玩。” 秋沐想了想，说：“如果你学累了，我们就在家里玩游戏好不好？你想要玩什么？游戏机吗？还是玩具？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谷雨固执地摇着头：“不要，不要。” 秋沐就细声细语地哄着“心肝宝贝”：“别生气，别生气，对不起啦......” 谷雨越哄越撒娇起来：“为什么要学习呢......” 谷雨抗拒的情绪很严重，就算秋沐不断的劝，连哄带骗的说着好话，谷雨看上去还是很不积极。 这时候，秋沐就想起了那个“爱学习的好学生”叶离，心想这个时候他要是在就好了，绝对能请教到点什么。 于是周一上学的时候，秋沐对叶离道：“怎么劝一个不想学习的学生学习？” 叶离想都不想便说：“关我什么事？” 秋沐塞过去了十块钱。 “......” 叶离头一次在秋沐递钱给他的时候，露出不情愿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了。 “我只是提前拿，接下来你还能让我跑两次腿。” 注意到叶离的别扭情绪，秋沐觉得颇为有趣。 这是代表，他觉得和自己说话不需要收钱，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的意思吗？ 秋沐说：“我有个朋友，不乐意上家教课。” 叶离立马反问：“为什么不乐意。” “......” 这问题问得可真是.......秋沐：“因为他想玩，而且周末的时间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没人会愿意去上课吧。” 叶离好像明白了。 他说：“告诉那个人玩游戏没意思，读书才是正途不就好了。” “......”秋沐觉得自己问错人了。问谁都比问叶离这个“绝对理智主义者”有用。 叶离看秋沐不说话，明白过来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思路有问题。 于是道：“和他说请家教很费钱有用吗？” 秋沐摇头。 “跟他说上完一节课就让他玩十分钟的游戏？” 秋沐笑道：“可他只要拒绝了的话，就能玩一整天的游戏啊。” 叶离使出了杀手锏：“给钱？” 秋沐：“这不太好吧......” 叶离皱起了眉，说：“那人是傻子吧，这么好的条件不去把握。” 秋沐：“......” “想要玩的话，随时都可以玩。但是额外的辅导时间，失去了就没有了。”叶离有些生气：“有的人可真是......” 秋沐只好道：“算了算了，你别恼火了。” 叶离哼了一声。 秋沐看着叶离不愉快的表情，忽然想到一点，说：“对了，你要来一起上课吗？” 刚才听叶离的语气，他肯定是十分乐意的吧。 也许有叶离这个榜样在，谷雨就会积极一点了呢？ 叶离不满的表情顿时变了。他看向秋沐：“什么？” 秋沐：“我说家教你要来吗？” 叶离迟疑了一下：“什么时候。” “周六和周日。上午下午都有课。” “......” 叶离沉默不语的态度完全是秋沐意想不到的，还以为会更积极主动一点。他说：“怎么了？” 叶离别过头，闷闷不乐道：“我还是不去了。” 还是不去了？既然用“还是”，说明叶离其实是想去的吧。 “为什么？” 话说出口，叶离果然又用恼火的眼神看向他了。 “我都说了不去，你怎么这么啰嗦！” 秋沐习惯性的将自己立场退后一步，道：“好好，我不问了。” 每当叶离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肯定都有他的原因在里面，秋沐差不多已经摸透叶离的说话思路了，所以不会再追问。 等叶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主动说出来的吧。 原以为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谁知第二天的清晨，秋沐来到班级，看见叶离正罕见地趴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脑袋枕在手臂上，眼睛紧闭着，似乎在睡觉。 没有随意打扰对方，秋沐动作稍微放轻了一些，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起了从家里带出来的“课外杂书”。 直到上课铃响，秋沐收起书本，发现叶离竟然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便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叶离。 “叶离、叶离。” “......”叶离缓缓睁开眼。 “上课了。” 在秋沐诧异的目光下，叶离用手“啪啪”两声，重重拍在了自己的脸上，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强行打起精神。 “......没睡好吗？”秋沐关心道。 “嗯。”叶离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因为刚睡醒，所以染上的轻微鼻音。 感觉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看叶离打开课本专心听起了课，秋沐想想还是没有多问。 课间，老师布置完作业离开了教室。秋沐转过头，正要开口和叶离搭话，谁知叶离又放好胳膊趴在桌子上打算睡起觉来，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闭嘴。”叶离态度恶劣地扔下两个字，脑袋趴在课桌上：“我要睡觉。” “......”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秋沐看了眼叶离睡觉时候的样子，发现叶离双目紧闭，眼睛下方隐约冒着两道青黑。呼吸很有节奏，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睡着了。 肯定是通宵熬夜累到了吧，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秋沐转过头，继续看起了书。 ...... 等等？ 不对啊？ 秋沐看书的目光停顿住，忽然觉得不对劲。 就在一个月前，秋沐还是大人的时候，身边熬夜补觉的员工数不胜数，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可眼前的叶离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哪儿至于累成这样啊？ 换成别的小孩，也许还能用“看动画片、玩游戏不小心熬通宵了”来解释。可方才叶离那一上课，就毫不犹豫拍自己两巴掌的气势，也不像是那种因为贪玩不知道分寸，所以熬通宵的人。 有隐情。 看着叶离沉睡的模样，秋沐心想。 第9章 “多管闲事”的秋沐 右手撑着下巴，打量着叶离那张小脸。秋沐开始思考导致叶离熬夜的原因。 十有八九，是和他家里的情况有关。 虽然叶离一直刻意回避这类话题，但最初马斌的那一句“你妈妈就是个神经病”，秋沐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难道是为了照顾母亲，所以才忙碌到半夜吗？ 说不定周末不肯到他家补习，也是为了照顾母亲？ 假如真是这样，那叶离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 想到这里，秋沐不在意的眼神稍稍认真起来，心中有了决定。 下午放学铃响起，叶离和往常一样，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身，整理书包打算回家。 秋沐对叶离道：“放学一起去哪儿转转吧。” 叶离：“没空，不去。” 秋沐道：“别这么绝情啊！” 叶离：“啰嗦，滚。” “......”天就是这么被聊死的。秋沐道：“那我就跟在你身后，和你一起回家。” 看着如此死皮赖脸的秋沐，叶离拉过书包，道：“你想做什么？” 秋沐在叶离的注视下，做贼心虚地挪开了眼神。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想绕远路回家。” “有病。”叶离说话毫不留情。 秋沐如同狗皮膏药般，陪笑着跟在叶离身后：“一起回去吧。” 叶离看秋沐竟然不是说笑，而是真的打算实践，皱起眉来：“不行。” 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总爱学大人一样动不动就皱眉。秋沐说：“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自作多情，叶离翻了个白眼：“谁和你是朋友了！” 秋沐道：“不是朋友，也可以一起玩啊？去你家看一看而已，有什么关系。” 叶离这回算是看穿秋沐的目的了，双手环胸，扬起下巴看着秋沐：“你想干嘛？” 秋沐道：“就......好奇。” 叶离嘴角一咧，发出嘲讽一样、惹得人十分不舒服的笑声：“多管闲事。” 万幸秋沐过去是个心理成熟的成年人，做生意的时候再难听的话语、再窘迫的困境都一个个的渡过了，所以现在被叶离排斥、抗拒，甚至是讽刺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的对待。 人不是天生就这么脾气糟糕，对身边人都抱有警惕心理的。叶离会变成现在这样性格，如果没有受环境影响导致，秋沐不信。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你现在觉得很糟糕的事情，也许回头想想，就会发现，这种结果对于当初的自己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叶离会变成这种脾气，肯定也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让他明白，现在这样的行为方式，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更好的生活下去，所抉择出来的最佳路线。 所以秋沐装聋作哑的没有回答叶离那句“多管闲事”，看着叶离头也不回离开，拿起书包站起身，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叶离起初还没发现什么不对，直到过了一个斑马线，转弯侧过身子的时候，才发现一直身后的秋沐。明白自己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同桌就这么跟了一路，叶离不由有些懊恼。 “真是睡糊涂了。”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连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叶离站在原地，面色不善地看着秋沐。 秋沐见叶离终于肯搭理自己了，笑着走上前道：“怎么了？” 真亏这人还能露出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叶离不虞道：“你很烦！” 秋沐做出一副“我怎么了”的表情，说：“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你干嘛骂我啊！” 叶离咬着嘴唇，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秋沐胸膛：“别给我耍花招。赶紧回你自己家里去。” “我就不。”秋沐笑眯眯的表情，在叶离眼里和“欠揍”没什么两样。 好想打人，可是不能打。看着秋沐那张脸，叶离发现自己并不想动手。 愤恨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拔腿便往前跑。秋沐一下没反应过来，让人冲出了近十米，连忙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快速穿过街道，中途秋沐还不小心撞上了好几次过路行人。边跑边和人匆忙道歉，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叶离没想到秋沐体力这么好，他都跑得气喘吁吁快喘不过气了，秋沐竟然还能好好跟在身后甩都甩不开。因为失眠加体虚的原因，叶离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个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下意识踉跄了一下，缓缓停下了脚步。 “......”秋沐喘着气，跑到叶离身边停下：“不、不跑了？” 叶离眼睛都跑花了，没好气地瞪了秋沐一眼，一个字都不想说。 时间已经不早了，刚才为了甩开秋沐，他平白浪费时间多跑了两条街，现在差不多该回去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叶离拉了拉肩膀上垮下来的书包背带，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秋沐搔了搔头发，跟在叶离身后。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秋沐看见叶离站在一个矮小的平房前停了下来，快步走了过去：“到了” 事到如今，再让秋沐滚蛋，肯定是行不通的。叶离默不作声地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有些昏暗，大概是因为午后太阳落下的原因，仅有的一扇小窗透露出来的光线，没办法轻松看清屋内全貌。 “咔嚓”一声，叶离抬手按上了门后的按钮，黄彤彤的光芒照亮了屋内，秋沐看清屋内情况后，下意识露出了一抹嫌弃的神色。 好脏，好乱，叶离私底下难道是这么一个不讲究的人吗？ 放下书包，叶离开始低头整理被扔在地上的东西。他的动作很轻盈，而且很快速。拿起东西之后，仔细擦灰、观察有没有破损的动作，感觉也不像是那种会随意乱扔东西的粗鲁的人。 秋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就这样看着叶离动作熟练地将屋内整理干净。直到叶离转身走进厨房，摆出一副“我压根没看见秋沐你站在门口”的模样，秋沐这才连忙开口，跑进屋子里道：“就这么无视我了啊！” 叶离故意道：“原来你还在啊，存在感太低我还以为是空气呢？” 秋沐被叶离的毒舌弄得哭笑不得。 吩咐秋沐把门关上，叶离走进厨房，里面很快便传出碗筷碰撞的声音。 秋沐跟着来到厨房，看见叶离踩着个小板凳，撸着袖子正在洗碗，忍不住道：“你还会洗碗啊？” 叶离懒得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什么事？其实秋沐自己也说不大上来，他就是想看看叶离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那么闲的话，就把我书包里的餐盒拿出来，放到锅里热一下。”叶离“百忙之中”终于愿意搭理秋沐一下了：“还有桌子上有一些菜，也一起热了。” 秋沐：“......”他怎么会沦落到要被一个小毛孩儿使唤的地步。 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出厨房，秋沐来到方才的小客厅，将桌子上两盘看起来有些寒酸的菜端了过来。 叶离本来还有些不放心，不知道秋沐这个看起来就很金贵娇气的人，会不会使用煤气。等看见秋沐动作熟练地扭开煤气灶，倒了点水在锅里，然后找来了用来垫碟子的铁架，将餐盘和从学校带来的菜色搁在了铁架上，这才松了口气。 “你家里人呢？”秋沐问道。 “......”既然秋沐都跑到了这里，再隐瞒下去也没用了。叶离说：“还在睡觉吧。” 让一个十岁的小孩，一回家就熟练的洗碗热菜，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省心”的大人。秋沐道：“周末不肯去我家，也是因为要做家务吗？” 秋沐这种明显美化了无数倍的说法，显然让叶离好接受多了。 “嗯。” “你应该知道，去我家补习会让你学习成绩进步多少吧。”秋沐道：“就当一周上七天课，下午早点回来不就好了。” “......”叶离将池子里的碗洗干净，用布轻轻擦着碗上残留的水渍。就在秋沐以为叶离又不打算理他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秋沐楞了一下，心说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叶离将碗和盘子放在柜子里，转过身，对秋沐认真道：“你还是不要再这样了。” 第10章 不再期望的叶离 “你还是不要再这样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叶离罕见的有了些“人气”。虽然依旧冷漠，但说话时的语气和眉眼的弧度，都比平时在学校里的时候柔和了许多。 秋沐不解道：“为什么？” 叶离：“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你这样做，真的让我很困扰。” 秋沐点头：“看出来了。” 可虽然困扰，实际得到帮助也是事实吧。拿到了钱，叶离很开心，午餐有了额外的便当，肚子也能吃饱了。 所以他才一直继续做下去的。 叶离身体微微靠在身后的柜子上，摆出一副打算认真谈一谈的态度：“以前也有很多人过来帮过我。” 秋沐：“嗯。” 这很正常。 “但是时间一久，他们都嫌我麻烦了。” “......嗯。” 这好像听起来也很正常。 “我爸爸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没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叶离语气很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现实，心里感受不到悲伤了。“四岁上幼儿园之后，我妈妈她忽然变得不正常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秋沐点头。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直到后来听别人说起来，我才知道妈妈原来‘生病了’。”叶离说：“到了一年级的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再照顾我生活上的事情，周围邻居和同学看我整天脏兮兮的，吃不饱饭，听说了我家里的情况，就自愿来帮助我。” 秋沐认真的听着。 叶离低下头，表情很疲惫：“所以我就以为他们是真的想要帮我忙，只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也不想的便去依靠他们，就像之前依靠我妈妈一样——但那是我太天真了。” “帮忙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再多起来，他们就会觉得不耐烦，开始远离我，见到我就和遇见瘟神一样，深怕被我缠上。” “如果不能坚持下去的话，最初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叶离眼睛半阖着，语气很低沉：“不能承担到底的话，就不要给别人希望。我不想觉得一个人好之后，又被人单方面的嫌弃——叫人耍了十几次现在我已经受够了。” “......嗯。” “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叶离看着眼前这个“同龄人”，深怕他弄不明白这些事情，变得烦躁起来：“学校里的那些同学，以前也对我很好——尤其是那个马斌，过去最先在班级里提出要帮助我的就是他。可是他们能给我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食物，能给我一直供应下去吗？我当然很谢谢他们愿意帮我忙，可最先对我说‘你好麻烦啊’、‘为什么我要给你吃的不可’这种话的也是他们。终究还是得我去学会做饭做菜，然后养活我自己。” 秋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叶离想说的意思了。 一次次获得别人的善意，又一次次的反过来被人嫌弃。本来还很陌生的人，忽然用和善友爱的面孔擅自接近自己，接触了几次后，好不容易相信对方，认可对方，对对方产生了一点亲近与依赖的时候，又忽然被人当面说“不要”，然后毫无征兆的单方面远离叶离。长此以往下去，屡次受创的叶离慢慢变得不信任别人，也不愿意再接受别人一时起意的“好心”了。 说到底，能够靠得住的还是只有自己。企图依附在别人身上获得“好处、便利”，总归也只是一时的假象，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会真心待他。这是年仅十岁的叶离，用无数次的经历，得出来的残酷又真实的结论。 “......”所以，在明白叶离想法后，深刻理解之前自己的行为，在叶离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秋沐忍不住丧了口气。 叶离最后说了一句“明白的话就不要再来烦我了”。心想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不管秋沐听不听得懂，自己都没有继续和秋沐再谈下去的必要。 他认为，不管如何，想必秋沐临头挨了他这么一个言语重击，现在心中肯定会很委屈，觉得自己不识抬举吧。这样就够了，这样对他来说反而更好。与其让秋沐在他身上发泄光所有的“好心”然后远离他，不如早早抽身离开，之后还不会觉得失落。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叶离走到秋沐身旁，关上煤气打开锅盖，小心翼翼地用布垫在手上，将菜从锅里面拿出。秋沐忽然抬手，拉住了叶离的胳膊。 叶离吓了一跳，差点把热腾腾的菜打翻，没好气地瞪了秋沐一眼：“你干什么！” “不是一时兴起。” 声音有点小，叶离没听清楚，不由得不耐烦道：“什么？” “我说，我不是一时兴起。”秋沐抬头，目光直视眼前的男孩，道：“我不会像别人一样，觉得你烦人了，就把你丢下不管。” 叶离：“你凭什么——” 秋沐道：“真的，我不会的。” 他的眼神很诚恳，语气虽然没有像那些演讲家一样，气势十足、充满了夸张的说服力，却一字一句，包涵了满满的真心实意：“你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天大的麻烦事，会让我觉得你讨厌的。” 不如说，看见叶离这么懂事，秋沐反而更加不愿意就这样松手离开了。 如果自己不是同性恋，前世自己喜欢上的人不是谷雨，而是一个女生的话。那他当时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追求对方，顺利的话，说不定毕业后就会与对方结婚。那么此时，生出来的孩子差不多都有叶离这么大了。 索性他性取向是不可能变了，而且这辈子还是会认准谷雨不回头，将来也不可能有孩子。那拿叶离当自己的半个孩子养，释放一下那点多余的“父爱”，也没什么关系吧。 反正也是闲得慌。 叶离朝秋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就秋沐那白白净净，生活无忧的样子，估计做起事情来连他都不如。还在那大放厥词的说什么“你还只是个孩子”？ 让秋沐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他们所在的那所学校，里里外外从上到下，能有几个和他一样，一边学习一边做事，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把自己照顾好不说，顺便还能伺候好一个大人的小学生？ 起码秋沐就不是这样的，他和更多的学生一样，被父母、家人当做宝贝一样的供在家里，没人舍得让他吃苦受累。 叶离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个披着小孩儿皮的“老妖怪”，显然也猜不出对方此时已经把自己当他的半个儿子看待了。鄙视地瞪了一眼秋沐，端着盘子的左手路过时，还故意用手肘撞了一下杵在原地的秋沐，撞完就往外走：“别挡道。” 秋沐揉了揉自己的胸膛，跟了出去：“干嘛这么生气。” “赶紧走人。我可不会请你吃晚饭——本来就没有多少菜了。”叶离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然后走到里面的房间，开始轻声“妈妈、妈妈”的叫了起来。 秋沐一听，忍耐不住好奇，跟着走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体型消瘦、头发稀少，面如菜色的女人正半靠在床头。任凭叶离怎么呼喊，也跟没听见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乍一看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瞳死死瞪着前方，活像电影中特写的厉鬼镜头，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精神状态，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会是正常人。 指望对方出去工作赚钱，或者照顾好家里的家务，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虽然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坐着，看起来好像很让人省心的样子。但秋沐之前进门的时候，那扔得到处都是的东西、还有脏兮兮的器具，怎么想也只可能是眼前这位母亲造成的。 说不定还会隔三差五的精神失常，在家里做一些让叶离很是头疼的事情。 ——今天早上叶离困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就是为了压制住母亲的疯狂举动，折腾了一整夜没能休息。然后到了早上也来不及收拾屋子，匆匆忙忙便跑去学校上学了呢？ 秋沐在叶离不是很认同的目光下走进了房间，对那个瘦弱的女人道：“阿姨，该吃饭了。” 声音很温和，带着尊敬和爱护。叶离忍不住微微一怔，看着秋沐的侧颜，一时半刻摸不清秋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秋沐对他说：“平时阿姨都是这样的吗？” “......”叶离回过神来，道：“也不是。只是偶尔会这样，然后说什么也听不进入了。” “可以喂她吃饭吗？” 叶离睁大眼睛：“什么？” 喂饭当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惊讶的是，秋沐这种语气和这种态度，怎么看起来，像是他打算亲自拿着碗筷去给母亲喂饭呢？ “可以啊？”叶离道：“我就是这么做的。” 秋沐道：“那你去帮我赶点饭菜过来吧。” 帮你？赶饭菜？ 叶离说话有点吞吐：“不是，你......” 秋沐道：“有一个现成的劳动力站在这里，没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吧？” 话虽是这么说......叶离往后退了一步，在秋沐的注视下迟疑地走出了房间。没过多久，他抱着一个盛满肉、米饭堆得高高的小碗走了过来，说：“我自己......” “你去吃饭吧。”秋沐接过小碗，动作语气十分自然：“不然等会儿外面的菜都凉了。” “......” 沉默了好一会儿，叶离看着秋沐用筷子夹着饭菜去喂自己母亲。站在原地想半天，都没有想出到底该用什么样合适的态度、合适的话语去面对秋沐。 最后还是在秋沐的疑问声中猛地惊醒，然后落荒而逃般，跑出了房间。 第11章 无法拒绝的叶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秋沐到家之后，老人正坐在餐桌上等他。 秋沐道了歉，然后说：“去了趟同学家，他那儿没电话，所以没办法及时告诉您。” 老人点点头，示意秋沐先上桌吃饭。 秋沐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拿起碗筷，吃相很好地夹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动作神态从外人眼中看来，十分赏心悦目。 他一边品尝着食物，一边回想方才在叶离家见到的颜色寡淡的伙食，又一次感觉到叶离的不易。 他说：“您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交不起餐费的同学吗？” 老人：“记得。” “刚才我去的就是他家。”秋沐道：“他今天一大早的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因为平时都不会这样，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老人认真听着：“嗯。” 秋沐：“然后放学后我跟去他家，看到他妈妈了——他妈妈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躺在床上什么事也做不了。叶离一回去就要整理屋子，然后去热饭菜给他妈妈吃。我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怜。” 老人说：“因为他家情况不好？” “家境不好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原因。他之前被人帮助过几次，然后又被那些人抛弃了。现在变得谁都不相信，不管做什么都靠自己。”秋沐道：“我觉得这种遭遇不比家境困难要来得好受。” 老人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之前我帮过他几次忙，他看上去都很不耐烦，表现的很抗拒。当时不明白，现在我想清楚原因了。”秋沐说：“为了不让他觉得我也是那种半途而废的假好人，所以我想以后不管怎样也不能对他说‘烦’，然后忽然改变态度不和他接触。那不是玩弄人感情么。” 老人笑了起来：“沐儿能这么想很好。” 秋沐道：“对了爷爷，如果我邀请他到我们家来上家教课，您能帮我对他好一点吗？我发现他这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年纪大一点的老人特别没办法，对他说什么他都容易接受一点。” 老人慈爱笑道：“可以。” - 第二天一早，秋沐背着书包从班级外走进来。 目光捕捉到远处叶离的视线快速转到他身上又在目光对上的瞬间快速挪开。慌忙低下头、抬起笔掩饰性地写起作业的样子，让秋沐忍俊不禁地抿起嘴笑了起来。 他看出了叶离的不自在，所以没有刻意去找叶离搭话，还是保持往日应有的距离，就这样一天下来也说不上三五句话的度过了课内时光。 直到下午放学，班级里的值日生轮了一圈，又到了秋沐他们的头上。 秋沐道：“要不要帮我扫地。” 叶离说：“我今天也是值日生。” “一个人扫两个人的份不就好了。” 叶离想想也是，爽快道：“好。” 秋沐便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躲过身边同学的目光，动作迅速地塞进叶离的书包里：“提前给你的。” 叶离的目光被那巨款勾走了，用力点头：“嗯。” 然后又深怕秋沐忘记，连忙道：“可以让我做事十次，今天是第一次，你别忘了。” 秋沐不知怎么，看到这样的叶离就很想笑。点头：“不会忘，我们一起记。” 想想自己这样应该可以直接走了，拿起书包刚踏出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对叶离道：“周末补习的事情，考虑一下吧。” “......”叶离没有回答。 秋沐看他这样，也就没多说什么，笑笑转身走了。 看着秋沐远去的背影，叶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书包。 里面装着五十块钱......这么多的钱，足够他买好几天的饭菜，或者换一桶新的煤气了。一个月水电费甚至也不需要这么多钱...... 过去虽然有同学和大人愿意帮助他，但从来没有人会这么轻易又积极的直接掏出钱来。叶离不知道秋沐家情况怎么样，但是说实话，秋沐这样做，反而让叶离更轻松，也更好受一些。 不是小恩小惠的过来给他一个面包，然后暗暗期望收获他感激的眼神；不是假模假样的在他面前遗憾地说“好可怜的孩子”，发泄完内心感情后就转身离开。叶离现在只需要钱，有了钱他就能过得更好，他没有吃嗟来之食的想法，如果力所能及，他什么都肯做。秋沐的所作所为完全戳中了叶离的软肋，弄他的根本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来。 这种形式的“帮助”，是叶离从来没有过的。所以一时之间，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历史经验”作为参考，告诉自己这种情况下，到底该如何反应。 拒绝？说不出口。不拒绝？明知道对方是在“施舍”他，心里又别扭。 最后只能将这种烦恼暴躁的情绪堆积在心里，化作扫地的动力，埋头苦干。 时间很快又到了周六。 难得可以不用那么大早起床，所以时针指向八点了，叶离还在埋头苦睡。 “哐哐哐哐”。接二连三的噪音在耳边响起，叶离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朦胧的目光开始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叶离——叶离——” 秋沐那长长的、不间断的呼唤，在此时叶离的耳中听来，就是纠缠不去的恶魔耳语，让人抓狂。 躲在被自己装作没听见，心想“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哪料秋沐耐心十足，完全耗得住。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好似不会累一样。 叶离终于是被吵得睡不下去了。他愤怒地掀开被窝，甚至来不及穿鞋，快步冲到门口打开门对秋沐大声道：“闭嘴——！！！” 一道小小的，惊吓的声音传了出来：“啊...” 啊？ 叶离像个混混一样，恶狠狠地瞪了过去。看见秋沐微微抬起胳膊，半环着一个男孩的肩膀，像是要把对方搂在怀中般，低着头小声安慰着：“别怕。” 叶离更烦躁了：“你干嘛？这是谁！” 秋沐：“声音低一点，一大早的那么有精神。” 谁有精神了？有精神的是你吧！ 大清早的不睡觉，跑到别人家叫魂呢！？ “怎么还穿成这个样子，不是说好了要去我家上课吗？” 叶离气急：“谁和你说好了！” 秋沐摆摆手，道：“不用再解释了，我知道你想过去——赶快换衣服。” 叶离还想争辩，秋沐道：“一天十块钱？” 叶离：“......” “去吗？” “......” “那就决定了。” “喂！” 秋沐终于明白过去父母通过金钱利诱，叫自己好好学习，乖乖听话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说实话，有点爽。 叶离粗鲁的动作，打断了秋沐那思维不知跑那儿去了的神游天外。一把扯住秋沐的衣领：“我叫你呢！” 秋沐回过神来，下意识露出微笑：“什么？” 叶离暴跳如雷：“凭什么你要给我钱？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秋沐想了想，说：“看到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啊。” “......”叶离被秋沐的诡异逻辑弄得乱了分寸：“你哪里看出我开心了！为什么我去读个书你都要给我钱，你——” “不付出劳动力得到的金钱，就那么难以接受吗？”秋沐道：“那你到我家，帮我写作业好了？这样总行了吧。” “......” “顺便再呆足几个小时的上课时间，好好听老师讲课，对你来说这不难吧？” “......” “怎么哑巴了？” 叶离恼羞成怒：“你说谁哑巴！” “那就快点换上衣服，该出发了。”秋沐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本来时间就很紧，还拖拖拉拉的。” 完全忘记了自己和谷雨其实一大早就出了门，是他居心叵测的想要和谷雨多待一会儿，所以故意饶了一大圈远路，跟谷雨在街上拖拖拉拉吃完早饭溜达了好久，才记起二人一同出来的“正事”，踩着时间点匆忙赶过来的事实。 叶离在秋沐的催促声中，赶鸭子上架的上了贼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洗完脸刷完牙，换好衣服站在门口了。 “不、不对啊！”他诧异道。 “什么不对。”秋沐把桌子上的课本装进叶离书包里，背在背上对他道：“走了。” “我菜还没买，饭还没做呢！”叶离说：“中午我妈妈吃什么？” 原来是说这个。秋沐道：“我家中午会做饭的，到时候你多跑一趟，把菜带过来就是了。” “......”叶离很想拒绝，可是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妈妈，又没办法拒绝。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秋沐拉着叶离的手，又拖又拽的把人拉出了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挡到门口对叶离道：“事到如今，你就别想再回去了。好好跟我走，听见了没有。” 叶离脸上表情很是精彩，看向秋沐的眼神，真是道尽了人间种种情绪。最后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道：“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 秋沐这才满意地点头：“乖。” 说完便不再管叶离，对谷雨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和煦笑容：“小雨我们走吧。” 谷雨点头：“嗯~！” 在两人出发前，秋沐和谷雨仔细说了关于叶离的事情。 谷雨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说起来有点夸张，但本质就是属于那种“与其伤害别人，不如牺牲自己”的类型。和谷雨相处十年，将谷雨的事情全都好好看在眼里的秋沐很明白这点。 所以谷雨接下来主动接触叶离，全力释放友好信号的态度，秋沐一点都不惊讶。 可惜叶离是一个很顽固的“硬茬子”，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没办法轻易接受谷雨的。 看着秋沐和谷雨有说有笑，叶离格格不入的板着张脸，缀在二人身后。不主动开口，也不会随意插话。 就这样一路走回秋沐家，屋外的大门恰好被保姆打开。 秋沐回过身，刚想和叶离交代两句，却见叶离简直和变脸一样，瞬间切换成了好孩子模式。干净的面庞上露出乖巧的表情，礼貌的对女人道：“阿姨好，打扰您了。” 一路被冷遇的秋沐＆谷雨：“......” 第12章 乖巧的叶离 保姆在秋沐出门前，就听他说去找自己的同学了。现在看叶离这个样子，连连微笑着回应：“你好你好，快进来吧。” 秋沐很满意叶离的这种表现，带着二人走进家里，家教老师已经在桌子前坐着了。 叶离一进屋，视线就不知为何开始往左右两边不断寻找。穿过一个大大的落地花瓶，余光看见了后方坐在沙发上看报的老人。脊背下意识紧绷起来，在秋沐的注视下小跑着走了过去。 老人发现有人接近，慢慢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相貌白净俊俏、目光清澈灵动，与自己的孙子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站在自己面前，眼神平静的回望过去。 男孩开口道：“爷爷好。” 老人的思维很快，一下子想明白对方是谁。布满干瘪褶皱的脸上，眼角挤出两条皱纹，笑得格外慈祥：“好孩子，真乖。” 这应该就是秋沐说“希望爷爷对他好一点”的叶离了。 叶离又道：“谢谢您，那个，之前餐费的事......” 老人说：“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和沐儿一起，去听老师的课吧。” 叶离明显有心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过去的几年，总是用冷漠和抗拒来面对世界的他，并不习惯向人坦率的表示出感激。结结巴巴又挤出一句：“嗯，好的爷爷。” 就这样对老人鞠了个躬，不甘心地回到了秋沐这边。 走过来，看见秋沐看向他的表情，笑的特别古怪。下意识瞪了秋沐一眼，然后反应过来，表情又变了变，不自然的别开了视线。 “哼。” 虽说是被秋沐“逼迫”着过来上的课，可一张桌子上三个小孩，学习最认真的说到底还是叶离。 端正地坐在桌子上，捏着笔杆凝神屏息地听着讲课，学习投入了时不时还会开口提问。托他的福，感染了另外一位同样是过来蹭课的学徒，小小的“讲堂”里学习氛围变得浓厚起来。 把知识点复习完之后，老师从包里取出了两份考卷：“把这份卷子做一遍吧。” 因为过来的时候没想到还有第三个学生，所以准备的有些不充分。拿着考卷，老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给谁。 秋沐道：“卷子给他们两个吧，我在后面看一遍就可以了。” 老师解释说：“这个卷子是用来测试你们学力水平的，高年级的题目也混杂在里面。只看是解不出来的。” 秋沐想了想，伸出手从老师那里接过考卷。大致浏览了一遍，道：“没关系，先给他们考吧。” 老师微微抿起了眉毛，看样子不是很乐意。 ——眼前虽然有三个学生，但真正需要教导的只有秋沐，要是因为另外两个而忽略了正主，付钱的老板可是会不高兴的。 秋沐看对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了然，就说：“叶离，你过来坐我这边，我们一起考。” 叶离自然没有意见：“嗯。” 把考卷放在中间，两人分别一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答案。 叶离的基础很扎实，每次考试都是最先写完考卷的，所以答起题目来几乎没有太多停顿。 只是旁边坐着一个明显不符合常理的家伙，看题不需要笔算，眼睛一瞄就能用脑袋推演得出准确的答案。不合常理的迅速动作，即便叶离注意力高度集中到题目上，也不由得被这点异常带走了注意。 “你怎么......” 秋沐道：“不用管我，写你的题目。” 叶离怎么可能不去管他，一道大题起码需要认真审题圈出有效信息，想找出合适的公式然后再去解答，哪儿有秋沐这样抬笔意思意思的写上三两个数字，就直接弄出答案的。 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看了一眼。看见秋沐手上的演算纸里，写了几个耐人寻味的数字，眉梢微微一扬，来了点兴致。 默不作声地站在秋沐身后，安静的继续往下看去，秋沐已经做到了卷子的末尾，也就是六年级才会学的方程式上。 原以为是没有接触过的新知识，能让秋沐开动脑筋寻找一下解答方法，谁知秋沐和前面的题目一样，还是侧头一眼扫去，就轻松的在白纸上写下一个“9”。 “......” 叶离看后那是又恼又气。 他一直以自己的学习成绩不错为荣，偶尔还会在妈妈面前炫耀自己考试又考了第一。哪料此时坐在秋沐旁边，看他如此简单就算出了自己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做出的题目，智商上无形的压制，弄得自尊心旺盛的叶离焦躁不已。 难道他真的那么蠢笨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老师取走了秋沐的答卷纸，与秋沐一样，也是眼睛一扫就看出了答案的正确与否。他道：“秋沐，你是不是提前学完小学课程了？” 叶离就坐在老师站立着的身体前面，迎头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睁大，呼吸不自觉变重。 无形的压力按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脊梁不自然微微弯曲，手中捏着的铅笔在纸上划出了重重的一道黑线，发出一段刺耳的噪音。 秋沐含蓄回答：“接触过一点。” 老师想了想，道：“以前你是在上海读的书吧，听说还是私立学校。” 大城市的学习方式与节奏，比起他们这种三线城市，更加高效快速一些也说得过去。说不定很久以前秋沐家里就已经在请家教过来上课了，这些知识点可能已经教过了吧。 秋沐点了点头。 老师道：“还好提前做了测试，不然时间都浪费了。刚才我教的那些东西，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是不是感觉很没意思？” 那些我听得津津有味的深奥知识点，对秋沐而言竟然“很没意思”？越听，叶离越觉得肩膀沉重。 那他呢？他算什么？是不是在秋沐看来，自己就是个蠢笨的呆瓜？ 秋沐说：“老师讲课很有意思，我也巩固了知识。” 老师闻言，脸色果然松了一点，同时也舒了口气：“下次我准备些初中的题目吧。” 秋沐却摇了摇头：“不了老师，还是继续按照您原本的步骤来吧。” 他本来也不需要学习，邀请家教过来的目的，说到底还是为了让谷雨陪在自己身边。一下子跑去学初中的知识，还是个小学生的谷雨怎么跟得上。 老师看上去有些为难：“但是......” “巩固知识也是很重要的。”秋沐道：“我并不打算跳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老师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情愿。 真要这样做的话，对秋沐而言不就是明摆着浪费时间吗？虽说他领着工资，“老板”说什么他照做什么就是。但身为老师的职业道德，让他很难就这样对秋沐言听计从。 秋沐道：“您如果觉得我这样会浪费时间，下次您带两本适合我的练习册让我写就是了。有什么问题我再问您。” 说完低下头，对看着自己的谷雨和叶离道：“你们继续写题吧。” 谷雨如梦初醒，“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写卷子。叶离却还是瞪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要在秋沐脸上看出个洞来。 最后也不知下了什么决定，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坚毅起来，拿着铅笔低头认真浏览起题目。 - 中午的时候，老人和三个孩子坐在餐桌上吃着饭。 叶离面对老人的时候看起来很是拘谨，老人说什么，他都会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目光直直注视着对方眼睛，像个正在听讲的三好学生。 可能也就是因为他这个样子，注意到这一点的老人愈发对叶离慈爱起来。如果光从表面上的互动上来看，没准还会有人误把叶离当做老人的亲孙子也说不定。 叶离吃饱了饭，很有规矩的把碗筷收拾起来。谷雨看叶离这么做，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三个孩子抱着饭碗一齐走向厨房。 厨房里的保姆正在吃饭，她在秋沐的吩咐下准备好了一个大大的保温饭盒，里面装的都是单独炒出来的菜。 秋沐拿起饭盒递给叶离：“把它送给你妈妈吧。” 叶离看看秋沐，又看看饭盒，微低着头，伸手接过了东西。 “......谢谢。” “路还记得吧？”秋沐道：“下午一点学数学，不要迟到。” “嗯。”叶离点点头，转过身来到客厅，对坐在位置上的老人道：“爷爷，我先回去一趟。” 老人看着叶离手里提着的东西，问道：“怎么了？” 秋沐走出来解释了一句：“叶离本来要给他妈妈做饭的，结果被我拉出来一起上课了。现在要回去把饭菜送给他妈妈。” 老人便神情和蔼地看向叶离，笑着说：“那就快去吧，好孩子。” “嗯！”被老人夸奖后，叶离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小跑着往外走了两步，似乎还觉得不够，回过身又补了一个鞠躬，这才满足地打开了房门，抱着饭盒离开了秋沐家。 老人侧头，看向秋沐，道：“你这个小同学挺不错，有规矩，也懂礼貌。” 孝顺父母长辈这一点，尤其合他心意。 秋沐高兴道：“您也觉得？哈哈，叶离是很乖。” 谷雨站在一旁，小声跟腔：“我也觉得，叶离很懂事。” 就是看到叶离那“认真学习是理所当然”的态度，谷雨今天都规矩的很。没有再说什么“我不想学，我要玩游戏”之类的话了。 说起游戏......前世他和谷雨坐在一起安静玩电子游戏的时候，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他和谷雨大学毕业，双双进入社会各自打拼。想要再见面，也只能等到二人下班之后。 虽然秋沐有心想要每个假期都约谷雨出来，二人一起到各个地方去旅游玩闹。可次数太多恐怕会引起谷雨和周围人的怀疑，所以只能按耐住源源不绝的思念，压抑住想要见到对方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下次见面的时间。 可是现在......眼中流露出深远的怀念目光，秋沐侧头看向谷雨。见谷雨满脸童真，那天真无邪、笑容灿烂模样，秋沐光是看着，都觉得高兴。 谷雨就在自己的身旁，只要想见，随时都能见到。即便成天赖在他的身边，紧紧黏在一块儿，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不是。 只是这样，秋沐就觉得自己已经享受着天大的幸福了。 第13章 两年后的他们 叶离是踩着点过来的。 “抱歉。” 喘了口气，叶离不好意思道：“过来的时候走错了一个路口，浪费了点时间。” 将已经洗干净的饭盒送回厨房，叶离走到桌子前。老师已经开始准备讲课了。 一坐到位置上，叶离先是用认真的眼神看了眼秋沐。 秋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叶离说：“你是不是已经把小学的课本都学完了？” 就算方才已经从老师口中得到了答案，叶离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秋沐点头：“嗯。” 叶离复杂着表情抿了抿嘴唇。 眼中神色里没有太多嫉妒意思，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他一直自认除了家里条件差了一些以外，自己与其他同龄人没什么两样。身为一个学生，应该做的本分他一个不落的全都认真做到了，但现实却告诉叶离，生活残酷，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大的明显。 但他不会因为这个而气馁。秋沐可以做到，他肯定也能做到。 用力咬紧嘴唇，像是要从上面撕下一块肉来。叶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他神情认真的说：“我迟早会超过你的。” 咦？这是被刺激到了？ 看着叶离那严肃的表情，秋沐手指在下巴上摸了摸。 心想，叶离虽然因为自尊心强烈的原因，让自己碰了好几次壁。此时却也因为自尊心的原因，起到了很好的正面效果。想来正因为上午考试的那件事，满脑子想着要超越自己吧。 这样不也挺好的么？ 秋沐笑着心想。 ...... 第二天，叶离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隔壁谷雨到来之前，便站在秋沐家门前按门铃了。 秋沐起床之后，走到客厅看到坐在位置上和自己爷爷聊着天的叶离。看着他那“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简直不要太明显”的熊猫眼忍俊不禁：“好早啊。” “早上好。”叶离看了一眼秋沐，还是把秋沐当做自己眼下的“头号敌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战斗欲望”。 “你昨天有睡好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离这幅认真模样，秋沐便忍不住想要逗弄他：“小孩子晚上不按时睡觉，会长不高哦。” 叶离对此表示不屑一顾：“怎么可能。” 秋沐笑眯眯的不说话，转身去厨房拿了两瓶牛奶，然后放了一杯在叶离面前：“喝吧。” “......谢谢。” 一旁还有老人看着，叶离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接过牛奶一口一口认真喝着。规规矩矩喝完之后，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角残留的奶胡子，丝毫不浪费。 不知道是因为秋沐交代过的原因，还是老人真的很喜欢叶离的原因。看叶离一脸满足的喝完牛奶，他主动开口询问叶离要不要再来一杯。得到“不用了”的回答后，又去茶几上取出饼干和糖果，让叶离随便吃。 秋沐坐在沙发的另一边，问叶离：“早餐吃过了吗？” 叶离点头：“吃了。” 秋沐又道：“家里没问题吧。” 叶离说：“没问题，和平时上学的时候一样。” 秋沐便放心了。 叶离想了想，道：“那个......” “嗯？” “谢谢你。”叶离说：“谢谢你带我到你家来上课，之前有些事情，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我也和你道歉。” 他的语气里没太多羞赫或者不好意思的情绪，感谢的意味很浓厚，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真心实意。 是一个很坦诚、有话就直说的人，不会扭扭捏捏拐弯抹角。 秋沐笑着摆手：“没关系。”他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叶离说完这些话之后，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本身就不是什么健谈的人，想讲的话说完，便没了声响。秋沐看他这样可能会感觉到不自在，就说：“昨天晚上都看了些什么书？” “英语......”话刚说完，叶离立马反应过来。警惕地看了一眼秋沐，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秋沐看他表情，笑得肚子都要痛了，心想这小子怎么能这么有趣。笑声破口而出，然后又连忙收住，深怕又惹恼了这小家伙。正儿八经道：“英语啊，是在预习后面的课程吗？” 叶离点头：“嗯。” 现在刚开学，一本书上老师还没讲完几课。昨天被秋沐刺激之后，叶离回到家发现自己怎么也闲不下来。拿起课本便看了起来，然后一下子沉迷进去。回过神来发现天早就暗了下来，接着便被瞬间汹涌袭来的困意占据大脑高地，趴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秋沐说：“现在时间还早，清晨是人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你要不要和我去花园里背书？” 叶离想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欣然答应：“好。” 老人乐呵呵看着两个孩子主动学习的态度，对一边的保姆吩咐了两句，让她外面整理一下，搬两张舒服一点椅子过去给孩子们坐。 走到屋外花坛边上，选了个视野最好、最能欣赏到美景的角度。秋沐靠在椅背上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凉爽的空气。 叶离拿出课本正要背，见秋沐这个懒散的模样，怒其不争般踢了秋沐鞋子一脚：“干什么呢？” 秋沐懒洋洋的：“你背，我听，一样的。” 叶离不满得撇了秋沐一眼，嘟囔一句“爱学不学”。 说完拿起书，朗朗有声念起了“Where are you from”。 秋沐就在这一声一声清脆又悦耳的读书声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和平又舒适的晴朗早晨。 岁月便在这平淡却又幸福的时光中，悄无声息流淌而过。 ...... “I\\\'m 12 years old.”叶离抱着书低声念着。 睁开眼，坐在身旁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容。 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秋沐侧头往外看去。 两年时间过去，个头已经比四年级时候明显拔高一截的谷雨从门外跑了过来。见叶离抱着书坐在老地方念念有词，边跑边高声笑着道：“不是吧小离！都毕业了你还在看书！你看看小沐，他多悠闲啊。” 秋沐自在地躺在叶离旁边的椅子上，一人看书一人休息的景象，似乎已经变成了这个花园最熟悉的风景。 谷雨从门口跑到二人面前，嘴角扬着激动笑意，他说道：“别看书了，不是说好今天要去看学校的吗？” “小雨决定要念二中对吧。”秋沐道：“我也是。” “肯定都要念二中啊！以后我们就能一起上学放学了——今天先过去探探地形，走吧走吧。”谷雨兴奋道。 叶离把课本往包里一塞，跟着谷雨二人一齐走向公交站。他对站牌上写着的“一块钱”颇为不满：“竟然一下子翻了一倍的价格。” 谷雨没注意到叶离的小声嘟囔，仍在兴致勃勃的说着：“以后每天都要坐公交车去学校诶，超帅的有没有，感觉我们一下子就长大了！” 秋沐笑着道：“是啊。” 谷雨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叶离情绪低沉，发现从刚才起他就没主动开口说过话，关心道：“小离，你没事吧？” 叶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谷雨虽然习惯了叶离的少言寡语，却很少见他会露出这种神色，就又问道：“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叶离皱了皱眉：“没有。” 谷雨只好道：“有事要告诉我哦。”便继续和秋沐聊起天来：“据说那边有一个体育馆，以后我们放学去那里打篮球怎么样......” 叶离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子，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初中了……啊。可以开始走感情路线了。 第14章 争论的二人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一行三人来到了学校门口。 与小学不同，初中的学校格局完全不一样了。占地大小翻了数倍不止，各类设备也更加齐全。尤其是秋沐他们此时所在的这所二中，更是这所城市中最最优秀的初中之一。 教学资源优秀，硬件设施齐全，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条件都很不错。 当初三人期末考试考完之后，曾经聚在一起商量过接下来升学的事情。当时秋沐提出，希望和谷雨一起上这所初中。谷雨没有多想，单纯觉得能够和好朋友一块儿读书就可以了，于是欣然同意。 这不，现在就积极的召集两个小伙伴，一起来新学校“探险”了么。 “那么！目标教学楼，出发！”谷雨高高抬起胳膊，宣布道。 “出发！”秋沐笑眯眯地迎合着。 “出发。”叶离勉强配合的说了一句。 谷雨双手插腰，对叶离道：“叶离探员，气势不够高昂，再来一次，‘出发！’。” 叶离声音高了一点，虽然依旧有些有气无力：“出发。” “所以说，声音要抬起来一点嘛。”谷雨道：“来来，再试一次。” “......”叶离不耐烦道：“行了小雨，走吧。” 谷雨只好罢休：“既然小离队员这么积极提出请求，那么大家出发吧！” “......” 教学楼内，三个孩子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上逛。谷雨回头偷偷瞧了叶离一眼，对秋沐小声道：“小沐，小离今天看起来好像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累了？” 秋沐想了想，说：“他不一直这样吗？” “哪有，平时小离虽然不爱说话，但眼神总是注意着我们的。”谷雨说：“可是今天，你看看，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是不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啊？” 秋沐就是喜欢谷雨默默关心别人，温柔又体贴这一点。他道：“等会儿我去问问吧。” 谷雨点了点头：“嗯！” 三人围着学校大致绕了一圈，时间很快便到了中午。 谷雨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提议要去学校附近的肯德基吃汉堡。叶离忍耐了一天，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走到肯德基门口，他说：“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去吃吧。” 谷雨紧张道：“不舒服？” 叶离不耐烦道：“嗯。” “......”谷雨看出了叶离的敷衍，求救似的目光看向秋沐。秋沐对谷雨道：“小雨你先进去，点些东西吃，我和小离在外面聊会天。” “嗯。”谷雨说：“聊好了就进来吧。” “知道了。”目送谷雨进门，秋沐脸色从温和变为严厉。一把抓住叶离的胳膊，对他道：“你什么意思。” 叶离用力甩开胳膊：“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别装傻了。”秋沐道：“你不高兴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知道小雨多担心你吗。” “......”叶离有些烦躁的说：“我等下会和他道歉的。” 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堪。头低低的垂着，声音压抑的对秋沐道：“......你别管我了，过去吃东西吧。我没胃口，想回去了。” 秋沐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弯下腰，头往上看，探究的目光看向叶离。 “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说吧。” 认识这么久，除了最开始认识的那段时间外，叶离从来没有这么不讲道理过。今天会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心事。 叶离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不上二中。” 秋沐诧异道：“什么？” “附中就可以了。” 秋沐笑出声：“开什么玩笑，附中能和二中比吗？” “那边近。”叶离吸了吸鼻子：“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秋沐说：“你不会撞电线杆上撞傻了吧？” “你才傻了。”这句话说的很没脾气，一点叶离平时伶牙俐齿的气势都没有。 “没傻怎么说这种话。”秋沐双手环胸，直起腰，看着叶离低下去的头颅。 黑色的头顶，柔软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抖动，纤细的脖颈和略显削瘦的下巴赏心悦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一个容貌俊美、乖巧漂亮的少年郎。 “......”叶离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一直很感谢你。” 秋沐楞了一下：“什么？” “以前，我总是觉得，被别人施加恩惠，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叶离道：“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被人施加恩惠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接受了别人的恩惠却没办法报答。” “你是——” 像是知道秋沐要说什么一样，叶离抢白后继续道：“所以！我一直在想，以后等自己有能力了，就要报答你。即便你说‘不用了’，我也会这么做的。可是......”深呼吸一口气，叶离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秋沐的语气沉了下来，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过年的时候，爷爷给我的压岁钱，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你平时偷偷摸摸给我塞过来的钱，我也没有随便花。和你们在一起度过的时间，我真的过得很开心。”叶离仍在继续说着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一直给你们添麻烦......” 秋沐想了很久，突然道：“是阿姨？” 叶离的肩膀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秋沐说：“你是担心，去了更远一点的二中，没办法照顾阿姨，对吧？” 边说，秋沐边抿起眉毛，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 初中大概会比小学晚放学一两个小时，不参加社团课外活动的话，还得将放学回家路上的半个小时算上去。所以不论怎么赶时间，最终叶离都会晚归家很久。 洗衣做饭的同时还得完成学业，第二天一早更得早早起床去坐车上学。时间确实是显得很紧张。 叶离像在逃避这什么一样，匆忙转身离开：“既然你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 如果可以的话，叶离打死都不愿面对这种局面。不得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说出这种低人一截的话语，告诉他，自己很穷，自己不能和他们一起无忧无虑的去学校上学，只能脱离团队一个人跑到别的学校去。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 “走？走去哪里？” 秋沐不带多少感情色彩的话语，把叶离即将走远的动作打断：“走到我和谷雨都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拼命的躲着我们吗？” 秋沐走上前一步，强硬地拉着叶离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目光直直注视着叶离的双瞳。 “退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你是打算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承担吗？” 叶离神色狼狈道：“本来就应该这样。” 秋沐双手搭在叶离肩膀上，认真道：“像小雨一样坦率的说出‘我要去哪里，我要吃什么’不好吗？你只是一个孩子。” 叶离按耐住脾气，解释说：“在做一个孩子之前，我首先是一个需要独立的人。” “但你这么懂事，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感到心疼。有时候撒撒娇，发下脾气，老实的把自己心理的情绪发泄出来不好吗？看到你坦率的样子我会很高兴。” 秋沐道：“不用我说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不缺钱，而且我很乐意把自己的钱送给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跟我讲‘我不能、我不要’，然后拒绝我的帮助，你真的有把我这个人放在心上吗？那些钱不是我施舍给你的吧，‘会报答我’这句话也不是你瞎说的吧！既然不是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秋沐自诩是个成熟稳重，说话做事都有分寸的人。可有的时候，果然还是用孩子气的手段对付叶离效果更好一点：“我就这么和你说——如果你不上二中，我们就绝交。” 叶离瞬间瞳孔缩小，呼吸都停住了。下一秒，他涨红了耳根，面红耳赤道：“绝、绝——？！” 重复了两三次，愣是没把这个词说利索。 秋沐道：“来吗？还是不来。你给我个准话。” 叶离气得直跺脚。 秋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混蛋了！ 第15章 伸出援手的秋沐 谷雨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喝着可乐，捂着半边脸的秋沐，和灰头土脑的叶离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 谷雨看着二人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秋沐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叶离揍了一拳，讪笑一声：“没事。” 谷雨就看向叶离。 叶离诚恳道歉：“抱歉小雨，刚才心情不好，说话有点冲。” 谷雨摇摇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离：“那倒没事......” 比起这个，他们俩的状态看起来才更需要在意吧。 秋沐说：“我去柜台点些吃的，小雨你就这些够了吗？要不要再加一点。” “嗯？啊，够的够的。”谷雨仔细观察着叶离的脸色，发现此时的叶离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进门前还是一副阴气沉沉、满腹心事的模样，现在问题解开，顿时晴朗了起来。 果然让秋沐过去和他说会儿话是正确的，谷雨松了口气。 和很多一起玩的小团队一样，他们三个人，虽说是三人一起，可互相之间，关系的远近还是有区别的。 叶离不用说，比起他来果然还是更亲近于秋沐。秋沐也是，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距离感”。经常莫名其妙会迁就他，说话也很注意“分寸”，从来不讲脏话，也不会故意去逗他，惹他不高兴。 虽然被秋沐这样对待，谷雨不会有什么不满。可有时候，果然还是会产生“秋沐和叶离关系更好一点”的念头来。 因为三人总是在一起玩，所以谷雨可以时常看见，秋沐做事会询问叶离的意见，和叶离讨论一些他听不懂的深奥话，还会跟叶离开玩笑，甚至会故意惹恼叶离让叶离气急败坏的指责他，然后手臂搭在叶离的肩膀上捧腹大笑，弄得叶离气不打一处来。 明显和叶离在一起的时候，秋沐会更自在一点。 毕竟是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的同桌，和他这个异校的邻居关系更近一点很正常。 所以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谷雨都是下意识的找秋沐去处理。 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 - 探险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三人下车回到家，秋沐目送谷雨走进家门，安心的打开自家大门。 客厅餐桌上，饭菜已经准备好，老人正坐在桌前等他一起用餐。 吃完饭后，秋沐回卧室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陪老人说话。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相处的话，任谁都看不出眼前这个老人，是那种会在电话里朝着儿子大声咆哮“闭嘴！”的暴躁性格。 也许是年纪大了，格外珍惜和孙子一起生活的原因吧。两年前，他接受了秋沐转学与同住的请求，甚至还主动开口，让秋沐的爸妈请一个优秀的保姆过来照顾秋沐。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秋沐才能顺利的从那所谓的“贵族学校”中转学，来到这个偏僻的三线城市里读书。 秋沐聊着聊着站起身，走到老人身后，给他锤起了肩膀。老人眯起眼睛，呵呵笑个不停。然后抬起手，拍了拍秋沐的手掌。用老人家那种棱角分明、可以清楚感觉到皮下骨头的手掌握着秋沐的手，拉着他坐回了沙发上。 “还是沐儿孝顺。” 秋沐微笑着说了句“是我应该做的”，然后果不其然听到了老人“委婉”的念叨起“不孝儿子、不孝儿媳”的话，说他们太过于重视赚钱，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 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数次，所以秋沐都习惯了。 倒是他忽然听到关于父母的话题，联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道：“对了。爷爷，小离妈妈那种情况，能送去疗养院吗？” 老人停下碎碎念，问：“怎么了？” 因为老人对叶离的感观不错，经常在秋沐面前说叶离如何如何懂事，所以秋沐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今天我们去看学校的时候，小离和我说他不打算读二中。为了照顾他妈妈，想要一个人去附中读书。” “唔......” 老人沉吟了起来。 “小离的学习成绩很好，就算上了附中，我想他肯定也不会把功课落下来的。但是总是让他这么辛苦，真的可以吗？” 秋沐说：“初中的时候差别还不明显，靠着个人努力，也能取得好成绩。可是高中呢？大学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小离接下来还要被他的妈妈拖累很多年——不，是已经在拖累了。” 老人明白秋沐想说的意思。 初中选择了差一点的学校，影响还不算特别大。但是未来如果因此也放弃重点高中，和现在一样选择了距离近的普通高中，那这里的差距就不能轻易用“更多的努力”来弥补了。 何况别的学生到了高中学习压力重，为了学习大量的知识，觉都不一定够睡。叶离却每天要起早摸黑的去做家务照顾自己的妈妈，那种生活，光是想象一下画面就忍不住皱眉。 然后高中之后还有大学，叶离他总不能带着母亲千里迢迢的跑到别的城市去读书吧。万一又像现在这样固执起来，做出什么糟糕的决定...... 秋沐说：“爷爷，您最喜欢小离了，能帮帮他吗？小离的性格您知道，他是不可能向我们提出任性请求的。今天也是，如果不是我一再逼问，他都不告诉我他打算去附中读书。” 老人沉吟一会儿，点头道：“爷爷会想办法。” 有这句话就好办了！ 秋沐知道老人的脾气，他是那种话说出口就不会随便收回去的人。一旦作出承诺，肯定就是放在心里去了。 既然老人答应会想办法，那么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一半了。接下来只需要等爷爷给出回复，然后去说服那个固执的臭小子就可以了。 秋沐圆滑的拍了个马屁：“爷爷您真好，是个大善人。”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抬起手掌摸着秋沐的头发：“沐儿也很好。” -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下午，太阳即将落山。叶离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跑出来，敲响了秋沐家的门。 秋沐走到客厅，看着被保姆引进来的叶离，说：“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叶离手里捏着一张纸，放在秋沐面前甩了甩：“这是怎么回事？” 秋沐抬了抬眉，接过叶离手里的信封。打开来大致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叶离说：“疗养院！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秋沐会做这种事了。 秋沐走到沙发上坐下，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叶离。见他眉头紧皱，嘴唇微抿，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便说：“你在担心什么？” “果然是你做的。”叶离肯定道。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先去那边看一看。”秋沐怕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叶离稍安勿躁，坐下来慢慢谈：“只是一封信而已，不要紧张。没有人强硬的逼你做什么，更不会有人冲进你家里，把阿姨带走。” “......” 叶离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往秋沐那边走了两步，看着秋沐的脸问道：“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是巧合。”秋沐说：“上个月国家出了新的政策，你没关注，所以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恰好听说的——政府对一些情况特殊、需要帮助的人群，制定了新的规定。我们这个市恰好有几个名额，只要符合条件，通过审核之后，就能送需要帮助的人到疗养院里接受治疗。” 叶离认真琢磨着秋沐说的话，明白自己家可能符合条件，可以通过这个机会送母亲去专业的机构治疗。 于是忍不住往下询问更多的细节：“需要钱吗？” “不用。”秋沐摇头，撒了个小谎：“款项是国家拨的。” 其实只是最基础的治疗不收钱，住在那个疗养院的钱，以及其他各种费用，还是需要花的。 因为叶离妈妈只是精神不正常，并没有糟糕到没办法行动的地步。国家不会花那些冤枉钱，将一个普通百姓精心照顾的那么仔细。更别说长期供养那人，住这种特别耗钱的疗养院里了。 “真的有这种好事吗？”叶离眼中露出了一丝希冀的神采：“不会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秋沐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明天过去看看。” 其实对秋沐来说，送人进疗养院容易，掏钱就是。可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叶离心里好受一些，没多少心理压力便快速接受事实，那就不容易了。 所以秋沐才会找上老人，让老人亲自出马。 这样来回折腾，才搞定得来的名额，能是骗人的才奇怪。 叶离眼神不定，思索许久，终于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秋沐笑眯眯道：“好啊。” 第16章 勤勉的叶离 第二天一早，叶离如约而至。 “爷爷好。”走进客厅，目光看见老人的第一时间，叶离开口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老人看见叶离便乐呵呵的，招手让叶离过来：“来，这里有块饼，吃吧。” 叶离早上已经吃过了，但还是走过去双手接过热腾腾的麦饼，说了声谢谢，然后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见叶离吃的这么香，老人似乎更高兴了，说了一句“别噎着”，又从桌子上取来一瓶牛奶放在叶离面前。 秋沐从卧室的走廊里走出来之后，便看见餐桌上的“爷孙俩”温馨互动，笑道：“爷爷，今天我想和小离去疗养院看看。” 老人还是那副慈祥的笑容，道：“好，路上小心。” 这句话明面上是回答秋沐，目光却是对着叶离说的。秋沐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叶离果然是“成年人收割者”。只要相处下来一段时间，明白了叶离这人的本性，那么就怎么也放心不下他，潜意识里总想呵护这个让人怜惜的孩子。 老人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 十分钟后，二人一起出门。 叶离揉着有点撑着了的肚子，跟在秋沐身旁，一起走到公交车站牌处。 秋沐道：“疗养院在郊区附近，有点远，需要转一趟车。” 叶离点头：“嗯。” 秋沐观察了一下叶离的脸色，道：“没有昨天那样紧张了？” 叶离平静道：“紧张什么。” 只能说叶离这人打小就会装模作样的掩藏自己想法，现在两年时间过去，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倒是愈发长进了。光看他表情，几乎没办法弄清楚这人的真实想法。 秋沐道：“不紧张就好。我还担心你将母亲送去疗养院之后，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呢。” 叶离送给秋沐一个“开什么玩笑”的眼神：“说什么梦话。” 一边说着话，二人一起上了车。 叶离刚坐上座位，动作熟练的打开背包，掏出课本看了起来。秋沐定睛一瞧：“这不是初中的书吗？” 而且还是初二的。 “嗯，刘老师借给我的。” 刘老师，就是四年级的时候起，便在秋沐家上课的那个教数学的家庭教师。 虽然秋沐从始至终都没有刻意要求过，需要提早教学进度，但在叶离那疯马一样狂奔不止的学习速度中，三个孩子到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将小学的知识知识点全学会了。没东西可教的老师只能开始将初中的课程提前搬上课堂，现在一年时间过去，初中的课程眼看也差不多教授到一半了。 虽说本意并非如此，但结果歪打误撞的，老人那“一起学习，互相督促，共同进步”的目的还是实现了。 对于秋沐而言，本来只是随便看看、轻松复习一下的事情，仅仅因为身边多了个叶离，不知为何就让他也产生了种“快点快点，时间不多”的错觉。 好像不知不觉间，除了叶离在努力追赶他的身影、进步飞快的同时，他也因为叶离的存在，下意识做了许多额外的工作出来。总是超出预期的完成目标不说，成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到叶离努力的样子，所以跟着产生了“我也不能输”的念头。若只有谷雨陪在身边，秋沐可绝对做不到这点。 所以有时候，秋沐不得不感慨叶离的勤奋程度。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的动力，前几天刚期末考考完，一群孩子纷纷迫不及待的宣告解放盘算着要去哪里玩，叶离便已经掏出接下来几年的课本，争分夺秒看了起来。 有心学习是好事，但是把精神崩得太紧、过犹不及可就不好了。 秋沐道：“车上看书会把视力弄遭的。” 叶离头也不抬：“只看一会儿。” 秋沐道：“爷爷说在车上不要看书的。” “......爷爷说的？”叶离狐疑的抬起头：“真的吗？” 爷爷说这件事是假的，但车上看书对视力不好是真的。秋沐道：“骗你干什么。” 叶离只好合上课本，将它放回书包里。末了补充一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少看几页书——迟早有一天我会赶上你的。” 秋沐哑然失笑：“还在想着这种事啊。” 叶离语气不悦道：“你就继续自甘堕落下去吧。” 秋沐对待学习那懒洋洋的态度，叶离为此不满很久了。 但更让他恼火的是，就算秋沐一天到晚不去看书，考试的时候该考满分还会是一分不差的全考回来。 尤其是他看到满分考卷后，那“不过如此”、“理所应当”的态度，叫叶离牙齿直痒痒。 “初中的知识点和小学比复杂多了，你再掉以轻心下去，年级第一的位置可坐不稳。”叶离说：“成天游手好闲的浪费自己天赋，啧。” 说到最后，竟然还带了点怒其不争的意思，听得秋沐有些想笑。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看看书吧。”秋沐故意说道：“让我想想多久能看完初中的课程呢？一周时间肯定够了吧！” “你！” 被秋沐的话语激怒，叶离气得瞪了秋沐好几秒。然后又刷地背过身去，闷声不吭生着暗气，打定主意不想再和这个吸引仇恨的怪物说话了。 可偏偏秋沐就是喜欢看叶离这闹脾气的样子。 谁让叶离整天摆出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冷静又理智、没太多情绪。看见他平静的表情，忽然被自己三言两语的挑拨弄得气急败坏，如此有趣的反应秋沐怎么看都不会腻。 拉了拉叶离的袖口，秋沐继续火上浇油道：“可是我没有初中一到三年级的课本，你有吗？” 叶离仍在生气。可气归气，还是气鼓鼓的回答：“有。” 秋沐憋笑：“那太好了，你的课本给我看吧。” “......” 叶离快给秋沐弄疯了。 明明就是因为秋沐说“一周学完课本”所以才恼火的，这家伙竟然还来找他借课本。 这么有自信，吃定他了是吧！ “借吗？” 叶离暴躁道：“借借借，借总行了吧！” 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还故意这么说，秋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可偏偏他又总是拿秋沐没办法，所以一次又一次的上钩。 “你的那些小聪明，全都花到整我上面去了。”叶离不满道。 秋沐噗嗤一下笑出声。 他说：“本来我是打算随便读一读书，应付完学业就算了的。都是因为你，叫我无缘无故多学了好多课程。” 在秋沐的心里，学历什么对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反正最后都是要接手公司去做生意的。所以和前世一样，考个重点大学，凑够学分平安毕业，人生一路走来，安稳又轻松。 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学业上，还不如多琢磨一下怎么管理公司。 “本来？”叶离说：“有什么好‘本来’的，你这想法就是错的。” 秋沐哈哈笑了两声，说：“是啊，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高中肯定会被你超过的。所以还是努力一下好了。” 叶离听完又皱起眉来：“你这人......” 别人认真读书是为了达到父母的期望，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秋沐竟然是为了让他不痛快，想和他争第一名的宝座，所以才决定认真读书，真是无论怎么想都叫人火大。 “高中三年的学习量很大，所以我们还是提前把高中的知识点全学会了比较好吧。”秋沐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又对叶离笑道：“放心，我怎么也能让你在继续‘痛苦’几年。” “......”叶离已经懒得再和秋沐一一置气了：“哦，是吗。”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一起盘算着未来的人生计划。车子开着开着，从市区开向了人烟稀少的郊区。 视野中的高楼逐渐变矮，路旁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慢慢可以看见道路前方广阔的平原，和远处的小山。矮小的房屋零星散落在路的两边，到最后甚至连房屋都看不见了。 叶离周围略显荒芜的景象，疑惑道：“没坐错方向吗？” 秋沐说：“疗养院占地广，建市区里面不合适，而且还很吵，所以一般都建在郊区——郊区的风景和空气也会比市区里更好一些。” 印象中的赛马场和赛车场等等娱乐设施，大多也是在郊区设立的。 叶离对秋沐那仿佛无所不知“万事通”般回答的很习惯，点点头，没有问他为什么连这些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话的功夫，车子到站。二人下了车，继续等下一趟转车。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广陵疗养院。 第17章 情窦初开的少年 下车后的叶离忍不住四处打量，看着明显比想象中还要好上数倍的疗养院外景，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跃跃欲试的眼神，想直接走进去看个究竟。 秋沐正要去门口保安那里询问进去的手续，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年龄约莫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迎着秋沐的视线，男人道：“是秋部长的孙子，秋沐吗？” 秋沐笑了：“是的，叔叔好。” 开口第一时间，秋沐便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应该是他和叶离出发之后，爷爷专门打了电话，让人过来接他们的。 男人道：“今天是和朋友一起来参观疗养院的吧。”他的目光转向叶离：“小兄弟，过来我们一起去登记一下名字，领份挂牌。” 叶离快步走了过来：“好的。” 门口的保安亭，男子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去。里面的保安看见对方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打招呼：“院长好。” 院长？秋沐微微动了下眉毛。 男人招呼保安取来了两张表格，笑容和善的让秋沐和叶离填上，站在一旁细心告诉二人哪里该写些什么，然后取过表格让保安弄出两个挂牌交给秋沐和叶离。 “有了这个就能进去随意参观了。”男人道。 秋沐说：“谢谢叔叔。” 男人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不客气。” 叶离看男人对疗养院很熟悉，还身份很高的样子，就问道：“您是这里的院长吗？” 男人订正道：“是‘副院长’。” 叶离明白了，就是班级里正副班长的意思。开口道：“院长叔叔好。” 男人被叶离的小机灵逗笑了。 “叔叔今天有空，和你们一起进去逛逛。” 叶离目光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谢谢您！” 进了疗养院，一路上，大多都是叶离和那位“钱院长”在说话，秋沐跟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所以疗养院和医院其实是类似的吗？”叶离问道。 “对，疗养院和医院一样，都是帮助患者恢复健康的医疗机构。”即便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男人也没有掉以轻心，回答的时候表现得十分认真。 “只是和医院不同，疗养院不会要求患者大部分时间都要卧床休息，或者只能在规定的室内小空间里活动。除了会定期为他们进行诊疗以外，平时主要是组织他们进行各种文娱活动或者体育锻炼，提供一个让人可以安心‘休养’的舒适场所——有点像休闲的娱乐中心。” 叶离问道：“定期诊疗？” 在他的内心深处，叶离还是期望自己母亲可以恢复健康，变得像别的妈妈一样正常的。所以最关心的还是这方面的事情。 院长道：“会有专门的医生提供定期诊疗。我们这里的患者，大多都是患有某些慢性疾病或职业病的人。你的母亲属于患有精神认知障碍的人群，所以通过自然疗养和医疗技术相结合，提供良好的心理卫生和生活服务，为她定制出一套整体综合性疗养方法。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好的改善效果。” “......”因为是平时不太能接触得到的词汇，所以叶离听得有些绕。但他只要知道这里的条件“很厉害、很优秀”，悬在半空的心就终于可以稳稳落地了。 “您......知道我妈妈的事情？” 叶离注意到男人刚才说了一句关于他妈妈的事情，所以很自然的表示出了疑问。 秋沐不动声色地走在一旁，没有插话，但是眼角余光注意的看向男人。 男人也是个人精，半秒迟疑也没有，直接说道：“前几天，我们市内符合条件的人员名单出来后，你的母亲的表格是我亲手通过的审核，自然知道。” 叶离一听，连忙和男人道谢：“谢谢叔叔！真的很谢谢您！” 男人摆摆手：“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想不想知道疗养院里配备了哪些设置？”两句话的功夫，就将方才那件事给带过去了。 叶离连忙点头：“想！” 秋沐走在一旁默默偷笑，心想叶离果然还是嫩了点，太好打发了。 耳边听着二人的对话，秋沐打量了一下疗养院的环境。 和其他疗养院大同小异，这里氛围清净、环境优美。一路走来看见的疗养院冰山一角，目光所及的范围里，翠绿竹林与整齐的鹅卵石小道，整洁干净、宽敞明亮的独栋小屋，和路过的几位态度友好的设施人员，都能说明这里的条件不会差到哪去。 尤其是面前这个“钱院长”还专程出来迎接秋沐与叶离，费心费力的担当导游职务，为两个小孩介绍这里的环境。只要有这份心，其他事情反而都成了次要。 在对方亮明身份，态度摆出来的瞬间，叶离的所有不安就可以烟消云散了。也就是叶离关心则乱，所以才会反应不过来。 当然，就算叶离反应过来了，可能也会想要再观察一下吧，毕竟是关于自己唯一一个亲人的事情。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所以，从上午九点硬是逛到了中午十一点，三人总算是将整座疗养院大致看了个遍。钱院长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招呼下，与叶离二人告别。临走前告诉他们可以去不远处的食堂用餐，现在食物正好摆出来了之后，然后步履匆匆地走了。 听到“食堂”两个字，叶离脑海中首先跳出来的就是小学里，那个挤满了学生和桌椅的喧闹场所。 实际跟在秋沐身边一起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 独立的木质小圆桌，柔软舒适的沙发椅。光线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和装修温馨、布满绿植的墙壁。 食物盛放在不远处的展示柜中，像自助餐形式一样随意挑选。就这么一个环境，说它是高档餐厅都不过分。 秋沐取来了两个餐盘，放了一个在叶离手上：“过去看看想吃什么？” 叶离看着展示柜上琳琅满目的食物，指了指上面的东西：“这些都可以随便拿吗？有牛排和......这龙虾好大啊！” 秋沐说：“刚才那个叔叔说可以随便拿了，就安心吃吧。” 叶离点了点头，拿起桌子上的夹子毫不客气地选了几个肉最多、最鲜美的龙虾躯干过来。 秋沐站在不远处，对叶离问道：“你想喝什么汤？” 叶离凑过去看了一眼，最后指着一罐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味道香浓的粘稠汤料道：“这是什么？” “玉米浓汤。”秋沐说：“喝吗？” “好喝吗？” “还行吧。”秋沐取过勺子在碗里倒了一些：“那边还有鸡汤，要不要？” “嗯。”叶离诚实点头：“这里的东西都好好啊。” 秋沐轻笑一声，问道：“所以你打算把阿姨送进来住一段时间吗？” 叶离想了想，说：“嗯，送。” 见了这么多东西，叶离自然不会再抗拒将母亲送进疗养院了。与其让妈妈和他一起住在那种昏暗矮小的平房，每天吃着没有什么营养的食物，叶离果然还是希望她能生活的更加舒适一些。 对于从来没享受过的叶离来说，这里简直跟天堂一样完美。 二十分钟后。 满脸餍足的叶离，难得一次放松神经，坐没坐相地陷在沙发椅背里，捂着饱胀的肚子感叹道：“太幸福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秋沐，见对方的吃相和平时一样，矜持又讲究，顶多吃了个八分饱就停下来，忍不住道：“你还是那么挑食，为什么不多吃一点。” 推了推面前的几块菲力小牛排，叶离说：“这个肉好嫩的，你吃了吧。” 秋沐摇头拒绝：“都凉了。” 会因为吃到一点可口的食物，便感觉到幸福的，不是性格单纯极易满足，就是对什么事情都感觉新鲜的小孩子。 秋沐上辈子二十多岁，全世界该吃的美食基本都吃过了一圈。发现到好吃的东西当然会和一般人一样表示高兴，可也不谈不上内心会有多幸福。早就过了那种可以从食物中体会到纯粹喜悦的阶段了。所以平时和他一起吃饭，除了他这个人吃相看起来还算赏心悦目以外，基本不会有多香。 叶离：“......” 秋沐问：“你还吃吗？” 叶离在秋沐很少掩饰，基本都表现得很坦诚，有种和自己最亲近的家人说话聊天的意思，并不为自己的嘴馋和贪婪而感觉羞赫：“想吃，但是吃不下了，真可惜啊。” “那就去外面走走吧。” 叶离舔了舔嘴唇：“嗯。” 屋外，时至正午，阳光大好。 六月的太阳照耀出的光芒略显灼热，秋沐和叶离走出食堂，默契来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散步。 树林里很安静，散落着零星落叶的小路曲径通幽，只能听见脚掌踩在土地上舒缓又有节奏的脚步声，和远方隐约传来了鸟叫。 林中明显降下了几度的空气让人感觉很舒服，刺眼的阳光没有了，有的只是头顶那随风沙沙摇摆的苍翠树叶。 叶离的表情十分柔和，舒适的环境让他的心态也跟着放松柔软起来。 “谢谢你，小沐。”走着走着，叶离忽然说道。 秋沐眼中含笑：“不用客气，我也只是把表格递交过来而已。” 叶离摇了摇头。 “不光是这个，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谢谢你。” 秋沐嘴角微扬：“都是好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叶离伸了个懒腰，站在原地深呼吸，看上去十分的放松。 望着头顶的绿荫，叶离道：“我过去没怎么和你说过我妈妈的事情吧。” 秋沐：“嗯？” “更小一点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上幼儿园之后的事情，我还记得一些。” 知道秋沐在认真听，所以叶离沉浸在回忆之中，语气轻缓的低声叙述道：“那时候的妈妈，会对我露出很好看的笑容，会用温暖的手掌握着我的手，把我抱在她的怀里。脸贴在我的脸上，语温柔气问我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现在虽然很少开口说话了，但妈妈以前其实很喜欢和我讲话的。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泉水流淌过去一样清脆悦耳，唱歌也是，所以每天我都会缠着妈妈，让她给我唱首歌才肯睡着。” 秋沐说：“是什么歌？” 叶离开口哼唱了两句，将一段唱完，停下来问道：“你听过吗？” 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民歌童谣，节奏轻缓，朗朗上口。秋沐点了点头：“听过。” 叶离道：“可惜我只有那么两年的记忆，幼儿园中班开始，妈妈渐渐变得不爱说话，也很容易忘事了。偶尔看起来正常一些，想起来要去接我放学，也总是站在幼儿园的门口往里面看，不知道问老师我是不是已经自己回去了。所以每次我回到家看到妈妈不在，就会出门去四处找她，担心她走丢了。” 说到这里，叶离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找了好久之后，看到妈妈站在幼儿园门口‘接我’，当时又觉得生气，又觉得高兴。” 秋沐好像看见，一个身高只有到大人腰部的男孩儿，远远看着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母亲，眼中露出复杂神色，嘴角却笑的灿烂，跑着过去呼唤母亲的场景。一大一小两个人，相聚到一起说着话，然后携手走过夕阳下的街道，回到那个温馨家中，平静又美好。 “关于我爸爸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在我出生后不久便过世了，妈妈把他的照片全都藏了起来，所以我连爸爸的长相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叶离道：“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还拉着妈妈问过几次，后来就学会不再问了。” “家里还有其他的长辈亲戚吗？” 叶离摇头：“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吧。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谁找过妈妈。” “想见他们吗？” 叶离说：“不知道。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会愿意收留我，然后帮我照顾妈妈吗？” 秋沐安慰道：“你还有我和小雨，还有爷爷呢。” 叶离深以为然地颔首：“嗯。” 在他看来。能够认识秋沐，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幸运。是女神终于舍得垂怜他这个不幸的人，所赐下的宝贵福祉。 看着树林中，头发与衣摆顺着微风轻轻飘扬的秋沐，叶离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神中洋溢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 第18章 叶离的母亲 和叶离从疗养院回来，打开屋外的大门，看见正站在院子里给植物浇水的爷爷。秋沐走过去道：“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停下浇水的动作，收起水壶看向秋沐。笑着说：“怎么样。” “很不错，小离说下周就会带他妈妈住进去——对了，有个姓钱的叔叔带我们逛了一圈。” 老人：“是吗。” 秋沐也没多说，点到即止道：“他帮了我们许多忙。” 既然人家帮了忙，秋沐自然需要将对方最希望传达的事情，帮忙转达一下，告诉老人钱院长尽到力了。接下来更多的一些人情往来，就不关秋沐的事了。 老人点点头，既没在秋沐面前说是自己叫男人过去忙的秋沐，也没讲自己和那个副院长之间达成的“交易”，看上去就是个关爱孙子的普通老人，乐呵呵道：“那挺好。” - 一星期后，整理好院方送过来的那个信封里，纸上所备注的全部生活所需物品。在秋沐的陪同下，叶离带着母亲，再次回到了疗养院。 这次钱院长没有出现，在专门护工的帮助下，叶离的母亲顺利搬进了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 “阿姨今天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将新鲜的花束放进花瓶中，秋沐回过头，对正在给母亲擦拭脸庞的叶离道：“你今天是在这里住下来继续照顾她一天，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叶离楞了一下：“还可以留下来吗？” 秋沐说：“如果你要求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叶离道：“我不知道，我连衣服都没带。” 秋沐笑着说：“没关系，如果你没这个打算的话，下次再来也一样，没必要要求自己非得留下。” “......”叶离微微低下头，将手里的毛巾收了起来，转身去一旁的洗浴室：“我去整理一下洗漱用品。” “？” 注视着叶离走远的背影，秋沐眉头微微蹙起。 隐约觉得叶离的样子有些不对，仔细思考了一下，却没有找出问题的原因。 想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秋沐拿着已经装点好的花束，将它放在了窗口视线最佳、叶离妈妈抬头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满意地点点头，秋沐对屋子里面的叶离道：“小离，这里有一些水果，你等会拿过去洗了吧！” 叶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 秋沐转过身，对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的女人道：“阿姨，今天天气很好，想不想出去转一转？” 女人听见声音，头慢慢转过来，对秋沐露出了一点笑意：“小离乖。” 秋沐神色自然的说：“那我们就出去逛逛吧。” 带着女人站了起来，扶着对方纤细的胳膊来到了门口，秋沐道：“小离，我和阿姨出去走一走，你要不要来？” 叶离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了，你去吧。” 秋沐：“那好吧，我也不走远，等会儿有事你来找我。” “嗯。” ...... 和叶离认识了这么久，秋沐对叶离的妈妈也很熟悉了。她虽然看起来呆呆的，经常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基本都很安静，鲜少会发脾气或者做出无法理解的事情。 看到和叶离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偶尔会露出一脸微笑，叫着人家“小离”。对她说一些简单的事情，基本也能听得懂。 虽然一年到头总是呆在家里坐着躺着，但走到陌生的地方却也不会露出害怕抗拒的态度，应该是平时叶离隔三差五带母亲出门散步，培养出的习惯。 秋沐说：“阿姨，这地方您还喜欢吗？” 女人没有反应，目光看着远方，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 秋沐便继续道：“住进来了之后，您也别担心，小离是个很孝顺很懂事的孩子，以后肯定也会经常过来看望您的。” “......小离。” 听到叶离的名字，女人消瘦的面庞上，眼神终于不再死寂。展露出柔和的笑意，喃喃地念起了叶离的名字。 虽然外人很难明白女人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但只有这点毫无疑问，她的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叶离的存在，即便她已经记不得多少事情了，即便她已经没能力再去照顾叶离了，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过。 秋沐明白女人最担心的的事情是什么，他说道：“您放心吧，虽然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小离还会和以前一样，开心健康的成长的——我会帮您看着他的。” 女人的眼睛慢慢从远处收回，一点一点，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缓缓挪到了秋沐的脸上。 “小离，拜托给，你......” 秋沐嘴巴微微张开，诧异的看向对方。 发现女人的神情还是和往日一样，呆滞又苍白。 刚才那句话，是她说的吗？ 也只有她说的了吧。 秋沐笑道：“如果小离听到您这句话就好了——放心吧，我会替您照顾好他的。” 他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光线炽热的鹅卵石小径。没有阴影遮挡的地方，温度已经高到皮肤都能感觉到刺痛的地步。想想走了也有段时间了，秋沐说：“回去歇会儿吧。” 扶着女人掉头往回走，再次来到凉爽的建筑内部，秋沐道：“小离应该把水果洗好了，您回去坐一会儿吃点水果，等会再过两个小时肚子饿了就能吃中午饭了。” 如此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秋沐带着女人打开了房门。 门的后面，屋内空荡荡一片，还是保持离开前的原样没变。秋沐不由有些纳闷，牵着女人的手坐会椅子上，把她安顿好之后，去房间里搜寻了一下叶离的身影。 看少年竟然还窝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一动不动，秋沐开口笑话道：“不是吧，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水果洗好了吗？外面的东西都没变，不会是在偷懒吧？” 叶离没吭声。 秋沐觉得叶离这反应不太对劲，便走进去道：“喂，你怎么了啊？” 叶离侧身继续背对着秋沐，手里捏着不知道洗了多久的毛巾：“没怎么，你出去。” “......” 秋沐动作放轻，来到叶离的身后，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轻轻转过来。 看着叶离的表情，秋沐道：“......你哭了？” 叶离当然没哭，只是和哭似乎也没多大区别了。 眼角带了点潮红，眉毛往下挂着，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强忍着内心情绪。 “......” 秋沐明白叶离为什么会这样了。 还是他考虑不到位，粗心了一些。 也是，一个自小便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的孩子，就算性格再怎么独立坚强，现在却是要亲手将母亲送到一个平日根本见不到的地方去，从此以后一个人生活。 若是半点伤感都没有，平静冷漠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反而让人奇怪了。 没有当场哭出来，拉着母亲的手不放不肯离开，已经算是表现好的了。 秋沐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站在叶离立场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如果是叶离，在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多少会感觉到伤心无助。 “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秋沐道：“需要什么东西，我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叶离沉默了数秒，整理好情绪，然后摇了摇头：“不用。”他的声线和平时没多大区别，并没有显得多脆弱，镇静的让人感叹：“迟早也是要习惯的，何必那么矫情。” “......”秋沐想想，没有再劝说什么。转过身空出位置，让叶离一个人安静的呆在这里调节情绪。“我去把阿姨的衣服挂到衣柜里，可以吧？” “可以，谢了。” 秋沐笑了笑，说了句“傻小子”，趁机摸了摸下叶离的脑袋，然后在叶离抗议之前，哈哈笑着跑出了洗浴室。 叶离妈妈的衣服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那种一看便知穿了好几年，洗了又洗的旧衣服。然后夹杂了几件款式风格、大小尺寸，都与那些旧款的衣服有着微妙不同的新衣服。 应该是叶离帮他妈妈买的。 话说回来，叶离平时穿的衣服，好像也不怎么多。回想了一下，似乎见到叶离最多的时候，都是他穿校服的样子。夏天的私服基本就是几件款式简单的T恤配短裤，冬天则是熟悉的墨绿色大衣和高领毛衣...... 是不是趁着假期，给叶离买几件衣服比较好，顺便可以再给他买点别的。 叶离还会需要什么东西呢？一旦认真琢磨起来，秋沐便发现对方生活上缺少的物品也太多了。 他真的有好好照顾好自己吗？不会除了吃饭有一日三餐按时吃以外，其他都用最低标准的东西凑合过去吧？ 秋沐忍不住这么想。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秋沐转头对叶离没头没脑的问道：“你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 叶离纳闷：“什么？” “......”秋沐想想还是算了：“没什么。” 他觉得，就算问叶离“你过得好不好”，叶离估计也只会回答“还可以”。 这是一个特别好打发，简直可以称得上“无欲无求”的男孩。不在乎衣服的好坏，不在意有没有娱乐活动，只要能吃饱穿暖，一切都没问题，清心寡欲的像个修士。 和自认不是娇生惯养，实则就是娇生惯养的秋沐类型完全相反。 秋沐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到衣架上，关上衣柜门，道：“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整理吗？” 叶离说：“没有了，我们家本身没有多少东西，全都带过来了也就这样。” 秋沐想了想，说：“......你不会把家里的沐浴露、洗发膏什么的全带过来了吧？” 叶离反应很快，听完后立马理解了秋沐的意思，眼睛微微睁大：“......我怎么忘了这个！” 看来是真这么做了，这小家伙也太耿直了吧。秋沐憋笑道：“难道你想给你妈妈用旧的沐浴露，自己去买新的吗？哈哈哈。” 叶离知道秋沐又在故意取笑自己了，恼火的很：“要你管啊！”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惹火他。 作者有话要说： -- 喜欢你就要逗你生气(*/ω＼*)。 第19章 崩溃的秋沐 第二天的清早，秋沐那张笑嘻嘻的欠揍脸，出现在叶离家门口的刹那，叶离“刷”的一声手臂一甩，将门盖了回去。 秋沐眼疾手快，身体的速度快于大脑反应，下意识将左腿硬塞进了门缝，然后“哐当”一下，他吃痛叫道：“嗷！” 叶离又一次被人从睡梦中吵醒，低血压外加没睡够，导致他目光不善，脾气很大：“你过来干嘛？” 秋沐一只手捂着腿，一只手扒开门，从缝隙里钻了进来。苦着脸对叶离埋怨道：“竟然看到我就把门关上，我是夜叉还是什么吗？太让人伤心了吧。” 叶离手掌按在秋沐的脑袋上，把人往外挤：“看到你笑成那样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秋沐便死命往前挤，硬是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叶离的家里，然后“哐”的一声反手关上了门，笑嘻嘻道：“什么叫‘没好事’，我过来找你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吗？” 叶离嫌弃道：“天都装不下你那么大的脸。” 秋沐将手里的背包高高抬起，放在叶离面前显摆了两下，道：“想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不想，滚。” 秋沐肩膀垮了下来：“不是吧！你就这么嫌弃我啊！”说完自言自语：“算了，反正你就这个样子，习惯了。”于是便不顾叶离的阻拦，自顾自的走到客厅，打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洗发露、牙膏、浴球......” 叶离越看越不对劲，走过来按住秋沐从里往外拿东西的手：“你干嘛？” 秋沐说：“看不出来吗？我来找你玩啊？” “找我玩你带着些东西。” 秋沐道：“到朋友家玩，然后顺便住下来这不是常识吗？” “哪个国家都没有你这种常识！” 秋沐摇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你都在我家吃过那么多顿饭了，我过来住上几天都不行吗？是不是看不起我。” 叶离被秋沐的厚颜无耻程度刷新了世界观，道：“你家那么好的地方不住，跑到我这里来找罪受？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秋沐装聋作哑：“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别在这个时候装听不见。”看见秋沐抱着东西往厕所里跑，叶离跟在后面：“你随便翻别人家的东西干什么！” 秋沐跟强盗闯入民宅一样，左挑右选的看来看去，然后一脸嫌弃地捡起一个空荡荡的塑料瓶，转手丢到垃圾桶里：“扔了。” 叶离连忙从垃圾桶里捡起瓶子：“还有剩的！” 秋沐将怀里的东西塞到叶离眼前：“我要用这个。” “你要用就用，把我的扔了是怎么回事！”一时嘴快，竟然间接性接受了“秋沐会住下来”的可能，叶离暴躁道：“——不管如何，我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秋沐说：“可这个柜子上放不下那么多东西啊，只能把你的东西扔了。” 叶离青筋暴起：“你这家伙......别扔啊！！”他伸出手接住秋沐扔过来的牙膏。 秋沐充耳不闻：“你这都瘪成这样挤不出来了，留着干嘛啊。我这有新的，就借你用咯。” 叶离：“谁要用你的东西！” 秋沐三下五除二把生活用品摆好，鸠占鹊巢的霸占了厕所置物柜上的所有位置，然后又往外面走：“还有我的毛巾、牙刷、浴巾......” 叶离抱着一堆被秋沐扔了的零零碎碎跟在秋沐屁股后面，气急败坏：“谁允许你住下来了。” 秋沐：“什么啊，你这地方不是一直都两个人住的么，如今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吧。” 叶离：“有关系，关系大了！” 秋沐笑眯眯的：“咦？是吗？明明昨天还因为妈妈不在，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住所以寂寞地哭了。” 叶离气的很：“我什么时候哭了啊！” 秋沐拍拍叶离肩膀，一幅“你不用说了，哥们我都懂”的样子，看得叶离牙根直痒痒，拳头握紧，就差冲着那张脸狠狠来上一下了。 打又不能打，说也说不过。既然秋沐打定主意要留下来，那么任凭叶离如何反抗，也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折腾了一上午，叶离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秋沐还在那里事不关己一样的摆谱道：“中午饭怎么还不做啊，没看客人都饿了吗？” 叶离已经对他彻底没脾气了。烦躁地跺了跺脚，最后在秋沐笑眯眯的表情中崩溃地仰天“啊——”了一声，放弃了赶人计划，彻底接受事实，转身去厨房做菜了。 秋沐说：“放心吧，我也不是白吃你东西，洗碗之类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了。”边说边趁机把刚才叶离收拾起来的“破铜烂铁”装进袋子里，打算过会儿出门扔了。 三十分钟后，炒菜做饭的声音从厨房里停了下来，秋沐抬头瞅了一瞅，嘴角挂了下来：“.......你就让我吃这个？” “爱吃不吃。”叶离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米饭，没好意思和秋沐说自己家里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了：“我这伙食就这样。” 秋沐为叶离平日里摄入的营养感到了深刻的担忧：“我说，你不会因为自己妈妈不在家，打算以后一日三餐都是素吧？我可不想做和尚。” 叶离白了他一眼：“吃什么我来决定。” 秋沐叹了口气，认命似地拿起空碗给自己打了两勺饭：“我觉得在你这里住上两天，肯定会瘦个好几斤。” “......”叶离咬了咬嘴唇，手里捏筷子的力度不自然的大了一些，口不对心的嘴硬道：“所以赶紧回去，别在我这蹭吃蹭喝。” 秋沐想了想，说：“以后还是我去买菜好了，就当交伙食费。” “......” 叶离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干嘛？” 秋沐笑得好看：“就是想来陪陪你，没什么别的意思。” 叶离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低头扒了两口饭菜，哼哼道：“......随你的便。” ...... 吃完饭后，叶离坐在桌子上低头看书，秋沐躺在椅子上玩着新买不久的手机，如此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午后时光。 天色暗下来，叶离和秋沐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完，在叶离拿着饭碗要去厨房的时候，秋沐主动提出洗碗的事情他来做就好，在叶离已经懒得多说的态度中领走了洗碗的职务。 “这碗也太好洗了吧......” 油水都看不见几滴的碗碟，让秋沐有种“是不是洗洁精都不用，冲一冲就很干净”了的错觉。 叶离站在客厅用抹布擦着桌子，对厨房里的秋沐道：“你真要在我家睡吗？” 秋沐：“嗯，你把客厅的沙发借我就可以了。”一下子躺别人母亲的床铺上，感觉也不太礼貌。 叶离：“睡沙发做什么，我的床可以躺得下两个人。” 秋沐手一滑，差点把瓷碗给摔了。 他说：“......没关系，沙发就可以了。” 叶离走过来，把抹布扔进秋沐面前的洗碗池里：“把这个也洗干净了。” “你还真是会使唤人啊。”秋沐说：“以后肯定是当领导的料。” 叶离双手环胸，看着秋沐劳动，说道：“当领导？当领导还不好，我就想当领导。” “以后打算考公务员吗？”秋沐和叶离闲扯着。 叶离问：“公务员？” 秋沐：“这是当官的第一个步骤啊。” 叶离说：“原来还得这样啊！” 秋沐哭笑不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叶离哼了一声：“就你懂的多。” 看着秋沐把碗洗好，将抹布放回柜子上。叶离道：“睡衣带了吗？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秋沐忍不住咳了两声：“你先洗，你先洗。” 叶离就转身去卧室，拿着衣服洗澡去了。 听着卫生间里，依稀传来水滴溅落的声音，秋沐坐在客厅沙发上，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衣物，准备等会儿洗完澡睡觉用。 果然还是睡沙发吧，秋沐想。 虽然叶离还是个小孩，不会想那么多。可万一自己以后出柜，他翻旧账了怎么办。说不定心里会觉得别扭。 “秋沐，我的洗发露呢？” 声音在耳旁不远处响起，秋沐从包里整理好东西抬起头，猝不及防的被近在咫尺的叶离吓一大跳。皮肤白皙又光滑的身体就杵在自己视线不到半米远的地方，秋沐连忙扭过脑袋。 “你脖子怎么了？” 叶离疑惑着语气询问他，秋沐表情窘迫不已，声音听起来有点尖：“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叶离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穿不穿衣服关你什么事，我还没问你我的洗发露被你扔哪儿去了呢，垃圾桶里也没有。” 秋沐没好意思用手掩住眼睛，会显得太唐突，只能视线躲闪着叶离的身体，不去正视他：“我扔了。” “所以问你扔哪儿去了。”叶离按耐住脾气，好声好气的又一次问道。 秋沐却反而开始气急败坏起来：“扔外面去了啊——话说你别站在这里！” 叶离终于有些恼火了：“这里是我家，我想站在哪里还用你管吗？你把我的洗发露还回来。” 秋沐呼地一下站起来，穿过叶离身旁，脚步飞快啪嗒啪嗒地跑进厕所里，从架子上面拿来两个瓶子放到叶离面前：“这个还有这个！你拿过去洗吧！”像是怕叶离继续纠缠下去，秋沐把东西塞进叶离怀里，大声道：“给你给你都给你了，赶紧进去。” “......神经病。” 叶离嘀咕了一句，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秋沐一眼，抱着东西往厕所里走。 秋沐听到厕所门合上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因为叶离来回走过，所以在地上留下的两行湿漉漉的脚印，沿着脚印的方向往前看，猝不及防的，那白花花的身体又钻进了眼帘。 “‘护发素’是什么？” 原本还只是看了个冰山一角的秋沐，这回是彻底把叶离的身体看了个一干二净。 他差点就要给这个小祖宗跪了，崩溃着声线道：“——就是洗完头发之后用的，可以让头发很顺滑的东西！” “这样啊。”叶离似懂非懂地看了眼手里的护发素，又钻了回去。 秋沐在后面大喊：“关门！” 叶离探出了个脑袋：“毛病！”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 秋沐双手抱头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发出一道被人用手掐住喉咙一样嘶哑声音。 竟然因为这点事情弄得那么狼狈，真是太丢人了。 第20章 开心的叶离 抱着衣服坐在沙发上，秋沐心想自己一定要淡定，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乱了方寸。 叶离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 秋沐故作坦然的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见叶离身上穿着一件短裤，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虽然穿成这样，可也比之前好多了。 放心了的同时，秋沐摆出一副说教的口吻，对叶离正色道：“以后不准在家里随便赤.裸身体。” 叶离一脸莫名其妙：“我当然不会了。” 秋沐气不打一处来，不会你刚才还光溜溜的跑出来，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性之间最基本的礼貌”啊！ 叶离嗅了嗅自己的手背，说：“你这个沐浴露味道好香啊，而且用起来特别滑。” 秋沐：“用不着和我说这些细节！” 不是很容易会去联想那个画面吗！ 叶离：“......你凶什么？” “......” 秋沐：“嗯......没什么，抱歉 。” 叶离拿着毛巾擦头发，耸耸肩说了句“好吧”，转身进了卧室。 秋沐抱着衣服，逃也似地走进浴室。刚想说可以一段时间不去面对叶离，放松的整理好心态了。刚一进去，鼻尖就敏锐捕捉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忍不住脊背一抖，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了方才亲眼目睹的白花花身体，联想到那人不久前还站在这个小房间里淋着沐浴，抬起胳膊缓缓擦拭着身上乳液的模样，秋沐便一口凉气倒吸上来。 “......太可怕了，赶紧停下来。” 狼狈地关上门，冲到洗手池旁打开冷水往自己脸上泼：“那是个小孩儿那是个小孩儿。” ——可是谷雨现在也只是个小孩儿啊。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一跳的秋沐连忙抬起头，目光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催眠般的说道：“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怎么一样，这怎么会是一回事。 动作粗暴的慌忙将衣服脱下来扔到一旁，秋沐跑到淋浴器下打开了冷水，一边靠外力强行冷静下来，一边埋怨男人怎么都这么没节操。 看到一个小孩儿的裸.体也反应这么大，开什么玩笑啊！就算内在是一个禁欲多年的“三十岁大叔”，大脑也应该和身体年龄一样，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才行。 单身了二十多年，“纯洁如同白纸”的童子鸡秋沐，在头顶冰凉的水珠洗刷中，自我谴责了整整一分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平静地洗起澡来。 二十分钟后，叶离听到厕所方向开门的声音，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和秋沐道：“怎么这么慢。” 秋沐：“嗯......” 叶离：“进来吧，我已经把床铺好了。” 秋沐身体一僵：“额......” 叶离看出了秋沐的不情愿，停顿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我打了个地铺。” 秋沐顿时如释重负地笑了：“早说啊！” “......” 叶离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薄毯子：“盖这个可以吗？我前两天刚洗好晒过的，很干净。” 他以为秋沐不情愿的原因是嫌弃他这里条件差，和他挤在一起睡会很难受。想着要尽量照顾秋沐，所以特意多解释了两句，让秋沐安心：“枕头会不会太高了？” 秋沐十分满意的看着地上的床铺：“没关系，我没那么讲究。” “......”叶离心想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一个比秋沐还讲究的人，但还是没有拆秋沐的台，默认了他的说法：“那就睡吧。” 秋沐躺在地铺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道：“感觉还挺新鲜的。” 叶离：“嗯。” 秋沐提议道：“聊会儿？” 叶离：“聊什么。” 秋沐想了想，侧过身子，脸朝着叶离那边。 “说说你喜欢的女生？” 叶离：“没有那种人。” 秋沐：“总有几个格外注意的吧。” 叶离：“你怎么和班上那些白痴男生一样，整天想着这些事情。” 秋沐喊冤：“我哪有！” 他很少和人说起过这方面的话题，不如说，他经常刻意回避这类的话题，因为想也知道聊天的内容不会有多愉快。今天愿意主动聊起来，那可是头一遭。 叶离不耐烦的打发道：“没想过这些事情。” 秋沐：“什么啊......” “我不想和人谈恋爱，也不像和人结婚。”叶离说：“感觉女生都好麻烦。” 秋沐笑了起来：“等你上了初中，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叶离：“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秋沐：“有啊。” 叶离显得有些惊讶。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向秋沐：“谁？” “你都不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那我也不告诉你。” 叶离开始猜测：“是我们班上的吗？” 秋沐笑而不语。 叶离嫌弃道：“别啊，她们都好笨的。” “......你看人的标准是根据他们笨不笨吗？” 叶离说：“那当然了，起码也得像你和小雨这样才行。” “那你得去找个天才结婚。”秋沐道。 叶离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白白的脚掌踩了踩秋沐的大腿，说：“告诉我是谁。” 秋沐嘻嘻笑道：“就不说。” 叶离拿起枕头偷袭的仍向秋沐。趁着秋沐躲避的功夫，跳下床，再次抓起枕头的两边按在秋沐身上，把他压在地上。 拍了拍的脑袋，叶离说：“说不说。” 秋沐扭曲着身体，企图从枕头下挣脱出来。哈哈大笑：“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叶离保持跨坐的姿势，用身体的总重量压制着秋沐，然后抓他痒痒：“是谁？是谁？” 秋沐咯咯咯的直笑，身体弯曲着躲避攻击：“别抓了，哈哈哈，别抓了。” 叶离还是头一次和朋友玩得这么“野”，忽然觉得很开心，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彻底忘记了昨天晚上，自己还是孤单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四周墙壁发呆的场景。开始和秋沐打闹起来：“说不说，说不说。” 其实早就忘记自己的目的是逼秋沐说出心仪的对象是谁了，叶离拿起枕头，和秋沐玩起了“枕头大战”。 两个人在小小的房间里跑来跑去，笑声回荡在屋内，在夜空中飘出去好远。 半个小时后，两个少年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尤带着未褪去的笑意。 秋沐感觉自己笑得面部肌肉都痛了：“哈哈，你这傻子，还有人笨到拿头撞床的......” 叶离一只手捂着脑袋，疼痛都因为笑意而显得微不足道起来。随手拿过手边的枕头往秋沐那边扔：“打不死你。” 秋沐被砸了一下，反而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哈。” 叶离往秋沐那边毛毛虫般爬了两下，蹭到秋沐身边。秋沐不知道叶离想干什么，笑意盎然的看着他，谁知叶离在秋沐的注视中，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上滚了过去。 秋沐微笑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 叶离捡起被自己扔走的枕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和你玩了，睡觉，笨蛋。” 秋沐回过神来，都忘记要反驳那句“笨蛋”。 “嗯，啊，睡、睡吧。” 叶离一脸尽兴地走回床边，扑通一声跳了上去。 玩得真开心。 秋沐：“......” 第21章 相处融洽的二人 第二天中午。 叶离和秋沐双手提着装满蔬菜肉类的塑料袋，从菜市场回来。 叶离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处理这么多好食材，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下手。 看着砧板上各式蔬菜肉类以及海鲜，叶离询问道：“虾你想怎么吃？” 秋沐：“红烧吧。” “排骨呢？” “糖醋？” 叶离看上去有些犯难：“我没办法做得和黄阿姨一样好吃。” “没关系。” 叶离却意外的很执拗：“不行，太浪费了。万一我做出来你不吃怎么办。” 秋沐：“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叶离怎么可能因为这句话，就放心大胆的动手去做了：“不喜欢吃干嘛逼自己吃，你嘴巴那么叼，肯定吃得不开心——而且浪费这些东西也不好，要不我们拿去你家，让黄阿姨来做吧。” 秋沐就是为了叶离，才特意买这么多东西的。真要带回自己家去了，那结果和请叶离到自己家吃顿饭有什么区别。 秋沐劝道：“你就放心地炒吧。” 叶离：“我不。” “......”和叶离对视了十几秒，叶离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秋沐没办法了：“那我来炒行了吧。” 叶离表示怀疑：“......你还会做菜？” 估计做得都没他做地好吃吧。 秋沐说：“你这什么眼神，你见过我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情吗？” 叶离：“没有倒是没有......” 可不管秋沐再怎么天才，也不至于连从来没接触过的事情，都能轻松掌握吧。 做菜可是很讲究实际操作经验的。 秋沐道：“不相信就算了，等会儿我把菜做出来，你可别流口水。” 叶离：“......” 秋沐：“站在旁边给我打下手吧。” 叶离无奈：“你真的会做菜吗？别把我家厨房给炸了。” 秋沐忽略了叶离的不信任，吩咐道：“去去，先把菜给洗了。” 一个小时后。 叶离看着桌上的菜色发呆。 秋沐递过去碗和筷子：“愣着不动做什么，等会儿菜都要凉了。” 叶离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呢。” 秋沐一怔：“啊？” 难不成叶离是在骂他？ 叶离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接过筷子夹了个糖醋排骨放进嘴里。 “......”汁液浓厚，酸甜爽口，肉质鲜嫩，好吃到他都没办法睁眼说瞎话的挑出刺来。只能再次被秋沐的“非人”郁闷到说不出话。 秋沐笑意盎然地看着叶离，嘚瑟道：“好吃吧。” 叶离艰难点头，对自己竟然连做菜都比不过秋沐而感到绝望。 秋沐笑嘻嘻的说：“昨天你请我吃，今天我请你吃。” 叶离：“昨天那些菜，和今天这些能比吗。” 秋沐笑道：“在我心里自然是能比的。” 叶离奇怪：“为什么？” 秋沐说：“因为是你炒的啊。” 叶离懒得搭理秋沐的油嘴滑舌：“说什么鬼话，那些菜一点都不好吃。” “但你看我昨天不是把饭都吃完了吗？”秋沐道：“我可没有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挑食的不吃饭啊，你别冤枉我。” 叶离一想，心说昨天秋沐好像还真是这样。 “对啊，真奇怪了。” 秋沐哭笑不得：“所以我刚才说的‘因为是你炒的菜’，就这么被你无视了吗？” 叶离：“难道还是真的不成。” 秋沐：“自然是真的了。” 叶离：“......” 秋沐想要通过举例子让叶离明白：“你吃我炒的菜，没有感觉到开心吗？” 所以他吃叶离炒的菜，也很开心啊。 可惜叶离完全不配合，很不给面子的说：“当然不开心了！第一次下厨就炒成这样，我不和你翻脸就不错了。” 秋沐立马哈哈笑了起来：“那你就争取以后炒的菜比我还好吃就是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叶离哼了一声：“只要有我在，以后你能下厨炒菜的机会可不多了。” 秋沐笑眯眯的：“那感情好。” ...... 如此在叶离家住了两天，看叶离已经差不多忘记要去在意母亲不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安心后，秋沐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终于愿意走了。”对此，叶离是这么表示的。 秋沐“唔”了一声：“我带过来的东西就放在你这里，想用就随便用吧——反正我也把你的那些东西都扔了，就当做补偿。” 叶离不是笨蛋，早就看出秋沐死皮赖脸住进来的目的了。心里承了情，嘴上却没有多说什么：“知道了。” 叶离把背包跨在背上，又道：“爷爷又给我找了两个新老师，专门教初中课程的。后天开始上课了，记得过来。” 叶离：“嗯。” 秋沐想了想，又说：“对了，趁着哪天有时间，一起出门逛逛吧？” 叶离：“干嘛？” 秋沐：“买点衣服什么的。” 叶离没有多想：“好啊。” 秋沐看叶离同意，心满意足道：“那哥走了。” 叶离送秋沐出了门，临走时秋沐看了一眼叶离。趁叶离没反应过来，秋沐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用力捏了一把叶离的脸，将他的脸挤成一个古怪的形状，然后捏完就跑：“哈哈哈。” 叶离追在后面踢了秋沐一脚：“快点滚！” “啊！反对暴力！” 第22章 为爱投资的秋沐 虽然说好是后天才开始家教，可第二天清早，叶离就敲响了秋沐家的门。 秋沐看见叶离出现有些惊讶，打开门迎叶离进来。 “怎么，一晚上不见就想我了。” 叶离没有回应秋沐的打趣，站在玄关处换鞋，依稀听见客厅里传来游戏机的声音，就问道：“小雨也在吗？” 也不用秋沐回答，叶离换好鞋子往探头客厅里一瞧，果然看见谷雨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坐垫上，手里拿着游戏手柄在玩。 看见叶离到来，谷雨放下手柄冲他挥手打招呼：“小离！你也来啦！” 叶离背上背着书包，看了下客厅的模样，说：“玩游戏呢？” “你要不要玩？”谷雨将另一个手柄递了过去，邀请叶离加入。 叶离接过手柄：“好啊，怎么玩。” “你就这样......” 只要是小孩，没几个会不喜欢玩耍。叶离过去几年被众多繁琐的事情压在身上喘不过气，但凡有空便想着要去抓紧时间学习，根本无暇去玩耍。 如今母亲不在身边，又恰逢暑假假期，小学毕业后甚至连个作业都没有，所以一下子闲了下来。 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忽然变得只要将自己的一日三餐顾好就行，叶离竟然有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 秋沐站在两个孩子身后，安静的看着他们打游戏，偶尔说句话，出个主意。 叶离道：“对了，秋沐你不是说要去买衣服吗？今天天气不错，要不今天去吧。” 谷雨疑惑：“买衣服？” 秋沐：“行啊——小雨去吗？” 谷雨一向最喜欢热闹，立马点头答应：“去！” - “这个怎么样？” 吃过午饭，三人坐车来到附近的商业街。谷雨从架子上取了一顶蓝色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好看吗？” 秋沐自然是要点头表示称赞的：“好看。” “是吗？”疑惑的语气反问了一句，戴着帽子去照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谷雨说：“也不是很好看吧。”说完又选了另外一个黑色银边，绣着酷炫骷髅图案的鸭舌帽：“这个挺不错的。” 秋沐：“喜欢吗？” 谷雨：“嗯。” 秋沐伸手掏出钱包：“那就买这个了。” 谷雨楞了一下：“啊？不用啦，我自己有钱，而且也不是特别想要。” 秋沐：“喜欢就买，不用和我客气。” 谷雨看秋沐已经拿出钱递给销售员了，就说：“那谢啦，等会儿请你吃冰棒。” 秋沐笑着道：“好。” 叶离站在一旁，没有伸手去拿帽子，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俩互动。等谷雨买完东西没兴致再逛了，三人又走出帽子店，去下一个地方。 童装店内，迎面一阵凉风吹来，打得足足的冷气让三人的表情均是一阵放松。 谷雨忽然眼前一亮，“哇——”了一声，跑上前指着一件衣服道：“这里也有个骷髅头诶！好帅啊！” 秋沐看谷雨开心，自己也变得很开心：“喜欢吗？” 谷雨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不行，这种衣服买回去会被妈妈扔了的。” 秋沐笑出声：“那就换成别的衣服吧。”说完回头对跟在后面，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叶离道：“怎么了？” “......” 叶离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走到架子旁默默看起了衣服来。 谷雨抱着一件淡蓝色体恤跑过来，对秋沐说：“这件好看吧！” 秋沐：“好看。” 谷雨：“我给小离选的！” 叶离闻声转过头来，诧异道：“我？” 谷雨抱着衣服跑到叶离身边，将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道：“真合适！” 秋沐看了以后也道：“很精神。” 叶离抬起手，掌心挡着谷雨一直往这边塞的衣服：“我就......” 谷雨拉着叶离去试衣间：“来来，换上看看。” 秋沐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叶离在谷雨的半推半拉下进了试衣间。等试衣间门眼看就要关上了，秋沐忽然变了脸色，连忙走过去问道：“小雨你也进里面去做什么？” 谷雨从试衣间里探出头来：“我帮忙啊？” “小离自己会穿衣服。”秋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我们一起帮他看看别的衣服吧。” “可是小离不愿意脱。”谷雨从门缝探出来的脑袋下面，伸出来一只手，手上还攒着方才那件淡蓝色衣服的袖子。 “......”秋沐皱起眉来：“叶离。”他的声音带了点威胁的意思。 叶离闷闷的声音从里头穿出来：“知道了，我在脱。” 秋沐对谷雨道：“小离说他自己会换衣服的，出来吧。” 看秋沐接连说了两次，谷雨不再坚持，也就出来了。 秋沐说：“帮小离再多选几件。” 叶离站在换衣间，一边换衣服，耳朵和嘴巴一边不肯闲着：“别帮我选了，你看自己的吧。” 秋沐把这句话当做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的随口回答道：“一起看。” “......” 叶离打开门从试衣间里出来，看上去有些不乐意。 谷雨眼前一亮：“真好看！”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平时有衣服就随便穿穿，从来不会讲究好不好看、新不新潮的叶离，不过是换上一件带了些时尚元素的上衣，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就大不一样了。 说到底也是底子好，五官端正，模样俊俏，皮肤也不错，所以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服装便是在这个基础上大大的加了几分，把原本就出众的人装扮得更加好看了。 秋沐从旁边拉过一个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裤，递给叶离：“这一套也试试。” 叶离嫌弃道：“不用了吧，白色衣服很难洗。” 还真是符合叶离性格的发言......秋沐只好将白色上衣换成可以和黑色短裤搭成一套的黑色上衣，说：“这样呢？” 叶离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接受了。 伸手拿过两件衣服，转身去试衣间又换了起来。 秋沐在外面对叶离道：“刚才那件衣服大小怎么样？” “刚刚好。”叶离说：“不过还是大一个尺码吧，不然明年说不定又小了。” 秋沐说：“小了说明你长高了。”没有理睬叶离的提议。 叶离穿着衣服走了出来：“怎么样？” 结果两个人纷纷皱起眉，秋沐摇头说：“不好看。” 谷雨道：“也不是说不好看，但是比起刚才那件，黑色不适合你。” 秋沐道：“本来就一直苦着个脸，穿上这个更死板的了。” 叶离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什么时候苦着个脸了。”说完又低头看了看衣服，诉说了自己的主张：“我觉得黑色很好啊。” “那是因为你喜欢耐脏一点的衣服而已。”秋沐才不会搭理叶离的这套说法。 谷雨走上前，把方才他又选出来的几套衣服塞进叶离怀里：“好啦好啦，快把这身衣服脱下来，试试这些。” 叶离：“怎么这么多！” 谷雨嘻嘻笑道：“乖啦。” 叶离皱眉：“不用了吧，我......”他看了一眼店员，终于还是把自己一直想着的事情说出来了：“我没带那么多钱。” 本来想着等会儿去地摊夜市那里买几件衣服的，谁知道变成自己要到店里来买了。 “我就买刚才那件蓝色的可以了。” 谷雨瘪着嘴巴：“什么啊。” 叶离叹了口气：“差不多就行了。” 秋沐想了想，说：“钱不够我借给你。” 叶离无奈的眼神看着秋沐，像是在问“你何必为难我”。 秋沐只能讲真话了：“我想送你几套衣服。” 所以才一直装作没看出叶离的窘迫，勉强着他去不断试衣服。 叶离的立场一退再退，说道：“真要送，送点便宜的也就算了。” 秋沐不认可道：“你这是什么话。” 他有点生气：“不想试的话，那我就看着合适，随便给你买了。” 叶离：“......” 谷雨不知道一向好脾气的秋沐为什么忽然发火了，下意识对叶离劝道：“小离，你就去穿着试试吧。” “......” 如果是以前的叶离，秋沐生不生气他才不会在意，但现在，他却不太敢做这种事。 感觉秋沐就是吃定了他不会随便翻脸这点，所以各种拿捏他，让他去做许多平时不会做的事情。 高兴是自然高兴的，可总是被秋沐帮助，自己却什么也回报不了对方这点，让叶离感觉很不自在。 挑挑选选折腾了半天，秋沐因为叶离的那句话，所以变本加厉的给叶离又找来了更多的衣服。叶离中意的那件黑色上衣终究还是没能得偿所愿的买回去，作为补偿，秋沐把那个黑色的短裤加进了购物单。 谷雨看着堆得老高的衣服张大了嘴巴，方才选的太入神，压根忘记接下来这些衣服其实是得买回去的。 他对秋沐道：“这么多衣服，你真的要买啊。” 秋沐掏钱掏的面不改色：“嗯。” 这条街的商铺都是平价店，就算给叶离买了十几件衣服，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千块出头。还没有他前世随手买的一个领带夹零头贵。 叶离听到数字后吓一跳，说：“怎么这么多！” 他开始盘算，去年过年的时候，秋沐爷爷给他的压岁钱，是不是这时候该拿出来用了。 秋沐把店员装好的衣服袋子递到叶离手上：“拿好了。” 叶离下意识接过秋沐。 “太贵了......”他喃喃道。 秋沐：“不贵，你喜欢就好。” 叶离忍不住看向秋沐，说：“你——” 秋沐发出一个音节：“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叶离说：“......我会把钱记下来，以后还给你的。” 秋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忍俊不禁道：“嗯，好。” 第23章 露出马脚的秋沐 傍晚时分，太阳躲在山后头，将最后一点阳光洒向地面，为城市晕染上一层金黄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家家户户屋内飘出的饭菜香味。三个少年尽兴而归，提着大大小小的物品回到秋沐家中。 保姆恰好将晚饭做好了摆在了桌子上。 “回来了，吃饭吧。”她招呼道。 叶离和谷雨本来是过来秋沐家取回东西便打算离开的。秋沐挽留道：“一起吃吧。” 谷雨欢呼一声：“又能吃黄阿姨炒的菜了！” 叶离看二人都这么说，没有说拒绝的话让他们扫兴，乖乖坐在餐桌前，和他们一起享用了这顿热闹的晚餐。 吃完饭，谷雨提议三个人一块儿打游戏。先去把今天买了的东西送回隔壁的家里，然后拎着几根冰棒跑到秋沐家，说是今天帽子的谢礼。 三人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冰棒一边打游戏，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 老人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玩耍，抬起头看了看时钟，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秋沐注意到后问道：“时间晚了，您先去休息吧。” 和秋沐他们一样，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是过得快，一不留神过了点。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去睡了的老人站起身，道：“嗯......小雨，你们不要玩的太晚，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叶离连忙站起身告辞：“我也该走了。” 谷雨：“我们一起吧！” 秋沐说：“都这个时候了，我送你们吧。” 老人却说：“小离今天就住在这里，反正明天还要过来。” 叶离婉拒：“不用了爷爷，也就十几分钟的路。” 秋沐想想，觉得老人说的也是：“你一个小孩子，走夜路也不安全。何况家里也就你一个人不是吗？回不回去也没关系。” 什么叫“你一个小孩子”，叶离忍不住嘀咕了句。 秋沐继续道：“正好衣服这里也有，晚上洗了明天就能穿。课本什么的你也带过来了，明天不用回去也能直接上课。” 听秋沐这么说来，好像回去反而更麻烦一些？ 叶离想了想，道：“那......就打扰了。” 爷爷笑着说：“沐儿你照顾一下小离，爷爷困了，先去睡了。” 秋沐：“嗯，爷爷晚安。” 先陪谷雨回到他家，目送谷雨平安走进房子里，秋沐走回屋内。客厅里，叶离正在整理今天买回来的衣服。 秋沐说：“把衣服都拿出来吧，放进洗衣机里一起洗了，毛巾和浴巾我给你拿两条新的。” 叶离点点头，抱着一堆衣服跟了过去。 “还好今天把睡衣也买了——睡衣先不洗，直接穿一晚上可以吗？或者裸睡也可以，反正客房里谁也看不见。” 秋沐从柜子中取出备用的毛巾和浴巾，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一个一个指给叶离看：“这个是洗发露和护发素，这个是沐浴露，然后这个是身体乳，洗完澡之后擦的。浴缸上面的龙头往左边是冷水往右边是热水。” 叶离一个个记下来：“嗯。” 秋沐将叶离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示范给他看：“先注水，然后倒一点洗衣粉进去，关上盖子按下这个按钮，等它停下来了，衣服就洗好可以直接拿出去晾了——客房里有个小阳台，衣柜里面的衣架你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叶离看着洗衣机夸赞道：“好方便啊。” 秋沐：“等会儿你洗澡前，记得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洗了。” 叶离点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对。他说道：“我没有内裤。” “......”虽然有几条没穿过的新内裤放在衣柜里储备着，可要把他们借给叶离，秋沐又不是很乐意。“晚上先不穿，现在洗了明天应该就能干了。” 叶离便没有问题要问了：“好。” “客房在左手边过道那里，穿过我房间往里走，没锁门的那个就是。”说到一半，秋沐忽然皱了皱眉，伸出手捂了一下肚子。“总之你洗吧。” “嗯。” 出了浴室，帮忙关好门，秋沐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冰棒吃太多了吗？” - 赤着足从浴缸里走出来，透明的水珠顺着肌肤缓慢往下滑落。日光灯照耀下如同羊脂般的光滑皮肤，在周围雾蒙蒙的水汽遮挡中若隐若现。 拿起毛巾搭在头上，吸干发梢上的水渍，然后随意的搭在肩膀上。叶离走到洗衣机前，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这样就好了啊......” 从来没有用过洗衣机，实际使用起来真是出乎意外的轻松。原本隔上两天就得花一小时时间去手洗衣服的叶离，暗暗决定等以后自己工作赚钱了，一定要给家里置办台洗衣机享受一下。 从一旁放置衣物的篮子里取出睡衣穿在身上，低头往身下看了一眼：“......凉飕飕的。” 抱着洗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浴室。 左手边过道最里面的房间......走廊上的灯没有开，叶离只能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缓慢地往前行进。刚走到一半，右边脸颊处一阵冷风拂过，疑惑地转过头往那边看去，发现一扇白色的门扉微微打开。 这里是秋沐的房间，叶离曾进去玩过几次，所以知道。里面应该是开了空调，所以才会有冷气跑出来吧。 抬起手轻轻推开门，想要和里面的秋沐打一声招呼，告诉他门没有关好。漆黑昏暗的房间，只有幽幽的电脑屏幕印入眼帘，叶离呼唤道：“秋沐？” 没有得到回应，叶离抬起手打开灯，床上和电脑桌前均没有秋沐本人的身影，他疑惑地皱起了眉。 上哪儿去了？ “怎么了 ？”秋沐的声音从叶离身后响起，叶离转过身，看见秋沐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于是让出了门口的位置：“你门没关，冷气都跑出来了。” “这样啊。”秋沐示意叶离进来，顺手将门带上。“有事吗？” 事倒是没什么事。叶离询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肚子有点难受，去二楼的卫生间了。”坐到电脑桌前，秋沐随口答道：“可能是刚吃完饭就吃冰棒，闹肚子吧。” 叶离：“你在看什么？” “嗯？这个吗？”秋沐对着电脑屏幕说：“看一下我家的股票。” “股票？”叶离听过这个词，但是“我家的股票”是什么意思：“你买股票了吗？” 秋沐：“就随便看看......你不去睡吗？” 叶离手上还拿着半干不干的衣服，说：“现在去睡了。” 秋沐没回头，打了个哈欠，声音迷迷糊糊道：“嗯，晚安。”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秋沐继续研究了一会儿股票，大致看了一遍之后，他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操控着鼠标将电脑关上。 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起身慢吞吞地掀开被子爬上床。眼睛刚闭上的瞬间，秋沐忽然感觉好像什么事情忘记了，却不知道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躺在床上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左手胳膊枕着脑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几分钟后，秋沐想到自己忘记了什么——叶离决定留下来是在晚上十点，保姆下班时间是晚上八点。所以平时都是收拾起来没有使用的客房，现在应该是空荡荡的，连床单都没有一张。 那么问题来了，叶离现在是怎么睡觉的？ 虽然叶离已经十二岁了，给自己整理个床铺应该没问题。但掂量了一下，觉得好歹叶离也是客人，就这样让人家住进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客房似乎不太礼貌。所以秋沐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扣扣”两声，手指敲上门板。 “进来吧。”叶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门没有锁。” 秋沐推开门走进去：“床单和被子fan——” 话刚说到一半，秋沐就眼前看到的画面惊了一下，牙齿狠狠咬到舌头，捂着嘴巴快速转过身。 他狼狈道：“......你在别人家也这么开放的吗？！” 秋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甚至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抱歉，这个睡衣不穿内裤的话太割肉了，锁边的位置正好对着下面。”窸窸窣窣钻被子的声音从叶离那边响起，他说道：“下面裤子不穿只穿上面感觉好奇怪，而且你说裸睡也没关系的，所以我就干脆不穿了。” 照这么说，导致这一切原因的真正元凶竟然是秋沐自己？秋沐小心翼翼转过头，睁开眼慢慢露出一点视线，见叶离已经钻进被子了，才松了口气直起身，没话找话道：“被子找到了？” “就在衣柜里面，我刚才拿衣架晾衣服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就动手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秋沐说：“是我粗心了，没帮你把东西提前准备好，抱歉。” 本来在浴室里的时候，秋沐是还记得的，但是因为忽然肚子疼，所以出了于是转身直接去了趟卫生间。来回跑了两趟之后，直接就给忘干净了。 叶离疑惑的看着他：“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比起昨天让秋沐拿条薄毯就窝在地上睡一晚，叶离自觉现在的待遇已经很好了。 秋沐就说：“额，是吗。”其实他只是想让叶离忽略掉刚才自己那让不正常的反应，所以闲扯几句而已。拉过房门往后退了一步道：“热的话自己开空调，遥控应该是放在床头柜里的——我回去了。” “知道了，明天见。”叶离看上去态度和往常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 秋沐松了口气：“......明天见。” 关上门，靠在门旁的墙壁上，秋沐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疲倦感。 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接连两天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小心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而且次次都没有心理准备，真是对心脏不友好。 如果是心里有数的情况下看见，他的反应还不至于这么过激。以前去泳池或海边的时候，放眼望去也能看见许多展露身体的男男女女，秋沐和大多数人一样，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但突发状况就太考验别人的应急反应了，绝大部分人看到异性身体的瞬间，第一直觉不都是避嫌么，他只是将那“异性”的范围，稍微扩大到“两性”而已，应该不会太古怪吧...... 应该。 秋沐默默叹了口气，只能这样说服自己。然后祈祷叶离那一贯对身边事物反应十分敏感的孩子，能够在这方面稍微迟钝一些了。 第24章 叶离世界观刷新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保持早睡早起作息的叶离换上已经干了的新衣服，来到客厅。 “爷爷、阿姨早上好。” 保姆将屋外信箱里，早晨刚送来的几份报纸放到老人面前，对叶离微笑道：“早上好。想吃点三明治吗？今天的小番茄很甜。” 叶离：“好的，谢谢阿姨。” 保姆又对老人确认道：“您今天还是包子、油条和豆浆吗？” 老人戴上老花镜，摊开握手上的报纸抖了抖：“嗯。” 叶离走过去，坐在老人旁边：“我能和您一起看吗？” 老人将报纸往叶离方向放过去了一些，笑容和蔼：“一起看吧。” 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面前的报纸。二人都很专注，偌大的客厅只能听见纸张在空中翻动的声音。 安静地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阅读到了一半，叶离忽然开口：“爷爷，如果您遇到了问题，一般会怎么解决？” 老人回答的很快：“能自己解决便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就请别人去解决。” “那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呢？” “找相关人员询问。” 叶离：“可是我连问题是什么都说不清楚。” 老人停下阅读的进度，眼神看向叶离，笑着道：“是什么问题，和爷爷说说，说不定爷爷能帮到你。” 叶离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有种感觉，说不出来。” 老人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这样的话，试试沐儿房间里的那个东西怎么样？” “小沐房间里的东西？” 老人回想了一下：“‘电脑’——是这么叫的吧？听沐儿说，里面储存了世界各地的资料。我试着用过一次，挺有意思的。” 叶离想想，觉得也是：“那我等会儿去拜托小沐，让他教我怎么用电脑好了。”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秋沐便从走廊里走了出来。听见叶离这句话，他道：“你想用电脑？” 叶离：“嗯。” 秋沐道：“那你过来吧。” 转身带着叶离一起走向房间。开电脑的功夫，叶离站在电脑桌后面，观察了一下秋沐的房间。 秋沐的房间十分整洁，东西摆放的很整齐，家具和床单、窗帘的颜色都是偏向深色系的，整体氛围看上去十分成熟。 没有太多小孩子应该有的东西出现，书柜中也没有漫画之类的存在，反而都是一些叶离看不太懂的专业书籍一排排地摆放过去。 叶离没有去过别的同学家里，所以不知道其他同龄人的卧室是什么模样，但就拿谷雨的房间和这里比较，明显还是谷雨那里更像是小孩住的地方。 音箱发出悦耳的电脑开机声，叶离收回注意力，恰好看见秋沐转头对他问道：“想要我教你什么？” 叶离：“我想学下怎么上网查东西。” 和谷雨一打开电脑就叫着要玩小游戏不同，确实是像叶离会说的话。 “这个简单。” 秋沐操控着鼠标挪向浏览器，双击左键打开程序。指着跳出来的页面，他和叶离介绍道：“在这个地方输入你想要问的事情，电脑就会为你搜索出相关内容。” “我能试试吗？” 秋沐便让开了电脑前的座位，示意叶离坐上去：“试吧。” 叶离抬起手，想了想要搜索的内容，动作不是很熟练的将鼠标挪到搜索栏处，手指敲打在键盘上，做起了“一阳指”。 gu......piao...... 看着叶离找到了对应的字按下空格键，秋沐左眉轻轻一挑：“小离对股票感兴趣？” 叶离：“有一点。” 秋沐笑了：“想学吗？” 叶离反问：“你会吗？” “会。”秋沐说：“你如果真心想学，我可以教你。” 叶离家里穷，所以总是在意着钱方面的事情。通过这个让他赚点“零花钱”也不错，免得以后秋沐每次给他买点什么东西，都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叶离迟疑了一下：“听新闻说，股票一不留神很容易血本无归。” 秋沐道：“有我在旁边看着，不会出太大问题的。” 好歹在工作了好几年，又有着未来十几年的先知记忆，秋沐就算再怎么不上心，也不至于让叶离亏了。 叶离不明白秋沐哪儿来的自信，毕竟在他眼中，秋沐虽然厉害，也只是个和他同龄的小孩。于是说道：“你还是先教教我，让我熟悉一下情况吧。” 秋沐：“行。” 叶离又问：“你是不是研究股票很久了，昨天晚上看你也在看股票——‘我们家的股票’是什么意思，你已经买了吗？” 秋沐：“我年龄还没到，开不了户。那是我家公司的股票，想着上市这么久了都没怎么关注过，所以随便看看K线图的走势观望一下，倒也没什么。” 叶离疑惑道：“公司？上市？” 秋沐：“嗯，这个你可能听不太明白吧？” 叶离深谙活学活用的精髓，转过头看向屏幕：“我查一下。” 秋沐笑了笑，便没有解释，让叶离自己查。他提醒道：“‘shi’是城市的那个市。” 叶离改正了错别字。输入“上市公司”四个字，按下了回车键。 新的界面跳了出来，叶离望着屏幕上的内容低声念道：“......股票经□□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核准，向社会公开发行。公司股本总额不少于人民币三......” 叶离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诧异道：“三千万？！” 过于震惊的表情，逗得一旁秋沐有些想笑。每当这种不一样的表情出现在那个“面瘫”叶离的脸上，效果总是出奇的好。 叶离完全忘了一旁秋沐存在，越念声音越响亮：“开业时间在三年以上，最近三年连续盈利;年度净利润均为正数且累计超过人民币3000万元，年度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累计超过人民币5000万元。” 叶离一边看，一边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认识数字了。在这个百万富翁都还是“都市传说”的年代，忽然得知自己朋友家的“公司”竟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受到冲击太大，反而没有实感了。 “这是成为上市公司的基本条件。”秋沐解释道：“说起来厉害，其实也没什么。想要在商界这个舞台更好的施展拳脚，成为上市公司，就相当于一脚刚刚迈入了一个更大更高点的新门栏，刚刚起步而已。” 任何想要做大做强、成为世界级级别的公司，上市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召集融资。吸引全国上下一亿多的股民参与其中，然后公司的市值因此瞬间膨胀数倍。 秋沐家的公司，规模远比其他一般的上市公司庞大。不过此时就算说了，叶离也听不懂吧。 叶离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目光对秋沐再次询证道：“可是你刚才......说你家有个‘上市公司’。” 秋沐觉得这很普通，他甚至没告诉叶离他家的公司的规模远非一般的公司可以比较，语气随意的道：“是啊。” 叶离倒吸了口凉气。 他知道秋沐家不缺钱，但哪儿知道不缺钱到这种地步。三千万啊！叶离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庞大数字。已经有钱到超出常识范围了。 秋沐看叶离反应这么大，心想这也就是年代的关系影响。 如果把这个数字放到十几年后，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数字听起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夸张。只是眼下的中国，经济发展远没有未来那么繁荣，“万元户”的时代刚刚过去，“全面小康”这个词汇渐渐在电视机里出现。百万千万什么的，是有些遥远了。 看着叶离那张开嘴完全忘记闭合的模样，秋沐憋笑道：“你慢慢研究吧，还有事情吗？” 叶离摇头，表情放空，显然还没有回归现实：“没有了，你先去吃早餐吧，我再看看。” 一幅“你让我冷静一下”的口吻。 秋沐就听他的了：“那好吧，等会儿我把你的早餐端过来。” 看着秋沐做出房间，门和门框轻轻合上的声音响起，叶离无法理解的摇了摇头，感叹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差距过大甚至都生不出“如果我也能这样”的想法，将这个页面关上，叶离开始查询起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 ...... 十分钟后，秋沐过来敲门。手上端着三明治与牛奶，摆在了叶离的左手边。 电脑屏幕上，是初始桌面。秋沐问道：“怎么不看了？” 叶离复杂的眼神看向秋沐，秋沐猜测叶离是不是还在惦记着刚才上市的事，谁知叶离忽然没头没脑的对他道：“小沐，‘反应’这个词，是不是和我们以前理解的不太一样啊？” 秋沐疑惑：“什么？” “‘反应’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意思？”叶离换了个说法询问。 “......能有什么意思？”秋沐一时半刻没理解过来。 叶离不解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本来只是来寻求一个答案，谁知道庞大的信息量却让他的思维越来越混乱。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蹦出来的页面彻底刷新了叶离的世界观，告诉了他许多之前根本就想象不到新知识。 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更多的问题反而跃入了脑中。最后大脑负载过重宕了机，干脆关了页面冷静一下。 叶离说：“你知道同......” 同？ 等待了许久，却听不到下文。秋沐疑惑道：“同什么？” “......” 隐约明白这种话题可能不是很适合随便谈论，叶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秋沐便没再追问：“等下老师就要来了，上的是物理和化学。” 叶离顺着秋沐的话，把刚才的话题带了过去：“正好我有一个知识点没理解好......” 第25章 改变了的叶离 灼热的阳光火辣辣地照耀向大地，将地面建筑烤得滚烫。 路上野狗纷纷趴在有阴影的地方躲避着太阳，长长的舌头流淌着哈喇子搭在嘴巴外面，哈斯哈斯喘着粗气。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太阳好像忽然就成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生物最不受欢迎的存在，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抱怨它的声音。 唯一不嫌弃天气，在这烈日炎炎的盛夏，还能精力十足四处跑动的，估计也就是那群消停不下来的孩子，与热爱挥洒汗水的男生们了。 秋沐一行恰好符合了这两个条件。 他们家附近的公园，最近产生了一点不小的变动。范围扩大了一倍，还新设立了两个篮球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谷雨他们几乎一有空就会来到这里打篮球。 只是今天这个阳光，实在是比往日还要毒上几分。饶是最爱玩的谷雨也承受不住，打了一会儿球后，选择放弃：“不行，今天太热了，我们还是回去吹空调吧。” 叶离抹掉头上汗珠，感觉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滚烫的。 “二中的入学考试是这个月的月底吗？” 秋沐回答：“26号。” 叶离：“考试的范围有哪些？刘老师他们会不会知道。” “刘老师他们都是系统外的，应该不会知道初中的学校考试范围。”秋沐说：“不用打听这些，我们肯定是能考得上的。” “可二中不是有个‘实验班’吗？”叶离道：“我想进那个。但二中是市内重点学校，全市所有的学生都聚集到一起考试，说不定别的学校也有厉害的人。” 谷雨一听，紧张起来：“会考不上吗？” 秋沐觉得叶离的担心是多虑的，就算二中再怎么严格，他们几个已经提前学好未来两三年知识的学生，也不至于考不上。 但他还是道：“既然这样，那直到考试之前，我们再加把劲吧。” 谷雨表示赞同：“反正这么热，玩也玩不下去了。” 叶离一向最喜欢在别的同龄人放松下来去玩的时候，抓紧时间拉开距离了：“说的对。” ...... 两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 时隔多日再次热闹起来的校园，叶离根据座位号，找到了属于他的考试教室。 可惜他的运气不太好，一进教室，便恰巧从数以百计的考生中，遇见了另外两个过去学校的同学。 聪明的没有过去搭话，装做没看见的找位置坐下来。没过多久，叶离便听见他们关于自己的谈论声，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目光也时不时往他这边看来。 虽然早就不会被这样的言语和视线中伤，但还是会觉得很没劲。 背起书包再次站了起来，出门去找秋沐打发时间。 秋沐听说了叶离的遭遇，觉得这是个机会：“你不是说想要改变吗。” 叶离：“什么。” 秋沐：“小学的时候，你说大家不懂事，不想和他们相处，所以一直保持着孤僻的性格毕了业。现在上了初中，周围同学都长大了，没以前那么不懂事，你不打算趁机认识些新朋友吗？总不能一辈子都独来独往的吧。” 叶离低下头，目光看着地面。 没有过多久，叶离便再次抬起头，说：“我明白了。” 秋沐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只要叶离说了这句话，想必日后就会认真做到的。 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 “其实只要学着像你一样就可以了。”叶离说：“你比谁都聪明，只要一直看着你，总不会出错的。” 秋沐哑然失笑：“学我可不行，我不是好学生的典范。” 叶离看出来了：“你其实很看不起他们对吧。”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秋沐道：“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和他们接触而已。” “说到底还不是看不起。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没话聊，所以才不喜欢接触。”在秋沐面前，叶离向来是有话说话，不会刻意拐弯抹角的选择委婉一些的词汇：“你和我关系好，不就是因为我比别的同学懂事、早熟一点，所以才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秋沐笑了：“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没错。” “等初中开学以后，我会试着去参加一些班级活动，或者竞选个班干部什么的。”叶离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最好。” 秋沐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 以前的叶离，对于班干部的存在，总是摆着一幅“只有傻瓜才会觉得当班干部光荣”的态度，嚷嚷着“我光是忙家里的事情和学习就够已经呛了，谁要做这种浪费私人时间和精力的蠢事”，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看法果然就和以前不同了。 “反正我现在一个人在家，时间忽然空出来了好多。”叶离说：“虽然我还是觉得，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秋沐道：“适当学会与他人交流的技巧，掌握一些最基础的领导能力，明白如何寻找更好的方法去处理手头的事情，都是未来出了社会也能用得上的本领。以后你就明白了。” 面对叶离，他不用刻意伪装自己的想法，去营造、附和周围人对于他外表年龄的形象。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叶离会努力去思考然后接受，从来不会因为他的年龄与自己相同，就质疑他的话是“不可相信”的。所以秋沐说话的心态总是很放松，可以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至于原因——叶离刚才的那句“学习你总不会出错”已经说明了一切。 虽然叶离总是和秋沐比赛，像是把秋沐视作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竞争对手。可秋沐身上的许多闪光点，却都是叶离一直都很向往，甚至说是佩服、仰望的。所以很多时候，叶离总会把秋沐当做自己人生路上的老师和引领者，不断的去学习与思考。 为人处世的自然稳重；说话谈吐的大方成熟；如沐春风的人格魅力；淡然独立的精神品德。 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广博见闻，和比起大人都毫不逊色的敏捷思维。只要稍微认真观察一下，总能发现秋沐身上的许多优点。 他似乎与任何人都能够和睦相处，分寸把握与暗藏智慧的言行举止，算是叶离所熟悉认识的人里面，做得最为优秀的存在。 这样的好榜样就站在自己面前，不去学习吸收对方优点的话，叶离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此时，得到秋沐的肯定，叶离心态明显轻松了许多：“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荇离的评论，写了好多条呢，真的辛苦你啦，开心又感动。 (*^▽^*) 也感谢其他读者大大的评论留言，每条我都有看到。 这本书比较倾向于认认真真谈恋爱，不瞎折腾胡乱作妖的那种，前期过渡有点长，剧情活跃起来还得再过几章，等两个角色都初中二三年级了，就正式进入主线（感情线）。很快就到了，请再耐心等待一会儿吧。 然后，另一头我正在更新另一本书，《星际第一战神[重生]》，是一本爽文类型的故事。如果感兴趣的话，希望能来瞧一瞧，点个收藏（双手合十卖萌恳求）。 第26章 新同学梁涛 沿着宽阔平整的泊油路往前走去，广陵二中出现在了眼前。 粉红与嫩黄的纸质花束与红色的横幅缝在一块，高高的挂在校门上方迎风飘动，衬托着中间那“欢迎2002届新生入学”几个字更加显眼。 校园门口，人头攒动。莘莘学子背着书包，鱼贯而入地走进属于他们的校园。 一段时间过去，个头猛然又蹭蹭拔高一截了的谷雨，对身边两个小伙伴道：“说起来，当初入学考试的时候，只想着要进实验班，完全没想到实验班竟然有两个呢。还好我们都分到了一起。” 倒是那个原本还以为会有多难的考试，内容其实仅仅只局限于小学范围。满分只有400分的考卷完全限制住了三人的发挥，秋沐与叶离并列年级第一，谷雨则是因为弱项的英语扣了很多冤枉分，排名第十。 如今开学已经一个月了，三人已经彻底习惯了初中生活，融入进了这个全新的学校。 叶离与暑假时候说的一样，积极参与班级活动。在竞选班干部的时候，因为态度端正、成绩优秀的原因，直接被班主任选拔成了班长。 秋沐和谷雨则是意思意思的分别竞选了语文和科学的课代表，并且都被选上了。 走进实验一班，一个脑后扎着两条麻花辫，鼻梁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脸蛋上长着几颗小雀斑，打扮十分不起眼的朴素女孩儿，向三人走了过来——她是这个班级的副班长，算是叶离来到这个学校之后，与他第一个建立起“好同学关系”的学生。 不等叶离把书包放下，副班长便对叶离说道：“班主任老师找你，说是要问问上周课表的事情。” 看着叶离递过来的视线，秋沐笑着道：“去吧，大忙人。” 叶离便放下书包，随便地撂在课桌上，然后跟在女生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谷雨看着叶离匆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感觉小离上了初中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明明还挺自闭的，别人找他都爱答不理。现在一下子积极起来，甚至还会主动去和同学说话了。 “人怎么能一下子改变那么大呢。”谷雨对此表示不可置信。 “是吗？”秋沐却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很正常。” 像叶离这样的人，事情做与不做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有的人内向，是因为性格原因，不敢和外界接触。想要一下子变得开放起来，需要鼓起勇气不断的尝试。 叶离却是因为‘不想和外界接触’这个原因，看起来有些阴暗孤僻，实际上并不是如此，所以改变起来自然快速。 谷雨不是很明白秋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性格很是不拘小节，所以说完便忘记了这件事，继而对别的事情起了兴趣：“比起这个——小沐，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可是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数倒计时，暗暗期待着呢。 “记得。”秋沐笑着道：“也不知道小离到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谷雨捂着嘴巴，笑得狡猾：“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 学校的另一头，叶离走进教室办公室，找到班主任报告道：“老师，您找我？” 一位年纪大概四十出头，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的女人抬起头：“你来了，正好，这里有个表格你拿过去填一下。” 叶离接过表格，低头看了一眼，道：“好的。” 他在原地等了片刻，想看看老师是不是还有其他话要交代。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夹杂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老师，关于课代表的事情。”自叶离进门前，就站在班主任面前的一个男生微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别的同学担任。” 叶离侧头往男生那边看了过去——是他们班级的那个数学课代表，名字叫梁涛。身高比他稍微矮一点，坐在他座位左手边前面一排的男生。 是那种上课十分认真，经常举手发言的人。长相很清秀，鼻梁上戴着个瓶底厚的金丝半框眼镜，说话一板一眼的，不管对谁语气都很生硬，有点难以接触。 班主任说：“你的数学成绩很好，数学老师亲自点名让你做的课代表，为什么不愿意当下去。” 梁涛面无表情道：“因为这种事情太浪费时间了，没有任何意义。” 站在一旁的叶离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挑了挑眉。 班主任叹了口气，摆手道：“知道了，我会尽快和数学老师商量的。” 梁涛却据理力争，丝毫不肯让步：“老师，开学那一天您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这种态度让班主任面子上很不好看，她神色不虞地看了男生一眼，说：“知道了。你现在开始就不用做数学课代表了，回去吧。” 说话时候的语气和口吻，明显是对男生产生了不太好的看法。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如果是叶离的话，这时候肯定会马上想办法补救，但梁涛却反而露出“你早就应该这么说了”的眼神，下巴微抬，好像战争获得了胜利一般，傲慢着语气道：“谢谢老师。” 说完转身就走了，也不等老师的回话。看得身旁几人均是一幅诧异表情，心说这人怎么这样。 叶离看着对方远去背影，默默自省了数秒，然后对班主任道：“老师，表格填好了我就交给您，中午之前可以吗？” ——明明都是学生，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班主任看向叶离的眼神比之前好太多了：“恩，辛苦你了。真是，比起刚才那个梁涛，你真是优秀。” 这种话就这样在学生面前当面说出来，作为一名教师真的合适吗？叶离心里嘀咕着不尊敬的话，面上不显，笑着道：“您过奖了。” 拿着表格，与副班长一起回到实验一班，早读已经要开始了。 目光扫过坐在位置上的同班同学，方才在教师办公室里见过一面的梁涛，正不耐烦的驱赶抱着作业本送到他面前的小组长。 “我已经不是数学课代表了，作业不要放在我这里可以吗？真是给人添麻烦。” “可是......”那个学生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作业本不给你给谁啊。” 叶离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小组长道：“我作业收好了，送到课代表这里，可是他又说不收......” 叶离道：“是这样的，梁涛刚才和班主任说不再担当数学课代表的职务了。” 小组长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那作业收起来放哪儿呢？” 直接摆在讲台上也可以，但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上课的老师肯定会问起来，免不了又得解释一遍。解释的时候，梁涛那让人恼火的“理所当然”态度，肯定又会给很多人留下糟糕印象吧...... 这个时候，如果是秋沐的话，会怎么回答呢？ 叶离说：“放我这里好了，等下收集齐了，再一起交给数学老师。” 小组长听叶离愿意帮忙，松了口气。笑着感谢道：“嗯，那就交给你了！” 叶离回忆着秋沐的表情，做出一副和煦笑容：“不客气。” 小组长眼神亮了一下，感受到了叶离对自己散发出的友善和亲近，顿时对他好感大增：“——我去和别的小组长说一声，让他们直接把作业送到你这边来吧。” 叶离再一次验证了学习秋沐果然有效的“真理”，微笑着说：“谢谢你，帮大忙了。” 谁知这几句对话，不知怎么就惹到了坐在一旁的梁涛。 他的眼睛看着手里的课本，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毫不关心。嘴上却忽然冒出一句“多管闲事”，语气十分嘲讽。 这句话指的是谁，在场三人心里都清楚。 “......”叶离斜睨了梁涛一眼，没有搭理他。拿过作业本，对小组长说：“东西我收下了。” 目送小组长离开，叶离回到自己的座位。侧过头，却看见两张望着自己正笑得开心的脸。 谷雨起哄道：“哟哟，大班长，干得不错喔！” 秋沐也是含笑不语地看着叶离，一幅“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模样。 叶离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假装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他说：“好了好了，要早读了，快回自己座位上去。” 第27章 生气了的秋沐 一天时间过去的很快。傍晚时分，叶离整理好书包，叫上秋沐和谷雨一起放学回家。 “走吧。” 秋沐露出一抹抱歉的神情，对叶离道：“我和小雨要去一个地方绕下远路。” 叶离道：“没关系，我陪你们。” 谷雨却拉着秋沐的胳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打哈哈道：“不用啦，小沐说好要陪我去拿——啊啊买晚餐吃的东西，小离你先回去吧！明、明天见！” 和谷雨的口不择言心虚模样不同，秋沐神色自然的说道：“阿姨刚才发短信过来，说附近菜场的鸡腿卖完了了，让小雨去学校附近的超市里顺便买一点回去。我想着顺便买点零食，就跟他一起去了。你先回家吧。” “......”叶离十有八九是看出谷雨的不对劲了。但因为秋沐配合谷雨、交代了句“你先回去吧”的原因，叶离选择不去追问。点了点头：“好。” 谷雨松了口气，拉着秋沐的手逃也似地往外走：“拜拜，明天见！” 叶离态度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平静道：“明天见。” ...... 走出教室门，跑了好长一段路，谷雨气喘吁吁道：“我，我演得还挺像的吧！” “......”不会撒谎的谷雨也挺可爱的，秋沐言不由衷道：“像。” 谷雨说：“小离没看出来吧？” 看肯定是看出不对了，但既然没当场说出来，肯定是没有介意的。秋沐说：“去拿东西吧。” “嗯！”谷雨笑嘻嘻道：“那个蛋糕我一星期前就预定好了，上面还画了个暴龙兽呢！酷毙了你知道吗！” 秋沐微笑着说：“好期待啊。” ——几个月前，帮忙处理叶离母亲搬进疗养院所需要的手续时，秋沐曾经借用过一次叶离家的户口簿。 那时候的秋沐看了一下叶离的出生日期，日期是立秋那天，特别好记，所以秋沐一眼看过去便记住了。 前不久一次聊天的时候，秋沐和谷雨谈起了这件事。谷雨当时说了一句秋沐没有想到的话，“小离今年是不是没办法过生日了”，紧接着提议“那今年就让我们来给他过生日吧”，便开始背着叶离积极张罗了起来。 虽然外表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内心却已经迈过三十大关的秋沐，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为自己过过生日了。 在老家，秋爷爷保持老一辈人的作风，并不讲究过生日，顶多包个厚一点的红包送给他，不会刻意张罗。秋沐的爸妈又忙碌得很，没日没夜的沉浸在事业与工作中，偶尔连秋沐的念几年级都说不清楚，更别提记着日期去为秋沐过生日了。 也就是上了大学以后，秋沐认识了谷雨，才渐渐知道每个人期待着的“生日”的含义，明白过生日是什么感觉。 后来相识十年，十年来一次都没有间断过的，他总是能在生日的那天，看见谷雨提着蛋糕与食物来找他，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吃上一顿。 所以当时听到谷雨说“一起给小离准备生日吧”的时候，秋沐是很感动的。 这让他回想起了过去的日子，重温了当年的回忆。 然后再一次感叹，“这就是小雨啊，我喜欢的那个温柔的人”。 “以前小离的妈妈在家的时候，小离是不是也没怎么过过生日啊。”谷雨说：“感觉小离也不是那种讲究的人，估计也不会刻意在生日这天特意犒劳一下自己，说不定他都忘记今天是他生日了。” 秋沐回想了一下刚才叶离的反应，感觉谷雨应该是说对了。 “不然看到你刚才说话时候的样子，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明白过来的。” 谷雨疑惑：“我刚才说话的样子？”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秋沐连忙换个话题：“我是说他肯定忘记自己生日了的意思——那边有肯德基，我们去买个全家桶怎么样。” 谷雨点头称好：“嗯嗯，去买吧！” 半小时后。 “蛋糕、肯德基、可乐......”谷雨板着手指一个个数着手头的东西，回想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的。确定没有了，他又对秋沐求证道：“你说我送小离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就叶离的性子，估计不管谷雨送他什么，他都会好好的收下，小心保藏起来的吧。更何况这次谷雨选的礼物确实很有意义，叶离不可能会不喜欢。 “放心吧。”秋沐说：“其实不用做这些，直接告诉叶离，让他去我家吃晚饭也可以的。人多热闹，而且黄阿姨做的菜比外面买的好吃，叶离肯定也会觉得这样做更好。” 谷雨嚷嚷着抗议道：“这样不是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吗！总是到你家吃饭，都习惯了，压根就不能留下印象。三个人一起吃吃喝喝，悠闲的度过下午的时间，这才叫过生日嘛。” 秋沐想起前世的谷雨，似乎也是这样做的，便笑道：“也是。” 谷雨：“话说回来，小离每天都一个人回家，一个人住，真的不会感觉无聊吗？”他放学回家后，要是爸爸妈妈都不在，都会感觉家里很空荡，选择跑到秋沐家去玩呢。 “可能小离觉得这样的生活更好吧。”秋沐说：“你可能不知道——开学前爷爷其实找小离谈过一次，说让一个刚毕业的小学生独自住在外头，会很危险，提议让小离干脆在我家住下。又告诉小离生活上的事情都有黄阿姨来处理，即便住下来了也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困扰，让他不要感觉负担。但是小离说‘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给拒绝掉了。” 谷雨道：“是这样啊......” “硬是勉强人家住下来也不大好，所以爷爷说一次就没再劝了。” “要是住下来就好了呢，这样以后不管上学还是放学，我们都能随时见到小离了。打篮球的时候也能叫上小离一起......” 说到后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谷雨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这话我只和你说，你别告诉小离。” 视线低着，望向地面，和秋沐并肩往叶离家的方向走去，谷雨道：“有时候我觉得小离真的好可怜。爸爸没了，妈妈又是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没有人可以帮他。虽然小离很坚强，比我可靠多了，从来不会讲丧气的话，说什么自己做不到、撑不下去了之类。但实际上心里肯定会不好受吧。” 如果不是手上还提着东西，秋沐这时候肯定会忍不住想要去摸谷雨的头，然后轻轻抱他一下。 因为低头说话的谷雨，这种替人着想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圆满的。”秋沐道：“虽然不幸，但这也是人生经历的一种。因为是小离的事情，所以他肯定不会去自怨自艾的埋怨什么，而是选择积极的面对吧。我们没办法改变过去，只能认真做好眼前能做的事情，去尽量帮助他了。” “又在说那些深奥的话了。”谷雨摇了摇头，然后道：“啊，到了！” 看着面前的小房子，谷雨转过头，兴奋道：“快点吧！” 小跑两步来到叶离家面前，抬手“哐哐哐”的敲着门：“小离——小离快开门！” 两秒钟后，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雨？”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铁门从里面打开。叶离疑惑着表情探出头来：“你们怎么......” 他看见二人手上满满的东西，和那个一看就知道装的是蛋糕的方盒子。 “啊......” 他的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就将今天的日期和方才放学后谷雨二人的古怪表现联系在了一起。 谷雨哈哈笑了起来：“surprise！小离生日快乐~！！”说完身体就往前扑，想去拥抱叶离。 秋沐拉住了谷雨的手：“小心蛋糕。” “哦！差点忘了！”谷雨险而又险地停下了前倾的身体，保护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蛋糕，嘀咕道：“我的暴龙兽可不能受伤......” 秋沐对叶离道：“我们买了一些吃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等会一起——” 叶离站在原地，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 过生日啊，他都多少年没有为自己过过生日了。 转过身，看见秋沐站在原地不动，叶离笑道：“怎么了？” “......” 秋沐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板着，没有说话。 走到客厅的桌子边上，砰的一声将东西随手丢到地上，空出来的双手抓过摆在桌面上、盖子打开正吃到一半的咸菜罐头和白米饭，将它摆在叶离面前。 声音低沉，努力压抑住愤怒情绪的色彩，面无表情道：“......你就天天吃这些东西？” 谷雨疑惑的跑了过去，对着秋沐手里的罐头研究了一下：“咸菜？咸菜怎么了吗？” 叶离立马反应过来，露出一幅“这下麻烦了”的表情，顽强抵抗：“......味道还可以啊。” 秋沐看上去更生气了。 “哐”的一声，重重地把罐头按在桌面上。粗鲁的动作把谷雨和叶离都吓了一跳。 “吃了一半的罐头，和白米饭？要不是我恰好逮了个正着，是不是就没机会有幸目睹这‘丰盛’的晚餐了？” 声音落地许久，站在秋沐旁边的谷雨终于反应过来。他张大嘴巴惊讶道：“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秋沐那么生气。谷雨看向叶离，见叶离露出了窘迫表情，做错事被抓住了般低着头，任由秋沐大声指责。 “你就宁愿每天吃着这些东西，也不肯来我家住。‘好好照顾自己’原来是这样的照顾法吗。”秋沐气道：“偏偏今天还是你生日，连一个热乎的菜都没有，你是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还是怎么样！！” 更气人的是咸菜罐子和白米饭的旁边，还摆着摊开写到一半的作业。这对比看的秋沐越发心疼，他怎么会让自己身边重要的人过成这样。 叶离道歉道：“我就是懒，真的不是......” “小离，你不会真的每天都吃这些吧......”说着说着，谷雨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鼻子酸起来，嘴巴一瘪呜咽出声：“呜......怎么会这样。” 就在他每天无忧无虑享用着父母端上来的新鲜饭菜，在他们“多吃两口，不能挑食”的催促声中，拉着脸不情不愿吃着饭的时候。他的好朋友竟然连热菜都吃不上，只能用白饭加咸菜来填饱肚子。 越想越难受。 秋沐无奈地按着额头，疲惫道：“是我疏忽了。竟然忘记你是这种性子的人。以前阿姨在家，所以就算早起也要去菜市场买菜、把菜准备好了再去上学。现在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干脆连菜都不用买了，早餐去外面买，中午在学校吃，晚饭随便应付一下就够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因为说的基本正确，所以无法反驳的叶离低着头道：“......营养已经在中午学校食堂里好好的补充过了，晚饭只要吃饱了就可以了......没什么问题吧。” 他知道秋沐这个人，性格温和好说话，从来不乱发脾气。但也正因为如此，生气起来时候的样子才会格外可怕，不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地方彻底纠正过来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任谁出面都劝不住。 “没问题？”自嘲一样的语气反问了一声，下一秒秋沐忽然变脸的怒斥道：“——问题大了去了！！叶离，你这个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稻草吗？为了省钱省事就这样做，你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什么了！” 叶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关心式的大骂”，想要反驳，理智又告诉他这个时候赶紧闭嘴比较好，所以不知所措的被秋沐指着脑袋骂，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谷雨看秋沐越说越生气，连忙站出来挡在叶离面前：“好了好了，小沐别说了，你看小离都给你弄的害怕都不敢说话了。” 叶离：“......” “他？”秋沐呵了一声：“他还会害怕吗？他还有把我们两个放在心上吗？宁愿吃咸菜当晚饭也不稀罕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在意我说的话。” “喂！”叶离终于忍不住，站在谷雨后面道：“就算我.....唔唔！” 谷雨死命捂住叶离的嘴巴，不让他说话。“好啦好啦，小沐你也真是的，明明担心小离还摆出这种态度，好好说话不行吗。小离也是，其实已经知道错了吧？别跟小沐犟了，等下吵起来可就不好了。” “......”终于从谷雨的手掌中逃脱出来，恢复言语自由的叶离哼声道：“——谁要跟他吵了。” “......” 看着这样的谷雨和叶离，秋沐沉默了好久，忽然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 谷雨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 叶离别扭的侧过身不去看秋沐。 谷雨蹲下来，提起地上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个个拿了出来，调动气氛缓解尴尬：“哎~肯德基都快冷掉了，小离，直接摆在桌子上没关系吧。” “没关系。”叶离说：“我来帮你。” 秋沐看两人已经动起手来，也就按住心理那点不愉快，开口道：“可乐也有......” 即便只是短暂且表面性的，气氛终于再一次回归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 趁着这个时候说一下叶离家里的情况。 没有亲戚的帮助，也没有zf援助金，叶离用的钱，全都是母亲留下的存款，用完就没有了。既然没有赚钱的手段，无法开源便只能节流，叶离会在日常生活中想尽办法减少开支，今天就是这种情况。 书中虽然没写，但在秋沐看不见的地方，发生在叶离身上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很多。 刚才秋沐之所以会那么生气，原因不仅仅是叶离不好好吃饭，而是因为叶离不好好吃饭这个细节，秋沐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叶离过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所以才会那么恼火。接着就很生气，觉得叶离宁愿“自我折磨”也不肯去他家住的这种行为很过分。 然后秋沐这人，不论是前世还是现世，都属于从来没缺过钱的有钱人。前世直到大学毕业，他都还坚信着“不管是谁，再穷几百万的存款和一台奥迪A6肯定是有的吧”这种“非常识性”的古怪思维理念。 不是不知道有穷人，而是想象不到穷人究竟能穷到什么地步——一如很多人也想象不到为什么有钱人宁愿把上千万的车子扔了，也懒得去处理一下违章一样。 知道原因，但难以设身处地的真正理解。所以即便见到叶离之后，秋沐心中关于“穷人”的标准一降再降，他还是想象不到叶离的生活到底能糟糕成什么样。 算是社会人群的两个极端吧。 第28章 “压寨夫人”叶离 原本在谷雨想象中，应该是“超级开心，超级欢乐”的生日会，结果却以三个人心里都装着心事，却又都顾及着别人的感受所以忍着不说的状态，强装欢笑的度过了。 谷雨把自己花了好长时间制作出来的礼物送给了叶离——一个用木头手工制作出来的相框，里面装有叶离和他母亲在疗养院里拍的照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叶离看到相框后，果然和秋沐所想的一样，表现得十分珍惜：“很喜欢。” 秋沐道：“我的礼物是这个。” 叶离接过包装好的礼物盒，拆开外面的包装打开来看了看。 “是钢笔啊。”谷雨凑过去看了一眼，道：“诶~”还以为是什么更有意思的礼物呢。比如动画片的DVD光碟，或者可以变成汽车的机器人之类。 “谢谢。” 虽然不用想也知道，秋沐送的礼物价值绝对不会低，但叶离还是更喜欢谷雨送的那个手工制作、螺丝钉都钉得歪歪扭扭的相框，以及那张合影照片。 这是用多少钱都无法换来的心意。 秋沐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谷雨看气氛又要沉默下来了，就说：“好了好了，东西都吃完了，一起收拾起来吧。” 叶离：“我来就好。” 秋沐看着两人开始忙碌起来，身体靠在沙发上，用带着一点命令语气的口吻，对叶离道：“今天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放学我过来接你——晚上你把家里要用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知道吗？” 叶离说：“我——” “你已经在我心里彻底失去信用了，所以接下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秋沐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明天即便是用强的，我也要把你带回去。再这样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叶离：“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比起添麻烦，我更讨厌的是因为你的原因所以让我这么心烦意乱。” 秋沐说：“而且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麻烦’到底指的是什么。你会做出什么让我和我的爷爷感觉到困扰的事情吗？还是说因为多了你一个人，我家就会变得条件困难了。家里多了你，爷爷和我都会很高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那么顾虑重重，一味的拒绝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过来！” 谷雨也劝说道：“是啊是啊，小离你就搬过来住吧。以后可以一起打球啊！” 叶离为难道：“可是......” 他又不是条件困难到生活不下去，和秋沐他家也只是朋友关系，只因为这一点点的关联就厚脸皮住进别人家，也太...... “那要不然，你就当做在我家寄宿好了。”秋沐道：“一个月给我家多少钱，就当做叫伙食费和住宿费。” 谷雨：“诶？？” 还要给钱的吗？ 秋沐道：“不过这个钱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给我们，现在不需要考虑未来的问题。就当我和我爷爷的提前投资，可以吗？” 叶离：“这个......”虽然秋沐这么说，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秋沐道：“你非要让我和我爷爷因为你的原因而那么困扰吗？” 情况完全被秋沐说反了吧！明明感觉到困扰的是他啊！叶离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词穷。 秋沐说：“嗯.......那么就一个月五百块的寄宿费，可以吗？”会不会说太高了？也许三百更合适？ 可是他们家请的保姆都一个月两千多，再低怕叶离会认为价格太低了，拒绝他啊。 而且等叶离长大了能够工作了，一个月上万的工资肯定是能做到的吧。那么五百块钱偿还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秋沐说：“所以你的衣食住行、学杂费，统统都先交给我来帮忙垫付。你可千万不要再说‘省钱省钱’了，听到了真的很火大。” “......”叶离：“哦。” 就这样如同被强盗抢走的压寨夫人般，叶离赶鸭子上架的被秋沐强制性“寄宿”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生日宴”直到晚上天暗了才结束。收拾完桌上的东西，送谷雨、秋沐二人离开，叶离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作业写完。接下来还得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和生活用品，将屋子打扫干净。最后带着满身大汗去厕所里洗洗弄弄，忙碌到了凌晨两点才将事情全部做完。 六点半的时候从床上醒来，匆忙穿好衣服给自己做了个临时早餐，叶离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二十了。 秋沐：“今天来的晚了些。” 叶离转过头，朝坐在后排的秋沐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说要我收拾屋子。” 秋沐：“明明可以先收拾一半，然后等我和小雨过去帮忙的，真是一根筋。” “......”叶离：“你够了。” 秋沐道：“昨天我和爷爷说你愿意到我们家住，他高兴的不得了，立马让黄阿姨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不说，还想让我去给你买家具回来呢。拜托，那时候都几点了，爷爷真是老糊涂了。” 叶离听后，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终于彻底稳稳地落下，道：“你竟然说爷爷坏话。” 秋沐嘴角扬起笑意，嘀咕道：“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爷爷的亲孙子。一个两个都这样。”他眼角弯着，说道：“等周末了，和我一起去家具城逛一下吧，客房还是太空了，住着肯定不舒服。” 叶离：“嗯。” “晚饭想吃些什么？黄阿姨让我告诉你，她今天打算大展拳脚，让你好好吃上一顿呢。” 叶离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温暖的笑意，道：“都可以。”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啊，这也太难办了吧。”秋沐故意道：“起码说两个自己喜欢的菜出来。” 叶离哈哈笑了一声：“所以说都可以了啦。” “哼。” 一道不轻不重的鼻嗤从前面传来，叶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目光看了过去。 前排的梁涛视线从叶离这边收回，转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课本。 ——刚才，是这个家伙在嘲笑自己吧。叶离微微眯起眼睛，在梁涛的背影上看了两秒。 秋沐伸出手戳了戳叶离的背后：“喂，和你说话呢。” 叶离回过神来：“什么？” 秋沐：“手机想要什么牌子的？” 叶离诧异：“手机？” 话题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快了。 秋沐：“有事情不能及时联系也很麻烦不是吗。小雨都让他妈妈给他买了一部，所以想着是不是我们三个人都有一部手机比较好。” 叶离：“手机也太......” 秋沐发出一道“威胁”的声音：“嗯？” “......没什么。” 秋沐说：“那就下次一起买了吧。” 叶离道：“你是想要我负债多少啊。” 秋沐笑眯眯道：“用你的下半辈子好好偿还吧。” 叶离哭笑不得：“真是......” 转过身，悄悄话就此告一段落。叶离把手上的课本竖了起来，目光看着前方正要读书，余光却又发现了一点异常。 前排的大家都在低头看书，唯独那个梁涛转过头目光注视着自己，看上去格外明显。叶离没有声张，视线保持着看向书本的方向，默默观察梁涛。见他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露出一个类似于嘲讽的表情。 “......” 叶离也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顿时心下不虞，冷漠着眼神瞪了回去——因为之前那么多年，他做出类似这种凶狠表情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大概是表现太过，有点过于凶了。梁涛顿时楞了一下，然后不知道什么意思，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这才回过头，专心看起了自己的课本。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叶离默默想道，是看自己不顺眼吗？但愿他最好不要做什么小动作，不然...... 注意到了异常，叶离开始日常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梁涛。 梁涛这个人脾气真的很糟糕，除了上课的时候会和老师对上几句话以外，课余时间完全不会和同学进行交流。类似昨天那种“你不要和我说话”、“你不要打扰我，会不会看人脸色”之类的话语不止一次从他口中说出，逼退周围一切企图和他对话的学生，引得大家对他纷纷敬而远之。 中午是一个人在食堂吃的饭，体育课的自由时间也是一个人顿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窝着。一有空就是看书写作业，屁股好像黏在那张椅子上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然而，即便是这样性格恶劣的家伙，顶多也只是不愿意和人交往，表现得孤僻了一些，不会无缘无故随意对别人露出嘲讽表情，展现出明显的恶意。 叶离自问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梁涛如此忌讳呢。 仔细回忆了一下开学以来自己与梁涛的所有接触，叶离心想他应该没有说错过话，做出过会招人怨恨的事情才对。 想半天想不出原因，最后只能暂时放下疑惑，默默将这个问题留在心里。 第29章 天怒人怨的梁涛 “梁涛？” 三天后的周末，叶离和秋沐聊天时，不经意提起了这个名字。秋沐说：“那个很难相处的男生吗？” 叶离道：“嗯，感觉他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 “他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吧。”秋沐道：“和以前的你一样，谁都不爱搭理——也许全班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自己可能被梁涛讨厌了之类。” 叶离微微摇头：“不是，虽然没什么证据，但他明显有针对我的意思。” 秋沐道：“不过是个小孩，即便针对也就是看不顺眼不说话的程度，有什么好惦记的。” 叶离：“那倒也是。” 他倒不是说被梁涛讨厌了会怎么样，只是觉得找不到被讨厌的理由，心里不舒服。 真要是梁涛当面对他说出“我看你不顺眼”，叶离反而感觉舒坦了。毕竟以前的小学几年，他被人看不顺眼是常态，根本不痛不痒的。 “比起这个，家具你看的怎么样了？有喜欢的吗？” 叶离说：“哦......我都可以啊。” 秋沐就知道叶离会这么说，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带着叶离过来结果还是要自己来选东西。 “起码说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我好帮你挑。” 叶离道：“我是真的都可以。” 他其实很想说“那就最便宜的，够用就行”，但说出来肯定会被秋沐嫌弃。所以干脆全权交给秋沐处理。 反正不管怎么样，绝对比他自己来选结果要好。 秋沐便道：“那你过来试一下哪张床更舒服。” 叶离疑惑道：“床不是家里有吗？” 就是客房的那张，他还睡过一次。 秋沐说：“那张都放好几年了，怎么能睡人。现在有新出来的更好的床，干脆趁这个机会一起换掉好了。” “......”叶离心说你家那张所谓“怎么能睡人”的床，和我家的木板床相比，简直就是豪华天鹅绒级别的了，还嫌弃。 “毕竟是度过人生三分之一时间的场所，认真考虑一下吧。”秋沐道：“不能什么事都那么随便。” “......”叶离说出了实话：“其实我觉得，我睡什么都一样，感觉不出来区别。” “......”秋沐对叶离彻底不抱希望了。 “好吧，我自己来选。”走到销售床铺的地方，认真转了两圈。用手去抚摸触感、坐上去试一试感觉，观察了一下设计风格，然后询问了一下材料质地，表现得仔细极了。 叶离不明白秋沐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在一旁看着秋沐为他挑选东西，眼神渐渐从不解变成了温柔。 一个小时后，秋沐对站在一旁的销售员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之前你说的那个书架，都要了。地址和电话我给你写一份，今天下午送来。” 售货员不太适应初中生到这种地方买家具，买东西不问价格，掏钱比大人都要爽快的现况，反应的有点慢：“......好的。” 秋沐对叶离道：“手机我本来是打算今天和你一起选的。但是爷爷已经叫人买好放在家里了。可以的吧？” 这句话简直是白问，叶离当然是说：“可以。” 秋沐道：“那就没问题了，回家吧！等会儿还有老师要过来上课呢。” 叶离道：“我之前听老师说下周要月考。那个重要吗？” 秋沐说：“也许吧。” 叶离说：“不重要的话，我就不打算预习了。” 秋沐无所谓道：“应该没关系。” - 第二天，周一。 因为叶离那句话的原因，秋沐不自觉关注起了梁涛。 课堂上还在和老师辩论着问题的他，一到课间就变得沉默起来。低头写着刚才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隐隐有两年前那个孤僻鬼叶离的意思。 两个抱着课本向梁涛走来的学生引起了秋沐注意。 “梁涛，这个题怎么解？刚才上课你和老师讨论的时候，讲太快了，我没听懂。” 实验班的学生成绩优秀，虽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勤奋，但好学的绝对占多数。互相之间讨论问题的场景，在这个班级里很常见。 梁涛手中的笔没有停，似乎是没听见。于是另外一个同学就又重复了一遍：“梁涛——” “啪”的一声，手掌抓着圆珠笔拍上桌面。梁涛不耐烦的声音在教室中响起，用即便站在教室外头也能隐约听见的音量大声道：“没看到我正在写作业吗？干嘛和我搭话！” “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刚才课堂上是你和老师问出来的题目，而且你也听懂了......”最先开口的那人道：“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眼角倒挂，眉梢上扬，梁涛的表情很像电视剧中的反派角色：“我和你什么关系？马上就要考试了，告诉你题目怎么做，然后让你多考两分吗？万一就因为这两分，让你排名比我高了怎么办。” “......”整个班级寂静无声，大家都因为梁涛的言论而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学生拉过最先开口说话的学生的胳膊，目光鄙夷地看了梁涛一眼，像是在看垃圾：“走吧，不要和这种家伙说话了，真恶心。” “可是......” “去找别人问问题吧，也不是就他一个人聪明。第一还轮不到他呢。”那个学生拉着对方的手往外走，道：“老师应该还在办公室里。” 刚刚走到门口，叶离恰好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迎面遇到了两个人。看他们一人愤怒一人沉默，神情明显不对劲，就问：“你们俩怎么了？” 那个低着头被拉着走的学生道：“叶离，我有个问题没弄懂。” 拉着人往外走的学生脚步停顿下来，对叶离道：“刚才课堂上的那个大题，你听明白了吗？” 叶离回忆了一下，道：“啊，那个啊。那个很简单。”简单到叶离当时都没领悟到问题的难点在哪里，白白看着老师和同学解释了半天，浪费了好多时间。 两个学生闻言露出笑容，对叶离道：“能教我一下吗？” 下方听到他们对话的学生跟着说道：“叶离，你把题目解答的过程在黑板上写一下吧，我也没听懂。” 叶离当然不会拒绝：“好啊。” 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将刚才那道题在黑板上写了下来：“这里其实只需要......” 秋沐坐在下面，因为座位比较靠后的原因，恰好可以看到整个班级的全貌。讲台上叶离正在和大家说着解题过程，下面方才还在一脸不屑拒绝别人请求的梁涛，此时手臂放在大腿上，拳头死死地握紧，眼神就像要从叶离身上挖下一块肉似得，脸色铁青看着前方。 秋沐觉得，他好像明白梁涛讨厌上叶离的原因了。 虽然理由十分无所谓，甚至还有些令人发笑，但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这个时候他应该插手其中吗？可眼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开口劝阻也只是获得几个白眼而已。梁涛根本不会听他的，甚至可能会因此更加讨厌叶离。 叶离也是，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原因惹恼了梁涛后，他估计也只会冷笑两声，甚至可能会为了故意恶心梁涛，变本加厉的在他面前“显摆晃荡”，刺激梁涛。 让讨厌自己的人日子不好过——叶离最喜欢做这种事了。 所以，眼下还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做，静观其变比较好。 想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秋沐低下头，安心看起了自己带来的“课外闲书”，打发时间。 - “那个叫梁涛的人，脾气真不好。” 放学后，三个孩子坐在秋沐家里一起写着作业。谷雨回忆起今天课间看到的那一幕，说道：“明明告诉别人怎么做也没关系的，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叶离当时不在场，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时隔这么多天，他已经对梁涛失去兴趣了，无所谓道：“他怎么了？” 谷雨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就是说话冲冲的。” 叶离没接茬，而是提起了别的：“今天晚上好像有土豆泥和沙拉，刚才看黄阿姨买了好多蔬菜还有黄油回来。” 谷雨眼睛一亮：“真的吗！阿姨做的沙拉超好吃的！” 秋沐：“留下来一起吃饭好了。” 谷雨头点地都快留下残影了：“恩恩！” - 第二天，班主任找上了叶离：“昨天梁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离纳闷：“梁涛？” 怎么最近总是听见这个名字。 班主任道：“他昨天放学的时候被别的同学打了，今天过来和我告状。” 老师的语气十分随意，隐隐有种“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意思在里面。叶离心说梁涛如今可真是天怒人怨，谁都嫌弃他。 “是吗？” “去问问他具体怎么回事，还有打他的人都有谁。可以的话最好私底下和那些学生谈一谈，问问原因。”班主任道：“我去问话，他们有话总是藏着捏着。你去问应该能问出些什么。” 叶离：“好的。” 三分钟后。 班级里，眼睛周围明显肿了一圈的梁涛对叶离大声道：“你问我这些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周围无数眼睛盯着叶离这边，叶离说：“老师让我来问你具体情况，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现在告诉我，我会帮你尽量解决。” 话虽这么说，叶离其实一点“尽量解决”的意思都没有。不然他肯定会找个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和梁涛对话，而不是在这个大庭广众，大家眼睛都能看得到的地方和他“谈心事”。是个人都会觉得难以启齿，即便想说也会说得很痛苦。 “多管闲事。”梁涛的目光越过叶离，看向昨天来找他问问题的那两个同学，语气中带着报复的意味：“我已经和老师说了，让她去通知家长，到时候大人之间肯定会‘好好’解决问题的。” 他可是半点和解的意思都没有，既然挨了打，肯定要让对方也惹上相对应的麻烦才行，事情是闹得越大越好——但这恰好就是班主任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梁涛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结果就是让大家越来越讨厌他。 因为和颜悦色的面孔基本都是叶离模仿着秋沐的言行举止装出来的，此时面对他不想搭理的人，叶离懒得再装了。拉出他过去特别能吸引仇恨的招牌冰块脸嘲讽道：“解决了这次的问题之后，也不能保证你下次不会再挨打。” 梁涛假装不在意的样子装不下去了，他愤怒道：“凭什么我要被那种家伙打！！” 叶离：“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周围一群同学，看到梁涛落得这种下场，虽然自己只是旁观者立场，并没有参与其中，却都有些快意的感觉。嘴角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笑意。 打人是不好，可挨打的是那个“梁涛”，好像就没什么问题了。 梁涛听到叶离这种回答，血气冲上了大脑。用力地一甩桌上课本，揪住叶离的衣领，像是要打人：“你说什么——” 叶离反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了梁涛的脸上，将人打的一个踉跄。 好歹是留了一点情面，没像以前一样直接上脚踹：“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秋沐正想着是不是要起身去阻止一下，恰好过来上下一节课的老师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两人对峙的一幕，老师道：“叶离，怎么了？” 叶离转过头，脸上带着笑：“没事老师，和梁涛说会儿话呢。” “回位子上去吧，要上课了。” 老师大概是看出来两个学生之间的暗潮涌动，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想插手，神色不变继续道：“大家把课本打开，今天上新的单元了。” 叶离笑眯眯地看了梁涛一眼，语气愉悦：“好的老师~” 梁涛愤怒地用力一锤课桌，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班级里的人却都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一个人开口做出反应。 第30章 被陷害的叶离 “我只是，想要变得更强而已。” 梁涛，十三岁。直到今天，也没有交上一个朋友。 小时候的梁涛还没有养成现在这样人见人厌的性格。与其他同龄人一样，他也有一个从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 父亲母亲将他视作自己的一切，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献给梁涛，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快乐成长。 父亲是公司员工，母亲是家庭主妇。在十三年前梁涛出生的那一刻，这个家庭还是和乐一片，充满温馨的。 为了挣钱养家，父亲整天在公司中忙碌，怀胎十月后还未找到工作的母亲空闲时间比较多，所以梁涛儿时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跟在母亲的身后，与母亲一同住在那虽然小、却很温暖的家里。 当时的梁涛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娱乐”，母亲花出大量的时间教梁涛看书写字，用温和的声音与他对话，耐心的教导、告诉他“0是圆圈，3像耳朵”。 每当梁涛学会一个新的知识，母亲都会露出很好看的笑容，用柔软的掌心抚摸着他的脸庞，告诉他“你真棒，你是妈妈的好孩子”。 梁涛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每次学习的时候，都表现的很积极。他以为，这就是“生活”，学习便是他的日常。 直到有一天，父亲从公司下班回来，给梁涛带来了一个玩具。 那是个会跑会叫的小火车，墨绿色的狭长车身，下方有一排上了电池就会转动的轮子。 年仅四岁的梁涛在看到玩具跑动起来的瞬间，便被这个塑料小玩具吸引了全部目光。他非常喜欢这个宝贝，当即抱着火车放在怀中，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父母看梁涛这么高兴，相视一眼，纷纷露出笑意。 梁涛至今还记得那个画面，那时候母亲笑盈盈的站在旁边，看着父亲把他抱在怀里，用带着胡茬、有些粗糙的脸不断在他脸上蹭过去的感觉，很痒很膈，却又很舒服。 到了第二天，梁涛对玩具的新鲜度还是没有降下。不管是穿衣服的时候，还是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掌都紧紧握着那个玩具。一直都安静注视着母亲的眼睛，如今终于转换了目标。 每当小火车发出一点声响，他都会像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一样，咯咯的笑个不停。等母亲做完家务，拿着图画书要过来教梁涛学习的时候，梁涛第一次发出了抗拒的信号。 “我不要！” 如今回想起来，这句话就像一个□□，将和平的家庭点上了战争硝烟的味道。 母亲当时表现的很为难，拿着图册追在梁涛身后，想要让他放下玩具安静地坐下来。梁涛却觉得这种追逐游戏很好玩，抱着玩具满屋子的跑来跑去。 最后母亲好不容易把他抓住了，带着他回到了课桌前，他也笑嘻嘻地捏着火车，一丝注意力都没有放在书本上。不管母亲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于是当天晚上，父亲和母亲第一次在梁涛面前发生了争执。 “不要再买玩具了。”母亲对父亲这么说着。 父亲觉得梁涛年纪还小，应该享受到充分的童年，每天只能看着图画书，家里一个玩具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怜了。于是在梁涛的渴求的目光中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母亲认为父亲的行为扰乱了她的计划，破坏了她那么多年的心血。二人一句话赶着另一句话，双方火气越说越大，谁都不肯退步，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母亲是个性格很刚强的人，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冷硬的心。就在梁涛得到玩具后的第三天，母亲在梁涛试图去伸手拿玩具的时候，当着梁涛的面将小火车砸了个粉碎。 “要玩具，就不要妈妈。” 梁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母亲却第一次没有过来及时哄他。 当天晚上，父亲回家，梁涛红着鼻子扑向爸爸，和他说妈妈砸坏了他的玩具。父亲很生气，与母亲又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凶，比起昨天□□味更加浓了三分。 梁涛被两个大人的言语和表情吓到了。他止住了哭声，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看着两个大人。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父亲又买了个新的玩具给梁涛。梁涛很高兴，可是自那开始，母亲一看到梁涛手里捏着玩具，就不会再靠近他了。像是在无声惩罚着梁涛的不听话。梁涛拿着玩具很开心，可看到母亲不再搭理自己，情绪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 于是晚上父亲下班回家，梁涛将玩具放到父亲面前，说“我不要玩具了”。 父亲很诧异，也很生气。他问妻子对梁涛做了什么，妻子却只是冷笑，摸了摸梁涛的脸，说“这才是我的儿子”。 梁涛站在父母面前，努力对母亲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那笑容比哭泣还要让人揪心，父亲看到后很愤怒，说母亲的行为会让梁涛失去童年，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能把这个一去不回的时光弥补过来吗。母亲恍若未闻的没有理睬。 父亲说，开心快乐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他不需要一个天才，他只需要自己的宝贝可以快乐成长。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那么努力的赚钱养家，只为让自己的孩子可以过得更好更开心一点。 可惜现实是不能事事如人所愿的，是人总会有观念不和的地方，即便是夫妻也一样。 自小和母亲一块生活，已经习惯了那种没有娱乐，只有书本的枯燥生活的梁涛，在双方大人的争执中选择了母亲。崭新的玩具被摆在柜子上，梁涛在母亲的注视中克制着自己一下都不敢触碰。他又开始了和母亲一起学习，认真听讲的生活。 时间缓慢流淌而过，柜子上的玩具不知不觉积累上了一层灰尘，与此同时，积累上灰尘的还有父亲的那颗爱家的心。 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梁涛每天和父亲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原本十分温暖的家中，亲情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交流几乎看不见了。 梁涛以为自己认真读书的场景可以取乐到两个大人，可结果却是父亲那张带笑的表情，在他“妈妈今天又教了我好多东西”的话语中变得越来越疲惫。 直到梁涛六岁那年，他发现自己眼睛看东西变得有些模糊。告诉父母之后，父亲带他去看了医生。医生和父亲说，“孩子近视了，要去配一副眼睛才行”。 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这个岌岌可危，勉强维持着虚伪和平的家庭，终于彻底崩溃了。 回家后的父亲动手打了母亲，母亲揭斯底里的吼叫声让梁涛哭喊了出来。他冲过去拦住父亲，说父亲是坏蛋，指责他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妈妈，不断用手和脚去敲打父亲。明明是没有多少力道的攻击，却好像千万斤的重锤般，将父亲的心敲打得支离破碎。 接着又过了半年，梁涛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父亲了。母亲告诉他，她和父亲离婚了，从今以后，只有梁涛和妈妈住在一起。她让梁涛放心，说即便父亲不在了，他也会按时提供母子二人的生活费，因为“法院是这么判的，他不敢不交钱”。 梁涛听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怯弱地伸出手，拉着母亲的衣角，表情惶恐。 然后，母子二人搬了家。母亲觉得那些生活费没办法照顾好梁涛，于是找了个疗养院的工作。因为学历高且专业对口，所以刚一进去便受到了疗养院院长的欢迎。 梁涛和母亲一起住进了疗养院的职工楼。虽然因为母亲要上班的原因，每天与母亲见面的时间少了，但他还有自己的书本。 只要认真学习，晚上母亲就会摸着他的头说他“真棒”。梁涛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开心。 上小学后，梁涛一直都保持着年级第一的位置。直到十岁那年，他认识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梁涛放学后就不再直接回家，而是开始和同学一起绕远路去公园玩耍。 完成作业的时间因此逐渐变晚，甚至开始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写作业，只能在母亲的注视下按时爬上床睡觉，不敢说出“自己作业还没写完”。 第二天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怎么了。梁涛撒了谎，说自己忘了做。因为过去几年留下的好印象，老师相信了他的话。 尝到了撒谎的甜头，放学后，梁涛在同学的呼唤下，再次与他们仪器到公园玩耍。最初几次还很紧张，但习惯了谎言所带来的省事之后，他渐渐变的坦然熟练起来。 可惜这种行为到底是瞒不了多久的。虽然母亲平时都很放心他，不会去刻意检查梁涛的作业本，问他今天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但考卷上的分数做不了假。 “这些题目并不难，你肯定是没有用心。”研究完考题后，母亲一句话就把梁涛狡辩的心思扑灭了。看出梁涛撒了谎，母亲第二天去找了老师。 老师将梁涛“最近作业总是不能按时完成”的事实告诉了母亲。母亲当着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打了梁涛几巴掌，几番质问下，梁涛哭着说出了没有完成作业的原因。 和当年的玩具事件一样，母亲对梁涛说出了一句话，让梁涛当场如坠冰窟。 “你要继续和那些同学去浪费时间玩游戏，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梁涛只能选择母亲，然后与朋友们断绝了关系。 母亲告诉他，那些孩子是过来故意拖累你，是想来害你的。成绩下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因为事实上，那次考试只有梁涛一个人的成绩下降了，其他人都没有。母亲利用这点，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不断给梁涛洗脑。让他认为自己会变成这样，都是那些同学害的。 于是梁涛开始听信母亲的谎言，单方面远离那些人，甚至主动断绝了与那些同学的往来。在他们疑惑的眼神中，告诉他们不要再纠缠自己，说他们不安好心，故意拖累自己。 这句话说出去后，那些同学果然开始远离了梁涛。梁涛因此再一次确信了母亲的说教，明白他们真的是“居心不轨，不值得交往”。 他的课余时间再次变多，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了。六年级时候，老师私底下偷偷找到了他，告诉他年级里有几个名额，可以保送他直接进入二中。 梁涛将这个喜讯告诉了母亲，母亲教育他，“只有让自己成为最厉害的那几个人，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如果当年你被那些人拖延了学习进度，现在被老师找上的人就会变成他们”，梁涛顿悟了，觉得自己明白了人生的真理。 到了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因为没有假期作业的原因，梁涛的空闲时间变得多了起来。 母亲工作能力很强，已经从当初的小员工升职到了疗养院的管理。 有一天，母亲下班回家，告诉梁涛今天在疗养院看见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是单亲家庭，母亲精神出了问题，只剩小孩一个人在家里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母亲。说“这个孩子真懂事”。 因为是头一次在梁涛面前说出了别的孩子的好话，梁涛突然对那个叫做叶离的人很好奇。 既然母亲都说好，那绝对是一个很不错的家伙。 一个月后，梁涛来到二中。 虽然是保送入学，但想要考进实验班还是需要参加考试来确认学习水平的。考试当天，梁涛来到属于他的考试教室，寻找座位号的时候，梁涛在黑板上的座位名单中，发现了叶离的名字。 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梁涛目光顺着座位号找了过去，那是个个头有些高，身材比较瘦，面无表情没有笑容，看上去十分冷淡的俊秀少年。不苟言笑拒人千里的态度，与梁涛一模一样。 踌躇的想着是否要上前和叶离说句话，可这么多年来，都没和人主动说过几次话的梁涛不知道怎么开口，时间拖延着拖延着，耳边不知不觉飘来了几句声音，讨论的内容很熟悉，梁涛一开始甚至以为他们是在议论自己。 转头一看，是两个学生凑在一块儿，目光看着叶离的方向，在说叶离的坏话。 “叶离怎么来这里了，我可不想上初中了还得和他一块儿读书，真倒霉。” “就是，他脾气太糟糕了，谁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估计在他眼里，只有学习成绩第一才是最重要的吧。每次考完试都会在班级里和秋沐吵架，看着真让人火大。” 叶离似乎没有听见，坐在位置上理都不理那两个人。没过多久，他忽然起身离开了教室。看着叶离离开的背影，梁涛心想，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叫做叶离的人，与他的想法一致呢。 说不定，他们会很聊得来。说不定，他们能成为朋友。 暑假很快过去，梁涛顺利考上了实验班。让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只考上了第三名。并列第一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就是叶离，并且二人同样进了实验班。这让梁涛对叶离的兴趣越发浓厚了，期待和激动的心情按耐不住。 他想尽快和叶离说上话，告诉他“我们俩是同类”，然后鼓起勇气、尝试着说出“能和我做朋友吗”。 同样是单亲家庭，同样是每天努力学习力争第一，同样是回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同样是不被人欢迎的孤僻性格。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与叶离一定能聊得来的。 到了开学那天，梁涛站在叶离身后不远处，企图与他搭话。 叶离正侧头和一个他似乎很熟悉的人聊着天，梁涛便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去听。 “这些课程真是浪费时间”、“比起这个，我更想要竞选班长，认识更多的人”。 梁涛企图走过去的动作，和抬起来准备打招呼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同类”，其实并不是同类，而是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异端”。 鼓起的热情瞬间凉了一半，接下来一段时间，叶离的表现也证实了梁涛的猜想。 理应被同学们排斥厌恶的叶离积极竞选班长的职位，不过一星期的时间就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理想的“好班长”。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表现的轻松有余，下课时间也从来不会安静看书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而是满学校的跑来跑去。 被老师使唤被同学纠缠，还表现的乐此不疲，真是傻得不得了。 等着吧，下次考试你就会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了。 每当叶离和别的同学说话的时候，梁涛都会用不赞同的眼神偷偷看着叶离，期望叶离马上醒悟过来，然后重新与他站在同一个世界里。 可谁知道，最先明白事实残酷，最先被打击到的却是他自己。 初中的同学，明显没有已经和梁涛认识了六年之久的小学生那么好说话。 开学还没多久，梁涛就被班上的几个同学堵在巷子里打了。 第二天和老师告状，老师爱答不理的敷衍他“我知道了”。来到班级里，也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他“你怎么受伤了”。似乎人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在偷笑，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都在嘲笑他。 叶离找上他的时候，梁涛对自己这个“背叛了的同类”表现的格外愤怒，他在想为什么只有我遭遇这种事情，你却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争吵了两句后，他被叶离狠狠甩了一巴掌。当时梁涛甚至听见几个同学坐在位置上看着他被打，然后欢快的笑出了声。 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上下彻骨的冰冷，仿佛落入了无尽深渊。 当天下午，母亲来到学校，和那些学生的家长大吵了一架。回到家里，母亲教训了梁涛，说他“不应该和那些混混扯上关系”，梁涛默然不语。 一星期后，月考成绩出来，因为种种原因扰乱了思绪，梁涛最终只考了班级第四，年级第十。 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了。 “为什么你没有考第一！”母亲将考卷砸到了桌子上：“你在学校里有认真学习吗？是不是又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你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你明白吗！” “我没有。” 梁涛低着头，脑袋重重的垂向地面。 “那个叶离呢？就是你们班的班长，他考了多少？” “班上和年级的排名都是第二。”梁涛记得很清楚道：“比第一的那个人，思想政治低了两分。” 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会考得这么差。” “对不起。” 母亲说：“别的同学也就算了，可是那个叶离，他比你要辛苦多了吧？一个人住，洗衣做饭都要靠自己不说。学校里还担任着班长的职务，私人时间肯定比别人少。这种情况下他都能考第二名，为什么你不可以！” “我——！”先是不甘心的一声辩解，然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垮下肩膀。弯曲着后背，脑袋低得像是要贴在地板上一样。“我也不知道。” “好好像他学习！”母亲说：“我怎么会把你养成这个模样——前几天那几个打了你的学生家长已经和我道过歉了。以后不要再给我做这种蠢事了。学习不好也就算了，人际交往也那么愚蠢怎么行！不就是过来问你两道题目，竟然说什么‘让你学会了考试排名排在我前面怎么办’，一般人会说这种话吗？你的情商怎么这么低！” 梁涛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什么？可是——！” 母亲看起来很疲惫：“处理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叶离跑上跑下的，说话办事井井有条，每个家长都说他好。我也看见了，确实是有一套，你既然和他是一个班的，就跟他多学学。” “......”放在桌子上的拳头紧紧握住，梁涛低着头，不敢让母亲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凭什么？ 凭什么？ 明明都是同样的人，凭什么叶离可以被那么多人夸奖，他却要被那么多人讨厌？ 不过是初中开学的头一个月会装模作样了一点，所以大家都被他欺骗过去了。实际上那个叶离和他一样，冷漠孤僻又阴暗，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 妈妈竟然还让他去学习叶离，真是不可理喻！ “叶离这个人，平时上课总是开小差，作业也都是随便应付的。一有空就和同学说话，读书根本不认真。他能考这么好，肯定是巧合。”梁涛闷声道。 “能够轻松的学习，说明他聪明。和同学都能说的上话，表示他人缘好。”母亲道：“这你都想不明白？” “......”死一样的沉默过后，梁涛忽然说：“您让我明白什么？” “我变成这样，不都是您教我的吗？” 母亲瞪着眼睛质问道：“你说什么！” 梁涛抬起头，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母亲，道：“我说，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母亲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你再给我说一次！” “我不会说的，再多说一次，您肯定又要打我了。”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十三岁了，他终于第一次和母亲发生了正面争执。 “您说叶离好？”梁涛道：“那我就要证明，他压根就没有您说的那样优秀。” 大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只有他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母亲烦躁道：“你不要再继续做蠢事了。” 梁涛：“到底谁蠢？”被叶离欺骗，还一直说他的好话，到底谁才是蠢的那个？ 母亲吃力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执拗不懂事的家伙来。 - 第二天，学校的布告栏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海报。 一群同学挤在布告栏周围，指指点点。 “叶离？就是那个实验班的班长，月考考了第二的那个人？” “他的妈妈竟然是神经病......” 第31章 秋沐的帮助 “我同桌是叶离的小学同学，她说叶离以前是个讨厌鬼，上了初中之后忽然变了，本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假装的。” “神经病不会是那种疯疯癫癫，衣服都不穿就到处跑的人吧，好可怕......” 叶离背着书包站在人群外围，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耳朵嗡了一声，身体被钉在原地失去控制，大脑中空白一片，暂时失去了思维能力。 有人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叶离，没头脑的对他询问道：“叶离，这个不会是......” 叶离的应急机制做出了回应，一直压抑着的本性下意识暴露出来。他露出一抹凶狠的眼神，曾经被评价成“被他目光碰上就感觉会被打”的表情再次展现出来。在场的所有看到叶离这幅神情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四下静谧一片。 他们看向叶离的眼神中染上了些许疏离和恐惧，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和叶离说话。 秋沐注意到这里点，连忙上前挡住叶离，不让大家看见叶离的脸。然后露出淡淡的柔和笑意，弯着嘴角道：“有人知道这个海报是谁恶作剧贴上去的吗？——先不说里面的内容真实性与否，忽然被你们这么看着，不管是谁都会感觉害怕的。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小离好不好？他这一个月来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人到底如何，比起流言蜚语，大家更应该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事实。” 周围人均是一怔，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开口和叶离说话询问的那个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眼神愧疚的向叶离道歉道：“对不起叶离，吓到你了吧，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叶离低头调整好情绪，将自己的表情收拾好，从秋沐的身后走出来，露出一点微笑：“嗯，我没事，刚才不好意思了。” 他走上前，在众人纷纷后退让出来的小路中顺利走到布告栏面前，撕下那张海报，说：“我把这个取下来了。”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阻止他。 秋沐和谷雨走过去，安慰性地拍了拍叶离的肩膀。叶离并没有外表表现出的那么自然，肩膀部位被他绷得十分僵硬。秋沐察觉到后，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叶离到底还是被这件事情打击到了，一上午的时间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过。 没看到海报的同学从其他人那里或多或少听说了些流言，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眼神总是会不经意的从叶离身上流转而过。叶离肯定注意到了这些视线，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是沮丧地低垂着头，什么话都不想说。 中午，谷雨和秋沐来找叶离一起去吃午饭。叶离似乎还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趁着周围人少的时候，他对秋沐说了几句心里的想法。 “我不怕别人讨厌我。”叶离道：“但是我怕我过去的言行会一直伴随在我身上。” 他把事情看的很清楚，问题的源头不是别的，而是“事实”。 因为海报上写的东西都是事实，所以叶离没办法一口否定。他当然可以狡辩，但狡辩的结果肯定会是不尽人意的。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会不会小学的时候我被人讨厌，不是因为自己‘不想改变’，而是‘我真的不被人喜欢’。所以就算我再怎么努力，结果也依旧会和小学的时候一样。” 叶离没有把握，他虽然可以做到表面上的改变，却不代表自己的人际交往水平也能随着改变瞬间提升。那些对他说“谢谢”的人，是真心想要谢他的吗？是不是只是因为对话氛围改变了的原因，所以表面上假装奉承他的呢——就如同自己也是为了面子上过去的去，所以勉强对人露出笑脸一样，对方也许也是如此。 “虽然努力试着去模仿你，大家好像都满意了，但事实却不一定是这样。”叶离看着秋沐，低声道：“说不定已经有人看出来了，我不过是在假装扮演成‘一个受欢迎的人’。” 秋沐想了想，说：“学生们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年纪大一点的成年人，可能或多或少会看出一点吧。” 比如班级里的老师，比如上次由叶离出面，从中牵线搭桥结识的那些“打架事件”中的众多学生家长。他们应该都察觉出叶离并非是个真心善良友好、希望大家都能和平相处的好孩子。但既然叶离已经告诉大家他是个“好班长”角色的扮演者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拆穿叶离。 他们甚至还会圆滑的顺着叶离的话迎合他，说他好。借此站位表明“我的孩子要和叶离你学习，因为我的孩子也很好”——因为叶离已经展现出他在班级里的地位了，故意和叶离作对，结果只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在班级里被叶离排挤。没有哪个大人会那么愚蠢。 但是某些自认“看穿了叶离”，想要向父母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人，能否想到这一点，就难说了。 “让自己冷静下来吧，叶离。”秋沐道：“我认识的那个叶离，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垂头丧气的宣布放弃。你的努力不可能白费，这点你不是很清楚的吗？” 他觉得，叶离这时候来找自己聊天，并非是想要从他这里寻求到什么答案，不过是潜意识里想要撒娇、想向关心自己的人寻求到一点安慰罢了：“事实上你已经因为努力，得到足够多的回报了。老师信赖你，同学依赖你，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你会因为自己的母亲有精神疾病而自卑、任由别人嘲笑吗？” 不会的，如果是平时，叶离肯定会反过来用“因为自己同学家长有精神疾病而嘲笑对方，你这个人的道德品质实在是让人堪忧”作为源头，牵动整个班级的舆论风向，让那群人转过来帮叶离，对更多的人说“叶离的母亲虽然是神经病，但你们都不应该用有色眼光看他”。 “你会因为别人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而一味忍受，不敢做出反抗吗？” 不会的，被人知晓了过去的糟糕事迹，反而会激起叶离的斗志，让他越战越勇。他肯定会用比之前两倍三倍还要多的努力，去改变大家的印象，势必让所有人都不会再说出“叶离不受欢迎”这种话来。 秋沐道：“既然心里清楚答案，就不要再失落了。” 叶离：“嗯。” 他只是被过去数年的糟糕回忆纠缠，一时半刻缓不过来。担心自己又会回到那种孤单的立场，担心自己的努力会因此白费。 可既然秋沐说不会，那肯定就没问题了吧。叶离心想。 “不过，到底是谁贴的那张海报。”叶离双手环胸思考道：“我过去虽然惹人讨厌，但也不至于被人恨成这样。那个人甚至还知道我妈妈住进了疗养院的事，如果只是以前学校的小学同学，可调查不到这么详细。” 毕竟是发生在暑假的事情，过去小学的老师同学可没办法听说到这件事。 秋沐和谷雨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我没和人说过。” 开学以来和过去学校的同学对话次数数都数的过来，他们不至于那么快忘记。 谷雨说：“我不会随便和人说小离你家的事情的。”那不是在自己朋友的伤口上撒盐吗。 那么秋沐就更不可能了......叶离微皱起眉，陷入了思考。 - 吃过午饭后，秋沐一个人找上了梁涛。 梁涛看着这个年级第一，心里琢磨着对方的来意。 “有事吗？” 秋沐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出来意，而是道：“梁涛你每天上学都很认真，作业也都有仔细的完成，对吧。” 因为秋沐的学习成绩好，所以梁涛对他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秋沐说：“那你会嫉妒我学习成绩比你好，所以讨厌我吗？” 梁涛疑惑道：“怎么可能？你学习成绩比我好是因为你比我厉害，为什么要嫉妒你。” 秋沐在心里打了个勾，又继续道：“那些打了你的同学，你会想要报复他们吗？” 梁涛不明白秋沐找自己谈话的目的，说：“我妈妈和我说他们已经为这件事道过歉了，晨会时候校长还点了他们的名字，所以算是彻底解决了——再继续纠缠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学习都来不及呢。” 秋沐继续在心里打了个勾，然后思量了一下，道：“那你针对小离的原因，既不是因为小离成绩比你好，也不是因为小离打了你。难道他有做过什么让你讨厌他的事情吗？” 梁涛眼神一变，沉下脸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秋沐说：“不止这次海报，其实你很早以前就盯上小离了吧。能和我说说原因吗？” 梁涛开始往外走：“我不想和你说话。” 秋沐拦下了梁涛，道：“放心吧，我不会插手其中，和别人说这件事是你做的。”虽然过不了多久，大家可能就会推测出来是谁做的了，这并不难猜。“我只是好奇。” 梁涛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秋沐说：“能和我说说你针对小离的原因吗？我和他好歹是朋友，就这样看着他无缘无故的被人怨恨，没办法束手旁观。” “......” 秋沐：“可以吗？” “......”梁涛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沉默很久后，在秋沐耐心的眼神中，他道：“我就是讨厌他。” “比如说？” “讨厌他明明一点都不用功，却总是能轻松学会我听不懂的东西，考试也能考那么好。”梁涛道：“讨厌他明明和我一样是单亲家庭，却一点都不自卑。讨厌他明明性格和我一样，冷漠的很，上了初中却可以被大家喜欢。” 梁涛闭着眼睛，承认道：“我就是嫉妒他，我就是不服气。他竟然想浪费时间去和大家都成为朋友？真是无聊又可笑！所以我才想要告诉大家真相，让他重新变得和我一样。” “原来是这样。”秋沐点了点头，明白了梁涛的意思。但他接着又说道：“你有看过小离的课本吗？” 梁涛一愣：“什么？” “那本书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在用了，书角早就被他翻出了毛边。”秋沐说：“他并不是‘一点都不用功、轻轻松松就能考出好成绩’，平时在家的时候他既不玩游戏，也不爱出门，只是一味坐在课桌前看着书。你虽然很努力，但周末也会偶尔出门散散心，写作业到一半也会想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吧。小离却不会。他就算坐公交车，也会抓紧时间拿出初二的课本自学。” 梁涛说：“初二......” 秋沐觉得眼前的梁涛，和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叶离很像。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大家只要管好自己就足够了，世界里完全不需要其他人的存在。 只是梁涛和当年的叶离不同，没有遇到“秋沐”这么一个人，一点长进都没有，与现在的叶离更是完全不一样。 秋沐道：“其实你很羡慕小离吧。学习成绩好，又有人缘。嘴上说着‘叶离做错了’，但到底是谁错了，挨打之后你应该也隐约明白过来了吧。” “......” “想要变得和小离一样，但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到。那么就把小离拉下来，证明自己其实还是可以的。”秋沐道：“你这种行为不过是偷懒而已。” “......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的。”梁涛讽刺道。 “贬低别人的行为，最终贬低的只有自己。”秋沐说：“因为明白通过努力是赢不了对方的，所以只能拉低别人、间接性抬高自己，借此拉近差距。可实际上，你并没有因此优秀起来。” “......” 梁涛不说话，秋沐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觉得事情点到为止就行，再说多也没用。 “快上课了，回去吧。” “等等。” 梁涛叫住了秋沐：“......你会告诉叶离，是我——” 会吧，肯定会的。毕竟他们是朋友啊。 秋沐想了想，歪着头笑了：“谁知道呢？” 就这样直接告诉叶离，让叶离找上梁涛然后和他吵上一架粗暴的了结这件事吗？那叶离今天遇到的困扰和麻烦，不就太“得不偿失”了。 秋沐并不觉得直接为别人铺好平坦的道路是为了那个人好。叶离年纪还小，正因为年轻，所以犯了错误也摔得起跟头。这次有秋沐帮忙找出真凶，调查出前因后果，让叶离去接手现成的答案。那以后呢？ 还不如让叶离自己去弄清楚他到底在被谁怨恨，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怨恨。彻彻底底弄清楚前因后果，然后亲自解决这个麻烦，这样才是为他好。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有叶离的一点点原因在里面。 人只有在一次次犯错中才能学会吸取教训，从而牢牢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事事都要别人提醒，那这人就永远都记不住该如何保护自己。 秋沐出面告诉梁涛他对叶离的几点误会，让梁涛收到警告的信号后住手，这样便足够了，更多的秋沐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事实上，他似乎有些低估叶离的敏感程度了。 回到班级，坐在位置上。叶离转过身，开口就是一句：“是梁涛？” 秋沐以为叶离查出了些什么，反问道：“怎么这么说？” “你刚才找他说话了。”叶离一口咬定：“如果不是你发现了犯人是梁涛，你不会找他的。” “......” 叶离站起身来：“我去找他。” 秋沐连忙拉住叶离的手：“别冲动。” 现在的叶离还不知道梁涛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急冲冲的过去报仇，二人之间的那个结不就一直都解不开了。 “你干什么啊！”叶离大声道：“你不会向着他吧！” “冷静一点。”秋沐好声好气的抚慰道：“老师都来了，要上课了。” “......”叶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班主任从教室外走了进来。有心想要借着老师的台阶把这件事情闹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梁涛彻底在这个班级里混不下去，秋沐却像是有话要说地拉着他的手，对他摇头。 叶离心中恼火，用力抽回秋沐拽着自己的那条胳膊，愤愤坐回座位，不再搭理秋沐。 放学后，叶离手里捏着海报，私底下找上了梁涛。他拉着梁涛的衣服，把他拽到了体育馆后的空地上。将海报砸在了梁涛脑袋上，双手环胸，下巴高抬：“说吧。” 梁涛理了理自己被抓乱的衣领，嘲笑般的语气道：“终于露出本性了。” 叶离眼神凶狠，他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说，为什么做这种事。” 梁涛道：“因为我讨厌你。” “讨厌我？”叶离嗤笑一声：“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做出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你最好把原因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小学的事情的，又怎么知道我妈妈是住在疗养院里的。” 梁涛怎么说实话呢，一说不是把自己的母亲给卖了么。 “开学前的摸底测试，我们在同一个班考试。”梁涛说了个看似与对话无关的话题：“说了你也不信，那时候我听到你的同学在议论你，明白我们俩的性格和遭遇都一样，所以忍不住注意到了你。” “......”叶离不耐烦道：“谁想听你说这些。” 自己小学时候人缘差，只要有心打听，总是能打听到的。 “小学的时候我一直交不到朋友，那时候的我觉得他们都是笨蛋，为了玩的轻松不去认真学习，是傻瓜。”梁涛说：“所以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理解我，我们俩一定会很合得来。” 叶离怔了一下，倒挂的眼角和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些。 “开学以后，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人聊天，想要和你交个朋友。”梁涛自嘲道：“但我想错了，你根本不屑和我这样的人一起抱团取暖。你转变得太快了，压根不可能看见我。” “......”叶离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梁涛讨厌自己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这算什么？ “我听说你小学的时候学习很认真，所以默默观察了你一段时间。结果发现你上课的根本不认真听讲，早自习还总是和秋沐说悄悄话。以为你傻了，来学校不读书竟然开始浪费起时间了。后来又看你即便这样也能考出好成绩，我就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你不读书去交朋友，不仅学习没拉下，人也都认识了，好处全被你一个人得走了，太过分了。” 梁涛道：“但是刚才听说你其实私底下付出了比我更多的努力，我就释怀了。是我误会你了。” 叶离的眉毛不知不觉舒展开来，环在胸前的手慢慢放下，他的目光看上去有些诧异。 “你说你刚才听说......”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梁涛继续说道：“初中以前的经历，简直是一模一样。” “......” “本来以为能和你有共同话题的，但是根本不可能。你有勇气去改变，我没有。”梁涛说：“现在的我和小学的时候一样，依旧是被人厌恶的对象。但你却不同了，你之前打了我一巴掌，简直像是为大家出了口恶气似的。当时我就在想，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我要把你也拖下水，让你明白‘现实’是什么样的。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一辈子孤僻下去......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即便我把你拖下水，我也证明不了我比你正确。你依旧是那个被大家喜爱着的叶离，你还有朋友关心着你。我......我什么都没有。” “......”叶离说：“真是无语。” 梁涛弯腰低头，将乌黑的头顶和雪白的脖颈展露在叶离的眼下：“我和你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叶离皱着眉，暴躁的跺了跺左脚的脚后跟。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叶离希望梁涛能够骨头硬一点，继续和他反抗。这样他就能理所当然的去讨厌梁涛，然后对付他。 可现在，梁涛那么爽快的就和他道了歉，这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一拳打下去就跟打在棉花上一样，憋屈的只是自己。 梁涛问道：“为什么你可以变化这么大，是因为秋沐吗？” 叶离抬了抬眉毛，没听明白的诧异道：“嗯？” “你变化很大。”梁涛说：“我不知道你一下子变化这么大的原因是什么，所以猜测，是不是秋沐的原因。”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叶离的表情变了变。 “真的是因为他吗？”梁涛：“......就觉得，他这个人好像很聪明，虽然说不太出来原因，但感觉就是这样的——之前我偷听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听到是他鼓励你要多交朋友。所以......” “嗯，确实是因为他。” 就在梁涛以为叶离不会回答的时候，叶离开口道：“刚才你说你和我很像，我没听进去，现在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梁涛：“是吧。” “如果我当年没有遇到他......”叶离开始回想，他发现，明明只是两年前的事情，却已经遥远的好像上辈子。那时候的自己，和遇到秋沐后的自己，心境完全是不一样的。 不光生活有了彻头彻尾的改变不说，好像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秋沐的当成了自己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存在。像最亲密的家人一样，安心的信赖着对方，与他说自己的心事，与他商量问题。 如果当初他没有遇见秋沐，此时是不是也会如梁涛所说，变得像他一样，性格执拗，不肯妥协，自私又孤僻，被所有人厌恶。逞凶斗勇到最后，结果落得孤立无援的下场。 事实上，直到小学六年级，叶离差不多也是保持那种情况毕的业。念起秋沐好的同时，叶离忽然觉得梁涛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挠了挠头，叶离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算明白，小沐刚才为什么要拦住我了。” 如果没有刚才的那个打岔，此时叶离估计就没机会和梁涛这样私底下一对一的对话，而是会在大家都能看得见的地方，狠狠的羞辱一顿梁涛，逼着他和自己道歉。 而且...... “是不是小沐和你说了些什么，你才会道歉的那么痛快？”叶离道：“你说‘现在才知道，其实你学习很认真’什么的，是他告诉你的吗？” 梁涛点了点头。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话说出口，叶离发现自己的嘴角正止不住的上扬。 “算了，没意思。”摆摆手，叶离彻底解开了心结，也不觉得梁涛这个人欠揍了。 “既然道了歉，那就算了。”他说道：“我打了你一巴掌，那时候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件事就当那个巴掌的代价吧。” “......可以吗？”梁涛说：“我做的事情远比你过分......” 叶离斜睨他一眼：“事到如今再揍你一顿，对我有什么好处？” 先不说打完之后他的心情不见得会好上多少，别人看到梁涛再次鼻青脸肿的模样，只会让他们再次记起那张海报的内容，自己的“受害者”立场也会变弱。 说完叶离便离开了这里，转身去找秋沐。 他的眼角弯了起来，露出一抹笑意。 “等会儿可要好好向他‘问罪’不可。” 走进班级，看到秋沐的瞬间，叶离跑过去，给了秋沐肩膀一拳，笑眯眯道：“你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故意瞒着我。是不是如果我没看出来，你就打算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没头没脑的到处找犯人啊？” 秋沐观察了一下叶离的表情，见他神情很是清爽，就说：“和他说开了？” 叶离道：“嗯。” 秋沐便笑了，笑完之后还和叶离逗趣道：“那可太好了，之前你瞪我一眼愣是不肯和我说话的样子，可把我吓一跳。小雨刚才还过来问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呢。” 叶离脸上带着笑意，听到这句话忽然怔了一下。他想到了一点细节。 刚才被秋沐制止他去找梁涛麻烦的时候，他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生气当然是会生气，但那个气愤应该全部都是来自于梁涛才对。但是现在仔细想来，那时候的他之所以会那么出离的愤怒，更多原因却是因为秋沐。 他很恼火，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想干脆转过头，朝秋沐咆哮一通，问“你到底是谁的朋友，为什么要向着梁涛”，这种明显就失去了理智的话语。 秋沐肯定是向着他的啊，拦住自己肯定也是秋沐有原因的。那么为什么要对秋沐生气？这种行为明显就是迁怒。 为什么要迁怒，为什么要觉得秋沐应该无理由的帮助自己，而非别人？ 因为秋沐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很依赖秋沐，认为他是可信赖的、可依靠的。于是当秋沐做出与自己心理想法不符合的行为时，他愤怒了。 想到这里，叶离又忽然有些高兴。不由笑着的对秋沐道：“谢谢你。” 秋沐不解：“什么？” 叶离说：“刚才看到梁涛，我忽然想到，如果没有你，现在的我肯定就不会是这样的。说不定比梁涛混的还要糟糕。” 起码梁涛被人打了之后，还可以找母亲撑腰。叶离回到家，反而还要去照顾自己的母亲，连个可以诉说的对方都没有。 秋沐笑道：“怎么可能比梁涛糟糕。”叶离虽然冷漠，却没有梁涛那么“天真”。即便没有他的陪伴，应该也会保护好自己，怎么也不至于变成大众公敌的。 叶离说：“总之就是谢谢了。” 谷雨走过来，道：“你们和好了吗？” 见二人点头，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太好了。” 第32章 被发现了？ 第二天，梁涛当着班级所有人的面，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和叶离道了歉。说自己是因为嫉妒叶离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些事情都是污蔑，感觉很对不起叶离。 同时也对那些打了他的人，和曾经被他冷漠对待了的人道了歉，表示过去的自己做错了，希望能够得到原谅。 秋沐看出叶离当时有接受道歉的意思，只差别人在背后推他一把。于是先开口说接受了梁涛的道歉，认为梁涛以后会改正的。叶离见秋沐这么说了，也顺着台阶表示自己原谅他了。班上的其他人便跟着班里最受瞩目的两个人的风向，陆陆续续的表示“没关系”。 至此，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未来梁涛会变得如何，就全靠他接下来的努力了。 事后班主任找上了叶离，说她与梁涛谈过话了，梁涛说他会改变都是因为叶离的帮助，所以这次专程叫叶离过来，是想夸奖叶离“不愧是班级的班长，有担当，会主动调节班级中的矛盾”。叶离虚心的接受了表扬，表示自己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老师和同学们的期待”。 于是那起闹得沸沸扬扬的海报事件，最后因为梁涛的道歉，叶离的努力，还有班主任在班级上有意偏向叶离的态度，慢慢平息下来。 大家忘记了那些“小道传闻”，如秋沐所说的那样，“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实”，然后和叶离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 叶离终于从他的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觉到困扰了。 次日清晨，班级同学正在早读。班主任过来，交代同学们今天下午放学后留下来，老师会重新调整一下座位安排。让开学时候因为身高高矮所以随意安排的位置，根据学生的性格、学习成绩等等再做个细微调整。 叶离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回来后和秋沐说，老师让他写出一个座位安排表交给他。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可能就会根据叶离的表格直接安排下去。 秋沐心中一动。 叶离看出了秋沐的想法：“你想和小雨坐在一块儿吧？” 秋沐点了点头：“嗯。” 叶离笑着看了秋沐一眼，又说：“总是做你们俩的电灯泡，真是不好意思啊。” “！” 秋沐听出了不对，诧异地看了叶离一眼。琢磨过味来后，内心不由得有些忐忑。 叶离这是什么意思...... 叶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低着头研究起了座位表，对秋沐道：“你想和小雨怎么坐？前后桌还是左右桌。” 秋沐眼睛探究的看着叶离。 叶离笑着道：“那就前后桌？小组活动和扫地都能排到一起” 秋沐怕说多错多：“嗯。” 叶离就提起笔，在座位表上写下了秋沐和谷雨的名字。 秋沐想半天，搞不清楚叶离刚才那些话里有没有藏着深意，掩饰性的说道：“三个人坐在一块儿比较好吧。你就坐我旁边好了。” 叶离低低笑了起来，说：“好。” “......” 不知道是不是秋沐“做贼心虚”，他总觉得叶离话中有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叶离又继续笑眯眯的说：“那小雨四周的同学，你觉得是男生好，还是女生好？” “！！！” 终于看见秋沐脸上，露出一点不是那么游刃有余的表情了。叶离捂着肚子弯下腰低声笑了两下，然后摆了摆手：“开个玩笑，这里还是按照身高来排位置吧。” 秋沐真的是急到想拉着叶离的肩膀摇来晃去，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小雨有意思啊啊啊”。但还是按耐住波涛汹涌的情绪，不动声色的说：“哦。” - “秋游？”听到叶离带来的好消息后，谷雨兴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什么时候秋游！” 叶离回想了一下，道：“下下周的周五吧。” “那不是很快了吗！”谷雨说：“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学校准备去哪里？”秋沐问道。 叶离：“落霞山。” 谷雨歪了歪头：“落霞山？” 秋沐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说：“就在我们和邻市的交界线位置，乘车大约一个半钟头能到......据说风景还挺好的。” 谷雨埋怨了一声：“为什么不是去游乐园玩，我小学都是去的游乐园和动物园。” 叶离：“好像我们学校去年就是去的广陵乐园，今年校长说要让学生锻炼一下身体，就改成了爬山。” “什么啊......”谷雨瘪着嘴巴抱怨：“校长他们天天坐办公室才缺乏运动，我们几个天天打球，需要锻炼什么身体啊。” 秋沐笑着说：“没关系，想去乐园不是随时都能去吗。” 谷雨想了想，道：“也是。” 叶离站在一旁，看着秋沐注视着谷雨的目光，神色若有所思。 ...... 晚了叶离他们一周，第二周的周一开学，实验一班的同学们，终于从班主任口中得知了秋游的消息。 “四个人组成一组，想好小组成员的人，去叶离那里登记名字。”班主任道：“时间是下周周五，早上八点准时出发，大家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下方学生和最初得知消息的谷雨一样，满脸兴奋，班级里闹腾腾的一片。 谷雨一脸自得的说：“嘿嘿~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转过头，看向坐在后排的秋沐，道：“小沐，等下放学，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吃吧！作为秋游的伙食。” 秋沐笑道：“现在买的话，你恐怕等不到秋游那天，就把东西全吃完了吧。” 谷雨下巴一抬，“哼”了一声，“才不会”几个字刚说了个开口，忽然停顿了两秒，又低下头来心虚道：“......大概还能剩下一点吧。” 和周围热闹的氛围略显格格不入，梁涛低着头，手里拿着笔低头在写作业，没有和其他学生一起加入讨论，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叶离座位调整之后，距离梁涛依旧很近。视线从谷雨、秋沐身上挪开，目光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福灵心至的，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下课后，满心满脑惦记着秋游，几乎没有认真上好课的同学们，纷纷挤到叶离面前。 “我和钟国馨一组。” “我和蒋国文还有刘子芳一组。” “......” 叶离坐在位置上，一个个的将那些人的名字记下来，然后对挤在周围看着名单表的围观人群道：“记录下名字的几个人先出去，其他人不要着急，到下周之前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登记名字。” 秋沐坐在叶离旁边，被人群挤出了座位，跟着谷雨一起跑到教室外头“避难”。谷雨笑着说了一句“真亏小离能听得清那么多人说话”。 秋沐点了点头，目光看着不远处。 谷雨顺着秋沐目光看了过去，疑惑道：“刘原？” 刘原这个人，入学成绩在班级里排名中上，上次月考和这次期中考，考试成绩都有稳步的提高，目前班级排名第六，排在谷雨的后面。 秋沐说：“他好像在找人与他一组。” 因为对刘原的印象还算不错，所以谷雨道:“要不我们——” 秋沐：“那些人已经同意了。” 谷雨遗憾道：“这样啊，那算了。” 比起学习成绩还算不错这点，刘原身上另一个“标签”，让他在班级中的名气，和学习成绩年级第一的秋沐、班级中最有人气的叶离相比，也毫不逊色。 因为，刘原是整个二中一年生里面，唯一一个“贫困生”。 本来这不算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情，部分人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可能还会羞于启齿，遮掩着不愿让别人知晓。但刘原却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光没有在老师们的善意掩饰中，隐瞒着这件事，反而大大方方的和人说，自己就是“贫困生”，学校因为他家庭关系，减免了他一切学杂费用，所以不管你们找我去小卖部买东西也好，放学在学校门口一起买小吃吃也好，我都不能陪你们。 大大方方的说出经济窘迫的事实，反而让别人做不出私底下猜测、嘲笑的事情来。大家除了最初从刘原口中听到“贫困生”三个字的时候愣了一愣，后面都很坦然的接受了事实。生活中也会或多或少的照顾一下刘原，比如“我帮你带了面包，我这里有瓶牛奶给你了”之类的行为，也是很常见的。 当时秋沐和叶离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谷雨道：“如果没有人与他一起，我们三个人正好可以和刘原一组呢。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吧。” 秋沐视线缓缓的从刘原身上挪开，光从他的表情上来分析，看不出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嗯。” 午饭过后的课间，三人坐在食堂外的绿茵草地上，谷雨双臂大开、舒适地躺在软趴趴的植被上晒着太阳。旁边的叶离和秋沐像两卫兵一般，一左一右守在谷雨旁边。 谷雨刚吃饱饭，浑身上下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树叶缝隙中的阳光。忽然想起秋游的事，他问道：“小离，秋游名单安排的怎么样了？” 叶离：“已经好了。” 谷雨惊讶道：“好快啊！” “毕竟是实验班。”叶离说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在这个班级里读书的同学，有一点性格很相像，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拖延。 谷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多想。秋沐注意到了细节，说道：“和我们一组的人是谁？” 谷雨这才想起被自己忘掉的细节，道：“是啊！” 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叶离道：“是梁涛，可以吗？” “梁涛？”谷雨和秋沐对视了一眼。秋沐没说什么，谷雨却忍不住道：“为什么要找他？” 谷雨的性格不错，一般来说是不会随便朝人发脾气，或者明确表示出对谁不满的。但是前段时间，梁涛因为嫉妒叶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布告栏上贴了海报，恶意“诽谤”了叶离一次，让谷雨因此一直对梁涛抱有意见。 所以此时千想万想，就是想不到，叶离选谁不好，偏偏找上了梁涛，这可真是...... 叶离道：“不是我找上他的，是班级里只剩他没有加入小组了。我们三个人不是恰好缺一个人吗？所以就这样变成一组了。” 谷雨夸张的“啊”了一声，表示这真是他今天听到的最糟糕的消息了：“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那么期待的秋游，开开心心的小组成员里竟然偏偏混入了一个惹人厌的家伙，也太倒霉了吧！ 秋沐却没有谷雨那么好糊弄，他看了叶离一眼，不知道叶离是个什么想法——以叶离的心思缜密程度，不可能做出这种“哎呀一不小心就和他一组了”的马虎事。肯定是一开始就想好要和梁涛一组，所以才会顺水推舟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既然叶离面上这么和谷雨解释，他也不会做出故意拆台的行为，不动声色的帮着叶离将这件事情快速带了过去：“小雨，你不是说放学后要去超市买东西吗？我们一起去吧。” 谷雨果然被秋沐带偏了思路：“好啊，顺便把秋游的零食也一起买了吧。” 若是平时，听到这句话的秋沐肯定会回答一句“在那之前你肯定会把零食先吃了”之类的话，但不知怎么，他没有回答。 叶离疑惑的侧头看了过去，谷雨也发出了询问的声音：“嗯？” 叶离顺着秋沐的视线往前看，发现刘原正在和三个同学一起吃着面包，坐在椅子上说着话。 微微皱眉，别开了视线。 谷雨躺在地上没看到这一幕，问：“怎么了？” 秋沐收回视线，道：“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 清晨，雾蒙蒙的天空刚刚放晴，呼吸着冰凉的空气，众人精神抖擞。实验一班的同学们跟着带队老师的指令，汇聚到他们的巴士面前。叶离站在老师身边，朗声道：“大家，先看我这里。” 嘈杂的人群慢慢地安静下来，大家视线看向叶离。 “各个小组的人先站在一块儿，今天一天都是半自由活动，请大家照看好身边小组的同学，不要分散。”完美的取代了老师的工作，叶离在老师们“真是太省事了”的解脱眼神中，将班级同学管理的井井有条：“现在按照小组的顺序上车，车内一排四个座位，依次坐好。” 大家都很安静，顺着叶离的指挥走上车。秋沐和谷雨选了个座位比较靠前的位置。梁涛安静地跟在二人身后，坐在了他们二人座位，距离了一个过道的窗户旁边。 叶离等大家都上车了之后，才与老师一同走上了巴士。清点好一遍人数之后，和老师报告了结果。走到梁涛身边，那个空着的位置坐好。 梁涛低着头，不去看叶离，也没打招呼，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学校门口的水泥地。 叶离也没主动找他搭话，而是哭笑不得的和谷雨说：“你怎么现在就吃上了。” 谷雨嘿嘿笑了两声，把薯片递到叶离面前：“小离也吃吗？” 座位后排，依稀听到了一个女生的说话声：“刘原，我这里有饼干，给你吧！” “我这里也多带了好多吃的，先放在刘原你那里好不好。想吃的时候你直接拿出来吃，不用问我。” “......”叶离心不在焉地伸手取了一片薯片，随手扔进嘴巴里。 谷雨：“？？” 他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吃零食的叶离竟然真的吃了一口。 班主任和司机打过招呼后，一排排停靠着的巴士一辆接一辆的启动。承载着四十位学生，两位老师的公交离开了广陵二中，向远处落霞山方向驶去。 没有像旅游团队那样，热热闹闹的组织上一起“歌唱会”，也没有什么精彩的巴士小活动，例如击鼓传花、才艺表演之类的打发时间。大家光是心里想着接下来能和同班同学一起去玩，仅仅靠着这个念头就能激动上一路。 一个半小时后，谷雨书包里的零食已经被他清空了一小半，巴士终于穿过了无数街道，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小村落里。 宽敞的停车场尽头，一个巨大的、由木头搭建出来的没有门扉的“大门”，树立在高山的山脚下。龙飞凤舞、颇有韵味的“落霞山”三个大字，被刻在了一个高度近乎六米的黄色巨石上，看上去十分显目。 早已迫不及待的同学们蜂拥跑下车，脚掌踩到实地的时候，兴奋的笑容纷纷涌到脸上。 老师说出了接下来的行程：“落霞山的路线很简单，顺着大路往上走，大概三个小时就能走到山顶。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路上遇到困难，随时找身边的同学、大人们求助，老师们会在路上的很多地方等你们。” “下午四点的时候在山脚下集合，千万不要忘记时间，可以提前到这里等待但是不能迟了。” “不知道老师电话的过来把电话号码记下来，有事可以打电话询问。” “那么，解散。” 一声欢呼齐齐从同学们口中发出，几个性急的学生按耐不住情绪，背着书包呼朋唤友地冲向了落霞山入口。 秋沐和谷雨与叶离站在一起，三人看了梁涛一眼，梁涛向他们走去，跟在三人身后。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加入三人小组，很有自知之明的做一个合格的、会看人脸色的“透明人”。远远缀在三人身后。保持着一个“不会过近打扰到他们、又不会过远害他们还得注意他不会落队”的距离，一步一步顺着台阶往山上爬。 谷雨虽然讨厌梁涛，但还不至于做出仗势欺人，趁机联合叶离秋沐，做出让梁涛面上无光的事情来。顶多就是故意不去找他说话，然后视线别开而已。 秋沐知道谷雨为什么会生梁涛的气，所以没有刻意多说什么。至于叶离——叶离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烂好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注意这种事。 三人有说有笑的往上走，沿路还能看到火红的枫叶开满了两侧的山路。 “怪不得叫‘落霞山’，远处看过去，就像是太阳下山的时候，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晚霞嘛。”谷雨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枫叶，笑嘻嘻的塞进口袋里：“带回家给妈妈看。” 秋沐拿出手机，拍了两张远景照。叶离说道：“我帮你们拍一个合影吧。” 秋沐立马把手机交给了叶离：“拜托你了。” 谷雨却说道：“小离也一起拍啊。” 秋沐：“......” 叶离摆摆手：“没事，先给你们俩来个合影。” 秋沐又琢磨着不对味了，他总感觉叶离好像知道些什么。是不是被看出来了？ 可看出来之后，也没什么特殊表现，更没有找自己私底下询问，会不会只是他多心了而已。 站在谷雨下方一阶的台阶上，被谷雨亲昵的用胳膊环着肩膀，笑嘻嘻地将半个身体都靠在他身后。秋沐被这难得的大面积身体接触弄得顿时扰乱了思绪，心猿意马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后背，也没心思去琢磨叶离的想法了。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容来。 叶离看着镜头里秋沐，嘴角勾出一道“果然如此”的心领神会笑意，说：“看向镜头——茄子。” “茄子——”谷雨露出灿烂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镜头里看上去格外显目。 咔洽一声，手机将这一刻的时光牢牢印在了相片内。 柔和的阳光下，宽阔寂静的山路中央，两个面带笑容的俊俏少年。谷雨笑容阳光，秋沐眼神温柔，让看到这一幕的叶离内心温馨无比，宁静又柔软。 谷雨拍完照后，马上跑过来看照片。然后抢过秋沐的手机，对叶离和秋沐道：“来来，你们站一块儿，我给你们拍一张。” 叶离却没动，而是看了一眼秋沐，问：“可以吗？” 这话除了叶离，谁都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当然可以了啊？”谷雨推了一把叶离后背，将他推到台阶上方，让他去和秋沐站在一起。“快点。” 叶离在秋沐认可的目光下，走到他旁边站着。 谷雨对着屏幕看了两眼，半天不拍，然后抬起头说：“你们站那么远做什么，小离你笑一笑嘛！怎么感觉不像合影，像是我在给小沐拍照，你不小心闯进来了一样。” 而且，与其说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相框里，谷雨看向镜头，却怎么都有种一个人站在前方，另一人默默守护在他背后的画面感。因为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所以他没说出口。 感觉到秋沐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叶离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是这样吗......？” 秋沐站在叶离不到几厘米的位置，亲眼看到叶离的嘴角竟然因为谷雨“笑一笑”的要求，而开始肌肉颤抖，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 叶离略显难堪地低着头，不自在道：“抱歉。” 谷雨捂着肚子，笑得肚子都要痛了，半弯着身体哈哈哈地笑个不停，肩膀上下不断颤抖，让人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要拍照的意思。 叶离一直等着谷雨拍照，表情差点就要因为过度紧张，绷出一模古怪又滑稽的模样。谷雨努力忍住笑意，在叶离那一贯少表情、此时却因为反差而变得格外搞笑的脸上，抓住一瞬间的自然，按下了照相键。 叶离身体紧绷的站在原地，秋沐侧身靠向他，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刘原的yuan，本来是有三点水的，但是被和谐了。粗心作者写完了都没发现这件事，不是很确定后面还有没有没修改过来的，所以如果有遗漏，在本应该是人名的地方忽然变成了口口，那就是刘原了_(:з」∠)_。 幸好是一个出场一次就不会再出现的配角，所以不会妨碍观看的。 第33章 二人世界 听到咔洽声，叶离松了口气。连忙摆手表示“够了够了”，跑到谷雨面前拿回手机。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叶离目光怔了一下，停顿了好久，才连忙将它送回安全的秋沐那里：“走吧，我们继续往上走。” 梁涛站在下方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没有走到山路上方来给镜头添乱。直到队伍再出发，才抬起脚继续往山上前进。 中午时分，每个经过漫长攀爬，三人顺利来到了山顶。看着广阔的大地，眺望着远方的群山，明明自身的高度没有半点变化，却平然生出一股豪气万丈的情绪来。 同学们有说有笑的坐在山顶各个角落，几人坐在一块儿，吃着午餐。 谷雨想了想，觉得一直不搭理梁涛的行为还是不大好。叶离他们既然已经原谅了梁涛，现在却因为他的原因不和梁涛说话，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梁涛没想过谷雨会和他说话，眼神有些诧异。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面包还有牛奶。” 谷雨说：“我妈妈做了好多三明治，你要吃吗？” 秋沐和叶离目睹这个画面，对视一眼，接着默契地一笑。 四人开始寻找可以坐下来吃午餐的地方。谷雨眼睛尖，找到了一个正好可以避开太阳直射，又可以吹到风、十分凉爽的石头后面坐下。 “真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 从里面看，可以轻松透过遮挡着的草木轻松看见外头。但是从外面看，就只能看到一堆植物，完全发现不了后面的空地。 谷雨乐呵呵地从书包里取出便当盒，献宝一样打开盖子向身边伙伴分享：“有好多种口味的。芝士、肉松，这边是鸡蛋，然后这边是蔬菜的......” 秋沐和叶离顺从的各自取了一个三明治，在谷雨“怎么样怎么样”的期待眼神中，说道：“真好吃。” 谷雨自满的嘿嘿一笑：“我妈妈的三明治超美味的。” 梁涛手里拿着三明治，双手捏着下方面包、对着尖角部位咬了一口，吃相十分礼貌。然后说：“好吃。” 谷雨大方道：“这里还有好多呢！你尽管拿！” “尽管拿！” 恰好重叠到一起的话语声，让谷雨愣了一愣。他转过头，看向外面，发现不知不觉中，又有一组的人坐在了他们对面，只是这群人没能发现谷雨这边的“风水宝地”，只能顶着烈烈日头，一起吃着午餐了。 “是刘原。”谷雨道：“他们也在这里吃啊。” 刚才那句话，就是最初在巴士上，说有饼干要送给刘原的那个女生说的。谷雨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后，一行四人可以轻松听到外面几人的谈话。 女生和她的朋友从包里拿出了许多零食，放在地上的野餐布上，让刘原他们一起随便吃。两个男生则是看起来简单一点，意思意思的从空空如也的干瘪书包里拿了点饮料出去。 这是一个两男两女的小组组合。女生和另外一个男生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这次就是他和那个女生、以及女生在这个班级里新交的好朋友、以及刘原四个人一组。 女生惊讶道：“不会吧小钱钱，你竟然没带午餐！” 小钱钱是那个女生对自己竹马的昵称，全班也只有女生一个人会这么叫那个人高马大、留着板寸头，看上去很“酷”的男生小钱钱了。 男生说：“好像落在家里了。” 女生无奈道：“真是的，你怎么这么马虎呢！”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两个食盒，将其中一个递到男生手上：“还好我多准备了一份。” 另一个女生奇怪道：“你怎么会带两份？” 女生听后，表情顿时有些尴尬。偷偷瞧了刘原一眼，别过头说：“凑巧多做了一点啦！” 于是在场几人都看明白了，女生原来是准备多出来的一份给刘原的，但现在自己的竹马没有吃的了，就把饭盒转而交给他了。 姓钱的男生接过便当安心吃了起来，刘原总不能开口说“这是我的食物”去抢便当吧，只能故作不知、权当自己没听出来。话题便在四人的默契中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个女生说道：“刘原你的午饭呢？” 刘原云淡风轻道：“家里人说我既然秋游，买了零食，就足够了，没给我准备食物。” 那个女生惊讶道：“什么啊！你的零食也就两包话梅而已，怎么能吃得饱呢！” 刘原眼睛半阖，落寞道：“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女生看上去是心疼了，连忙拿了两包薯片：“那你吃这个吧！” 刘原叹了口气：“薯片吃多了，胃会很难受。” 大家就沉默了。 “那......”那个女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便当，心想自己又不能和刘原吃同一个碗里的饭，筷子也只有一双。要不把这个给刘原，自己吃薯片好了。 那个钱姓男生道：“你快吃吧，刘原总不可能吃你一个女生的便当，让你去吃薯片吧。” 女生一愣，心想也是啊，刘原听了自己的话，没准会觉得自己这种行为伤了他自尊心也说不定。于是就道：“嗯，那我就吃了。” 说完打开饭盒的盖子，开始吃了起来。 刘原笑容顿时僵住，坐在位置上好久了没有动静。钱姓男生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笑意，斜睨了刘原一眼，埋头吃着自己的饭，故意不去看他。 别人都坐在位置上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自己却只能吃冰冷又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想到这里，刘原的眼角往下挂，露出一抹不痛快的神色来，表情冰冷。 谷雨嘴里吃着黄阿姨做的饭菜，郁闷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吃那么多零食，现在都吃不下了。抬起头，不小心看到刘原的表情，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呜哇！”他低呼一声。 秋沐和叶离、还有梁涛纷纷看向谷雨，秋沐关心道：“怎么了？” 谷雨表情不定，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指着外面的那个刘原道：“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刘原很生气的样子。” 梁涛疑惑地看向外面：“刘原是谁？” “就那个贫困生。” 梁涛恍然：“哦，他啊。” 叶离和秋沐均是一幅“没什么好奇怪”的眼神，说：“恼火别人都有饭吃，自己没有，所以不高兴了吧。” 谷雨和梁涛均是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为什么？” 他没有带饭菜过来吃，所以中午就要饿肚子，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真要不高兴，应该今天过来之前就闷闷不乐了吧，何至于现在给同学们摆脸色看。 “刘原不是就这样的性子吗？”叶离话说的很露骨：“仗着自己是贫困生，理所当然的要求大家去关心他，照顾他。那种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的态度，我看的很不舒服。” 秋沐说话比叶离温和一些，但还是道：“是真的放低姿态，还是故意用放低姿态的表现来借机抬高自己，很好分辨出来。” 叶离道：“校长明明都给他减免全部的学杂费了，昨天还把一群人拉着去食堂外面吃面包，这算什么啊。作秀吗？” 谷雨说：“说的太夸张了，也许只是......” 叶离：“看到刘原现在的表情，你还说这是‘误会’吗？” 叶离和秋沐看人的眼光很准，刘原到底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没关系，我坦白身份就是为了让大家不要顾忌我”，还是“我是心不甘情不愿、家里条件困难的，请快来帮助我”，仔细观察一下就能看出来。 其他学生年纪小，看待事情的眼光都很正面。心地善良，所以不可能觉得刘原这人很自私，心思很深，而是努力去帮助刘原，让他能够度过一段开心的校园生活。 “升米恩，斗米仇。”叶离道：“我不知道刘原以前过的什么生活。但现在他显然走火入魔了。”他和刘原的处境有些微妙的相似，所以最有发言权：“总是无条件的帮助他，让他以为大家帮助他都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直到有一天别人因为一些缘由不得不拒绝他，他不会觉得别人已经帮助他足够多了，感恩对方曾经做过的事，反而还会觉得那人傲慢、没有良心，人品有问题，说不定还会因此恨上对方。” 秋沐看着刘原注视着那个钱姓男生的眼神，里面分明带着仇恨，便说道：“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之前屡次三番看着刘原，就是觉得这人不值得交往，应该避开。 谷雨头一次见识到这种事情，傻乎乎的只会说“天啊”，然后表示自己的不敢置信。 叶离不屑的哼了一声，说：“真要是那么饿，明明旁边这么多东西可以吃，竟然还嫌弃。” 谷雨：“是啊，我觉得薯片也能填饱肚子啊！” “不是说那些零食。”叶离道：“我是说地上长着的那些。” 谷雨纳闷：“啊？” 叶离左右看了看，伸出手摘了一个长着小小果实，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小草来：“这个就可以吃的，而且还很甜。” 谷雨一时捏不准真假，疑惑道：“这个真的很甜吗?” 叶离摘下红色的小果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就这样塞进嘴巴里嚼了起来：“真的。” 谷雨便学着叶离一起去找果子吃，然后在快要拿着果子吃下肚的时候被叶离拦了下来：“这种还带着一点青色的不要吃，不甜，而且还很涩。”说完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好像回想起了当时的口感。 谷雨却忽然顿住了，与梁涛和秋沐一起，一言不发的怔怔看着他。 “怎么......”话说到一半，叶离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后悔道：“抱歉......” 秋沐他们看到叶离道歉，反而表情更难受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叶离说：“我只是嘴馋而已，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得饱......” 秋沐回想起最开始和叶离认识的时候，马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秋沐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看见他去捡地上发霉了的面包吃了！他就是一条野狗！” 秋沐伸出手，想要去摸叶离的脑袋，在叶离抗拒的动作中，收回了手：“好了，吃饭了。” 外面，刘原已经和那个跟青梅竹马一起的女生闹起了矛盾。刘原针对钱姓男生的几句话惹怒了女生，现在二人正在争执。 “用不了多久刘原就会被大家看穿本性了。”叶离有意把话题挪到刘原身上，让二人赶紧忘记自己的事情：“本来这种事情，时间久了大家都能看出来，也不用谁去戳穿，他自己就会暴露。” 谷雨叹息道：“亏我还想着要对他好一点呢。” 叶离很有心得体会的说：“做人要明白感恩。”滴水之恩，必须要涌泉相报才行。他看了一眼秋沐，想起秋游前自己定下的计划，又重重点了点头：“嗯，要感恩。” - 梁涛被叶离叫去一起扔垃圾了。 原本梁涛一直很安静，不会主动开口打扰叶离。但现在终于忍不住纳闷道：“叶离，垃圾桶......”都已经经过三个垃圾桶了，怎么还不去扔。 难道，是想故意把他带到没有人的地方......梁涛下意识将事情往糟糕的一面想。 叶离说：“嗯，看到了。”说完终于肯将手里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回去吧。”梁涛道。 叶离却说了一句话，让梁涛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急什么？四点才开始集合，下山比上山快多了，顶多两个小时就能到。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先四处逛一逛。” 梁涛心里打鼓，摸不准叶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最后不知是想趁机赎罪还是怎么，他故意当做没看出什么不对，道：“那就去逛逛吧。”也不提回头去找秋沐他们了。 叶离打量了他两眼，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带着梁涛往秋沐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秋沐和谷雨留在原地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也没看到叶离和梁涛的身影。谷雨担心道：“会不会迷路了？要不要打个电话？” 秋沐低头看向不久前发来的短信，沉浸在心虚加诧异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嗯？啊......” 谷雨疑惑道：“你没听清吗？我说要不要去找下小离。” “不、不用了。” 因为叶离刚才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让他“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叶离带梁涛去别的地方了，让他安心和小雨一起玩不用在意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啊！ 暴露了吗？果然还是暴露了吧！ 秋沐有些崩溃。若不是谷雨还在他面前，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抓狂的打电话给叶离，问他这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 二人世界啊...... 秋沐说：“小离回来路上遇到了班主任，老师让他们俩去做事情了，一时回不来。所以发短信告诉我，让我们两个先去玩，不用等他们。” 谷雨：“诶，不会吧！”难得秋游，老师竟然还这样使唤叶离，也太过分了。 秋沐笑着道：“小离已经过去了，我们就听他的话，先去玩一会儿吧。” 谷雨只能道：“那好吧......” 收拾好备好，二人顺着小路上的指示牌往前面的景点走。 踩着一节一节的台阶，耳边传来湍湍的流水声，谷雨看着脚底下缓缓淌过的溪流，说道：“下面的瀑布是从这里汇聚起来的吗？” 秋沐说：“应该是吧。” “真难想象，明明这里的水流这么小，到了山下却能变成瀑布。” 秋沐：“也许我们看到的只是众多水源的其中一股分流，其他地方还有很多水路也说不定。” “......”谷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刚才小离的事情。” 秋沐：“怎么了？” “我觉得小离很聪明，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有时候我要用很长时间去思考，才能理解小离做一件事的原因是什么。”谷雨蹲下身，手掌泡在冰冷的溪水里，无意识的来回晃荡着：“其实之前我也不是很喜欢小离总是和我们保持距离感，吃什么、用什么总是不想我们去帮忙，好像把我们当外人看，一直都说‘不行、不用了’，就感觉很不舒服。现在看到刘原，我好像明白了。” 秋沐道：“终于明白了吗？” 谷雨不好意思道：“嗯......因为小离他很在意我们，所以才会更害怕被我们厌烦吧。虽然我们总是说‘帮助你我很开心’，可小离却不能真的就这样什么都不去想。他得把握尺度，保持好距离，在我们为他付出感觉到开心的时候，又不会让我们因为他的原因感觉到麻烦。说到底，我还是让他费心了。在我嘻嘻哈哈觉得大家一起玩很开心的时候，他却从很早以前就考虑在这些事情。” 秋沐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你不用去管，小离已经习惯了，因为他性格很坚强，所以这种事情完全没你想的那么沉重。” 谷雨不满的皱起眉：“这是什么话，因为小离坚强，就不用去体谅他了吗。” 秋沐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潜意识里，秋沐把谷雨当做应该去照顾去讨好的爱人，把叶离当做与自己平等的朋友或者家人。所以下意识的对叶离说话就不客气了点，因为他知道叶离是“没关系”的那一类。 秋沐怕谷雨因此对自己抱有芥蒂，再三说明道：“小离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接受人的帮助。他很独立，什么事都想尽力自己完成。不靠他人帮助的过程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有能力的，会很安心。” 谷雨：“是这样吗？” 秋沐点头：“所以有时候不插手，让他自己去做，反而会让他更舒服一点。” 谷雨道：“那我们总是这样粘着他，让他弄出一点事情来让我们去帮他做，是不是......” 秋沐：“这就是小离的‘乐趣’了，看到我们帮他忙，他肯定也很高兴吧。” 谷雨却觉得很沮丧：“说到底我还是给小离添麻烦了......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俩那么聪明呢。” 有时候总觉得插不进去叶离和秋沐两个人的对话里。 “不知道不也挺好的吗？”秋沐却说出了和谷雨想法完全不同的答案来：“我们帮助小离，是因为我们希望小离能过的开心。小离接受我们的帮助，是因为他希望我们能够安心。如果你把刚才那些话说给小离听，他不但不会高兴你察觉到了这一点，反而会很懊恼——你知道为什么吗？” 谷雨问道：“为什么。” “因为小离一直都在努力不让你察觉到这一点。”秋沐道：“他想要我们两个一直都发现不了他在勉强自己。之前那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谷雨，才是他想要守护的人。如果你因为他的守护而感觉到负担，他会责怪自己能力不足，让你产生了困扰。之前的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说话的同时，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说不定，也是和谷雨一样，处于被叶离守护着的立场。 因为不想让他产生负担，所以即便勉强自己，叶离也不会露出半点风声。所以和谷雨一样，被人迁就了也根本没能察觉到。 谷雨愣了一下：“是......这样的吗?” 秋沐道：“当然是了。所以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感觉到为难，对于小离来说，这才是他选择出来的最好的相处方式，我们只需要尊重他的选择就好。” 谷雨点了点头，似懂非懂：“我明白了。” 本以为话题就此便算告一段落了，秋沐有心想和谷雨过上一段完美的二人时光，却发现谷雨三句话里，两句都是和叶离有关的。转移了几次话题，却都被谷雨不知不觉的给带了回来。 比如现在，秋沐说：“下山之后去吃冰淇淋吧。” “嗯！顺便也给小离买一个吧，不过他到底去哪儿了呢？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秋沐就很无奈。如果不是清楚谷雨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现在肯定吃醋到不行了：“小雨怎么一直都在谈关于小离的事情。” 谷雨疑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着道：“好像还真是这样诶！” “平时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没有那么惦记着小离。”秋沐忍不住酸了一句：“是不是比起我，你更喜欢和小离在一起？” 谷雨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啦。只是我们平时都是三个人在一起，忽然少了一个，总忍不住去想那个人去了哪里，在干什么......小沐要是现在不在这里，我也会和小离说你的事情啊。” 秋沐被谷雨那股洋溢在身体周围的“欢乐大家庭”气场彻底打败了。 他为自己想要和谷雨独处，所以就把叶离赶走的思想而自惭形秽，完全没有考虑到叶离的想法——明明是难得的秋游，叶离却主动脱离团队跑的远远地，只为了成全自己。 那叶离自己呢？叶离有好好享受到这次旅游吗？谷雨从头到尾，都在一心一意想着身边伙伴，希望大家能够玩的开心。相对照之下，自己这种行为就有些拿不上台面了。 于是他道：“已经这么久了，小离应该忙完了吧。我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 谷雨点头，笑着道：“嗯！” 第34章 共有的秘密 四人小组的另一个二人组，叶离和梁涛正在不知疲倦、漫无目的地往山上爬着。 即便只有两个人了，梁涛还在保持着距离，努力扮演好隐形人的角色。 叶离走路走累了，停下来伸手摸了摸路边的树叶，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都把梁涛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叶离觉得这样胆战心惊、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绷紧神经的梁涛很好笑，眼角微微弯了起来，道：“你就这么怕我？” 梁涛：“......没有。” 叶离说：“是不是在我把你拉进小组的时候，你就开始想这次秋游，我要怎么对付你了？” “......”梁涛：“是有想过。” 叶离摇了摇头，说：“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梁涛：“不会太便宜我了吗？” 叶离说：“我没那么小气。你说的本来也是事实，并没有污蔑我。帮我把一直难以启齿的遮羞布拿出来给大家看，说实话反而还让我松了口气——以后几年都不用去刻意隐瞒了。” 梁涛不是很明白，他道：“哦......” “而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因为是见过自己“真面目”的人，所以叶离在梁涛面前没必要可以做出一幅“好同学、好班长”的样子来。 他很直白的说道：“我之前明明看出了你对我不满，却自大的认为‘这没什么、讨厌就讨厌了吧’，刻意不去寻找问题的缘由。秋沐当时故意不告诉我犯人是你，就是希望我能吸取教训，明白自己身上的毛病......毛病就是，我自视甚高，没把你当一回事，所以才会遇到这种倒霉事。” 梁涛被叶离那种超出常人的思维回路给弄懵了，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他没办法很好的理解叶离的想法，但是只有这一点他是明白的。 叶离这个人很可怕，如果可以的话，他以后绝对不想与这样的家伙为敌。因为这个人太理智了，脑海里压根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有的只是“结果”。 所以不管有没有新仇旧恨，叶离只要想要达成目的，能利用的就都会利用，即便眼前这个人曾经害过他，或者让他感觉到了不满。 “你接下来不会还要说，如果可能的话，打算与我做朋友吧。”梁涛道。 叶离疑惑道：“为什么不能说，和我做朋友你会吃亏吗。” “......”梁涛脑海里不知怎么闪过了谷雨的身影。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叶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打开手机盖，看了眼来电名称，笑了起来：“结束了？还以为我要去山脚下等你们呢。” 秋沐没好气道：“说什么呢，小雨一直在想你去了哪里，都没心思好好看风景了。快点过来吧，我们在中午吃饭的地方等你。” 叶离：“yes，my lord。” 收起手机，下巴一抬，叶离对梁涛吩咐道：“走吧，回去了。” 梁涛被叶离支使来支使去，从头到尾就没弄明白过叶离把自己单独叫出来，说上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顺从地点头：“哦。” 十分钟后，四人小组再次汇合。 叶离笑着对二人道：“抱歉抱歉，刚才有点事情。” 秋沐在看到叶离的瞬间，递给他了一个“真是服了你”的眼神，想必接下来，他有很多话要和叶离说。 叶离低着头，轻轻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 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心满意足，下午六点，秋沐和叶离回到了家中。 和爷爷一起吃了午餐，二人去浴室洗完澡换上睡衣。秋沐敲响了叶离的房门。 叶离看起来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就在等秋沐来找自己了。 秋沐开门见山：“你......” 叶离说：“你是gay吧。”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忽然被人——而且还是自己的身边最亲密的人，这么当头问了一句，秋沐还是心拍数瞬间飙升，乱了步骤。 叶离露出一点笑意，这个笑容很让人安心，秋沐的心境无声无息平静下来，不那么慌乱了。 “看你这个反应，果然是。一般人也许听过‘同性恋’这个新鲜词，但‘gay’却很少有机会听说了。你虽然英文很好，但应该不至于这个也能从书本上学到吧。” 秋沐道：“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叶离说：“其实很早之前，就或多或少发现你对小雨异常的好了。但因为你平时也很关心我，所以就算疑惑我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一般人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吧。” 示意秋沐关上门，不要被外面的爷爷和黄阿姨不小心听了过去，叶离继续道：“真正想明白，应该是小学升初中的那个暑假。你两次看到我......反应很奇怪。我想不明白原因，就去你房间借电脑想要查下怎么回事，结果不小心搜索错了关键词，就这样知道了。” 他双手一摊，做出“这一切真的是巧合”的表情来。 秋沐：“关键词？”他开始回想当时叶离借用电脑后的一举一动，还有说过的话，但可惜记忆有些模糊了，他想不起来。 叶离道：“‘反应’。” ——反应这个词，是不是还有其他含义。 有了提醒，秋沐瞬间回想起了当时叶离出来后，对他说的那句疑问。 顿时哭笑不得道：“这都行？” 自己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竟然因为一个带有双重含义的词汇，就这样暴露了？ 还不如说是叶离观察力好，自己发现了辛秘，还样还能让秋沐感觉好接受一点。 “那你发现之后，怎么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今天忽然收到叶离的那封短信，秋沐心脏都差点被吓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同性恋有什么特殊的，毕竟从小到大也没人教过我这些事情。”也没人可以教。 欠缺的家庭和不正常的生长环境，让他在一些事情方面十分敏感，在一些事情方面又表现的十分迟钝。只是精明的表象蒙蔽了视野，所以没人、包括叶离自己，都没能察觉出来不对。 叶离说：“我只知道你好像挺喜欢小雨的，但不确定。而且早恋影响不太好，就没打算和别人说。然后偷偷观察了你好久，发现你看向小雨的眼神明显不正常——用你看我的眼神作对比就知道了，你看向小雨的时候，明显不像看我的那个眼神，表情会柔软许多......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秋沐有些惭愧，他是真没想到叶离能发现这一点。从前世到现在，秋沐一直都是深柜，从来没和人坦白过同性恋的身份。现在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叶离，平时的巧舌如簧，到这里也派不上用场——因为对方可是那个‘叶离’啊，想要在他面前伪装狡辩，反而落了下乘。 “你......不会感觉恶心，或者不能接受吗？” 叶离反而说道：“这种话怎么能从你嘴巴里说出来。” 秋沐一愣。 “即便你现在做的是大众都不认可的事情，我也不想听到你贬低自己。”叶离道：“你是真心喜欢小雨，所以即便性别相同，也一直默默暗恋着他吧。这就够了。” 秋沐嘴巴微微张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离说：“我是很快就接受了的。既然这是你做出的决定，肯定有你的道理——所以我去试着理解了一段时间，上网查了查，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是有科学依据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精神疾病’、‘心理变态’，不能被大家接受反而奇怪。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错的不是你，是别人。” 秋沐被叶离的话给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是......吗。” “是。” “你这话说的......你也太迷信我了吧。”秋沐用手掌按住额头，道：“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这种事情本来就见不得人，我就是没有自信，所以才一直瞒着......” 叶离不满道：“怎么又说出这种话了？” “因为本来就是啊。”秋沐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所不能。这种事情......” 叶离用力拍了一把秋沐的后背，力道大的屋子里都能听到回音：“振作一点！” 秋沐诧异地看了叶离一眼。 “不要再说出‘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的话了，我听得都难受。”叶离说：“你是在贬低自己，也是在贬低我。” “......” 叶离：“就像今天一样，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们俩的。”他做了一个平时很难想象他会做出来的手势，竖起大拇指为秋沐打气：“所以自信一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行呢？” 秋沐笑了。 “有时候真的感觉你不像个孩子。”他说。 叶离：“说什么啊，你明明和我一样大。” “哈哈......”秋沐忽然感觉很好笑，不知道为什么，舒口气之后，身体力气放松了，就压抑不住从心底升起的那股笑意：“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伸出食指挑走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小离，谢谢你。” 叶离看着秋沐那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没好气道：“不用客气。” 话说开了之后，秋沐感觉和叶离的相处更加愉快自在了。多了一个共同的话题和秘密，心灵上的距离也不知不觉变得亲密起来。 秋沐这时候忽然发觉到，叶离这人似乎有一种执拗的、毫无缘由的“秋沐崇拜”，好像总是无条件的相信他，即便他是同性恋，叶离也能第一时间毫无阻碍的说服自己，在自己的世界观中留下一条“秋沐是同性恋，所以这个世界同性恋是很正常的，是很正确的”的信条，固执到秋沐本人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地步。 明明这个世界上智慧的、强大的人那么多，叶离却偏偏选择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是第一个向叶离伸出援手，走进他心灵世界的人，所以有些“雏鸟情节”也说不定。 和叶离谈完心，秋沐回到卧室后，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脑。想了想，关上房门打开电脑。像做贼一样，产生了种偷窥他人隐私的感觉，打开浏览器中的历史记录，翻到了几个月前的搜索历史那里，看了起来。 【看见裸.体，反应奇怪】 这是叶离输入的第一个关键词。 秋沐表示无语：“......” 搜索内容耿直到他都能想象出当时叶离看到的搜索结果都是些什么了，肯定很少儿不宜。 于是叶离把“裸.体”删掉，改成“身体”，又特意加了一个“朋友”进去，以证明二人之间关系的纯洁与清白。 【看见朋友身体，反应奇怪】 可惜结果并没有改变多少，于是叶离又把“朋友”这个词汇改成了“同性”。 【看见同性身体，反应奇怪】 然后......然后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后面一排，全部都是搜索页面下的子网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式各样、有关同性恋的帖子。 隔着一个屏幕，秋沐都能想象出当时叶离的那股震惊劲。 所以当时才会问他“反应”这个词为什么会有两个意思啊。 觉得露出呆滞表情的叶离肯定会很好笑，秋沐对着屏幕低声笑出声来。 笑完之后又感觉到庆幸。庆幸还好发现这一点的是叶离，庆幸叶离发现了之后也没有嫌弃自己。 万一他当时接受不能，因此远离自己。秋沐觉得，自己肯定会很伤心。 本来就因为这件事难以启齿，感到自卑。偏偏又因为这件事被真心对待的叶离疏远，甚至被他一口否定...... 估计受到的打击会更大吧。 - 两天后，秋沐和叶离坐在房间一起写作业。秋沐道：“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挺卑鄙的。” 叶离不解：“为什么。” 秋沐说：“小雨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我却抱着那种心思去接近他。” “......”你们不是同龄吗？什么叫“小雨还这么小”。叶离道：“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你不会从小学起就对小雨......了吧？” 秋沐点头：“嗯。” 叶离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嗯，小学时候啊，挺正常的，挺正常的。” 估计又在催眠着自己了。 秋沐连忙解释：“别误会！我可没有那方面的嗜好。真要对他做什么，肯定也得等到小雨有自我主见了，才能进行下去啊。不然不是恶意欺骗无知少年吗。” 叶离就笑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刚才怎么会觉得自己很‘卑鄙’，你这是‘超级’正人君子好吗。” 一般人这时候，说不定还会想着机会难得，然后故意趁着对方年少无知，灌输一些对自己有利的知识。秋沐却明知这种事情很“诱人”，却依旧保持距离，让出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给谷雨，让谷雨慢慢成长起来，不会因为秋沐的想法而做出什么可能会让谷雨未来后悔的决定来。 光是这种行为风格，便足以证明秋沐的那个念头是庸人自扰，毫无根据的自我烦恼了。 秋沐听后，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又被叶离套话了。 真是敌不过他，秋沐无奈道：“可是我趁着小雨年纪小，刻意接近他，想要在他面前制造好感，也是不争的事实。” “什么意思，你不想和小雨做朋友吗？”叶离道：“我还以为——” 秋沐：“做朋友的感觉自然不错，总比做个陌生人好。可是我和小雨相处的时候，没有和你相处时候的感觉。不是很自然，总忍不住多想。” 叶离古怪地看了秋沐一眼，说：“是这样啊。” 秋沐道：“小雨不是你，如果他知道我对他有这种想法，肯定会......” 叶离：“但是喜欢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你会忍住不去下手吗？” 话音刚落，叶离不知为何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低下了头。 秋沐：“唔......” “......想尽一切办法去赢得好感，让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卑鄙的。”叶离整理好情绪和表情继续道：“你这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成熟。” 秋沐哭笑不得：“你也才刚刚小学毕业，不要用这种口吻说话好不好。” 有时候和叶离聊起天来，经常会有种自己是在和同龄人对话的错觉。虽然这种感觉让秋沐获得了心灵上的舒适自在，但偶尔也会产生一种“和一个十几岁孩子那么聊得来，难道我真的变成小孩子了”的滑稽念头来。 叶离吐槽：“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我吧。” 到底谁更像个成年人啊。 秋沐不由得感慨起来：“有时候想想，挺庆幸的。” “庆幸什么？庆幸自己那么早就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吗？”叶离道。 “庆幸自己能遇见你。” “......”叶离一怔。 秋沐解释道：“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有时候我可能真的要被心里那么多的想法给憋死了。” 当一个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很轻松，没有压力。但是想要做的事情不能去做，每天混在一群学生中间，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直都得不到倾诉口。 现在被叶离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说实话，秋沐很是松了口气。有一个能够讨论心事的人陪在身边，真的能给心灵释放出巨大的压力。 叶离想了想，道：“你一直不肯跳级，就是为了小雨吧。” 叶离不是看不出秋沐平时在学校里，对上课这件事表现出的厌烦情绪。明明是早就学会了的知识点，还得一天六七节课，一节课四十分钟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什么事都做不了。想想也是挺折磨人的。 秋沐点了点头，想象了一下如果谷雨不在，他会是什么模样：“要么已经读高中了，要么就在帮我爸妈的公司做生意。不管怎么样，肯定不会留在这里。” 叶离说：“那你现在找点其他事情做做怎么样？” 秋沐：“其他事情？” 叶离环视了房间一周，对秋沐道：“这里不是有很多难懂的书吗？大部分好像都是和经济有关的。既然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那就不要浪费时间，去学点这方面的知识，专攻这些好了。” 他认真思考道：“你家是做生意的，学习一些这类知识，对家里也有帮助。” 秋沐说：“但是这些我早就会了。” 叶离眼睛眨了眨，立马摆出“不愧是秋沐，真厉害”的表情，明明从没见过秋沐看过几次这些书，却真就瞬间信了秋沐的话，看得秋沐有些惭愧。 “让叔叔阿姨他们接受你的性取向，应该会有些困难吧。”叶离出主意道：“即使小雨未来接受了你，可想要向世间坦白你们俩的关系，应该会遇到很多困难。” 可不就是这样吗。 在过去一段时间，秋沐一直都不敢去想象未来的事情，害怕“如果告白失败”所造成的结果，所以下意识回避掉这方面的问题。 现在被叶离这么当面提起来，秋沐就顺着叶离的话题往下想：“所以？” 叶离没好气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叔叔阿姨反对，你要怎么办吗？如果他们把你赶出了家门，你能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雨吗？” 秋沐恍然：“这倒也是。” 叶离看出了不对，一针见血道：“你该不会从来没想过未来的事情吧，你真的打算和小雨告白吗？” 若不是潜意识里觉得和谷雨之间是不可能的，秋沐怎么会掩耳盗铃的选择“走一步看一步”，不停拖延。 秋沐被说得哑口无言。 “既然把小雨带上了那条路，肯定要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不能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算什么男子汉。”叶离的话振聋发聩，不断逼着秋沐往前走，让他不能继续选择逃避：“万一叔叔阿姨不让你进入他们的公司，把你赶出家门了，你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可以抵抗住叔叔阿姨在你身上施加的压力啊。” 醍醐灌顶般的话语，让秋沐茅塞顿开：“你说得对！” 叶离没好气道：“这点都想不到怎么行呢？你真是太关心‘不会出错’的结果了，所以反而身在局中，看不清情况。这叫什么来着？‘目的性颤抖’？” 越是想要达成的目标，反而越容易失败。 秋沐哈哈笑了起来，张开手臂环拉着叶离的肩膀，摇了一摇，靠在叶离身上，手掌按着叶离头发把它弄得乱七八糟：“小家伙，你还教育起我来了。” 第35章 野狗 背着满书包的寒假作业，秋沐和叶离打开了房门。刚走到玄关的位置，还没换好拖鞋，客厅里一道充满怒气的“震天响”毫无征兆传了出来。 “不孝子——！” 难得能听见老爷子用这么大的声音咆哮出来。秋沐和叶离面面相觑，下意识压低了声响，穿上拖鞋溜到客厅墙角后，探出头观察了一下情况。 秋爷爷抱着那个在家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老古董电话机，雪白的胡子气得翘了起来：“竟然让我去见你们！这个混账东西！”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 怎么说，不愧是当过部长的人。发起怒来，气势不是盖的。“闭嘴”两个字一出，对面静若寒蝉。 老人“啪”的一声把挂断电话，气鼓鼓地走到沙发边上，拿起报纸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的生起了闷气。 秋沐和叶离对视一眼，秋沐走出来，对老人道：“爷爷，是爸爸打来的电话吗？” 老人看到两个孩子回来，脸色好了一些。语气生硬的“嗯”了一声，好歹没在秋沐面前说出“你那个混球父亲”这种话来，而是道：“你爸爸打电话过来，说寒假的时候，让我带着你一起去上海过春节。” 那就怪不得老人这么生气了，叶离心想。 秋沐觉得自己的父母不至于说出那么没神经的话来，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老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他们说上海的医院里，有一个专家在医院里等着，要给我体检。呵。” 什么好不容易请过来，难得在上海留几天啊。真要是关心自己，还不如抽出空来，回家看看他，怎么也比请个专家强。真是群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秋沐恍然。 叶离听后，有心想要劝老人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可这总归是秋沐家的家事，他一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外人，不方便随意插嘴。而且，他相信秋沐肯定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便给了秋沐一个眼神。秋沐轻轻点了下头，表示“交给我吧”。 于是叶离和老人打了招呼，背着书包回到房间，将这个客厅让给爷孙俩谈心了。 再次出来的时候，老人的脸色明显好看许多。也不知道秋沐使了什么样的魔法，给老人灌了什么口味的迷魂汤，秋爷爷竟然真的同意陪秋沐一起去一趟上海了。 叶离在心里说了句“不愧是秋沐”，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晚上，谷雨听说秋沐过几天可能就要坐飞机离开广陵去上海，遗憾道：“怎么会这样，不留下来过春节吗？” 以前两年秋沐都是这样做的啊。 “给爷爷看身体的时候，顺便就在那里过节。”秋沐道：“爸爸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特意等我放假了，让我跟着爷爷一起过去的。” 公司里的事情很多，两个大人一年到头忙得脚后跟都沾不到地，春节能够空出一天时间，陪着老人去医院已经是两个月前就开始计划，很努力挤出来的了。 因为秋沐在公司里上过班，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想不想”就能决定的问题。 整个公司，那么多人，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一同努力了数月才将一个项目推进、走到这一步，身为整个公司主心骨的秋爸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我要回家过年看父亲，项目暂停”这种话来。大家都想回家陪家里人，可都为了公司熬夜奋斗到现在了，这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等就能等的事。 秋沐知道老人心里很清楚这些事，可他还是无法接受，认为“只要有心、总会有办法的”，于是秋沐没有办法和老人讲道理、说事实，而是用“我想见见爸妈，可是又舍不得爷爷”之类掏心窝的话，来劝说老人。 然后老人一想秋沐陪在他身边，三年没见过自己父母，心微微软了一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秋沐再接再厉：“现在交通方便，从这里去上海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爷爷您要是在那里过得不开心了，我立马给您买好机票，我们爷俩一起回来。” 因为秋沐的这一句话，老人终于露出了笑脸，同意了秋沐的请求。 “那小离呢？”谷雨问道：“他也和你们一起过去吗？” 这就是秋沐为难的地方了。 让他带叶离过去，这当然没问题。爸爸妈妈肯定也会欢迎叶离的。但难就难在，叶离不肯过去。 “你只是和爷爷过去检查身体，然后看望一下自己家人吧？”叶离道：“我过去干什么呢？” 叶离的态度很坚决。 “好好的春节，难得家人团聚见一次面，我掺和进去不是扫你们兴吗？叔叔阿姨虽然不说，实际上或多或少也会顾虑到我的。”叶离说：“我又不是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小孩子，何必走到哪里都要把我带上。而且我妈还在这里，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管。” 于是秋沐就拿叶离没办法了。他说上一句，叶离能有理有据的还他十句。 一星期后，秋沐整理好行囊，与秋爷爷一起坐上了前往上海的飞机。 偌大的家中，独留叶离一人，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空荡。 谷雨虽然逮着时间便会来找叶离玩，但更多时候还是被他的妈妈抓着打扫卫生、四处跑腿，或者包包饺子做做家务。 谷雨爸爸和妈妈年终放了假，一家人难得可以好好在家里说说话，聊聊天。叶离不会不识趣的这个时间点还像平时那样跑到谷雨家晃来晃去，打扰到他们。 送别秋沐和秋爷爷的第三天，叶离坐上了前往疗养院的公交车，带着黄阿姨做的糕点，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在疗养院的门口，他遇见了凑巧从外头回来的梁涛。 梁涛和叶离打了声招呼：“你来了。” 距离上次“海报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梁涛终于确定叶离的那句“一笔勾销”是真心实意说出来的，慢慢放下心防，开始和叶离接触。 本来最初就是对叶离有亲近感，想要和他交朋友才关注上的叶离。经过一个让人无言的误会之后，虽然第一印象十分糟糕、但两人之间好歹产生了联系。目前一个班级四十二个人，和梁涛关系最好的，反而还是被梁涛坑过一次的叶离。 叶离说：“我来找我妈妈，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梁涛自然知道。他平时在疗养院里住，最常跑的地方除了自己的住所，就是叶离母亲那里了。 “这个时间点，护工姐姐应该带着阿姨去散步了。再过半小时就会回房休息。” 叶离把手上的糕点递给梁涛：“给阿姨的见面礼。” 梁涛伸手接过：“谢了。” 叶离点点头没说话，梁涛道：“你......你寒假作业写了吗？” 叶离随意道：“写了一点。” “如、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们能一起写吗......”梁涛不好意思的发出了邀请，说完忽然想起来叶离还有另外两个要好的朋友，又有些懊恼的说：“啊，你要和秋沐他们一起......” “可以啊。”在梁涛诧异的目光中，叶离耸耸肩道：“明天我们一起写作业好了。” “真的吗？”梁涛看起来很是高兴。 “嗯。”叶离说：“小沐去他妈妈爸爸那里了，小雨最近也有点忙。倒是你，好像挺闲的。” “嗯。”梁涛说：“我妈要照顾疗养院里的人，过年了也不会休息。我除了写作业看书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反正......”反正也没有朋友可以一起玩，这句话梁涛没好意思说。 叶离：“这样啊。” 他考虑了一下邀请梁涛到自己那里做客的念头，但想想秋沐和秋爷爷都不在，这种行为似乎不太合适，还是算了。便道：“那我来找你好了。” 梁涛是真的很高兴，他完全没想过有人会愿意为了他，每天坐车跑那么远来找他玩。当下把头点地像小鸡啄米般，留下残影一片，嘴角咧的都快到耳根了。 叶离看他那么高兴，终于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寒假作业其实没有多少，还不如看看课外书......”随便找了个话题，他和梁涛聊了起来。 ...... 傍晚太阳落山，叶离和母亲说完话后，觉得应该回去了。 梁涛把叶离送出了疗养院门口，梁涛妈妈特意跑过来给叶离塞了两个水果一瓶牛奶，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叶离礼貌地和梁涛妈妈表示了感谢，然后在二人的注视中踏上了公交车。 下车后，太阳已经彻底落到山下，天空漆黑一片，路边路灯亮了起来。 出门前叶离和黄阿姨说过今天会在疗养院里吃完晚饭回来，不需要等他，所以现在家里应该一个人都没有。 既然无人等他，叶离也就不急着回去了。稍微绕了一个远路，在月光的照射下，漫无目的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一个公园里了。 这里是他还没搬家过来之前，秋沐和谷雨最喜欢一起玩的地方。 叶离坐在秋千上，看着对面的小小篮球场。收拢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着白茫茫的雾气从口中冒出，飘到半空中，渐渐消失不见。叶离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大脑放空，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身后的丛林传来一点响动，叶离耳朵微微一动，侧身往后看去。 两个发着光的眼珠子，正窝在草丛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 叶离曾经从某本书上看到过，有些动物的眼睛里，有一层可以反射光芒的膜状结构。例如猫头鹰、猫、狗等，可以将透过视网膜的部分光线重新反射回视网膜上，即便在光线微弱的环境下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东西。 所以从外界看来，就好像他们的眼睛正在发光一样——其实只是反射光线而已，一如叶离此时头顶的月亮。 叶离借着远处的路灯光芒仔细观察了一下，密密麻麻的草丛中，探出了一张带着毛的、大小只有叶离半个巴掌左右大的脑袋。圆滚滚的眼睛正看着他，好像在观察他的行动。 他不是那种很有爱心的人，遇到小动物不会激动的叫起来，更不会想要伸手抚摸。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他走在街头巷尾，曾被这群很会“欺软怕硬”的家伙吓过几次，所以这时不会产生太多亲近的想法。 小狗躲在草丛里，“呜呜”地叫了两声。声音拉的很长，音调也低低的，叶离听不出这种声线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猜测，看了一眼发现是小狗之后，失去兴趣转回了头。 手里拿着梁涛妈妈送给他的水果，大口咬了一口。果香四溢、酸甜可口的汁液在舌尖绽放，清爽脆嫩的口感让人不想停下来。 飞快解决掉一个水果，叶离露出一丝满足的神色。即便现在已经不用再担心吃穿问题了，他还是很容易被口舌之欲轻松取悦到。 把果核放在脚边，拿起另一个苹果。随手擦了擦果皮上看不见的灰，“咔洽”一声脆响，咬下一大口。 夜晚的空气很冰凉，因为临近除夕，所以街上来往的行人也比平时少了，公园显得十分安静。 叶离一边赏着月，一边享受繁华都市中难得的静谧时光。 “......” 低头一看，脚边窜来一只毛茸茸的小生物，正仰着脑袋看着他，嗷呜的低声叫着。 叶离看了它一眼。 说实话，这只狗有点丑。黑黑的毛发里夹杂着一些棕褐色的毛发，是那种路边随处可见的野狗。个头很小，说不定才刚刚足月。毛发都没有长齐，就那么一点点轻飘飘的短毛贴在身上，然后在微风拂过的时候轻轻摇摆着。 它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着，因为寒冬的原因，冻得瑟瑟发抖。 野狗还在对叶离呜呜叫着，它似乎并不害怕叶离。或者说，对于食物的渴望已经超过了它对人类的恐惧。叶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一盒打开了，喝到一半的盒装牛奶。 “......”这只小狗，竟然想要他手中的食物？ 对于食物的占有欲，有着超乎常人执着的叶离。在这个寒冬的夜晚，面对一只小狗的祈求，面不改色的与它对视了许久，没有露出半点舍让的意图来。 “呜......”原本就很细很低的声音，此时变得更加轻了。之前窝在草丛里还能躲避一下风寒，现在站在宽阔无障碍物的公园红砖块地上，只能被那呼呼吹过的冷风弄得浑身僵硬无比。 小狗纯真没有杂念的眼珠注视着叶离，露出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弱小的生物面对生存希望，都会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渴求眼神。 “......” 感觉手中的牛奶有点喝不下去了。叶离心想，这时候拒绝了小狗，小狗说不定就会因为空腹、没有体力去撑过这个寒冷夜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公园里。到时候，他不就间接变成了“杀狗凶手”么？ 露出一丝困扰的表情，叶离看了看手上的牛奶，抉择了两秒钟，最后还是低下.身子，将牛奶盒倒了下来。 雪白的牛奶液从纸盒的开口中缓缓流淌出来，小狗“呜”了一声，抬着大概只有叶离食指粗的四肢，走到地上的牛奶面前，伸出丁点儿大的舌头，一下一下舔舐起来。 叶离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无聊的，竟然在这个气温接近零度的寒冬晚上，拿着牛奶盒去喂狗，而且还看它舔牛奶的模样，看得津津有味。 小狗的个头太小了，牛奶大概只喝了两个瓶盖的体积就吃不下去了。 叶离看它不喝了，从地上拿起刚才吃剩下的水果核和牛奶盒，捏在手上扔进了垃圾箱。 噗通两声，物品掉进桶底的声音。叶离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似乎还能听见若隐若现的呜呜声。 ...... “野狗？”梁涛似乎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就在你家附近吗？” 准确的说，应该是在秋沐和谷雨家的附近，叶离点了点头：“嗯。” “然后呢？喂完它之后，你有把它带回家吗？” 叶离：“当然没有，我带那种东西回去做什么。” 梁涛看上去失望极了：“什么啊，你也太没爱心了。” 叶离反问：“那你会养吗？” “......”梁涛思考了很久，最后丧气道：“应该不行吧。疗养院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 借住在员工宿舍里，就得按照规矩去办事才行，至少他不能因为这种事给母亲添麻烦。 “我也一样。”他也是寄宿在别人家里的，怎么能随意带动物回家，既说不出口，也没有底气啊。 关于野狗的话题至此告一段落，二人继续写起了作业。 只是临走之前，梁涛叫住了叶离，在他上车的时候塞给他了两瓶牛奶。 “给小狗喝的，你能帮我喂一下它吗？”梁涛拜托道。 “真麻烦。” 话虽这么说，叶离还是接过了两瓶牛奶。 “......”站在公园里，放眼看了一圈。 他只是过来瞧一瞧，说不定那只狗已经离开了呢？ 这么想着，叶离还是在偌大的公园里仔仔细细地找上了一圈。最后在一个“这怎么看的见啊！真亏能找到”的角落里，发现了昨天那只小狗。 这时候太阳还没彻底下山，阳光很充足，叶离能够清楚的看清小狗的模样。 它似乎有一点脱毛，身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到了，毛发凝固在了一块，看上去很是肮脏。 它好像已经忘记叶离了，忽然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蹲在自己面前，“呜呜......”的小声呼救着，肝胆都要被叶离吓破了。 叶离没有随意的触碰它，与小狗对视了两眼，从书包里取了了牛奶，打开盖子后，放在了野狗的面前。 “呜~” 不知道是回想起了叶离，还是回想起了昨天那牛奶的香味，它在原地躲了好久，终于在叶离耐心的眼神中走了出来。蹲在距离叶离只有十几厘米远的地方，低着头对着地上的牛奶，一下一下地舔了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镜子的话，叶离肯定会诧异的发现，自己此时的表情竟然会那么的柔和。 给予一个小生命帮助，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似乎突然能够理解，秋沐最初对自己伸出援手，然后得到自己回应时，那发自内心的笑意是因为什么了。 感觉很温暖，很安心。比自己亲口喝下那些牛奶，所获得的幸福感还要让人满足百倍。 蹲在公园的一角，看着野狗在自己面前动来动去，时而喝两口牛奶，时而对他叫上一声，不知疲倦的看着，发着呆，不知不觉就从黄昏看到日落。 “糟了，谷雨说今天要到家里找我。” 忽然被一个念头惊醒，叶离呼地一声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将那只终于对他产生一点信赖感的小狗吓了一跳，“呜~”的一声连连往后蹿了两步，躲在角落里看着他。 叶离低头瞧了一眼小狗，想想又蹲下来，把打开了的牛奶放到小狗最常呆的地方，方便它晚上继续喝。然后快速整理了一下书包，将它背在背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家门口，谷雨果然正在等他。 “抱歉小雨，有点事耽搁了......”叶离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了两口，接着道：“明明可以回家里等我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谷雨笑嘻嘻道：“不会啦，我也没来多久。而且呆在家里就要被我老妈碎碎念，让我做这个做那个，我才不要呢。” 叶离打开家门让谷雨进去：“先进来吧。” 谷雨看着屋内黑漆漆的一片，皱了皱鼻子：“就你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很无聊啊。” 叶离说：“不会，我这几天都在疗养院陪我妈。平时上学没机会过去看她，这时候放假了也正好可以多陪会儿她。而且梁涛也在那里，这几天白天我都和他一起在房间里写作业，一点都不无聊。” “是这样啊。”听完叶离的解释，嘴上没说什么，但谷雨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其实是这样的，除夕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 ps：小狗或者小猫喝牛奶容易拉肚子，叶离当时不知道。 第36章 新年，小狗，电话 除夕那天，叶离是在疗养院里度过的。 疗养院里的员工，很多都是和梁涛他家情况一样，住在院里的员工宿舍里，过年了也不会回去。因此，梁涛妈妈这个作管理的，组织了院里的员工，一起筹划了个“春节联欢晚会”，就他们疗养院里的几十个人，一起凑团度过除夕当夜。 几天前谷雨邀请叶离除夕到他们家去一起过，叶离想着不要打扰人家比较好，委婉地拒绝了，表示今年还是想和母亲在一起，所以当天会在疗养院里过夜。 再三强调自己真的只是想陪母亲而已，让谷雨他们不要担心，谷雨爸妈只能顺着叶离，没再勉强。 电视里的春节晚会，正在数着倒计时。叶离坐在母亲旁边，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手机号码，迟迟地没有按下去。 这个时候，比起自己，秋沐肯定更希望能够收到谷雨那边的来电吧。 想到这，叶离关掉了通话界面，点开了短信，开始编辑起新年祝福来。 【新年快乐，祝你和爷爷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按下发送键，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出乎意料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叶离诧异地抬了抬眉——是秋沐打过来的。 不过几天没说过话，却仿佛已经过了好久好久。电话那头的秋沐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有些不一样，电波终究没有本人当面亲口说出来的声音悦耳动听。 秋沐在电话那头，含笑的声音低声道：“你也太薄情了，好歹认识那么久，竟然只写了个短信就想把我打发了。” 他只是想留出时间，让秋沐可以去和谷雨打电话。谁知秋沐这家伙，竟然在这种细节上都伪装的那么好，没有趁机和“久别多日”的谷雨煲起电话粥。 “不是才几天没过见面么？那么黏糊糊的做什么。”叶离说。 秋沐听到十分“叶离”的回答，声音爽朗地开怀笑了起来，然后又停下笑意，认真且安心道：“听到你精神的声音，我就放心了。” 叶离眼神微动，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捏紧。秋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回转，耳朵似乎痒痒的、热热的，像生病发烧了一样，让人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哦......” 通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秋沐因为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告诉叶离“再过两天我和爷爷就回去了”，匆忙挂断了电话。 “......”叶离看着手中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上了心脏位置。 奇怪...... “感冒了吧。”叶离自言自语。 - 春节过后的某个清晨，叶离起了个大早。因为早餐时间还没到，他穿上大衣围好围巾，打算出门晨练，慢跑个半小时。 顺着大路往下跑，沿途经过了那座公园。看着公园外的红砖小矮墙，叶离忽然想起来距离上次见到小狗，已经过去三四天的时间了。 ——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抱着“我就看一看”的想法，叶离来到了上次最后见到小狗的地方。那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雪白的牛奶瓶还是倒在原位没动。从瓶口里流逝出来的牛奶早就被泥巴地吸收干净，只剩下一层比周围略白一些的痕迹。 野狗...... 叶离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小家伙的身影。 是离开了，还是死掉了......离开了的话，它能去哪儿呢。 如果是死掉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小东西身体僵硬的倒在路旁，圆溜溜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细到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可能就骨折了的四肢再也不能动弹，叶离眼神微微一暗。 “呜~” 耳朵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叶离快速转身回头，发现墙角下方钻出来一只小小的野狗。黑色的毛发染上一层灰色的杂质，脏兮兮的小可怜模样却并不讨人厌。诚实的尾巴不停左右摇摆着，叶离嘴角勾了起来。 “原来在这里啊。” 他蹲下.身子，抬起一个手指头，试探性地伸向小狗。 小狗走过来，探出那个热乎乎、湿润润，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粉红舌头，像舔舐牛奶一样，舔了舔叶离的指尖。 原来小狗的舌头，触碰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叶离将食指收回，转而摊开了手掌，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狗捧在了掌心。 小狗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对叶离有信赖感，身体失重的被抱到了半空，也没有惊慌失措的随意乱动。叶离见它这么乖，心中满意程度更甚。他低声道：“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 语气异常的轻柔，像是唯恐吓到小狗一般。 将小狗捧在掌心，叶离买好早餐，抱着它来到了家门口。 寻思着对染秋沐他们不在，但借用一下地方，喂个狗应该没关系。叶离打开门，将小狗放在了地面上。 小狗低着头嗅了嗅，像是在探索观察这个陌生地方，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叶离“呜”了一声。 是在不安吗？叶离弄不清楚小狗想要表达的意思。换好拖鞋后，取下围巾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对小狗说：“过来吃饭吧。” 小狗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意思，站在原地半蹲着没有四处乱跑。等叶离坐在餐桌旁，把稀饭隔着个塑料袋用器具装着，放在地上。 小狗低着头嗅着地面，跟随着叶离的踪迹，从玄关位置走到客厅，往叶离的方向缓慢又稳步地走了过来。 好像还挺聪明的，也不会因为找不到自己所以随便乱叫。 将食物放在脚边，看小狗会不会自己过来喝。小狗的反应让叶离很省心，安静地走到小碗前，一下一下地舔舐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客厅里的落地钟开始咚咚响起。时间指向上午十点，手机里的搜索页面从“刚满月的小狗”变成了“养狗的十大要点”，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叶离猛然惊醒。 不行不行，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一把将那个黏在自己脚边的小狗捧在手上，动作轻柔且快速地将手收在身后。玄关处传来了黄阿姨的声音：“小离，你在家吗？” 叶离快速跑到门口——若是往常这时候，他早就抬起手来接过黄阿姨手里的菜帮忙送菜到厨房了，此时却没办法做到。 面色如常地和阿姨打了招呼，借口自己要出去一下，叶离在黄阿姨的注视中走出了门，抱着小狗，在门外的庭院里左右看了看。 ......就这么放在院子里，肯定不行吧。那跟养在家里也没多大区别了。 可是随便丢在马路上，万一被过路的车辆碰到怎么办。 果然还是放回公园里比较好。 带着小狗，将它送回了小狗最熟悉的公园角落。捡起几天前被自己留在这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叶离说：“乖乖呆在这里，知道吗？” 小狗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懵懂的“呜”了一声，摆了摆尾巴。 “......”叶离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果断地走了。 十分钟后。 叶离抱着一个小纸盒再一次走了过来。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回来的这么快，只是在街上看到纸盒的时候，手已经伸过去了。 ——住在野外的小狗肯定会需要这个东西吧。 把小狗送进去之后，叶离打量了一下。 “这样应该不会冷了。” 留下一句“晚上再来看你”，叶离离开了这个小公园。 - 拿着加热过的肉泥，和用水泡软后的馒头“糊糊”，叶离来到了公园。 将小狗从纸箱中捧了出来，在它面前摆上两个小碗。 “吃吧。”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做出喂野狗吃饭，还和它说话的事情来。 蹲在地上看着小狗低头认真吃着食物，悠扬小提琴演奏曲从叶离口袋中响起。 小狗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很是迷茫。 叶离被它的表情逗笑了。眼角弯了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愉快的笑容瞬间涌上脸颊。 是秋沐。 “小沐。” 算算时间，应该是要回来了吧？ 秋沐说：“一个人在家里过的怎么样？还好吗？” 叶离：“嗯，挺好的。” “作业写了吗？” 叶离低声笑道：“当然写了。” 秋沐和叶离说了一些家常小事，叮嘱叶离要好好照顾自己。 “爷爷的血压有点高，我们打算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让医生好好看看。” 叶离脸上的笑容僵了起来，连忙询问道：“爷爷没事吧？” 秋沐回过头，看老人没注意到这边，压低了点声音继续说道：“有点糟糕，但应该是没关系的，你别担心。” 人上了年纪后，这样那样的毛病就像春天树林里的竹笋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压都压制不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叶离语气有点紧张：“一定要小心啊，高血压万一控制不好很危险。” 秋沐说：“你放心，爷爷他也清楚这点，所以很配合。爸妈还有医生会照顾好他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嗯......”叶离语气郁郁：“希望没事。” 秋沐在电话那头露出了会心的笑意——叶离果然很在意秋爷爷。“放心吧。只是我们会晚一点回去，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我倒是没什么......”一想到又要好久见不到秋沐了，叶离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寂寞。越是这种时候、听到耳边响起的秋沐的声音，那种情绪就越发控制不住。难受的情绪，没由来的一股接一股、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叶离哑着嗓音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你去陪爷爷吧。” 秋沐就道：“好的，晚安。” “晚安。” 叶离挂电话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了。 “......” 刚才忽然涌上来的情绪，去年把妈妈送去疗养院的时候，叶离曾体味过一次。只是没想到现在不过是几天没见到秋沐，竟然也会这样。该说他变得多愁善感了好，还是性格越来越软弱了好。 叶离看着脚边低头吃着肉末的小狗，道：“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也会想起我呢？” 小狗冲他“呜”了一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它就把碗里头的肉末全都吃完了。满足地用舌头舔了舔唇边，像是要把最后一点油沫都干干净净地吃进肚子里。 看到它幸福至极的表情，叶离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抬起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小狗的脑袋，小狗眯着眼睛享受地仰起了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呵呵......”看到小狗对自己露出这种态度，叶离忽然觉得，好像心灵的某个角落被填满了一样，世界都随着心境的变化，跟着温暖了起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叶离的表情很柔和，声音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要好好长大喔......” - 坐在秋沐房间的电脑前，谷雨和叶离打着游戏。 据说是谷雨的表哥从台湾那边带过来的游戏光盘，玩家可以和几个动漫角色的互动，然后“攻略”她们，成为恋人。 谷雨玩得很带劲，叶离的兴致却不是很高。 谷雨说：“小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叶离道：“爷爷身体不太好，需要在医院里多观察一下。” “可也太久了......”眼睛盯着画面，谷雨按下选项。屏幕里的女生露出了羞涩的表情，看得谷雨眼睛一亮。 叶离觉得这是个机会，他可以趁机帮秋沐打听点事情：“小雨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谷雨回答的很快速，连一点犹豫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具体的类型很难说，但喜欢的女孩倒是有好几个。” 竟然还好几个？ 叶离惊讶道：“是谁” 谷雨随口道：“比如我们班的李佳丽、钟国馨、上官月，还有二班的梁巧文、叶紫涵。”一只手还不够数，谷雨在叶离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仿佛报菜名一样源源不绝的说道：“还有普通班的赵小倩、李思燕......” 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叶离赶紧喊停：“这些人有什么共通点吗？” “共通点？”谷雨道：“她们都长得很好看啊。” 叶离表示不敢置信：“......什么！？” 谷雨：“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小离你也说说你喜欢的类型啊。” 叶离含糊其辞道：“不知道。” 谷雨：“那从我刚才说的几个女生里选两个？” 见谷雨有种问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气势，叶离便认真回答道：“起码要学习好吧，脑袋太笨了没办法相处。” 一句话就把全校学生刷下去了一大半。 谷雨：“诶~可是只要长相好看一点，聪不聪明也没关系吧。又不需要成天赖在一块儿讨论学习。” 叶离说：“我觉得长相没太大关系吧，只要不是那种丑到可以直接演恐怖电影的人，基本都能接受。” 当然，就算真的丑绝人寰，只要那个人是自己喜欢的，叶离自信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与对方相处甚佳的。 谷雨：“那性格方面呢？钟国馨和赵小倩你觉得谁比较好。” 叶离说：“无所谓。” 谷雨：“这算什么回答。文静一点的，和活泼一点的，你更喜欢哪一种？” 为什么你可以两个都选，他就只能选择一个。而且拿自己喜欢的女生举例子让人选，不是很奇怪吗。叶离说：“那就文静一点？” 谷雨：“怎么还是反问啊！” 叶离举手投降：“我真的不知道。” 谷雨无奈了，他觉得问叶离大概是问不下去了，便换了个话题：“你觉得小沐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叶离心想，在讨论类型之前，应该先在性别这个细节上做个小小的纠正。 “他比较喜欢阳光率真、很会为朋友着想的人。” 谷雨：“是这样吗？” 叶离一口咬定：“是。” 谷雨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目标人选”已经摆在眼前了啊。叶离道：“感觉。” 谷雨：“那可不一定，我觉得小沐和我们班杨雪琪关系挺好的。说不定他会喜欢杨雪琪那种的类型。” 叶离表示不信：“不会吧。” 谷雨道：“怎么不会。假如杨雪琪和小沐告白，小沐肯定会答应。” 叶离就笑了：“不可能。” 谷雨说：“你还别不相信，就算杨雪琪不是小沐喜欢的类型，但一个喜欢他的人和他告白，他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叶离：“别人可能会答应，但小沐绝对不可能。” 谷雨：“真的？” 叶离点头：“真的。而且我也不会——会才奇怪好吧！” “不会才奇怪好吧！”谷雨哼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装的。” 叶离：“那你会吗？” 谷雨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逞强道：“会、会啊，怎么不会。” 叶离：“那要是小沐现在和你告白，你接受吗？” 谷雨嫌弃的“噫”了一声：“才不要呢！” 叶离：“那就是了。” 谷雨：“哼，你就打岔吧。我——” 话说一半，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谷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叶离道：“啊，是小沐。” 叶离示意谷雨接电话，谷雨翻开手机盖，笑嘻嘻道：“怎么啦~” 那边说了句什么，谷雨高兴道：“你明天下午就回来？真的吗？太好了！” “小离？”谷雨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叶离，道：“啊，在我这儿呢。” 叶离目光锁定了谷雨手中的电话，没一会儿，谷雨将它交给了叶离。 叶离拿过来接听，秋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在做什么呢。” 叶离看了眼电脑，又看了看谷雨：“玩游戏。” “什么游戏。” 叶离：“恋爱游戏，我正问小雨他喜欢的类型。” 他站起身，往门外走，想要和秋沐透漏自己打听过来的情报。可秋沐却不知为何，没有追问下去。 “是吗。” 叶离疑惑，慢慢停下脚步。 “最近在家都做些什么。” 叶离回答：“看书。” “说起书——”秋沐和叶离聊了起来：“我爸妈这两天给我弄来了好多专业书，比房间书架上的那些有意思多了。” 叶离道：“是吗，那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是不会无聊了。” “对了。”秋沐说：“之前不是和你说起股票的事情吗？我这边问了问我爸妈，他们说可以用公司手下一个员工的名义帮我们开个户头，以后你可以用这个在股市里随便玩。” 叶离：“安全吗？” 秋沐笑道：“放心吧，绝对安全的。他要是敢昧我们的钱，我就叫我爸妈把他的年终奖都赔给你。” “......”叶离没去问年终奖有多少钱，想也知道绝对会比他的全部存款还要高上好多。“那谢谢了，回来你教我怎么炒股吧。” 秋沐：“嗯，明天我就回来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好好期待一下吧。” “嗯。”叶离微笑起来：“对了，爷爷没事吧。” “没事，开了点药按时吃、注意调养下身体就好了，你放心。” 如此又闲聊了几句，叶离挂断了电话。 “他说会给我们带礼物回来。” 谷雨视线看着屏幕，专心打着游戏。闻言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是吗，好期待啊。” 叶离将手机还给了谷雨。 谷雨说：“有时候感觉你们俩特别聊得来。” 叶离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起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秋沐和谷雨、以及自己通话的时长差别。 还不等他想出什么话，去解释秋沐其实更在意你的时候，谷雨又道：“不过也正常啦，你们以前小学就是同桌，现在还住在一起。” 叶离：“小沐对你也很好。” 谷雨笑了起来，他摆摆手：“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关系好，我很开心。” 叶离疑惑的歪了歪头。 谷雨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们两个，总觉得你们过得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叶离：“没有啊？” 谷雨视线看着电脑，一边玩一边道：“也不是不开心吧，就是心里有个想做的事情，总是忍着不去做的感觉。说不上来。” 叶离：“......” “就像我妈想吃一个蛋糕，却觉得价格太贵，路过那个蛋糕店几百次了，总说自己喜欢，可一次都不进去买一样。”谷雨道：“想吃就买，为什么一直忍着。就觉得你们有点我妈那种意思，好像一直都在顾虑着什么。” 叶离：“......” 过了好久，叶离说了句没头没尾，不明不白的话：“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简单就好了。” 第37章 秋沐回来了 把猪肝用刀剁碎，弄了些泡软了的米饭将它们搅拌起来，做成猪肝拌饭。叶离带着小碗出发前往公园。 小狗还是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小纸盒里趴着休息。看到叶离出现，它站起身摇起尾巴，从高高的盒子里跳出来，落到地上抬起头冲叶离叫了一声。 “汪！” 叶离将食物摆在地面，看着小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吃饭，叶离伸出手摸着它的脑袋。小狗偶尔被摸得舒服了，还会停下嘴巴，抬起头动动小脑袋蹭着叶离的手心，撒娇的不得了。 “快。”看着被小狗吃剩到一半的小碗，叶离将小狗轻轻推了过去说：“把东西吃完。” 小狗声音长长的叫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意味不需要精通狗语也能领悟。可惜叶离天生没太多感性细胞，残忍的拒绝了小狗继续温存的请求：“快吃。” 狗咪只好低低“呜......”了一声，一甩尾巴继续吃饭去了。 看着碗里的东西被吃完，叶离拿着碗对小狗道：“我回去了。” 小狗“汪~”的叫了一下，目送叶离离开。 回到家门口，叶离远远看见谷雨从前方往这边走来，下意识的把碗收在背后。 谷雨道：“你去哪儿了，敲门没回应，还以为你在睡觉呢。” 叶离：“去转了一圈。” 谷雨说：“这样啊......”他快速瞥了一眼叶离背在身后的手臂，没有追问：“等下小沐要回来了，我想打篮球，你帮我问他一声打不打。” 叶离点头：“好。” ...... 下午一点半，门口传来了车子停靠的声音。隐隐约约熟悉的对话声传入耳中，叶离快速从沙发上跳起，一个箭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秋沐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手上提着两个包裹，回头看向叶离。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意：“快，来帮我把东西放进去。” 叶离嘴角勾起一抹激动的神色，小跑着走过去，伸手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秋沐好几眼，觉得他好像和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然后转过头，对老人道：“爷爷您回来了。” 老人出去一趟，不但没有被漫长的旅途累到，面色反而红润了不少。 他用瘦瘦的手掌拍了拍叶离的手背，笑了几声，带着叶离一起往门内走：“这几天在家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爷爷啊......” 就这样把秋沐忘在了出租车那儿留他搬行李，和叶离一起走进屋内。 秋沐站在后面，给转过头看向他的叶离一个笑容，提着行李跟了进去。 叶离看着秋沐，以为他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想着厨房冰箱那里拿点水过来：“要喝什么？” 秋沐却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不了，我先去看看小雨。” 叶离顿了一下，仿佛思维抽离了一瞬间，然后反应过来说：“嗯？啊，好......那我去陪爷爷说会儿话。” 秋沐了个“那就拜托你了”的手势，脚步轻快从叶离身边离开。 叶离抿了抿唇，转身喊住秋沐：“等下。” 秋沐回头，眼中含笑：“怎么了？” “......” 叶离：“小雨说，叫我问你等下要不要一起打球。” “这样啊。”秋沐想了想，道：“等会儿过去了再说吧。” 叶离缓缓低下头，眼睛看向地面：“嗯......” 陪着老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谈谈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到了该吃晚饭的点了，叶离去厨房帮忙，秋沐推开门回到家里，身后跟着谷雨。 谷雨一看叶离，就“哈哈”笑了两声，道：“小离，正好在说你游戏半天打不通关的事呢！” 黄阿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庆祝爷孙俩回来。谷雨话音刚落，闻到满屋子的菜香，欢呼一声跑了过来：“好多好吃的！黄阿姨你真好！” 女人乐呵呵地把菜摆在桌子上：“好吃就多吃点。” 叶离正在帮忙摆碗筷，看谷雨过来，递了双筷子到他面前：“想喝什么吗？” 谷雨想了想：“王老吉！” 叶离便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好多王老吉出来。 秋沐跟在叶离后面，道：“爷爷的酒就先不要拿了。” 叶离拿着酒瓶的动作就又塞了回去，塞回去之后才想明白原因：“高血压不能喝对吧。” 秋沐点了点头，道：“爸妈让我带了很多东西回来，里面有两箱给爷爷解酒瘾的‘饮料’，你去拿那个就好——算了还是我去吧。” 看叶离手上那么多东西，秋沐换了个方案。 抱着东西和秋沐一起离开厨房，叶离在后面问道：“半个多月没见小雨，感觉怎么样？” 秋沐走在前面，叶离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听秋沐声音，应该是很愉快的：“没怎么样啊，现在科技这么方便，想谁了打个电话就好了。就是觉得‘几天没见，小雨还是一点都没变’。” 叶离道：“这才多久，当然变不了了。” 秋沐：“是吗？感觉你就更稳重一些了。” 叶离：“有吗？” “有。”秋沐：“感觉你见到我回来一点都不激动，诶，真伤心。” 叶离道：“我激动什么。而且你一回来就去小雨那了，想激动也激动不起来。” “是这样吗？”秋沐回头看了叶离一眼，笑了笑道：“也是。” 来到客厅，叶离将饮料放在桌子上，一人一瓶分了开来。秋沐去找来了老人的“酒水”，给老人面前的杯子满上。大家坐在位置上，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时隔半月的团聚晚餐。 晚饭过后，叶离和黄阿姨一起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残羹。在黄阿姨转过身去洗碗的功夫，他从剩下的菜色里取了一些肉块，用刀剁碎后放在了小碗里，再用塑料袋包好放进口袋。 “爷爷、小沐，我出去一趟。” 打过招呼之后，得到老人同意，叶离转身离开。 秋沐和谷雨坐在后面，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看吧，我说小离有些不对劲，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一个人出去走走。”谷雨和秋沐说着悄悄话：“本来以为是小沐和爷爷不在家，小离觉得太寂寞了才会这样的。偷偷观察了一下，感觉又不像。” 几个小时前，秋沐在谷雨家和谷雨聊天的时候，听谷雨说了这事。起初还不相信叶离会如谷雨所说一样行动古怪，以为是谷雨想多了。现在看叶离吃完饭果然独自出门了，就由不得他不信。 “如果是饭后消食，或者散步透风，他明明可以叫上我们的不是吗？”谷雨道：“就是不敢面对我们，想要一个人发泄情绪，所以才这样......” 想象了一下叶离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背着月光边走边吸着鼻子哭嗒嗒的样子，秋沐表情古怪：“不可能吧......” 叶离又不是小孩子.......啊不对，他是小孩子，但不是那些情绪多变、遇到委屈就会哭出来的小孩子啊。 谷雨坚持自己的看法：“不管怎么样，我们跟上去看看。如果只是散步的话，那一起过去也没关系嘛！小离也不会说我们什么的。” 但如果真的是去偷哭，谷雨可不能装作自己不知道，什么都不去管了。他们是好兄弟不是吗。 手臂被谷雨用力的拉起，秋沐只能顺着力道站了起来：“好吧。” 二人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探出头来看了看叶离出门后的行走方向。 “是公园那边。”明明隔了近百米的距离，谷雨还是把音量压到了最低：“去看看吧。” 秋沐点了点头。 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躲在电线杆和自动售货机的后面，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只探着个脑袋露出来，尾随在叶离后头紧跟着。 谷雨的表情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这种跟踪似的行为让他不自觉的热血沸腾起来，就差把“好酷啊”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看着叶离左拐走进公园，谷雨眼前一亮，用力拍了拍秋沐的后背：“进去了进去了！小离进公园里去了！” 秋沐道：“跟过去吧。” 谷雨连忙垫着脚尖往公园那边跑。 两个人蹲在公园外的小矮墙下。谷雨探出个脑袋往里看。 “怎么样？” 谷雨不解道：“小离没在公园里玩，跑小树林里去了。” 秋沐抿起了眉头，越来越疑惑了。 “进去看看，小心一点，不要让小离发现了。” 谷雨眼中闪烁着兴奋，用力点了点头：“嗯！” 二人弓着腰，缩小着自己的身型，从公园门口溜了进去。 谷雨没出声，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秋沐心领神会，跟在他后面往树林里走。 没走几步，二人就看见了叶离的背影。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然后低着头在地面看了看，小声说了句什么。 “他在说什么？”谷雨无声的张了张嘴，用唇形和秋沐交流。 秋沐看懂了，然后摇了摇头，同样无声的回答着：“不知道。” 二人蹲下.身，脚掌在地面缓慢磨蹭着，向前靠近。 前方，叶离也跟着蹲了下来，将那个东西放在了地方，然后一动不动。 “真是的，这些矮树枝太碍事了啦。”谷雨低声抱怨着，然后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秋沐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了照相机的位置，按了个镜头扩大的按钮。 他扯了扯谷雨的衣角，谷雨凑过来看了看手机屏幕，低声“喔”了一下：“你好聪明啊。” 镜头里的叶离看上去格外清晰，手臂正在轻轻动弹的模样也能观察的仔细。 “小离在干什么呀。”谷雨把嘴巴凑到了秋沐的耳边。 秋沐被这个毫无准备的近距离接触弄得猝不及防，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差点撞到嗓子眼。还好他会装，不然这时候肯定会一个条件反射蹦跶起来，把附近另外两人都吓一跳。 对着耳朵附近的嘴巴，口中冒出来的风，那湿润润的触感，微弱又明显的气流，让秋沐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被谷雨关照了的那只耳朵更是重灾区，严重到需要火警部门过来灭火才行。 谷雨看秋沐不说话，以为怎么了，就又问了一句：“小离在干什么呀。” 秋沐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在放烟花爆竹庆祝了。他装模作样的说：“这个啊......我看看......” 嘴上说的好听，大脑完全已经忘记了身处何地。 看到手里拿着个手机，好像还是在拍照的样子，秋沐恍如梦游，竟然就这样下意识地按下了拍照键。 “咔洽”一声，不轻不响的拍照声，在这个静谧的树林中响起。 散光灯在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亮了起来，将方圆好几米的树丛都照得清楚无比。 秋沐的大脑思路停顿了半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 他他他他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手忙脚乱地捏着“罪证”，秋沐在谷雨“唔啊啊啊”的叫声中、一个不稳差点将手机弄掉在地。叶离站起身往这边看，看清楚来人是谁，他从短暂的诧异中快速整理好情况，对两人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那个......”谷雨手足无措的狼狈解释，推了推秋沐，让智囊秋沐赶紧想办法解决问题。 秋沐愣了一愣，补充道：“那个，我们来......赏月？” 叶离的声音显得没以往那样冷静：“所以拿出手机来拍照？不拍月亮拍我？” 秋沐连忙解释：“不是的，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 叶离没有理他，在谷雨“对不起小离，我们不是故意的”的小声道歉中，三步作两步地快速走了过来。 秋沐一脸懊恼。 真是，跟踪偷拍还被人发现了，现在真是尴尬了。 谷雨小心翼翼的好奇道：“小离，你刚才在干什么呀？” 叶离兴师问罪的表情，忽然停滞了下来，转而变成了不好意思。 “这个......” 谷雨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瞧：“那里有什么吗？” “......”叶离没好意思开口。 谷雨抬腿往那边走，没过多久，他哈哈大笑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转过身对秋沐惊喜道：“小狗，是小狗诶！小沐你快来看！小离在喂小狗吃东西！” 秋沐诧异的看了叶离一眼，叶离叹了口气，接受了秘密被发现的事实。 谷雨兴奋道：“小离小离，我能摸摸它吗？” 叶离往那边走去，道：“动作慢一点的话，应该不会吧。不过小心一些，不要被咬到了。” 三个孩子蹲在草丛里，中间围着一只看起来有些胆怯的小黑狗。 秋沐说：“什么时候开始养的？” “也不算养吧。”叶离说：“只是那时候看它快不行了，就把手边的东西送给它吃。后来喂着喂着形成了习惯，每天都会过来两趟。” 谷雨刚才摸狗的时候被狗畏惧的躲开拒绝了，现在眼馋的看着小狗躲在叶离脚边：“为什么不告诉我呀，我也想喂喂它。” 叶离：“起初没打算一直喂下去的，所以没说。后来习惯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抱歉啊。” “不用和我道歉啦，你又没做什么坏事。”谷雨说：“它吃肉吗？” “吃。”叶离点头。 秋沐：“这个纸箱是你做的？” 叶离：“嗯......” “里面还铺着布条和纸巾，看起来很柔软呢。” 叶离不好意思道：“是我那些小了的衣服，把它们撕下来铺进去的。只有一个盒子，在外面还是太冷了。” 谷雨：“对啊，这个小狗这么点小，在外面会不会感冒啊！” “狗有毛，没事的。”叶离说：“而且晚上它会自己跑回纸盒里。” “为什么不把它带回家里去呢？家里吹不到风。”谷雨说。 “这......”叶离为难的看着谷雨，道：“我也不打算养它啊。” “可你现在明显就是在养它呀？”谷雨道：“取名字了吗？” 叶离：“没有。” 谷雨积极得很：“那就取一个吧？小黑？好像太随便了......毛球？毛毛？” 叶离：“都可以吧。” 秋沐道：“是你发现的，你不打算自己为它取个名字吗？” 叶离说：“我不打算养。” 谷雨选择性无视了这句话，道：“也是哦！名字还是让小离来取比较好。” 叶离就这样被迫接手了给活物取名字的“重担”，一时半刻想不出好主意，开始转移话题：“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谷雨不情愿道：“再等等啊。”这个所谓的“等等”，一旦开了头，没半小时绝对是回不去的。 秋沐道：“外面很冷，小狗也要睡觉了。明天再来也能见到它的。” 谷雨：“可是——” 叶离说：“走吧。明天过来喂饭的时候我去找你，我们一起过来。” 看两个人都要离开，谷雨只好妥协道：“那好吧......”目光还是盯着那只小狗。 三人起身打算走了，谷雨迟疑着说：“真的不能带回去吗？就一个纸盒子，连个盖子都没有，上面的风不还是会吹到它吗？肯定很冷的。” 冷当然会冷啊，毕竟是二月天。他们这里不是北方，至少不会下雪，还算好的。 秋沐站在旁边，眼角余光看了两眼叶离。 叶离不愿意把狗带回去，果然还是因为心里有顾虑吧...... 就算那段时间自己和爷爷都不在家，他也没敢把小狗带回去喂，每天来回好几趟的过来送吃的，不管外头气候有多冷，风刮到脸上都多难受，也依旧坚持如此。该说他懂事有礼貌好，还是说他顾虑太多了好。 秋沐开始迟疑起来。 明明心里早就喜欢上了小狗，想要把狗带在身边养。却因为“不可以养、那是秋沐的家”这个念头，自己把自己给欺骗了过去，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最佳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反倒是谷雨一眼看出了叶离的想法，轻松点破了“你不是已经在养了吗”的事实。 于是在三人即将走出公园，向家方向走去的时候，秋沐道：“我们把小狗带回去吧。” 谷雨立马激动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叶离却持反对意见：“不太好吧，而且爷爷他能接受一只狗留在家里吗？” 秋沐说：“我会说服爷爷的。如果爷爷不同意，那养在院子里也行——它会捣乱、或者随便叫唤吗？” 叶离回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它特别乖。”乖到叶离想撒谎都没办法撒。 秋沐便笑了：“那不就是了。” 叶离还是很踌躇。他觉得秋沐会开口说养狗，都是因为自己。 秋沐却走上前来，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叶离柔软的发丝：“对自己坦率一点吧，不要觉得愧疚。高兴的话，就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大家都希望你能开心。” 叶离一怔。 “而且，养一只狗在家里也挺好的。有时候我和你去上学了，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还能让小狗陪陪爷爷。万一下次我和爷爷又不在家了，你也能有个伴。” “......”叶离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头顶抚摸的温度格外炽热，让人不能不去在意。 “想要带它回去吗？”秋沐温柔的声音在叶离耳边响起。 叶离垂着头，声音略显低哑的道：“嗯。” 秋沐笑了。 “那就去接小狗一起回去吧。” 谷雨当即欢呼起来：“耶——！” 五分钟后，叶离站在客厅和走廊的交界口，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进去。一声不吭杵在原地，低着脑袋没敢看老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十分显眼的纸盒子。 老人注意到叶离的反常，疑惑地看了三人一眼。秋沐走过去，说：“爷爷，我们在外面发现了一只小狗。” “狗？”老人的第一时间反应果然不可能是“有狗啊，太好了，快点养起来吧”，而是疑惑询问道：“把狗带回来做什么？” 叶离看老人不是很欢迎，心沉了一沉，立马说道：“我还是把它送回去吧。” 秋沐没有回应叶离的那句话，继续道：“小离前段时间在公园里发现了一只狗。发现母狗不在身边，小狗快饿死了，所以送了好几次食物给他。刚才出去喂狗的时候，被我和小雨看见。小离说让它继续留在公园里比较好，我和小雨却都挺喜欢它的，坚持要带回来养。所以小离就说，必须要经过爷爷同意才行——爷爷，您说我能养吗？” “......”老人琢磨了会儿秋沐的意思，明白过来了。 这分明就是叶离想要照顾这只狗，却不敢和他们说，私底下偷偷喂狗。结果被秋沐和谷雨看出不对劲，担心的跟过去看，然后发现了叶离正在养狗。秋沐觉得叶离既然想养就直接说出来比较好，叶离却一直不同意，怕给他们添麻烦。 所以秋沐才会刻意解释“是我想要养狗”，让叶离面子上好接受一点。在说话的时候故意暗示老人，让老人明白秋沐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将结果交给老人自行判断。 可说实话，老人一贯最喜欢叶离的那懂事劲儿了，怎么可能在明白秋沐意思之后，还残忍说出“不行，养什么狗”之类的话来呢？知道叶离前前后后的种种行动，和蕴含在其中的细腻体贴心思，老人舍不得伤叶离的心。 怎么也得给自己的乖孙子，和叶离几分薄面，让他们开心起来啊。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在叶离忐忑的眼神中，眼角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十分和蔼表情来。他说道：“小狗啊，听起来好像很可爱。” 叶离惊讶的微微张大了眼睛。 老人对叶离招了招手：“小离，快拿来给爷爷看看。” 叶离快步走过去：“嗯！” 灯光下的小狗模样十分讨人喜欢。因为叶离照顾仔细的原因，即便一直在外头生活，小狗的毛发还是乌亮顺滑的。宝石般的大眼睛，正单纯懵懂地看着老人。不吵不闹，安静的趴在盒子里，老人点了点头：“嗯，不错，挺好的。” 叶离看老人喜欢，顿时笑了起来：“它很乖的，从来不会乱叫，也不会随意乱跑。之前在公园里的时候，一到我喂饭的时间，它都会自己跑过来等我。” 老人慈祥地低笑着：“真懂事，别人家的狗肯定没我们家这只机灵。小离发现宝贝了。” 叶离不好意思地笑了：“您满意就好。” 第38章 “朋友” 叶离和秋沐正坐在电脑前看着股市K线图。 “......所以，简单点来说，就是在价格低的时候买进来，价格高的时候卖出去，赚个差价对吗？” 秋沐点头：“对。” 叶离：“看图表可以看出来规律吗？” 秋沐：“有经验的人自然是可以多少看出来一些的，但是我不介意你去玩短期，虽然这样来钱更快。” 叶离不解：“为什么？” 秋沐：“风险大，而且不可控性太高。我不能时时保证你盈利大于亏损不说，还很浪费时间。” 叶离：“浪费时间？” 秋沐：“相较于长期而言，短期会让你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研究它的意思。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几只股票，未来一段时间绝对会稳稳抬高的。” 叶离：“既然你说这样比较好，那就这样吧。” 秋沐忽然有些无言。 说实话，他是希望叶离能够再慎重一点的。明明是一个用钱用得小心翼翼的人，这时候却在这种事情上轻易的答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叶离又说：“我能买你们家的股票吗？” 秋沐：“可以，反正不会亏，但是近期没必要。” 叶离笑了：“好有自信啊。” “那是当然。”他说道：“我给你看几只股票，你决定下要买哪些。” 叶离点头：“嗯。” 二十分钟后，叶离操纵着电脑，选购好了秋沐挑出来给他的几支股票。 回过头来，秋沐正靠在床头的靠垫上，支起一条腿微微弯曲着，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表情平和，十分安逸。 叶离静静看了他两秒，道：“在看什么？” 秋沐抬起头来，笑了一笑：“从我爸妈那里带来的书。” 叶离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在秋沐旁边，探身侧过去看了一眼：“有意思吗？” 秋沐：“还行。” 叶离望着上面晦涩难懂的内容，道：“能教我吗？” 秋沐顿了一下，看向叶离。见叶离不是在说笑，嘴角上扬：“想学？” 叶离：“嗯。课本上的内容早就学会了，再看也没什么用处，所以想找点课外的看看。” 秋沐起身，从床上走下来：“行，我给你找几本入门的书来。” 他从书架上挑了两本厚厚的书下来，递过去。 叶离接过秋沐递来的几本书：“谢了。” 秋沐：“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叶离“嗯”了一声，走回电脑桌的椅子旁，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看起书。 “专业名词好多啊。”看了十几页后，叶离道：“全部都是讲解这些的。” 秋沐道：“很无趣对吧。入门就是这样的，期权合约，期货合约，存托凭证，认股权证，需要记住的东西特别多。” 叶离：“这些都用得上吗？” 秋沐：“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必须记住是另一回事。以后如果想要在这一行业发展，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是不行的。” 叶离说：“这样啊。” 秋沐仔细看了叶离两眼，见他低头看着书本，表情认真，并没有表现的不耐烦，便道：“你真的对这个有兴趣？” “嗯。”叶离：“怎么了？” 秋沐笑道：“感觉你不像是那种会随便浪费时间的人。如果想学的话，没有一两年的刻苦功夫是不可能彻底掌握的，你......” “我们刚才做的是‘多头’吗？” 所谓多头，就是对股票后市看好，先行买进股票，等股价涨至某个价位，卖出股票赚取差价的人。 秋沐只好停下话题，转而回答一下叶离的疑问：“算是吧。” 叶离道：“你看，我这不算浪费时间。学点这个现在也能用得上。” 秋沐笑道：“那直接去看股票相关的书不是更快吗，经济和股票可是两回事。” 叶离语气随意：“是吗。” “......” 秋沐道：“以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叶离好像知道秋沐在说什么一样：“要。” 秋沐哑然失笑：“我说你为什么想看这些呢，好吧，等我接下来准备自己干的时候就来找你帮忙。” “嗯。”叶离：“只要你不嫌弃我拖你后腿就好。” 秋沐打趣道：“不是说要去做公务员，当官的吗？” 叶离目光看着手里的书，单手夹着书翻了一页，道：“当官没有赚钱爽。” 话音刚落，小腿位置感觉到一点异样。低头一看，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自己的腿边不停的磨蹭。 叶离一只手拿书，一只手俯下.身将小狗捧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对了，你有没有跳级的想法。”轻轻抚摸着小狗的毛发，叶离忽然道。 秋沐：“怎么？” “小雨好像也开始学起初三的课程了。”叶离说：“只要他愿意，我们三个人其实都可以跳。” 秋沐：“不是很想那么早毕业。” 叶离：“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上学吗？” 秋沐：“毕业后，就没机会再像现在这样一起上学放学了。” 叶离：“把小雨也拉进来就好了。” “他不喜欢这些事情。”秋沐道：“对经济就更不感兴趣了。” 叶离疑惑：“你怎么知道？” 因为前世的谷雨，就是如此的，毕业后找了个游戏程序员的工作，与他公司的业务没有太大的联系。秋沐试过拉谷雨到自己的公司来好几次，当时谷雨回答“我喜欢做游戏，弄不明白做生意那套”，拒绝了秋沐。甚至在秋沐许诺出“不用你做事，随便学学”这样的条件后，依旧果断拒绝。 所以秋沐很确定，谷雨是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 “以前问过一次。” “这样啊。”叶离低头看了一眼小狗，小狗不安分的用前足趴在他的小腹上，抬着小脑袋看着他，尾巴不停的摇摆。 明明是特别可爱的模样，如果换成别人肯定会忍不住去伸手逗弄，与它玩耍，叶离却表情变都不变的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好吧。” “......” 叶离看书的速度很快，即便是新接触的知识，也没有多少卡住的地方。看着叶离认真读书的模样，秋沐不由得开始遐想，前世的叶离，是个什么模样。 是抓住了机遇，在某个行业飞黄腾达了呢。还是因为家庭条件的束缚，在这个阶层社会里，独自一人苦苦寻找往上爬的机会呢。 秋沐很想知道，却没机会了。 不过还好，前世虽然看不见，这一世他却可以用自己这双眼睛，好好看着叶离，甚至还可以与他一起互相扶持的一路走下去。 “我是不是学的太慢了。”叶离忽然对他说道。 秋沐回过神来：“什么？” “你刚才一直在看我。” 秋沐楞了一下，连忙道歉：“抱歉。” 叶离又说了一遍：“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会，没有的事。” 秋沐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懊恼，他担心叶离会因为这个误会他：“我在脑海里想知识点呢，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叶离：“......” 秋沐用起了转移话题大.法：“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下次还是注意一点，不要随便盯着人家看了。取向暴露了的现在，万一叶离想多了怎么办。 叶离：“目前还没有。” 他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介意秋沐的注视，这让秋沐松了口气。 “其实有时候换个观点想想，我还是挺幸运的。不管学什么都有你在前面指导，完全不需要自己去慢慢摸索。”叶离道：“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可以和你那么合得来。” 闻言，秋沐不由微笑道：“你也这么觉得。” “嗯。”叶离道：“和你呆一块儿就会很安心，说起话来也感觉轻松很多。” “我也是。”秋沐低声自言自语道：“能遇到你，我很幸运。” 前世的秋沐，因为性向原因，不敢和任何同性有过深的交往。虽然表面看去他与每个人的关系都很不错，实际上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唯一一个“铁哥们”还是自大学起便苦苦暗恋多年的谷雨。 亲眼目睹他身边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站在一边干受气。 谈恋爱了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炫耀，差点没生生憋出心病。失恋了又要陪他买醉，像老妈子一样把醉成一滩泥的他伺候好，守在一旁，心里满是想说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的是难熬。 有段时间他曾试过用酒买醉，在酒桌上拼命将自己灌酒，去忘记白天的积累在心里的压力。但除了酒量不断快速增长外，酒醒之后又要面对清醒时伤感，什么用都没有。 内心难受无法宣泄，无处释放，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谁都不能说，一直忍到现在。 本以为重生过后，这样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谁知让他遇见了叶离。 一个年仅十三岁，却已经表现出可靠一面的叶离。一个能够让他放下心防去认真结交的好朋友。 他和别的十几岁小孩不同，不会漫无目的的度过眼前岁月，随波逐流。身边同龄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父母让他们去学什么，便过去学什么。不会过深的去思考未来的人生应该怎样，不会去琢磨自己学习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单纯又懵懂。 叶离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会因为年龄和见识的原因，视野受到局限，走入一些思维盲区。但只要秋沐在旁边随便提点两句，叶离很快便能反应过来，把秋沐说的话意思理解清楚。 这正是秋沐所渴望的，能够和自己聊得来的“心理上的同龄人”。 看到叶离成长迅速，越来越能聊得来，秋沐便越高兴。 这就和说相声无人接茬，身边人根本不能理解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一样，心里那种淡淡的失落感。 叶离就是拯救秋沐，替他“捧哏”的好队友。 这种来之不易的合拍，是秋沐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 想到这里，秋沐忍不住动起了歪脑筋。 “等我以后公司开起来了，你要不要入股。” 叶离抬起头来，看向他：“嗯？” “技术入股，资金入股，都随你。”秋沐道：“我给你一部分的股份，当做你的‘工资’。” 叶离道：“不会太便宜我了吗？注册一个公司需要很多钱，你分我股份和送我现金几乎没区别了。” 秋沐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这不是怕你被别人挖走了吗，所以用股份提前把你绑在我这条船上。” 叶离无所谓道：“即便你不这么做，我也不会去别人那里的。” 秋沐道：“真的？” “真的。”叶离说：“没有人会想要我这么一个小毛孩儿的，又不是什么经验丰富、履历强大的香饽饽。倒不如说是我怕你不愿意要我才对，比起我这样的人，外面那些专业人士明显更靠谱。” 秋沐却抱有不同的看法。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只是现在还没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罢了。” 和叶离认识这么些年，秋沐对于叶离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 叶离这人说好听点是理智，说不好听点，就是看事情的目光太过直接。经常容易把一些事情做的太绝对，偏激且钻牛角尖。但也因为正是如此，他的行动力极强。一旦确认了目标，就会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的去达成，丝毫不受外界的目光、和周围条件的影响。 也就是大众眼中所谓的“天生就要干大事的人”，年纪轻轻便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会为了达成这个目，制定出一套清晰明了的计划，跨越途中种种艰难险阻，一步一步毫不畏惧的朝着目的稳稳行进。 属于传说中“注定会成功”的那一类。 秋沐自问，如果叶离的出身和自己一样，将来的成就绝对会比他高出许多。这和人的性格有关。 秋沐的商业手腕略显温润，没有叶离那样雷厉风行的气势。比起富有激情的冒险，他更喜欢保守不出错误。守业的话他这样的作法很对，但创起业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所以有一个观点不同的叶离在他身边，帮他出主意、开拓思路，是很重要的。 叶离不知道秋沐对自己的评价那么高，说道：“你还是等我把这些东西学完再说吧，也不知道一年两年的能不能彻底掌握。” 秋沐笑了：“你的话绝对没问题的。” 感觉时间也不早了，秋沐伸了个懒腰：“去洗个澡睡觉吧。” 叶离随口道：“嗯，你先去吧，我再看会儿。” 秋沐便拿起睡衣，起身去浴室。 半小时后，秋沐洗完澡洗完头出来，发现叶离竟然还坐在原地，保持着刚才低头看书的姿势一点没动过。 “......” 叶离回过神来：“洗好了？” 秋沐伸手拿走叶离手里的书，道：“先去洗澡。” “......”抱着趴在他腿上已经睡着了的小黑狗，叶离起身：“好吧。” “好好在浴缸里泡一会儿，在椅子上坐了一天肯定骨头都僵硬了。” 叶离无语：“你怎么什么都管。” 秋沐用厚厚的书本轻轻敲了下叶离的头：“别抱怨了，快去吧。” “哦。”他把小狗送到了地上，拍了拍小狗的脑袋，让它回自己的窝里：“那我去了。” 看叶离回房间去拿换洗衣服了，秋沐带着书坐回床上。 也许该给叶离建立起一个学习用的书单来，秋沐这么想着。 于是他起身去房间靠墙的两个书架前，开始从头开始一本一本的翻找着适合叶离的书目。 认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眼看指针要从十一点指向凌晨，秋沐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将书本放回书架上。 该睡觉了。 叶离正好推开门往外面走了进来。 “......”秋沐掀被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心说叶离不会走错房间了吧：“怎么了？” “啊......抱歉，忘记敲门了。”叶离看上去同样有些疲惫：“刚才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了。” 秋沐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没事。”叶离说：“你那本书我想借过去看。” “好——”话刚冒了个音节，秋沐看了叶离一眼，转变了想法：“明天再给你，去睡觉吧。” 叶离：“......” - 第二天，谷雨抱着篮球来找秋沐他们玩。 “打球吗？” 秋沐正带着小黑狗在院子外面玩，闻言说道：“打吧。” 谷雨在院子里看了看：“小离呢？” 秋沐：“屋里，说是去端小黑的狗粮过来——都好久了，怎么还没出来。”他疑惑道。 谷雨蹲下来，拿着篮球逗起了小黑狗：“去叫他出来吧。” 秋沐走进屋，左右望了望叶离的身影。然后在从厨房出来，走向客厅的走廊角落里，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的叶离。 “......” 脚边放着一个盛满狗粮的小碗，手里捧着一本书。一脸严肃蹲在地上看，场景真是微妙又滑稽。 秋沐过去拍了拍叶离的肩膀：“在这做什么呢？” 叶离保持着看书时候的严肃表情抬头，看了秋沐一眼，花了三秒钟的时间，视线真正聚焦到秋沐的脸上：“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蹲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叶离回答。 试着要站起来，结果显然高估了自己此时的腿部神经。身体不稳当的左右晃了一下，然后无法控制的往后不自然倒去，叶离下意识护住了手里的书，不让它掉下去。 秋沐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叶离的腰。 “小心点。” 用身体撑住叶离站不稳的脚步，秋沐手掌紧紧抓着叶离的胳膊：“腿麻了都不知道。” 叶离的脚掌踩地，仿佛电流贯穿般酸麻的滋味在小腿肌肉里蔓延开来，那已经不是无力可以形容的了，膝盖一软差点又继续跪了下去。 秋沐连忙用自己的身体撑住叶离的身体，然后抬起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 “能走吗？” 叶离点头，把上半身的力气大部分依靠在秋沐的肩膀上：“谢了。” 借着秋沐的力道，脚一瘸一拐的往沙发方向“挪”去。 秋沐道：“你怎么拿狗粮拿到一半蹲地上去了。” 叶离解释：“忽然记不太清楚风险投资的意思，回去把书拿出来确认了一下，然后蹲下来拿碗的时候，忘记要站起来了。” 秋沐啼笑皆非：“还忘记站起来，你是看的有多入迷啊。” 叶离：“我以为我只蹲了一会儿会儿。” 秋沐：“从你进来到现在，起码过去十几分钟了。” 他把叶离送到沙发上坐下来，道：“也不急着要你去做什么，那么认真做什么。” 叶离道：“反正寒假没事情做。” 谷雨带着小狗从外面走进来，对秋沐二人道：“可以走了吗。” 秋沐：“小离腿麻了，等一下。” 叶离：“去哪儿？” “去打球。”谷雨跑到叶离旁边，抱着篮球靠在沙发上：“小离你腿怎么麻了。” 秋沐笑话道：“这家伙，就蹲在那里看书看忘记了，腿麻了都不知道。” 谷雨凑到叶离手里的书页上看了一眼：“看什么啊，那么出神。” 叶离：“就小沐平时看的那些书，经济类的。” 谷雨：“有意思吗？” 叶离点头：“还可以，看进去了还是蛮有趣的。” 谷雨：“那等会儿借我也看看。” 叶离一愣：“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些吗？” 谷雨纳闷：“我什么时候说了？” 叶离：“......” 他克制着视线不要去看秋沐，免得惹谷雨多想：“是我记错了，等会儿我看完了就把书给你吧。” 秋沐：“......” 感觉脚上的力气差不多回来了，叶离把书搁在茶几上，起身呼唤了一句小黑狗的名字。小狗甩着尾巴啪嗒啪嗒的跟在叶离身后，叶离把那个狗粮碗推倒小狗面前。 “走吧，我们去打球。” 叶离说道。 秋沐站在一旁，开始思考自己等下要怎么解释才好。 第39章 一见钟情 寒假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秋沐刚从上海那边回来没过多久，就差不多到该开学的日子了。 上学后的叶离明显忙碌了起来，因为开学很多事情刚刚起步，都需要他去帮忙处理。 一个上午的时间，光是收发课本、作业，处理班级里的事物，和同学老师们交流，就忙得他不可开交。 回过神来，肚子明显感觉的到饿意，胃开始闹腾起来。 “饿了吗？”秋沐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巧克力：“先吃个垫下肚子。” 谷雨站在叶离旁边：“要我们帮忙吗？” 叶离本想说“不用”，但手头好像恰好还真有个事情需要谷雨他们跑一趟。 “图书室那边有个东西需要去交接一下，能帮我把这个申请表送到图书管理员手里吗？” 叶离从一堆书本文件里，翻出了一张被压在中间的纸来。 谷雨爽快的接过：“图书管理员是吧，OK。” 秋沐想要跟过去：“我和你一起。” 谷雨摆摆手：“没事，你留在这里帮小离就好。” 说完就跑走了。 叶离坐在座位上，又拿出几张表格，开始填了起来。 秋沐望着谷雨远去的背影，目光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起过去不就好了。”眼睛明明没有看向秋沐，叶离却仿佛看见了一般，说道：“我这里完全忙得过来。” 秋沐收回视线：“这样会显得不太自然。” “还真是够小心谨慎的。”叶离笑话道。 写完最后一行字，反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圆珠笔的按钮，将它笔头按了回去。叶离抬头看向秋沐：“你这样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都追不到他的——小心一点，小雨性格‘这样’，说不定哪天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过去追她了。” 又颜控又爱玩，还有一点八卦，性格特别“跳”。绝对是他们三人里面，最热衷于追女孩子的那个。 秋沐：“我知道。” 前世陪在谷雨身边那么多年，秋沐算是彻底领教过谷雨脑内的恋爱细胞有多旺盛。 但是因为谷雨曾经和他说过，他是高中才谈的第一次恋爱，所以现在绝对是没关系的。 一说起这个前世的事情，秋沐道：“小雨是真的和我说过他对经济不感兴趣。” 虽然是上辈子跟他说的。 叶离知道秋沐是在说寒假里发生的那件事，没有多纠结什么：“我知道。” 秋沐总不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他，没必要不是么。 就是因为这种随便解释一句，立马就说“我知道，我没误会”的态度，才让秋沐一直很无奈。 “我真的——”他忍不住继续解释。 - 寒冬刚过，清晨的阳光中带着一种雾色的朦胧。不会像夏天那样明亮的发白，光线柔软且舒服，像刚刚睡醒的小动物。 通往图书馆的路上遇到的人并不多，大概是刚开学的原因，大家都忙着在教室里和同学聚在一起交换这段时间发生的新鲜事，没有人来这边看书。 拿着表格来到图书馆，里面静悄悄的一片。门口不远处，原本一直有人坐着的借还处里并没有人，谷雨开口呼唤了一声：“有人吗？” 咔哒，是书本落回架子上的声音。 谷雨的视线往前方一排排的书架处看去，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从后面走了出来。 目光触及对方的瞬间，谷雨的眼神动了动。 女生开口道：“有事吗？” 谷雨回过神来，抬起头微微张开嘴想要说话，然后又马上别开视线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表格，将它抬到半空中给女生看了看：“我来，我来送这个东西。” 女生的目光转到表格上，疑惑道：“这是？” 谷雨解释：“嗯......要交给图书管理员。” 女生道：“老师刚刚出去了，你要不等会儿再来吧。” 谷雨“嗯”了两声，站在原地没动。 女生目光安静注视着他，谷雨手里攒着纸张的力度不自觉的加大。他说：“你在这里......借书呢？” 女生道：“没有，我过来帮老师整理一下书的顺序。” 谷雨道：“顺序？” 因为正好站在书架旁边，女生抬手随意抽出一本书，葱白的食指按在书脊上，展示给谷雨看：“你看，就是这个数字。要按照顺序排列好。” 谷雨说：“这里这么多书，不会很辛苦吗？” 女生抿唇笑了笑：“不会，我习惯了。” 谷雨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吧。” 女生惊讶道：“真的吗？” 谷雨连连点头：“嗯，反正我要等老师回来，也没事做，就顺便帮帮你。” 女生甜甜的笑了：“谢谢。” 她告诉了谷雨书籍排列的顺序和方法，谷雨一脸认真的听着。听到后面，谷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陈思琪。”女生道：“我是二年级的，你呢？” “那你是学姐了，我初一。” “初一啊。”陈思琪说：“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叶离’的人？” 谷雨眨了眨眼：“认识，怎么了？” 陈思琪说：“没什么，就是初一我只知道他们几个的名字，所以问一问。还有一个年级第一叫秋沐，对吧。” 谷雨点头：“嗯，我们三个从小学起就玩在一块了。” 陈思琪惊讶道：“是吗？原来你们是朋友。” “对。”谷雨道：“不过我没他们那么厉害，没办法处理好那么多学校里的事情，学习成绩也没他们优秀。” 陈思琪说道：“很多人都不能，所以他们才是年级第一。” “但是想要和他们在一块儿玩，总得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吧。”谷雨道：“他们已经快把初三的课本都学完了，我才刚起步。” 陈思琪因为吃惊，声音都大了几分：“不会吧，这么快！” 谷雨道：“所以说，他们很聪明。” 陈思琪站在另一个书架前，动作熟练的将书本排列整齐，边做事边随口说道：“跟他们待在一块，会不会压力很大。” “没有，他们人都很好。”谷雨拿书的动作顿了一顿，转移话题道：“小离最近还养了一只小黑狗，特别可爱。是从路上捡来的，大冬天没食物吃，就天天跑公园里喂他，被我们发现了之后，就干脆带回家养起来了。” 陈思琪的注意力果然被小动物吸引走了：“是吗，他好有爱心啊。” 谷雨道：“可不是吗。有时候我们去公园打球的时候，还会带着小狗一起过去。它知道跟人走，从来不会乱跑，特别乖。” 也就是这聊天的功夫，图书馆里的喇叭响了起来——是上课的预备铃。 听到铃声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话题，陈思琪道：“该去上课了。” 谷雨目光在陈思琪的脸上流转：“嗯。” 陈思琪说：“要不你把那个表格直接给我吧，我今天有空就会过来，可以顺便帮你交给老师。” 谷雨犹豫了一下。 陈思琪看谷雨这样子，改变了话锋：“嗯......当然如果你想自己交也没关系。” 谷雨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能不能过来帮你的忙......” 陈思琪眼睛里带上了笑意，像个弯弯的月牙：“没关系，只剩下最后一点没整理了，谢谢你。” 谷雨只好把表格交给陈思琪：“嗯，没事......” 他往后倒退几步，向门口走去。和陈思琪摆了摆手：“学姐再见。” 陈思琪笑道：“再见。” ...... 下午放学，叶离还趴在座位上奋笔疾书，赶着各种工作。 谷雨和秋沐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等他。 “什么时候学完初三上学期的课程？”因为类似的对话基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被询问一次，谷雨熟练的回答道：“还有英语、数学、科学没有开始学，其他几门都已经ok了。” 对于谷雨他们来说，“ok”的意思就是拿着历届期末考考卷测试，能稳定考到90分以上的程度，就是ok。考卷提供者来自秋沐的家庭教师。 秋沐推算了一下，道：“那期中考后应该就能学完了吧。” “差不多。”谷雨确认道：“你们有点着急吗？要不我再加把劲。” 因为他是学习进度最慢的那个，所以基本隔段时间就得让秋沐二人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家庭教师专门为谷雨一个人单补进度，让他能更快的赶上秋沐他们，三人一起进入下一个阶段。 “没关系，小雨你就按照你最适合的节奏来就好。”秋沐说：“我和小离打算这段时间重点学习一下经济，想问下你的时间，好在那个时间之前将一部分内容学完。这样就可以和你一起，接着学习后面的知识了。” “是这样啊。”谷雨笑着道：“你们加油......那个‘经济’我可能没办法一起学了，目前光是学习上的事情就已经让我忙得头晕眼花啦。” “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下的。”与对待叶离的高标准不留情态度完全相反，秋沐一贯以“小雨开心就好”的放羊政策为最优先手段，并不会要求谷雨什么。 谷雨挤眉弄眼道：“才不要嘞，万一和你们拉开距离太大了怎么办。” 如果想要和秋沐他们长久地玩在一起，时时刻刻保证自己的高度与环境与对方相符合十分重要。 万一落下太多，即便对方努力迁就自己，最后还是会因为话题连接不上、无法沟通等等诸如此类的原因，一次又一次的扫对方兴致，距离也会因此不知不觉地拉远。 最终沦为空冠有“朋友”名义的路人角色，也不是不可能的。 谷雨虽然脑海中没有这个明确的概念，但潜意识里还是隐约明白，所以很害怕被秋沐他们丢下。 秋沐笑道：“小雨已经很厉害了，不用太努力也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谷雨语噎了一下，然后不自在道：“是吗。” 秋沐的表情很温柔：“嗯。” 叶离坐在一边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坐在位置上彻底解脱般长长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搞定了。” 谷雨视线从秋沐这边逃离开来：“好了？” 叶离：“嗯。” 秋沐道：“不是说下周再交也没关系吗，非要今天一口气做完。” 叶离道：“能快点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拖延，反正也不费力。学校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周末回家可以安心看书去。” 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足足两厘米厚的文件夹，叶离在两人已经习惯了的表情中，道：“还我得去学生会送一下东西，等我一下，还是......？” 秋沐道：“一起去吧。” “行。”叶离整理好书包，随手背在肩上。 秋沐跟在叶离旁边往教室外面走：“我昨天给你的那个资料你看过了吗？写的真的很好。” 叶离：“看了，有点深奥，不是很明白。” 秋沐：“哪里不明白，回头我给你说说。” “行。” 前往学生会室的路上，在走廊的墙壁上，可以看到一张张醒目的宣传海报。 谷雨念道：“招收......学生会成员？” 叶离接过话题：“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学校都会招新的学生会成员。” 谷雨：“为什么不从第一个学期起开始招收？” “一是因为初三的学长学姐临近毕业了，最后一个学期必须专心学业。所以这个时候从学生会里退出，学生会里恰好缺人。”叶离看了一眼海报上的内容，说道：“二是因为学习成绩也是进入学生会的考核标准之一，如果不能在上学期保持成绩稳定，是进不去的。” “是这样啊......” “话虽这么说，我们学校的学生其实都不怎么情愿加入学生会。” 说到这里，三人刚好走到学生会室的门口。叶离点到为止的停下话题，抱着文件敲了敲门。 得到回应后，三人推门而入。 “你好，我是一年级实验一班的叶离。” 里面坐着三个人，中间坐在主位的是今年的学生会主席，叶离曾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算是比较熟悉的。 “这是我们班的资料表，请收一下。” 会长是一个很喜欢笑的男生，脸颊的两边各有一个酒窝，弯着眼睛对叶离笑眯眯道：“喔，辛苦你了。” 说完侧过头，越过叶离的身体目光看向后面的秋沐和谷雨：“嗯......去年期末考试的年级第一和年级第四吗——想不想加入我们学生会？” 话题之间转折大且没有联系性，让谷雨和秋沐都愣了一愣。 他们没接触过眼前这个男人，所以可能会觉得这是个性格很古怪的人。说话说到一半，会长伸出手抓了两片放在桌子上的薯片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叶离他不肯加入我们，真让人伤心......” 语气轻佻又随意，说的内容和他的表现完全是两个极端。 叶离道：“我还要管理班级上的事情，没有余力了。” “那后面两位......” “——所以说，比起让别人去花精力理解内容，还是表面一点的东西更有实际意义！” 谈话途中，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会长一挑眉毛，和秋沐几人一起将视线转到室内的另一侧。 原本坐在学生会里的另外两人，其中一人音量忽然拔高，用力拍了拍桌子，对着另外一人大声道：“你讲那些深奥的东西，他们根本没心思去仔细研究，比起这些内涵的东西，表面上好看可以吸引到人就足够了。” “表面好看就是看个热闹。”另一人不屑道：“什么干货都没有，肤浅。” “肤浅你就别整天盯着那些漂亮女生看啊，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不是更适合你吗。” “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我们在说宣传海报的事，你别和我扯东扯西。” 二人越吵越凶，说到最后甚至开始数落起对方身上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话题越来越偏。秋沐和谷雨面面相觑，不知道突然这是怎么了。 会长仍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安心吃着他的薯片，用轻飘飘的语气解释道：“哎呀，本来是在讨论海报的事情。女生说要用显眼的色彩和设计吸引更多人的瞩目，男生却说与其花功夫在花里花哨上，不如将更重要的学生会招收条例写得更详细一点，懂的人自然会懂。” 他又吃了一口薯片，继续道：“然后女生说‘就是因为没人愿意去看，所以再努力去琢磨文章的细节也没用啊’，男生说‘光外表好看有什么用，把人骗过来了，除了看起来显得很有人气以外能有什么作用’，因为这个突然就吵起来了呢~” 谷雨性格里的单纯，在这里就显现出来了：“那该怎么办啊，先劝一劝比较好吧。” 会长笑眯眯道：“没关系啦，经常发生的事情了。别看他们这个样子，关系其实比谁都好呢~” 二人齐刷刷转过头，异口同声：“谁和这个傻逼/丑女人关系好！” 说完之后又不满的互相瞪视一眼对方，别过头去。 会长把薯片递过去：“别那么大火气，来来，吃点薯片，消消火。” “......” “不吃吗？”会长嘴角挂了下来，一幅老伤心的样子。 二人懒得在这个时候还要劝难过的会长恢复情绪，没好气的随手捡了一片过去，咔擦咔嚓吃了起来。 女生道：“会长！你觉得谁的想法是对的？” 会长说：“嗯，海报的事情吗？” 男生还想继续挑起事端：“都说了你那套行不通。” 会长沉思道：“唔......我也不清楚呢，叶离你觉得呢？” 女生和男生目光看向叶离，叶离忽然被人踢了个皮球过来，神色如常道：“我觉得？我觉得果然还是——” 目光瞥向秋沐，秋沐回复了他一个眼神。叶离视线转回到会长身上：“果然还是会长的那包薯片比较好。既引人注目，又让人无法拒绝。” 秋沐低声笑了一下。 叶离还是那么狡猾，面对这种看似双方都有理的争端，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参与。不管刚才回答了什么，站在了哪一边，结果都是只会让话题继续蔓延下去，没完没了的浪费时间，而且还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随便弄个似是而非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回答，装装糊涂，扮扮傻，反而最好。 可惜谷雨和那两个人好像都没有明白过来叶离的意思。两人给了叶离一个不知所谓的眼神，心说我们在讲正经事你在那扯淡，没有理睬他。 会长却笑眯眯的说：“‘让大家都无法拒绝’啊，这个主意好。” 大家目光便都看向他。 会长道：“其实我想了一下呢，与其这样费心费力的去招收新人，直接和每个年级的老师请示，让他们在各个班级里分别选出一个学生作为代表加入过来就好了。” 众人：“......” 会长一摊手，笑嘻嘻道：“然后我就发现这样做的话，不管最后做出什么决定都很公平民主不说，想要向各个班级传达什么事情也方便了——顺便一提我已经拜托教育主任和校长说过这件事了，校长也同意了哟~” 众人：“......” “哦对了，既然叶离不肯加入我们，那谷雨你加进来怎么样？”会长把最后一片薯片塞进嘴里，对刚才开口劝和过的谷雨笑着道：“感觉和你会很合得来呢~” ...... “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从学生会的活动室里出来，叶离说：“虽然心地不坏，但特别喜欢耍人，是个很麻烦的家伙。” 坐视两人吵架自己吃着薯片看热闹也好、故意把“皮球”丢到别人脚边也好，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秋沐说：“小雨想加入学生会吗？” 谷雨表示无所谓：“我都可以。” 叶离说：“不喜欢的话拒绝掉就好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因为现在这个会长的原因，要做的事情比过去几年还要杂乱。去满校园的捡地上垃圾，去图书馆整理顺序混乱的书籍，去食堂整理塑料瓶去回收站什么的，全都要做。” 谷雨听后，大脑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好像不在这里：“这样啊......” 秋沐对叶离道：“你刚才那回答挺有意思的。” 谷雨没听懂：“什么？” 秋沐就给谷雨如此这般简短的解释了一通。 谷雨诧异道：“诶？你们刚才竟然在想着这些吗？！” 他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吵架，叶离说了个别的话题，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然后因为会长的一句话，自然而然的变成刚才那个结果，完全没反应过来。 “不明白也没事。”叶离道：“我只是想早点回去，不想留在那里听他们俩打情骂俏浪费时间，所以说了句废话而已。” 谷雨：“？？” 秋沐笑着道：“现在回过来想，很容易想明白。结果已经定下来了，那两个人的争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谷雨：“啊，那倒也是。” “看会长之前那个态度，就知道他根本没在意两个人的想法到底如何。既然是‘不重要’的事情，我们这些旁观者就没必要去认真思考到底谁对谁错了。”叶离随口说道。 可和叶离不在意的态度相反，谷雨刚才却是认认真真的替他人着想，真的去思考男生和女生到底谁的说法更正确了。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失落道：“抱歉，我完全没想到这些......” 如果刚才会长问的不是叶离而是他，他现在肯定就已经中套，然后被扯入争论的中心，去争辩内涵和外表到底哪个更重要。 直到现在都走不掉不说，会长肯定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说出“其实已经有解决方法了”这句话了吧。 明明是一块儿长大的三人小组，为什么唯独他，永远都跟不上节奏呢。 秋沐看出谷雨的失落，却不明白谷雨失落的事情是什么。下意识安慰道：“没想到也没关系。” “......” 谷雨努力扯出笑容，对秋沐笑着道：“嗯。” 叶离隐约感觉出一点不对，替秋沐把他的话说完：“小沐的意思是，因为小雨你那么温柔，会替人着想，所以才会想不到。他觉得你继续保持这样的性格也没关系。” 秋沐点头：“对。” 谷雨却没有因此受到激励。 眼睛视线望着地面，耳边传来朋友人的声音，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 宇宙惯例，名字没取的都是龙套，露脸一次就不会再出场的那种。（ 第40章 出现问题 等家教老师过来的期间，叶离和秋沐他们讨论起了关于英语作文的事情。 这个话题起源于谷雨说自己英文成绩为什么总是那么糟糕，而引出来的。 “作文真的超级难，想要拿满分简直跟登天一样。”谷雨埋怨道：“我都怀疑老师是不是恶意针对我了，明明没有什么语法错误，单词也没有写错过啊。” 一直都是满分的叶离＆秋沐均表示不解：“是吗？” 谷雨请教道：“你们教教我呗。” 叶离是硬靠自己知识量撑过去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点还是秋沐比较有发言权。所以他担当了英语老师的责任，对谷雨道：“其实可以花一点小技巧。” 叶离和谷雨就认真听起了“秋沐小课堂”。 “想要表达‘好朋友’这个意思的时候，你们会怎么去形容。” 谷雨说简单啊，这还不容易么：“good friend.” 叶离想了一下：“a close friend of mine.” 谷雨表示震惊。 叶离解释其中缘由：“这样说的话，句子可以看起来长一点，内容就能少写一点。” 对于叶离来说，编作文内容是一个很麻烦且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能省则省。 谷雨便更震惊了。 还能这样？ 秋沐被逗笑了，他说：“也是个方法。” 然后他又问：“那想要表达‘很好的画、更好的故事’呢？” 谷雨用有点囧的语气道：“good picture、a better story？” 叶离：“nice picture、amazing picture，a story superior to others.” 秋沐憋不住的低声不停笑。 谷雨：“......” “美好的未来怎么说。” 谷雨都有点自暴自弃了：“good future.” 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good 怪”了，什么都能用good来形容。 叶离看出谷雨英语差的原因了，他用遗憾的眼神看向对方：“promising future.” 秋沐点了点头，肯定了叶离的回答，然后举例说道：“positive, favorable, rosy, promising, perfect, pleasurable, excellent, outstanding, superior......这些都可以代替good这个词。” 谷雨无语望天：“行吧，我明白为什么你们可以考满分，我不能了。” 叶离道：“秋沐那种是怪物级别的知识量，我只是把课本上的内容记住而已。” 谷雨道：“但你说的单词我也会，可我就是想不起来要用。” 叶离不知道该怎么帮谷雨，因为他根本没经历过这种苦恼，所以说的话除了气人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作用：“靠感觉吧。” “......” “多听多看多用就明白了。”秋沐说完这句话，又去看了一眼叶离，觉得叶离特别逗。 和他这样靠年龄撑起来的经验相比，叶离才是他们三个人之中唯一一个真正的“天才”，虽然这个天才整天想着的却是如何超越他。 谷雨表示只能如此了：“好吧。” 说完这个，家教也到了。谷雨留在桌子前听课，叶离和秋沐离开了座位。 秋沐家的客厅很宽敞，中间用一个木头质地的半缕空屏风挡住，在不会阻碍视野的条件下，将空间隐隐分出了两个区域。 一边是餐桌，除了吃饭还兼着三个小孩读书学习的作用。另一边摆着电视机、茶几和沙发，玻璃推门连接着外面的小花园的大客厅，采光极好，是秋沐爷爷读书看报时最喜欢呆的地方。 因为秋沐和叶离不需要参与家教的课程，所以他们走到了相对来说空间更大一点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书。 除了低头看书、叶离遇到问题偶尔会说上两句话以外，基本安静的只能听到书页翻过的声音。 奇妙的是，明明是两个人，却比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还要自在。不说话也不会感觉到尴尬，对话时只需提起几个关键词，对方就能轻松领悟意思，然后回答出另外一人最需要知道的答案。 这种感觉很好，说不出来原因，就是没理由的令人享受，感觉心里很踏实。 因为没有桌子，只能用手拿着书，看的时间久了，脖子会变得僵硬酸涩。手掌捂着后颈，叶离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头。往左边转过去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看见了坐在身旁的秋沐。 “......” 该怎么形容这个画面呢？ 此时秋沐正神情认真注视着面前的书本，姿态放松，身体轻轻的依在沙发靠背，左腿自然的搭在右腿上。头颅微微低垂着，眼睛半阖往下看，仔细看还能发现那长且细密的眼睫毛，正随着眼睛主人的视线、在课本上下移动的同时微不可见的抖动着。 屋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暖洋洋的，带着寒冬褪去、春天即将到来的气息。照耀在秋沐的身上，像是为他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秋沐的皮肤很白，在光线的照耀下就更是是如此了。肤质很好，像是一块玉，光泽又白皙。 乌黑的短发，随着屋外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摆，宛如羽毛般的柔软细密，与皮肤形成了反比，衬托得他五官更加显眼了。 叶离好像被这一幕彻底吸了进去，夺去了注意力，目光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 四周空气很寂静，叶离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他看到秋沐微翘的嘴唇张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牙齿。好像可以听见微弱的气流流动声从秋沐的口中发出。呼吸均匀平稳，沉静且有力，仿佛能从声音里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原来我们距离这么近啊”，这么想着的同时。注意力被彻底带走，沉迷的、像是在欣赏着什么赏心悦目、精妙绝伦的艺术品般，连时间的流逝都察觉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秋沐的脸庞往叶离这边挪动，漆黑的双瞳对准他眼睛的时候，封闭在四周的“透明玻璃”被打碎破裂，停滞住的光阴开始运转，外界的事物与声音再次涌入脑海。 秋沐嘴巴一张一合，对他道：“怎么了吗？” 叶离：“脖子有点酸，所以休息一会儿。” 秋沐微微蹙起眉。他觉得刚才叶离一眨不眨的看自己，表情好像在沉思什么严肃的事情：“是吗，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 “嗯......”叶离说：“对，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但是刚才想明白了。” “这样啊。”秋沐微笑着说了一句，再一次转回视线，继续看起了自己的书。 叶离也将自己的视线放回了书本上。只是眼睛里却根本映照不到任何文字，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才那个画面。 那不知道是短暂、还是漫长的一幕，似乎已经被他牢牢的刻在了记忆中。眼睛给那一个画面拍了张清晰无比的照片，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心脏好像吃了块入口即化的巧克力，香甜醇厚，回味无穷，满足与幸福填满了内心的每一个缝隙。 小腿处隐约传来被什么东西触碰到的感觉，这样的事情叶离已经渐渐变得习惯了。他低下头，看见那只小黑狗正仰着脑袋，用宝石般乌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发出一道轻轻的叫声。叶离伸出手，将它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食指和第三指在小狗的下巴处轻轻搔着，看着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叶离忽然产生了种安心感。 明明是完全要依赖自己才能存活下去的生物，明明是需要不断给予才能维持下去的关系，可叶离却不会觉得辛苦，反而还从这个过程中体会到了无法形容的愉悦。 这大概就是“给予”所能给人带来的无上体验吧。 刚出生的宝宝既不可爱，也不懂事，不管什么都需要父母的照顾才能慢慢长大。看到孩子哭的时候，父母会心痛。看到孩子笑的时候，父母会开心。虽然累，但那种心灵上获得的满足感却是谁都无法给予的。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感情，付出就变成了没有止境、没有道理的事情。超出了理智所能管辖的范围，值与不值这里没有了逻辑可寻。 秋沐曾对叶离说过，叶离的依赖会让他感觉到开心。因为给予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因为叶离是秋沐在意的人。 同理，如果叶离在意的人因为叶离的付出而露出了笑脸，那么叶离也会因此感觉到幸福。之前付出所支付的代价，真的不值一提。 “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啊。”叶离目光看着那只小小的黑狗。 秋沐闻言抬起头，看向叶离。 见他正在与小狗说话，笑着说了一句：“肯定会的。” 叶离侧头看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真挚又率性的表情，看得秋沐微微一怔，有些出神。 “十年后、二十年后，大家都要一直在一起。” “......”秋沐不知道叶离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来：“是啊，只要想的话，肯定可以的。” “小雨......” 叶离低声念出了一个名字，秋沐默默等待着后文。叶离却摇了摇头，说道：“小雨好像没怎么看经济的书了。” “......”隐约觉得叶离之前想说的话并不是这一句，秋沐道：“是啊。” 叶离道：“你不去劝劝他吗？” 秋沐疑惑道：“劝什么？” 叶离把声音稍微压低一点，用小客厅谷雨听不见的音量道：“你不想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吗？” 秋沐笑道：“这个和那个有什么关系。” 叶离：“把他也拉进你的公司里来，这样就算毕业了，他也不会离开你了。” 这正是秋沐之前拉叶离进自己的公司的初衷。但秋沐想了想，思考过后却摇了摇头：“我希望他能开心一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叶离眉心微微皱起。 秋沐：“他不喜欢做生意，更喜欢去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你说的生活不是他需要的，所以......” 叶离道：“你确定吗？” 秋沐自然是确定的：“嗯。” 前世的他试着劝诱谷雨进入他的公司几次，但次次都被拒绝了。事到如今，何必再去勉强谷雨，继续碰壁呢。 叶离就没办法了：“那好吧。” 秋沐道：“我以为你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没有兴趣。” 叶离目光再次看向书本，语气似乎很随意：“为什么。” 秋沐笑了：“总觉得你有种‘绝缘体’的气息。” 他没好意思用“性冷淡”来形容，虽然这样更适合。 叶离表情不变，换了个话题，他说：“你不觉得昨天小雨的样子有点奇怪吗？” 秋沐仔细回忆了一下：“有吗？” 他的目光一天到晚几乎没怎么从谷雨身上挪开过，但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谷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离，你要吃荸荠吗？” 叶离和秋沐停下对话，双双抬起头来。 叶离道：“吃。” 二人看着谷雨从椅子上走下来，对他们道：“我妈妈昨天下午买了好多荸荠回来，足足有一个脸盆那么多——就是皮还没来得及削，得去削一下。” 所谓“荸荠”，就是一种形状扁平、个头不大，表皮黑紫色的水果。果实是白色的，又甜又脆，口感很好，是叶离最喜欢吃的水果。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种水果皮很薄，很硬，无法用手剥下来，得用小刀一点点的削。 削一个皮很麻烦，动作慢一点、削干净一点的话，小小一个起码要二三十秒的时间——直接削好皮的当然也有卖，但是由于叶离觉得“不过是多削了个皮，竟然卖出了两倍的价格”很离谱，所以从来都不会买。不光自己不会买不说，看到别人买也会感到肉疼。 所以身边人看他这么心疼，或多或少被他影响，也开始买不削皮的那种了。 现在听到谷雨说“还没削皮”，叶离便道：“我去削吧。” 谷雨点头：“好呀。” 秋沐看他们都去，就说：“我也去。” 谷雨疑惑的看着他：“可是爷爷和黄阿姨都不在家。” 三个人都去了，留家教一个人在这里，不大好吧。 秋沐有些为难。他就是想和谷雨待在一块儿，所以道：“小离你刚才不是说有个东西没弄明白吗？” 叶离瞬间理解了秋沐的意思，默契十足的点头，没有停顿的改变了决定：“对，是这样。” 秋沐：“那我和小雨去就好了，你留下来看书吧。” 谷雨：“......” 沉默了一会儿，谷雨笑着道：“小离你继续看书吧，没关系的。” 和秋沐离开房子，走到自己的家里。 谷雨去厨房搬出一盆已经洗干净的荸荠，和两把小刀，二人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对着脸盆削着皮。 秋沐挺喜欢这个瞬间的，安安静静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削完这么多水果，起码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是属于他和谷雨的“二人世界”，秋沐可以尽情享受和谷雨独处的温馨氛围。 “小离学的快吗？” 秋沐知道谷雨问的是什么，道：“很快。” 前世秋沐刚起步学这些基础知识的时候，速度还没有叶离的一半。只能说叶离学起东西来是真的迅速，心无旁骛的，说要学，就绝对是用了百分百的精力去认真学。 “小沐都说快，那肯定是很快了。”谷雨说：“我估计是赶不上你们了。” “？”秋沐不解的笑道：“小雨有在学吗？”　 谷雨：“没有。” 秋沐心想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所以没说什么：“嗯。” 谷雨：“......” 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的意思。 “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 秋沐知道谷雨是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没有额外引起注意。他回答道：“学校里的东西都学完了，没事情做，就想提早学习一下。” “提早？”谷雨抬起头，看向秋沐：“你们早就决定要学了吗？” 秋沐点头：“嗯，以后肯定会学到的——你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 “可小离不是啊？” 秋沐笑了：“他说想帮我。” “......”谷雨自嘲：“也是。如果是小离的话，肯定能帮上你的忙的。” 秋沐感觉出不对劲了：“......小雨也想学吗？” 不可能吧。 谷雨摇了摇头：“我看不懂那些东西，完全理解不了，也没兴趣。而且现在要先学好学校里的东西，不然又要你们等我好久了。” “......” 秋沐心说是这样没错，他也是这么想的。但谷雨刚才那一瞬间，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试探道：“学校里的东西不用着急，我们等你。你如果想学经济，我可以慢慢教你。” 谷雨却忽然暴躁起来：“我都说我对那些完全不感兴趣了，为什么非要学这个！” 秋沐微微吓了一跳，说：“是、是这样呢？你不感兴趣啊。” “......”谷雨眉头用力的皱了起来，说：“抱歉，刚才声音太大了。” 秋沐连忙安抚：“不会不会。” 谷雨难得发一次火，他怎么可能介意。 谷雨说完那句话，就低头削起水果皮来。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 晚上，学完课程后，谷雨没有留下来吃饭。从秋沐那里出来，回到自己家里。 妈妈正在做着晚饭。 “小雨回来了。”听到开门的动静，母亲的声音从厨房内传来：“先去写作业吧，饭菜马上就好了。” “好。”谷雨回应道。 坐在书桌旁，放下书包。拿出作业，心思却完全集中不起来。 在谷雨心中，如果一定要用个形状来描绘他们三人小组的话，那肯定不会是平行稳固的铁三角，而是一个立体的巨大金字塔。 秋沐永远都是站在最高点的那个人，没有理由的就是那么强大，轻松俯视着另外二人。 叶离站在塔的中央，目光笔直地盯着上方的秋沐，不惧艰险、毫不动摇，持续不断的耐心往上爬着，坚定到可怕。 他则是站在最下方的那人，远远地看着上面两个伙伴，然后一点一点、努力向二人靠拢。 谁都知道，叶离一直都是以秋沐为目标，注意力永远都在秋沐的身上，向秋沐学习，向秋沐奋进。然后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优秀。 可他又何尝没有向另外两个人靠拢呢？ 谁在意过他的努力了呢？ 为了能够更接近他们一点，明明对学习没有多少兴趣，却每次都准时去秋沐家参加家教，回来后克制着不要去玩游戏，把自己按在书桌前不停的看书不停的看书。只希望能够缩短一点距离，不要做他们的拖累。 可现实却是，秋沐只把叶离当做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他的努力根本起不到效果。 叶离学完了初中的课程，秋沐理所当然般的接受了。 自己学完个初二的课程，却要受到秋沐和叶离两个人的夸奖。 什么“好快啊”、“你真棒”，当他是什么需要表扬才能进步的小学生吗？ 当他每次说出“抱歉，我一定会加快速度赶上你们”的时候，他都希望对面的两个人能够对自己说“我相信你”、“下次肯定能一起学完的”，而不是什么“你已经足够好了”、“不要担心慢慢学就好，我们都会等你的”。 这算什么？对他的期望低一点就没关系吗？因为天分没你们好，所以会有这个结果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没有这么说过，但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在天才的两个人面前，他的那些努力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好比今天早上的那个“good”和“amazing”，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不管怎么挣扎，三人之间的差距依旧在不断的扩大。 经济？金融？这是什么？是初一的学生该接触的东西吗？ 光是学习方面的事情就已经把他累得够呛了，现在竟然还要在别的地方继续努力。 从叶离那里拿到书之后，谷雨有去花时间看过。不是那种半吊子的试着随便看看，而是认认真真的花心思去仔细学。 可让他绝望的是，他根本看不懂这个东西到底讲的是什么。就像天生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一样，完全看不进去。 本来还想着先把初三的知识学完，然后去慢慢补的，但秋沐却似乎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他会学的可能，言语之中从来没考虑过他有要学的打算。 什么“我和小离打算趁你学好初三的知识点之前，先学一下经济，然后再和你一起学后面的高中课程”，什么在听他说“完全没有在学经济”的时候，“嗯”一声就没反应之类的。 还有刚才，秋沐“小离你继续看书，我和小雨去削皮就好了”那句话。 仿佛深怕打扰到叶离看书，如果叶离想吃，那秋沐过去削皮就好了的态度。 谷雨是有点被伤到了的。 他知道另外两个人完全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说话做事的时候处处都会顾及着他，不会让他感觉到不愉快。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秋沐他们那么厉害，就算付出了努力，也不得不一次次的拖累另外两人进度，不得不一次次让他们迁就自己。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导致的失败，比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努力，然后轻易便失败了的感觉，更加让人绝望。 好几次秋沐说“你已经足够好了”的时候，谷雨真的很想回答“是啊，我已经足够好了，所以我不需要再努力了吧，反正无论我怎么追赶，都永远赶不上你们”。或者“我很累，我已经受够了，每次好不容易跟你们重新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开始学习新的知识了，不需要多久立马又会被你们丢下，我已经尽力了”。 可是这种话想归想，谷雨一次都不敢说，说出去了另外两个人肯定会自责，觉得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太大。 为了继续和两人做朋友，所以谷雨一直咬着牙努力坚持着，从来都不敢放弃。 他告诉自己，不就是学习吗？学就是了！ 但是如今，他们又要在别的地方落下他了...... 当秋沐说出那句“学校里的课程不用着急，我们等你。如果你想学经济，我可以慢慢教你”这句话的时候，谷雨差点被自己逼得气哭出来。 学？怎么学？告诉秋沐他在经济方面一点天分都没有，再一次刷新秋沐二人眼中，自己的蠢笨程度吗？ 又要在别的地方，拖累叶离他们的进度，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待吗。 明明秋沐和叶离这时候早该学习高中的知识，却因为他的原因不得不暂停下来。谷雨自问以后这种事情肯定还会发生不止一次，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好朋友不得不一次次的迁就他，他一点都不希望。 谷雨明白，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肯定会距离越拉越远，就算有心想和二人站在同一个高度，也没有办法了。 放弃吧，继续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三年了，勉强自己去追赶他们的脚步已经三年了。 每当这种事情重复发生，说实话，除了不可避免的愧疚以外，谷雨渐渐的还有些恼火。 善意也是能够让人感觉到负担的。 就是因为秋沐二人一次次的等待，所以他不得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一点都不敢放松。然后死赶活赶，好不容易赶上二人进度，不一会儿又被抛下，然后又是继续加班加点的努力学。 心很累，心特别特别的累。 如果只是学习方面的事情也就算了，有时候连普通的对话都没办法跟上他们。 昨天会长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人的思维完全不是同一个平面的，他有时候甚至会产生“自己是不是智商有问题”这样的念头。 那个叫做陈思琪的学姐，昨天早上说了一句话，谷雨记忆犹新。 “在他们身边，不会压力很大吗？” 当时谷雨没有正面回答，找了个小狗的话题把这件事给带过去了。 但实际上呢？ 压力，当然有压力。他比谁都能更加正面且直观的感受到，秋沐和叶离给周围普通人带来的压力。 别人也许会觉得“天才就天才嘛，这个世界总有人会得第一，没必要和他们比较”。但谷雨不行啊，他想和秋沐二人玩在一起，就必须要跟得上二人的节奏，不得不去比较。 不然家教的时候，秋沐和叶离一起补习，自己只能在一边玩。未来上高中的时候，两人去了好高中，自己却连考都考不进去。 可明明都这么努力了，秋沐却还是一次次的说“小雨是小雨就足够了”、“你不用勉强自己，做自己开心的事情就好”。 是，我是我就行了，我不用努力也没关系。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曲解秋沐的态度，不要把这句话理解成秋沐对他不抱有期望，让他赶紧放弃的意思。 但每次听到，每次就很难受。 想到这里，谷雨就感觉心很乱。 他强迫自己忘掉这种不必要的犯难，去认真看书。可眼前书本上的字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扭曲，变得像梦魇一般朦胧无比，没办法形成一个具体的模样。 谷雨慌乱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眨眼，然后瞪大眼眶仔细看了上去，结果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半年前，因为压力过大的原因，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也曾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困难，他用力地阖上书本，双手抱头身体蜷缩着，肩膀颤抖着。 他猛地从书桌前站起。 ——不管去哪儿都好，总之去一个远离课本，远离这些该死的东西的地方！ 谷雨妈妈端着菜肴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谷雨正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妈妈说：“作业写好了？” 谷雨：“嗯。” “今天写得可真快呢。平时都蹲在房间里看书，非要等妈妈叫好几遍才愿意出来。”谷雨妈妈笑着说道：“努力是好事，但是不要太辛苦了。” 谷雨：“......好。” “爸爸今天还是加班，我们先吃饭吧。” 谷雨收起手机，走到餐桌边上。 “妈妈为什么从来不要求我什么呢。” 手里端着饭碗，谷雨状似随意地道：“比如考个年级第一什么的。” 谷雨妈妈捂着嘴笑着道：“因为有小沐和小离在啊，你怎么可能考得过他们呢。” 咔洽。 宛如心脏碎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滋啦滋啦的被碾碎成一片一片，吵得不行。 后面妈妈好像还说了什么，但谷雨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用刘海遮挡住自己的眼睛，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否则下一秒肯定会哽咽出来。 是啊，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 不管再怎么努力，凡人终究只是个凡人，妄想踏足天才的世界，不过是不自量力而已。 不管怎么追赶，永远都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谷雨抽了抽鼻子，轻轻擦了下眼角。 还是让他们放弃自己，放手让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吧。 第41章 谷雨心结 叶离很快就看出了谷雨的不对劲。 “小雨，你的作业怎么没写完？” 谷雨把头别开，没去看叶离的眼睛，撒谎道：“抱歉，我忘记写了。” 叶离思考道：“......就这样交上去也不行，可现在写的话时间也来不及了，我的先借你抄一下吧。” 谷雨：“嗯，好，谢谢你。” 叶离一边找作业一边没在意道：“谢什么？”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谷雨的作业都没有写。 叶离私底下找到了秋沐。 “小雨这几天很不对劲......他不是不肯写作业的人，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秋沐说：“晚上我去问一下小雨妈妈。” 叶离小心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位置上的谷雨，道：“嗯。” ...... “小雨这几天回来，一直不写作业、也没看过书。”谷雨妈妈说：“要么趴在沙发上玩手机，要么就是在玩游戏。问他‘作业写了吗’，也总是回答在学校里就写好了。让他去找你们玩，他也不肯出门——我还以为他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呢。” 叶离摇头道：“学校里没什么事情发生，除了不写作业不看书以外，小雨和平时一样。” 秋沐皱起眉头：“三天前，小雨回家后，有没有和您说起什么？” 要说谷雨态度转变，也就是那个时间段了。 谷雨妈妈认真回想了许久，犹豫道：“说起来，小雨好像有说过‘妈妈为什么从来不要求我考年级第一’之类的话。”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忽然变了。 秋沐看情况不对，连忙追问：“您是怎么回答的？” 谷雨妈妈的脸上写满了懊悔：“......我说‘有小沐和小离在，你怎么可能考得过他们’——天哪，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当时的谷雨听了之后，该有多难过啊。 “......”秋沐和叶离面面相觑。 他们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真相大白”的眼神。 “该怎么办？”叶离问道。 秋沐沉吟片刻：“直接询问应该没用，小雨不会承认的。劝说的话效果也不一定会多好，毕竟交谈的对象是我们。” ——谷雨心结的始作俑者。 叶离皱眉：“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让我想一想。”秋沐将手放在下巴处，低头沉吟片刻、原地走了两步，然后道：“......小雨游戏一直玩得很好吧。” 叶离：“是挺好的。” 秋沐：“如果小雨是因为我们的原因，产生了心理压力。那么让他了解到，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不要钻牛角尖就好。” 叶离：“你是说，让他通过游戏，明白我们也是有比他差的地方，让他明白学习成绩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吗？” 秋沐：“是。” 叶离觉得有点悬：“能有效吗？” “试一试吧。”秋沐道：“小雨变成这样我们是主因。但他却只是不愿意看书学习，对我们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那么说明问题主要还是在‘差距’观念上，并非是我们两个人本身的存在被小雨厌恶了。” “......”叶离：“好吧。” 总觉得不太靠谱。 秋沐看出了叶离的关心则乱，道：“只要我们的意思传达到了，小雨自然而然会明白过来了。” “那就试一试吧。” 谷雨妈妈带着秋沐二人走进她们家。 “小雨，小沐和小离过来找你玩了。” 秋沐的态度很自然，和平时来谷雨家时没什么区别。见谷雨坐在电视机前玩游戏，便说道：“小雨你在玩游戏啊。” 谷雨下意识心虚地想要将手里的手柄藏起来，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故意把手柄拿出来了一点，亮给叶离他们看。 “是啊。”他说道。 秋沐自顾自地凑过来，看了眼电视机的屏幕：“是飞机大战。” 一种操控着己方飞机，往前不断飞行，途中需要躲过众多子弹弹幕、打败敌方不断出现的飞机的游戏。十分考验操作。 “啊，嗯。” 秋沐：“这个是可以双人操作的吧？” 谷雨：“是啊......” 他觉得有点奇怪，怎么秋沐还不说他不务正业呢？ 叶离站在后面：“小沐你也想玩？” 秋沐：“有点想，怎么了？” 叶离：“没什么......” 秋沐和叶离演着双簧：“你刚才说‘也’，难道你也想玩？” 叶离：“嗯......但是算了，你玩吧。” 谷雨道：“没事，你们俩玩吧，我看着你们。” 秋沐：“可是......” 谷雨假装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玩好几个晚上了，让给你们玩吧。” 叶离和秋沐对视一眼，便一人拿起一个游戏手柄，开始玩了起来。 看谷雨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不说话，秋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说起来，小雨你最近怎么不写作业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谷雨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紧绷地悬了起来。嘴唇抿紧，开始思考怎么回答比较好。 叶离却说道：“有什么关系啊，反正都是会做的题目。其实我也早就懒得写了，但是身为班长还是姑且做一做，摆摆样子。不然我也想去抄你的。” 秋沐笑骂道：“作业都懒得写，真是看错你了。” 谷雨闻言，神经一绷，忽然有些惶恐。 看错你了？ 只是这么姑且一说的叶离都被秋沐教训了，那几天前就开始没写作业的自己，是不是在秋沐心中的看法已经变得糟糕透顶了？ 虽然目的是让秋沐二人放弃自己，不要再因为他的原因拖慢学习进度，但一点都不希望两人因此而讨厌他。 “以为学习就是一切的你才错了。”叶离反驳道：“谁说学生必须把学习当做首要任务了？只是因为大部分学生在这个年龄段能做的事情只有学习，所以才会以为学习就是一切。但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啊，你的思维太肤浅了。” 秋沐一边打游戏，一边随意的语气问道：“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认真学习是为了考上好的大学，考上好的大学是为了以后找到的工作可以更好——但是如果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好的工作所以才去上学的话，那么一开始就为了工作而读书，去学些更专业的知识不是更好吗？十几年的读书时间，不去看思想政治、物理化学这些未来八成用不上的书，去看别的——比如金融类的书，不是更好吗？” “......”虽然知道是在演双簧，但叶离这说得一大段话都让秋沐差点忘记二人是来做什么的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学习当然重要了，不然大家都去上学做什么？” 叶离说：“因为年龄太小，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被送到学校里去学习知识接受基础教育，为未来的选择做出准备——可是我们现在已经超额完成眼前任务了，有必要那么战战兢兢的认真学习吗？放松一点嘛，学习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必须无时无刻的惦记着。” “但你不是成天想比我考的更好吗？”秋沐道：“你说这个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谷雨在后面不住的点头。 叶离：“那只是‘想要比你厉害’的执念而已，又不真的能代表什么。这个世界上比你秋沐更加厉害的天才，虽然不多但肯定有不少，你见我和他们比了吗——话说你既然知道，下次就让我考一次第一不行吗？” 秋沐笑道：“不行。” “你性格太恶劣了。”叶离回头对坐在旁边的谷雨道：“小雨你怎么不说话？快帮我说他两句啊。” 谷雨刚才听着两人对话，听得出神，现在忽然话题方向变了，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嗯？啊，啊......是。” “什么‘啊，是’啊。”叶离道：“难道你也觉得学习成绩那么重要吗？”叶离故意锤了一下秋沐的肩膀：“看这‘年级第一’嚣张的。” “没有啦，学习虽然不可忽视，但是其他很多事情也很重要啊。” 因为平时就是这种性格，所以话说出口之后过了好一会儿，谷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比如说生活上的很多事情，小沐就比不过你呢。洗碗做饭什么的，十个小沐都没有小离厉害。” “就是说啊。”叶离哼道：“而且比起游戏，小沐玩得也比我差多了——嗯，虽然我比小雨你也差了很多。但在这方面小沐就是倒数第一，没什么了不起的。” 秋沐：“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叶离：“天天跟在你身后追着你的脚步，累死累活的，就不许我发一次火埋怨埋怨啊！是吧小雨。” 谷雨眼神微动。 叶离把游戏手柄塞到谷雨手里：“来来，小雨你玩，帮我狠狠虐一下这个年级第一，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 谷雨接过手柄，走过来坐在二人中间，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些清爽：“看我的吧！” 他想将之前所有的阴霾全都发泄到游戏上，语气中带了点畅意：“今天我状态很好，说不定会破纪录哦。” 叶离和秋沐对视了一眼，然后在被谷雨发现前，微笑着快速转开：“加油加油，把秋沐狠狠甩到后面去。” 秋沐眼角弯了起来，操控着飞机去追逐谷雨的脚步：“话说这不是合作型游戏吗。” 看样子，是没问题了。 夜晚，谷雨拿出了自己没写过多少页的日记。 “......因为无法直视弱小的自己，所以险些被触手可及的懒惰所吞噬，沉迷在暂停了的时间里失去了目标。多亏了小离和小沐，我才明白过来。最初努力学习的原因是什么。” “不是为了追赶他们，想要考多好的成绩；也不是为了成绩，所以才逼迫自己去读书。只是为了能够跟他们在一起度过一次又一次美好的时光，所以才跟在他们身边，用看书的方式跟在他们身边。” “因为他们进度太快，所以谴责他们把自己逼得太紧；因为他们太厉害了，所以埋怨他们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压力——这种想法与最初的念头本末倒置。我又不是为了学习成绩，才努力读书的，比起更多更多的天才，我只需要像小沐说的那样‘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过得开心就好’。比较是没有极限的。” “谢谢小沐，谢谢小雨。他们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写上最后一个句号，谷雨心满意足的阖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他侧头看向书包，自言自语道：“还是先把今天的作业写了吧！再让他们继续担心下去可就不好了。” ...... 另一边，叶离向秋沐确认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秋沐笑道：“你没看我们离开的时候，小雨的那个眼神吗，肯定没事的。” 叶离：“那好吧。” 秋沐夸奖道：“刚才配合的很不错。” 叶离感觉也就这样吧：“还好。” “明明没有彩排，但是说的时候完全可以接的下去话题，很不错了。”秋沐道：“而且过程很顺利，挺自然的。” “那是因为合作的人是你。”叶离道：“你会说什么，想把话题往哪个方向推进，不是很好猜吗。” 秋沐笑道：“不会吧，我那么好懂的吗？” 叶离点头：“意外挺好猜的。” 秋沐饶有兴趣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知道你喜欢小雨就够了。”叶离道：“别的我也不想去猜。” “......” 叶离：“怎么？” 秋沐似笑非笑：“你好像很积极。” 叶离：“嗯。” “一般做不到这样吧。”秋沐道：“你是那种会插手别人恋爱的人吗？” “......”叶离眼睛半睁，视线望向别处：“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帮你，做兄弟的不都应该这样。” “可是你......” 秋沐说不上来古怪在哪里，总觉得按理来说，叶离不是那种会在意朋友恋情顺利与否的人。“如果我不喜欢小雨，但是小雨喜欢上了别人，你会去这么帮他吗？” 叶离：“不会。” 秋沐觉得自己找到证据了：“你看，我说你哪里不对。” “我不在意小雨的恋情，是因为他比我还‘情圣’，靠自己留足够了，我怎么帮。”叶离：“你就不一样了，难度系数大，还没人可以商量。” 秋沐被说服了：“原来是这样。” 叶离：“就你这个‘积极劲’，迟早哑剧演成悲剧。” 秋沐无法反驳。 这话说得太戳心了。 “你想做一辈子的朋友吗？”叶离问。 “不想了。”上辈子的那种折磨已经足够多了。“我打算上了高中就告白。” “但愿你能顺利做到。”叶离说：“想要从朋友变成恋人，那一步迈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万一小雨不接受，以后见面都很尴尬。告白失败就等于慢性失去联系，相处起来的感觉就不对了。” 可不就是么。 秋沐赞同道：“你很懂。” “......”叶离慢慢合上眼，然后睁开，好像有些疲惫：“我累了，回去睡了。” -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某个星期五的下午，第六节课的课间，谷雨表情古怪的跑到叶离旁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在叶离的耳边道：“小离，等下放学后，你去一趟学校的体育馆。” 旁边秋沐不动声色的视线已经瞄了过来了。叶离看了看谷雨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悄悄往后靠了靠。保持着不会被秋沐瞪视的程度，对谷雨道：“去那里做什么？” 谷雨不识趣的又凑过来一点，锤了叶离肩膀一下：“让你去就是了！我难道还能害你吗！” 叶离双手手掌撑在面前，掌心朝向谷雨，一幅“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再凑过来了”的模样，道：“是不是有人拜托你，让你这么做的？” 谷雨一惊：“你怎么知道。” “女生？” 谷雨更吃惊了，眼睛圆溜溜的张大：“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离用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道：“抱歉，放学后我还有事，你帮我拒绝了吧。” 谷雨诧异地深吸口气，音量大了起来：“不是吧！那可是告白诶！你怎么可以不过去！” 叶离：“去了也不会答应，还不是伤人心。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免得以后见面，总觉得亏欠她什么似得。” 谷雨又羡慕又嫉妒，最后恼羞成怒：“好你个叶离，竟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女生。” 叶离：“我怎么个态度了。” 谷雨：“人家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你怎么能见都不去见一面。” 眼看谷雨就要喋喋不休的继续长篇大论下去，叶离无奈道：“行行，我去总行了吧。” 谷雨又不是滋味了：“你起码害羞一点啊！” 叶离：“害羞不起来你非得让我装害羞？” 谷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受欢迎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叶离：“......” “总之，话我传达到了。放学后的那个你一定要去，知道吗？” 叶离点头：“知道了，不会让你难做的。” 谷雨表示满意：“这就对了。” 叶离无奈道：“真是，都加入学生会了还那么喜欢操闲心。麻烦事情还觉得不够多吗？” 谷雨：“我兄弟的事情怎么叫‘麻烦事’、‘操闲心’啊，帮你找一个女朋友还不好。” 叶离无所谓道：“我又不打算交女朋友。” “是是，你喜欢聪明的人对吧，以后取个博士后做老婆好了。”谷雨道：“最好单身到三十岁都没人要。” “......” 放学后，叶离在谷雨的眼神督促中，离开了教室。 谷雨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然后和秋沐说：“我要去弄学生会的事情了。” 秋沐：“上次是种花，上上次是捡垃圾，这次你们学生会会长又支使你们去干什么了？” 谷雨：“整理图书馆里的书，看有没有排乱顺序。” “这个也归你们管吗？” 谷雨：“是啊，这几年一直都是。” 秋沐：“我陪你吧。” 谷雨却拒绝了：“不用不用，你留在这里等小雨就好，千万不要过来。” 秋沐：“？” 像是怕秋沐反悔，谷雨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冲教室外跑去：“我先走了！” 秋沐一脸疑惑。 ...... 图书室内很安静，几乎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与书页翻动的声音。 绕着书架走了一圈，谷雨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目光注视着对方，像是进入了慢镜头模式。脚步下意识的放轻，来到那个人的侧后方。 那是一个低着头，正在看书的女生。秀发披肩，仿佛黑色的绸缎。雪白的肌肤，鼻子娇小又挺翘，红润饱满的嘴唇，纤细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捏着下一页的书角。 谷雨看的入神，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惹人喜欢。 他觉得脸有些烫，忍不住转身，随便抽过一本书，将头塞进立起来的书里面，脸颊贴着冰凉的书页，希望能借此降一下温。 直到女生回过神来，注意到谷雨，谷雨才将脑袋从书里面拿出来，对她说道：“学姐。” “你来啦。”陈思琪笑道：“一起整理吧。” “嗯。”谷雨神色自然的跟在她后面，找着可以聊天的话题：“会长可真会差使人，跟周扒皮一样，对吧学姐。” 陈思琪捂着嘴巴咯咯笑：“是啊。” “学姐，等来年我们把他罢免了，让他去干这干那，然后我们俩呆在学生会室里偷懒好不好。” 陈思琪就觉得谷雨很有趣，说话总是能逗笑她：“好啊。” ...... 另一边，叶离回来，发现秋沐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 走过去问道：“小雨呢？” “忙学生会的事情去了。” 叶离点点头，找个距离秋沐近的位置坐了下来，打算一起看书：“那就等吧。” 秋沐却放下书，对他八卦的打探道：“怎么样了？” 叶离知道秋沐在说什么，没什么语气的随意说道：“还能怎么样，拒绝了。” 秋沐说：“你不会面对那个女生，也这个态度吧。” “当然不会。”叶离说：“表面还是要温柔一点的，但是不能太温柔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拒绝的语气太委婉，人家指不定还以为自己留有希望。一直想着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这样反而更残忍。” 秋沐来了点兴致，他说：“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就他记忆里，关系比较近的那几个男生，在秋沐面前的表现，和面对女生的时候表现，完全不一样。 表面看上去好像一本正经的，但私底下在宿舍里聊天的时候，却是一个比一个黄暴。简直让在旁围观的秋沐，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尴尬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心想这些人脑壳切开是不是不是核桃形状的脑仁，而是两个“带‘点’白馒头”，不然怎么会那么se情。 但叶离却表现的特别正人君子，完全不喜欢聊那方面的话题，女生对他而言似乎没太多吸引力。 于是秋沐认真思考，得出的结论是：“你不会也是gay吧？” “不是。”眼睛眨都不眨，叶离冷漠的继续看自己书：“我只是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秋沐觉得这个台词有点耳熟，好像自己上辈子就说过无数遍。 那时候别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说他的呢？ “每个嘴上说不想恋爱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无法拥有的人。” 旁人说这话是为了调侃秋沐，可秋沐每次听到，每次都会因此默默难受了好一会儿。 叶离脸色沉了下来。他侧目看向秋沐，道：“什么意思？” 秋沐没想到自己竟然把那句话说出来了，连忙道：“不是说你，你别误会。” 叶离眉头紧皱。 “是吗。”语气郁郁。 第42章 陈思琪 初二下学期，班主任找上了叶离，对他说了最近学校里重点要抓的问题。 这个问题原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偏偏前不久，两个男女学生情难自禁的在学校花坛里亲嘴，被校长给看见了。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一下子闹得全校沸沸扬扬。校长亲自在晨会上点名批评，要求全体学生严厉禁止早恋行为，决不允许有任何超出友谊的男女恋情。 然后，叶离就被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老师表示，希望他这个诚信可靠、洁身自好的班长出面，去处理纠正这件事情。 叶离自然是表面答应的比谁都快，态度比谁都要端正，哄得老师安心了，然后左耳进右耳出的就把这件事忽略过去了。 开玩笑，谁会做这种惹人恨的冤大头角色，倒霉事爱谁管谁管。 叶离从办公室里出来，在通往教室的路上，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过路学生，心想不过老师会那么严肃对待也不奇怪。 最近学校的氛围，确实是有些“歪风邪气”盛行。大大的学生守则贴满了学校的布告栏，学生们却和打地道战一样，越禁止越激动，越阻止越来劲，对此等“旧时代的繁文缛节”不屑一顾，熟练掌握了视而不见，恍若未闻的本领。 好像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蜜的味道，粉红色的气泡四处飘荡，好像每个男女学生接触时候的举止，都隐约透露着暧昧的气氛。 叶离对此也是很无奈了，他就奇怪为什么这些人，谈个恋爱就和演电视剧一样，好像有了对方之后，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满心满脑都是对方的身影，学习成绩、校园规则统统都不重要了。怎么会这么感情丰富，失去理智呢。 然后，更让他费解，且头疼的事情就来了。 路上遇见了谷雨，谷雨拉着他小声说了一段话，这简直让叶离烦躁得话都不想说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叶离看着面前脸色涨红的谷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会太糟糕：“......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谷雨害羞道：“因为你有经验啊！” 从初一上学期起就收到过身边同学递来的情书，两年下来直接或间接听到的告白多得谷雨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虽然最后都让叶离用“抱歉我要专心学习”给委婉拒绝了，但在谷雨眼中，叶离已经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最受女生欢迎的存在了。 ——秋沐要稍微差一点，因为这人太“仙”了，温柔却很难看懂，对谁好像都很和气。从来不会随意表现出自己的喜恶，总是一幅真诚的笑脸，然后学习成绩好到超出常理的地步。 过于完美，所以反而叫人不敢随意接触。还是叶离这样全校师生都推崇，优秀得有理有据的人，更符合女生口味一点。 叶离对此表示很是困扰，他道：“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听取点意见——怎么和喜欢的女生告白吗？” 还好谷雨这时候找的是他而不是秋沐，不然叶离都能想象到秋沐那如遭雷击，天塌下来般的苦涩表情了。 谷雨用力地点了点头：“恩恩！” “陈思琪？”叶离确认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这个名字很耳熟，不就是学生会里的一个女生吗？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告白，你不知道校长、老师现在管得很严吗？而且初三下半年马上就要中考了，突然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谷雨听后，脸上的表情果然迟疑起来。 确实，初三下学期很关键，人家学姐都从学生会里退出来了，目的就是为了可以专心应对考试。他这么莽撞的去告白，万一太唐突，吓到人家了怎么办？ 叶离说：“陈思琪知道你喜欢她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以后见面都尴尬吧。没把握的事情还是放弃算了。” 谁知谷雨一听，原本还很踌躇的神色却反而坚定了起来。 “不行！” 谷雨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宁愿早些告诉她，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因为尴尬所以什么话都不敢说，这是对我、对她的不尊重。我喜欢她的感情不是假的，不是因为一个不好意思就能轻描淡写抹忽视的。她肯定也不希望，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个胆小鬼吧！” 叶离：“......” 这句话说出来，中枪的人有点多。 他道：“你就没有考虑过，人家会感觉到尴尬吗？她是个女生，不像你这么勇敢。万一这件事被别人——尤其是老师知道了，晨会上的那个‘点名批评’可不是闹着玩的，校长会把你们俩的名字当众念出来。万一陈思琪一时想不开，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羞辱，学习成绩下降了不说，甚至还因此恨上你了怎么办，那时候就算道歉都没用了。” “......”谷雨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哦......” 刚才一时冲动，说了好像很帅气的话，却忘记要去考虑后果了。 叶离叹了口气。 要是人人都有谷雨说的这么勇敢，大家就不会因为感情的问题而烦恼了。 面对坠入爱河的谷雨，叶离只能耐着性子扮演起了“知心姐姐”的角色，去详细询问谷雨，他这个隐藏的十分隐蔽，连他和秋沐都没能察觉出来的暗恋细节。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谷雨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他很乐意与自己好朋友分享的这段感情：“去年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 那么早？叶离说：“你喜欢她什么？” 谷雨说：“一开始是喜欢她的长相和气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又觉得她这个人很好，很温柔。我很中意她。” “......”叶离发现，即便谷雨说的这么仔细了，他还是没有听懂。“还有呢？” 谷雨想了想，忽然笑着道：“对了！你还记得我去年春节，和你一起玩的那个游戏吗？” 看叶离一脸疑惑，谷雨解释道：“就是那个你现在还没有打通关的恋爱游戏。” 叶离恍然：“那个啊。” 谷雨羞涩的说：“你不觉得她和小美很像吗？” 叶离努力的回想，却发现自己好像把那段记忆删除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因为那游戏实在是太不对他的胃口了。 而且就算再像那又怎样，叶离一点都不支持谷雨早恋。 不是因为谷雨的年纪，不是因为谷雨的学习，仅仅是因为秋沐。 叶离希望谷雨能够在秋沐告白之前暂时不要谈恋爱。否则有了女朋友之后的谷雨，秋沐不就没办法对他表白了吗。 “你还太小了，谈什么恋爱。”叶离的口吻就像每个学生都痛恨的封建家长。残酷又无情。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因为年龄的原因就轻易放弃啊！”谷雨忍不住为自己辩诉：“你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喜欢的人站在你面前，你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去想她不去看她，不去接近她、不去和她说话吗？” “......” “总之在学姐毕业之前，我一定要和她告白——小离，你肯定会帮我的吧！” “我尽力。” 怎么可能尽力，他要是这时候帮了谷雨的忙，事后秋沐肯定会把他的皮都给剥了。 “但是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小沐，可以吗？” 谷雨表示不解：“为什么啊，我正打算去和小沐也说这件事呢！” 你最好千万别去找他。叶离道：“上次小沐不是说过了吗？他不认可早恋这种行为。万一你和他说了，他没准还会阻止你。” 谷雨不信：“小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叶离：“那天你不在吗？好像也是。总之你相信我就对了，千万别说，不然我也帮不了你，知道吗？” 谷雨半信半疑：“那......好吧。” 叶离松了口气。 下午放学回家，秋沐诧异的看着叶离拿出光碟，坐在他电脑前打起了游戏。 “你.......” 你没发烧吧？ 叶离：“嗯？” “作业写好了？”他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法。 “在学校里写好了。”叶离说：“你别吵，我打会儿游戏。” 秋沐：“哦......” 原来叶离也有贪玩的时候啊，真是稀奇。 出门给自己与叶离煮了两杯咖啡，然后端回房间一人一杯，秋沐安静坐在叶离后面看他打游戏。 只见屏幕上显示了一行字。上面写着【放学了，要邀请小美一起回家吗？是/否】。 秋沐心想这时候肯定要选【是】才对吧，谁知叶离却操控着手柄选择了否。 【好感度下降】 叶离按在鼠标上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即便此时正背对着秋沐坐着，秋沐也能明显感受到叶离此时的诧异。 他问道：“为什么不选‘是’。” 叶离解释：“因为之前有个选项，说这个女生不喜欢被别人随便套近乎，所以就没选是。而且随便跟随女生回家，不是很好吧。” 话虽这么所，叶离还是拿出纸和笔，做起了笔记，将选项记下来。 秋沐目光对着叶离已经写了半张纸的笔记看了两眼，心说不愧是叶离，玩个游戏都这么认真谨慎，够专业的。 然后叶离又跳回上一个存档，这回选择了【是】。 小美果然开心的笑了，说了句和表情完全搭不上边的“哼，你竟然想去我家，烦人”。 叶离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理解。 秋沐道：“你之前的流程都是这么打过来的吗？” 叶离：“嗯，不这么死记硬背玩不下来。” 秋沐说：“你这样玩游戏还有什么乐趣。” 叶离：“不需要乐趣，我只是想打通这条线。” 秋沐说：“那直接找攻略不就好了。” 叶离摇头：“不行，这样的话记不住，没有印象。” 秋沐便笑了：“怎么，你喜欢这个角色？” 叶离不知道如何回答：“算是吧。” 难得听到叶离亲口说出自己对哪个女生感兴趣，虽然是个二次元的纸片人，秋沐还是提起了注意。他说道：“你再从头开始打一遍，我帮你解说。” “拜托你了。” 秋沐虽然也没玩过这种游戏，但跟在谷雨身边那么多年，多少了解一点内容。他熟练的问道：“要打哪个女生的路线？” “小美的。”叶离说：“那个长头发的女生。” 秋沐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啊。” “......” 操纵着鼠标，叶离来到了第一个需要选择的地方：“这里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电脑上显示，【是第一次见面的女生，要上去和她打招呼吗？】这几个文字。 秋沐：“肯定是要上去打招呼的。” 如果打算攻略这个女生的话，故意装作没看见的走开，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叶离拖动鼠标，点下了【上前打招呼】这个选项。 小美动了起来，对屏幕前的二人说了句：“抱歉，我不认识你，能别和我说话吗？” 秋沐：“......” 叶离忍不住解释道：“你看，这种不合常理的游戏，逻辑太奇怪了。” 秋沐思考了一下，却说：“这里肯定没有选错。有时候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只要让对方成功注意到自己，就算合格了。未来这种坏印象，会自动转变为好感。” “什么？”叶离疑惑道：“我听不太明白。” 秋沐解释道：“小学的时候，我第一次和你见面，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叶离没有否认的直接点头：“是。” 秋沐：“但是等到后面，你愿意接受我了，我前面的‘多管闲事’，是不是就不讨人厌，甚至反而还因此让你对我更有好感了。” 叶离觉得，他好像明白秋沐说的那个“正负面印象可以互相转化”是什么意思了。 “我明白了，之前的误解越大，态度越恶劣，后面的好感与歉意就越多。”叶离佩服道：“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小沐，玩个游戏都这么厉害。” 秋沐谦虚道：“基础知识而已。” 当年在谷雨旁边看着他打游戏，可不是白看的。 后面的几个选项，在秋沐的帮助下，叶离都慢慢理解过来了。 二人很快玩到了刚才叶离独自玩的时候，看见的最后那个选项。 【放学了，要邀请小美一起回家吗？是/否】 叶离说：“我还是觉得随便跟女生一起回家，这种行为不太好。” 坐在一旁的秋沐却忽然笑了起来，叶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秋沐道：“我想起来，当年我也是跟着你回家，然后......” 叶离反应过来了。 秋沐忍俊不禁笑着道：“你那时候好像还挺高兴的。” 叶离：“......” “就是这个时候起吧，你对我的态度好一点了。” 叶离：“在说游戏里的事情，别说那些。” 秋沐知道叶离是不好意思了，于是点头配合：“行吧，那你继续往下打。” 【小美喜欢什么饮料？草莓牛奶/无糖绿茶。】 秋沐回忆了一遍剧情，没发现有什么线索，就说：“这里应该是给玩家留下的彩蛋。如果运气好选对了的话，后面应该会多几张cg图作为奖励。” 叶离“嗯”了一声，然后选择了【无糖绿茶】。 秋沐本来是想建议叶离选择草莓牛奶的，因为一般女生印象上来说会更喜欢这个。谁知叶离却一点犹豫都没有的选择了后者，竟然还给选对了。 他诧异道：“这怎么回事？” 叶离想了想，说：“我查过一点资料。” 从谷雨告诉他，喜欢的人是陈思琪的时候起，叶离就行动起来，各方打听，然后把陈思琪的喜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所以虽然调查的不是游戏里的资料，但这么解释也没问题。 可这也有对不上的时候。 【要给小美送什么礼物呢？音乐精选/漫画书】 叶离果断选择了【音乐精选】，但这里电脑却提示选错了。 “不对啊......” 陈思琪不是音乐课代表吗？ 秋沐也觉得疑惑：“你不是调查过吗？” 怎么会选错了。 叶离：“嗯......记错人了吧。” 秋沐表示释然。 但叶离却是越看越觉得疑惑了。 游戏里的这个小美，和现实世界里的陈思琪，到底哪里像了。 除了外表有些雷同以外，现实世界的陈思琪是一个很温柔，很感性的女生。说话方式很委婉，很柔和，起码绝对不会像游戏里的小美这样，嘴里说的话和心里想的事完全相反，让人捉摸不透。 打通小美这条线后，叶离毫不犹豫的关上了电脑。 秋沐说：“怎么，这么快就不感兴趣了？” 叶离做出了总结：“谈恋爱果然是一件累人的事。” “哈哈哈哈。”秋沐忍不住笑出声：“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叶离却反驳道：“你现在感觉很轻松吗？” 秋沐道：“不轻松，但是也很幸福。” 叶离不解：“幸福？怎么说。” 秋沐不知道怎么解释：“等你以后开始喜欢上一个人，就明白了。” 叶离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 秋沐：“你就是不明白。暗恋一个人，默默期待未来和对方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心里不是会充满奇妙的幻想感吗？那种傻乐呵的想法，会让人感觉到愉悦。”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认为暗恋注定会有好结果的。”叶离说：“有的人从一开始，在发现自己喜欢对方、暗恋对方的瞬间起，就知道自己没戏，然后选择了放弃的。” 秋沐哈哈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叶离说：“如果对方真的很重要，那么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秋沐还是觉得叶离说的话不太现实：“谁都会被感情左右，理智是控制不了情绪的。” 叶离道：“是吗？” 秋沐觉得叶离这次真的是难得天真了一把，他说道：“你不知道喜欢的感觉，所以你这种观点是错误的。” 谁知这句话不知为何热闹了叶离，他一言不发的起身，直接离开了秋沐的房间。 秋沐看着叶离从他房间里走出，砰的一声关上门，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下，叶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生气了？ 可叶离从来不会对他生气的啊。 秋沐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房门跟在叶离屁股后面，对他道：“你怎么了？” 叶离：“没怎么。” 他打开房门想要把秋沐挡在外面，秋沐像小时候那样，赖皮的把腿挤了进去。 叶离这次没有用门板把秋沐的腿夹住，而是松开手：“你干什么。” 秋沐看着叶离的眼睛，探究的说：“你没事吧？” 叶离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一点情绪都没有：“我没事。” 但秋沐却因此更加坚定的相信，叶离绝对有事。 “你骗谁，要是没事的话，你怎么可能一言不发从我房间走出来。” 叶离：“我刚才脑袋不正常，行了吧？” 秋沐：“......” 完了，叶离好像还不是一般两般的生气。 “还有问题吗？”叶离平静的语气问道。 秋沐怂了，他悻悻道：“没事，没事。” 叶离就深深看了秋沐一眼，然后把门关上了。 “......” 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秋沐都没能从叶离那看似正常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情绪到底有没有好转。 他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似乎越来越不能轻易读懂叶离的想法了。 “抱歉，我不该说那种话的。”晚餐吃完饭下桌的时候，秋沐对叶离道：“明明你一直那么帮我，我却伤了你的心。” 叶离说：“那种话？什么话。‘你不知道喜欢的感觉，所以你这种观点是错误的’这句话吗？” “竟然连字都没说漏一个啊。”秋沐尬笑两声：“看样子是真记在心里了。” 叶离道：“呵呵。” 秋沐说：“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叶离：“我没有生气，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秋沐：“也不是啊，你不是挺喜欢阿姨，挺喜欢爷爷，挺喜欢我和小雨的么。前几天我真的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 叶离：“......” 秋沐语气越来越软，甚至有点撒娇哀求的意思：“行吗？” 叶离看向秋沐的眼神里，带了点无奈：“行。” 秋沐眼神紧紧观察着叶离脸上细微的表情，似乎仍有些不放心。 于是叶离只能耐心解释，好让秋沐释怀：“真的，我没生气了，要不要我抱一抱你，让你放心啊。” 秋沐这才松了口气，他笑着上前走进一步，拥抱了一下叶离，开心道：“真是我的好兄弟。” 叶离抬手，滚烫的掌心在秋沐的背上轻轻碰了一下：“嗯。” - 三天后，放学时分。谷雨参加学生会的会议，秋沐和叶离留在教室里等他回来。 觉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远处恰好传来谷雨的说话声音，叶离和秋沐抬起头看向教室外。 并肩走来的两个人影，让叶离表情微微变了一变，眼角余光下意识瞥向秋沐那边。 秋沐的神色很自然，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他们看着谷雨和陈思琪有说有笑的走到教室门口，然后二人在这里分了手。 谷雨目送陈思琪走远，脸上乐开了花，走回教室里了，还傻呵呵的直笑。 叶离不得不提醒一下谷雨。身体背对着秋沐，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他：“忙好了？走吧。” 谷雨只好努力收住笑意，但还是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的色彩。 秋沐似乎没注意到谷雨的不对劲，他的目光仍旧盯着教室外面，眼神思索。 叶离问道：“怎么了？” 秋沐用自言自语般低的音量，语气幽深，像是在大脑中仔细的思考，翻找回忆：“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谷雨笑着说：“眼熟吗？她是我们的学姐，三年四班的。” 叶离：“和小雨一样，是以前学生会的成员。说不定以前在哪儿见过。” 秋沐却似乎因为这个事情陷入了心结，半天没走出来：“真的很眼熟，我一定在那儿见过她。” 叶离继续道：“她是我们学校的学姐，眼熟很正常。” “不是。”秋沐摇头：“绝对不是因为这个，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明明感觉很熟悉，但是又记不起来。” 叶离不明白秋沐为什么突然在这种地方上了心：“‘既视感’或者什么的吧，没什么好纠结的。” 谷雨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和秋沐说实话。叶离不断阻止着他，不让谷雨说出他的“恋情”。 “好了，别想了，回去吧。”他伸手拉着谷雨和秋沐，离开了教室。 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插曲，谁知秋沐却因此上了心。 回家后，秋沐来到叶离的房间，和叶离商量。 “我想了很久，认为肯定不是在学校里见过她。”秋沐说：“或者说，在这之前，我也没有见过她。可是没理由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这么熟悉。” 叶离：“你这话很矛盾。” “我的意思是，她和我曾经认识的某个人很像。” “你认识的人？是谁。”叶离说：“说不定我也认识。” 秋沐摇了摇头：“不会的。” 叶离：“那就是你在上海那边认识的？” 秋沐仔细想了想，否定了这个可能：“不，不是。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陈思琪和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但她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仅仅是她们俩的相貌很有联系感。” 叶离脑海中蹦出了小美的形象，然后道：“这怎么找，世界上长相有共同点的人很多。而且，你纠结这个做什么。” “因为——”秋沐的思路有些乱，他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转而对叶离问道：“你和那个陈思琪熟吗？” 叶离自然是要回答“不熟”的。 秋沐道：“不行，我要去认识一下她。” 叶离：“......” 让秋沐去找陈思琪，谷雨肯定会发现。发现之后二人对话，受伤的终归还是秋沐。 “我去好了，我和陈思琪有过几次接触，算得上是熟悉。你想问什么，我来帮你打听。” 秋沐露出信赖的眼神：“那就拜托你了。帮我试探一下她，看看她和小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 其实叶离现在就能回答秋沐的问题。 那就是陈思琪与谷雨除了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关系。 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是谷雨亲口和他说的。 叶离点头：“好，我明天上学就帮你打听。” 秋沐对此表示十分安心：“你的人脉广，肯定比我去问有用多了。” 然后在这之后的第二天，同一时间，还是老地方。 叶离说：“陈思琪和小雨没什么太近的接触。就是偶尔碰面了，会说两句话而已。” 秋沐忍不住确认道：“真的？” 叶离点头。 秋沐：“那小雨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叶离奇怪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按理来说，秋沐这么紧张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从秋沐的视角看来，谷雨和陈思琪的联系，应该仅仅只有前天教室外的那匆忙一瞥而已。怎么会多疑成这样。 秋沐道：“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我不应该对陈思琪感觉到眼熟。” 叶离为秋沐的“超强直觉”感到棘手。他只能道：“好吧，那我再帮你打听一下，小雨那边的意思。” “嗯，交给你了。” ...... “我觉得你接下来的半年时间，还是不要再接近陈思琪了比较好。” 躲开秋沐的注意，拉着谷雨来到学校的一角，叶离对他说道。 “陈思琪这种性格，她肯定不喜欢在这个时候，被人叫到学校里告白。会打扰到她备考的计划，读书的心思也乱了——这种乖乖女对早恋基本都很忌讳的。” 谷雨犹豫道：“......是吗？” 因为是叶离说的话，所有在谷雨眼中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没必要那么着急，先确认对方心意再做决定。” 谷雨：“怎么确认。” 叶离：“你和她平时还有接触吗？” 谷雨：“有。虽然学姐已经不会再来学生会了，但偶尔还能在图书馆里遇见她——她很喜欢看书。” 叶离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你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吗？” 谷雨：“知道，文学名著她基本都看。” 叶离：“那就找个有系列的书，等她借了前面的书之后，你用铅笔在后面几本书上，写一段文字进去，比如问问她对校园恋爱怎么想之类的，看她会不会回应。” 谷雨迟疑道：“会成功吗......” “不成功你也没有损失不是吗。”叶离明白，这种三脚猫一样的小把戏，自然是不可能起到什么大用的。“比起一个不好被反感被躲避，慢慢摸清楚对方的心思更重要。” 叶离尊重谷雨的感情，他不想动用手段去恶意阻挠谷雨，更不乐意扮演这种偷鸡摸狗、使用小手段的下流角色。但是为了秋沐，打破一个两个底线，稍稍拖延一下谷雨追求陈思琪的进度，他还是能做到的。 总不能一边瞒着秋沐，一边就这样站在一旁，什么事也不做的干看着吧。 谷雨说：“那好吧......” 谷雨认真听进去了叶离的建议，他果然按照叶离说的去做了。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谷雨一有空闲便会去图书馆观察陈思琪的动向，打听陈思琪借了些什么书，然后提前拿走下一本书，在上面写上文字，等待陈思琪的回答。有一点进展了，就会过来和叶离“汇报”。 叶离一边把握着谷雨这边的动态，确定两人之间的进展十分缓慢。一边告诉秋沐谷雨只是因为二人都喜欢去图书馆借书而已，并没有太多的交际，让秋沐放心。 秋沐一次次的听到叶离的回复，警惕的情绪渐渐放松。两个月后，他告诉叶离不需要再替他费心了。叶离终于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然后，就在秋沐对他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四月一日。 谷雨找到叶离，告诉他自己打算今天和陈思琪告白，希望能够得到叶离的帮助。 叶离原本舒缓的心情，顿时因为这句话重新跌入谷底。 第43章 秋沐发现了 时间重回两个月前，放学后。 叶离忙完班务从教室外走进来，看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秋沐一人，正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书，便问道：“小雨呢？” 秋沐：“去参加学生会的会议了。” “又去？”叶离说：“那个麻烦的会长都退位了，怎么还这么多事情要做。” 秋沐：“不知道，小雨好像一直挺喜欢参加学生会活动的。” “......”叶离不知想到什么，“嗯”了一声没接茬。 二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没过多久，教室外传来了谷雨说话的声音，他们齐齐抬头望向门口。 谷雨的身体从狭窄的门外出现，正侧着头与别人说话，秋沐的视线从谷雨的脸上挪开，望向另外一人。 如瀑的黑色长发，精致小巧的五官。温柔的笑容，和轻缓的语气。虽然只是匆忙的惊鸿一瞥，秋沐还是牢牢记住了对方的模样。 这个人，他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在学校里吗？不，应该不是。 在秋沐的印象里，拥有对方这个面孔的人，应该是一位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 是他的大学同学？公司里的员工？又或者某个亲戚？ 将记忆中的女性面容大致回忆了一遍，秋沐却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对方。 “忙好了？走吧。”叶离背起书包走向谷雨，发现秋沐没有起身准备离开的意思，便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秋沐皱眉，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谷雨笑嘻嘻说：“眼熟吗？她是我们的学姐，三年四班的。” 叶离解释：“和小雨一样，是以前学生会的成员。说不定以前在哪儿见过。” 秋沐却摇了摇头：“真的很眼熟，我一定在那儿见过她。” 叶离表示这没什么奇怪的：“她是我们学校的学姐，眼熟很正常。” “不是。”秋沐很确定的说道：“绝对不是因为这个，肯定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明明感觉很熟悉，但是又记不起来。” 叶离对这种暧昧不清的事情不感兴趣：“‘既视感’或者什么的吧，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拉着秋沐的胳膊，打断了回忆中秋沐的思路：“好了，别想了，回去吧。” “......” 放学路上，因为谷雨在场，所以秋沐不方便将自己心理纠结的事情说出来。回到家后，越想越不对劲的秋沐敲响了叶离的房门。 推开门走进去，他与坐在桌前的叶离商量道：“我想了很久，认为肯定不是在学校里见过她。” 叶离显然没想到秋沐竟然还在纠结这件事，一言不发看着秋沐。 秋沐道：“或者说，在这之前，我也没有见过她。可是没理由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这么熟悉。” 叶离只好放下写到一半的作业，认真聆听秋沐的倾诉。他评价道：“你这话自相矛盾了。” “我的意思是，她和我曾经认识的某个人很像。” 秋沐这里说的“曾经”，不光是他此时“十四岁”的曾经，而是“成年后”的秋沐，曾无比熟悉的某个人。 熟悉到一眼匆匆看过去，都觉得仿佛在哪儿见过的地步。 “你认识的人？是谁。”叶离说：“说不定我也认识。” 秋沐摇头肯定道：“不会的。” 叶离：“那就是你在上海那边认识的。” 秋沐接着又否定了这个可能：“不，不是。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陈思琪和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但她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仅仅是她们俩的相貌很有联系感。” 叶离很无语：“这怎么找，世界上长相有共同点的人很多。而且，你纠结这个做什么。” “因为——” 因为他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感觉到眼熟，然后这样的人，还偏偏出现在了上辈子谷雨念过的初中里。 虽然现在还云里雾里，什么都弄不清楚，但秋沐不得不引起注意。他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一个准确的结果来。只能过来寻找叶离的帮助。 他说：“你和那个陈思琪熟吗？” 叶离：“说过几次话，不算熟。” 秋沐终究是放心不下，抉择了半天，还是说道：“不行，我要去认识一下她。” 叶离看向秋沐的眼神里带上了两分无奈。 他大概是没办法理解，秋沐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得这么神经质。 秋沐也没办法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看到陈思琪后，心情会那么不安。 叶离注视了秋沐许久，还是妥协了。 “我去好了，我和陈思琪有过几次接触，算得上是熟悉。你想问什么，我来帮你打听。” 秋沐顿时有些感激，明明是那么无理取闹的请求，叶离竟然也仔细听进去了。 他很信赖叶离的情报网，相信如果是叶离出马，问题等于还未开始便已解决了一半：“那就拜托你了。帮我试探一下她，看看她和小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 叶离点头，表示自己认真记下了。 第二天，叶离带回了秋沐想要知道的答案。 “陈思琪和小雨没什么太近的接触。就是偶尔碰面了，会说两句话而已。” 松了口气的同时，秋沐忍不住确认道：“真的？” 叶离表示肯定。 琢磨了一下，秋沐却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那小雨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叶离无法理解秋沐的这种古怪想法，因为这毫无根据。 他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秋沐：“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我不应该对陈思琪感觉到眼熟。” 毕竟，前世的他可没有在这所学校里上过学，更不可能见过陈思琪的脸。上了大学后，谷雨身边与他关系近的人，秋沐基本都认识，没道理会像现在这样。 叶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奈。秋沐心里清楚，如果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此时叶离八成早就不理睬那人了，因为这种行为简直是无理取闹。 “好吧，那我再帮你打听一下，小雨那边的意思。”叶离说道。 秋沐十分感激：“嗯，交给你了。” ...... 有叶离出马帮忙调查学校里的事情，秋沐就能安心去回想前世的记忆。 坐在桌子前，秋沐拿出白纸，在上面一点一点写下前世自己和谷雨的人际关系图。 除了所有年龄20-30之间的女性以外，他还重点回忆了一下自己身边所有姓陈的人。 得出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他没见过陈思琪，也没有见过任何长相与陈思琪相仿、可能和陈思琪有亲属关系的陈姓女人。他对陈思琪的面孔感觉到眼熟，但不是透过电视机屏幕见过的那种眼熟，而是面对面接触过、说过话，并且在自己内心留下很深记忆的那种眼熟。 这样的人出现在了谷雨的初中学校里，到底是他存粹多心了，还是真的有什么缘由在里面，只是他还没有想到。 秋沐找到了叶离，向叶离问了许多关于陈思琪的事情。比如她的学习成绩，她的家庭背景，她的朋友交际，她在班级里的职务，还有她的喜好等等，想要从中找到一点可以提供灵感的线索。 叶离是个心细的人，当秋沐询问他有关陈思琪问题的时候，他都一一回答出来了，这让秋沐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十分的欣慰。 看来叶离是真的花功夫，去认真完成他的请求了。 “她是班级里的音乐课代表，喜欢看经典文学作品——最喜欢喝的饮料？”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叶离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抱歉我不知道。” 秋沐表示没关系：“我就随口问问。” 毕竟是个很细节的事情，叶离不知道也正常。 “她和小雨只是凑巧经常在图书馆碰面，所以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叶离说：“最近小雨不是很喜欢看国外的名著吗？什么罪与罚、哈姆雷特之类的，所以才会常常往图书馆里跑。” “......” 叶离看秋沐忽然不说话了，疑惑道：“怎么了？” 秋沐沉默了许久，然后注视了叶离一眼，说：“嗯，没什么。” 叶离安慰道：“你也别太紧张。小雨和陈思琪真的没什么联系，他们见面都没说过几次话。” 秋沐笑笑：“好，我知道。” 叶离便放心的离开了。 “......”看着叶离离开的背影，秋沐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哈姆雷特？罪与罚？ 如果秋沐前世没有见过谷雨，那么此时很有可能轻易漏掉这个看似没什么特殊的细节。 但他可是秋沐啊，陪伴在谷雨身边十多年，目光时刻跟随谷雨，把谷雨的事情都认真记在心里的秋沐。他会不了解谷雨的性格吗？ 谷雨从没对这些国外经典著作展现过任何兴趣，大学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他曾经对当时正好在看《呼啸山庄》的秋沐说过，除了电影、漫画还能看得进去以外，他对任何外国人创作的作品都不来电。 这样的谷雨，怎么会忽然对外国文学“感兴趣”了呢。 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然很想抓着这个线索，大喊“小雨肯定喜欢陈思琪”，然后做出最终结论。但是叶离却一次又一次的和他说“小雨和陈思琪之间真的没什么”，这让秋沐对自己的分析产生了一点怀疑。 如果是叶离的话，应该不至于连谷雨不喜欢看外国文学都发现不了。说不定是这辈子的谷雨转了性，突然心血来潮来了点兴致，真的看起了这些书。又或者谷雨和陈思琪之间实在是太没有暧昧感了，所以连叶离都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思前想后，秋沐最终决定还是用自己的这双眼睛去确认，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听谷雨说课间要去图书馆还书，秋沐表示自己也打算过去借两本书看看，叶离闻言，十分自然的跟了上来。 途中，谷雨熟门熟路的绕去小卖部买了一瓶饮料，叶离紧随其后的也买了一瓶，还特意打开喝了两口，然后对秋沐道：“最近我们学校的同学，都很喜欢喝绿茶，呵呵......” 秋沐点点头，说：“是这样啊。”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接下来的图书馆里，并没有看出谷雨和叶离之间的暗潮涌动。 答案其实在谷雨目光触及陈思琪的瞬间，就有揭晓了。 千言万语，各种事实和情报，都比不过一个带有情绪的目光具有说服力。 那是秋沐最熟悉不过的眼神。是曾经让他伤心难过，在无人的深夜中心碎过无数次的眼神。是他沉迷在酒精、幻想和梦境中，无比渴望自己也能住进去的眼神。 那个眼神代表了喜欢。 手里拿着没有开启的饮料，谷雨试图想要把它送给陈思琪，叶离不动声色的阻止了他。 二人将需要还的书还掉，动作快速且流畅，过程中没有和陈思琪发生过任何眼神以及言语上的交流。 若是秋沐不那么敏感，没有读懂谷雨眼神里的意思，估计根本发现不了，谷雨和那个图书室里，随处可见的另一个女学生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可秋沐就是知道了。 知道之后，再将之前一切事情从头到尾换个思路想一遍。秋沐读懂了很多他之前没有读懂的事情。 比如说，叶离也许早就知道谷雨和陈思琪之间有问题。 有多早呢？应该是在他看见陈思琪的脸、引起注意之前，叶离忽然玩起了只有谷雨才会喜欢玩的那个游戏开始。 之所以说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原因是叶离的一个露馅。 看刚才那个样子，谷雨不是第一次买绿茶饮料给陈思琪喝了。女生喜欢喝无糖绿茶，这种事说少见少见，说不少见也不少见，没什么大不了的。秋沐并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 可叶离明明知道陈思琪喜欢的饮料是什么，却刻意不告诉他，说自己不知道，这就值得注意了。 因为叶离这人心思细腻，鲜少出错，他没理由会刻意隐瞒一条无关紧要的情报。隐瞒了，就说明有隐瞒的理由。 上一个可以引起秋沐联想的“无糖绿茶”出现在哪里？就在叶离忽然转性，玩起了只有谷雨才爱玩的恋爱游戏那里。 他为什么会怕秋沐记起那个游戏？记起来了会有不好的结果吗？ 当然有。“小美”这个角色，除了性格与陈思琪有很大的差别以外，发型相同、爱好类似、都是班级里音乐课代表等诸多情况，几乎都可以与陈思琪的情况重叠到一起。太容易产生联想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刚好玩一个游戏，然后现实世界就出现了一个类似的人。 顺序自然是要反一下才合理的。 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谷雨告诉叶离他注意上了一个人，这个人还和自己玩过的某个游戏里的角色很相像，所以叶离才会去罕见的玩只有谷雨才会喜欢玩的游戏，去了解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到底要让谷雨注意到什么程度，才会促使叶离做出去玩游戏了解情况的举动呢？十有八九就是“喜欢”了。 所以在秋沐眼中，叶离为了完成他的拜托，额外调查了一大堆有关陈思琪的情报，问什么答什么，看起来十分贴心的举动，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是叶离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然后秋沐问起来，他恰好可以回答而已——虽然其中隐瞒了一部分关键的事情，确保秋沐不会怀疑——然后就是因为他的稳妥，偏偏成了秋沐看出不对的唯一漏洞。 而秋沐之所以至今都没有从谷雨口中听说关于陈思琪的事情，那就更好理解了。从图书室里叶离阻止谷雨，让谷雨不要当着秋沐的面去送饮料，这个细节里就能看出来原因。 叶离知道谷雨喜欢陈思琪，但是怕秋沐发现后会伤心，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插手其中，拦住谷雨，用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说服谷雨，让谷雨不要告诉秋沐任何有关陈思琪的事情。 一个人偷偷的调查情况，一个人隐瞒了所有内情，一个人在谷雨和秋沐之间来回周旋。 一边用“去借书看”这种蹩脚的技巧拖延谷雨的脚步，一边用“谷雨并不喜欢陈思琪”的谎言来安稳住多疑的秋沐。 如果不是秋沐对叶离和谷雨两人的情况十分熟悉，从一个隐瞒与一个眼神里就能看出不对。如果不是叶离不清楚谷雨其实对外国文学根本不感兴趣，出现了只有秋沐和谷雨本人才了解的不可掌控的情报失误，估计直到现在秋沐也依旧被叶离蒙在鼓里。 电光火石之间，用短短数秒钟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跟着谷雨和叶离离开图书室，明白自己其实被叶离欺骗了的瞬间，秋沐的反应不是震怒，不是气愤，更不是嫉妒。 而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庆幸。 为什么庆幸？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秋沐，应该立马拉着叶离的衣领，拽着他，把他带到谷雨看不见的地方。愤怒的大声质问叶离为什么要背叛他、隐瞒他、甚至是欺骗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但秋沐的第一直觉就是由衷的庆幸，直觉是没办法欺骗人的，是控制不了的。 在知道谷雨喜欢陈思琪的瞬间，秋沐便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陈思琪眼熟了。 因为那是他嫉妒了十几年的源头，是谷雨的初恋啊。 大学四年，谷雨换了三个女朋友。毕业之后，分分合合又认识了好几个。秋沐见了那么多人，自然熟悉那些女人的共同点。 那是一次酒后，谷雨半醉半醒间告诉他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吗？” “因为，她们和我的初恋很像。”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忘不掉她。后来交的每一个女朋友，总能回想起当年和她在一起时候的感觉。” “所以，和她们处不了多久就分了。” 现如今，这个“初恋”站在秋沐的面前，秋沐一下子就怕了。 拿什么和她比。 他有什么条件去和这个女人比。 谷雨后来新交的那么多女朋友，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个人，他又有什么本事去和对方比肩。 如今谷雨已经喜欢上对方了，就算他这时候去和谷雨表露心意，估计情况也只会比其他任何时候告白都要来得惨烈糟糕吧。 由于眼下叶离的善意行为，为秋沐制造了一个新的选择。他可以不用去面对残酷事实，可以走向一个更加舒适的“缓冲地带”。 ——那就是装作自己并不知情。 现在的他，不知道谷雨已经有喜欢的女生，所以也就不用在叶离面前，做出一幅“我要去和陈思琪争夺小雨的注意，我要在陈思琪之前把小雨拿下”的强硬态度了。 为什么？因为他不自信啊。 过去十几年，都没有鼓起勇气做到的事情，如今怎么可能说做就做。那时候的他和谷雨关系那么好，都没敢迈出第一步。事到如今面对一个刚认识四年，还只是个小孩子的谷雨，他更加不敢了。 虽然在叶离眼中，秋沐一直都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勇者。 但秋沐心里清楚，自己在感情方面到底能表现的有多懦弱。 看着喜欢的人在身边十几年了不敢下手，亲眼目睹对方不断分手换新女朋友也不敢去尝试趁机告白，得知对方订婚后精神不稳的开车都能出车祸。 他就是个感情方面自卑的胆小鬼，连性取向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深柜。就算重活一遭，本性也依旧如此，不是说换个年轻一点的身体，精神也能跟着一起脱胎换骨改变的。 他已经习惯了逃避现实、拖延时间，所以此时此刻，得知了真相之后，秋沐由衷感到庆幸。还好叶离选择了一个人偷偷处理，而非找上他，告诉他谷雨有喜欢的人了，让他去出面解决这件事。 那该有多为难啊！ 未来那么多低难度的新女友出现，秋沐都没敢去发起“挑战”，如今最不好对付的初恋出现在他面前，到底该怎么去应对才好？ 绝对会输的。 秋沐不想在叶离面前露出自己失败后的不堪一面，也不想匆匆忙忙的在这个时候就失去告白的唯一机会。 所以他下意识选择了前世最最习惯的路径，就是装作自己不在意/不知情的模样，自欺欺人的等待下一个时机。 ——叶离绝对想象不到，秋沐竟然会是这样胆小的人。 所以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隐瞒“秋沐所不知道的”真相，告诉秋沐，谷雨和陈思琪没有什么联系，让秋沐放心。 但秋沐却已经开始回忆起前世谷雨和他说过的每个有关“初恋”的细节，然后打算拿这个做文章了。 谷雨是高一开始谈的恋爱，然后高二分的手。 所以不管叶离有没有阻挠，在谷雨初中毕业之前，他和陈思琪之间都不会有太大进展的。 迟早会分手的事情，他怕什么呢。 等高二谷雨和陈思琪分开之后，他有的是机会。 对于这种“扭曲”的未来计划，秋沐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因为上辈子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虽然嫉妒，却不会嫉妒到发疯，甚至还有一点点习惯。 倒是叶离隔三差五的过来给他打一针定心剂，告诉秋沐谷雨和陈思琪之间的情况，向他汇报“任务”的进展，让秋沐心酸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第44章 愚人节的告白 叶离第一时间驳回了谷雨的提议。 “愚人节告白？你这什么蠢办法。” 谷雨说：“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主意挺合适的。” 叶离让谷雨跟他解释清楚。 “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你就出来帮我和学姐说清楚，就说我今天骗了一天人了，刚才的告白其实也是在骗人。” “......”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两个月后学姐就要毕业，我们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 看叶离这种态度，谷雨渐渐失去了耐心。他说道：“你帮不帮？” 就算叶离不帮，想必谷雨还能找到其他人去帮他。万一找上了秋沐，那问题就大了。 叶离道：“帮，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谷雨便笑了，他抬手锤了叶离胸膛一下：“我就知道，你够哥们。” 叶离只能勉强笑笑。 可是，“谷雨今天骗了好多人了，与陈思琪告白，也只是其中一个”这种谎话，糊弄一下别人也就算了，面对秋沐，叶离可没办法这么解释。 那不是惹秋沐恨他吗，眼睁睁看着谷雨这么做却不去阻止。 所以叶离得提前给秋沐打一个预警针，不论告白的结果如何，都要让秋沐有一个心理准备。 与谷雨一起走回教室的那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叶离想好了解决的方法。 “你进去之后，和小沐开玩笑一样的告个白。” 谷雨一愣：“为什么啊？” 叶离：“这样更有可信度。” 谷雨：“那为什么偏偏是小沐？他不是男生吗？” “男生都告白了，不是更能说明你是在开玩笑吗？” 谷雨想想，觉得也对：“是啊！” 秋沐显然是做梦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来自谷雨的告白。 听清楚那四个字的瞬间，叶离亲眼看见秋沐激动的嘴唇都颤抖起来了。 他的眼角渐渐染上殷红，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叶离有些于心不忍，在秋沐开口说话之前，紧接着谷雨的话说道：“今天愚人节。” 秋沐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谷雨嘻嘻哈哈的欢声笑道：“哈哈，吓着了吧~” 叶离已经不敢去看秋沐的表情了，真是惹人心疼。 看谷雨跑开去找别人继续增加“我在骗人”的可信度了，叶离拍了拍秋沐的肩膀，低下.身凑到秋沐耳边，对他说道：“虽然是个玩笑话，梦想起码也算实现了一半。” 秋沐用手捂着眼睛，将涌出的眼泪隐藏起来。情绪无法很好的控制住，点了点头，哽咽出声：“我知道。” 叶离觉得十分抱歉，但是不这么做的话，等下谷雨不管告白失败还是成功，伤心或者激动的表情都能让秋沐察觉出不对来。 与其那时候受到巨大刺激，还不如现在就来个强心剂让他有所准备。 秋沐说：“谢谢你。” 叶离没想到秋沐竟然会这么说。 只能说果然是秋沐，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一下子看出，谷雨开这种玩笑的背后，是有他在偷偷推动。 而且不说“我恨你”而是“谢谢你”，看来秋沐是真的爱惨了谷雨，又或者脾气太好了。即便被耍弄也不觉得生气，还能保持一点理性不去迁怒。 明明叶离已经做好接受秋沐怒火的心理准备了。 叶离：“......没事。”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 通往三年四班教室的路上，叶离难得的犹豫起来。 他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万一接下来谷雨告白成功，得知真相的秋沐因此恨起他来了怎么办。 实际上，谷雨喜欢谁，能不能成功，叶离是完全不想去在意的。这是朋友的私事，他没理由插手其中。 叶离唯一在意的是秋沐的心愿能不能实现，他觉得不管秋沐喜欢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秋沐喜欢，那么他就想替秋沐达成目标，让他开心。 秋沐开心了，他就开心了。 可若是因为他的自作聪明，隐瞒实情不告诉秋沐，妄图替秋沐摆平麻烦，结果却导致了严重的失败。 让秋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到一切事情都来不及挽回了，才打得秋沐一个措手不及，让秋沐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面临一个无法挽回的惨败结局...... 这种明显背叛与欺瞒的行为，秋沐会原谅他吗？ 别的事情都还好说，唯独被秋沐疏远，这点是叶离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所以把陈思琪叫出教室，让她去图书馆找谷雨的时候，叶离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多说一句话。用极小的反抗，去试图阻止谷雨和陈思琪之间的恋情。 说完这句话之后，叶离烦躁了很久。 “今天是愚人节。” 陈思琪明白叶离的意思了，她捂着嘴轻声笑道：“哈哈，谷雨是想骗我对吧。” “......”叶离心烦意乱的不想回答。 目送陈思琪走进图书馆，叶离站在门口，看着陈思琪和谷雨越走越近。 他能看出谷雨很紧张，打了一个招呼之后，谷雨便单刀直入的进入了主题，和陈思琪告了白。 陈思琪背对着叶离站着，所以叶离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谷雨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拒绝了的。 谷雨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叶离适时的走过去，开始给谷雨打圆场。 陈思琪也配合的表示自己并没有介意，她看着谷雨满脸通红的跑走了。 然后拍了拍胸脯，对留下来了的叶离松了口气道：“太好了，还好你之前提醒了我一句，不然就糗大了。” 叶离觉得自己起码要补偿一下谷雨，不能做事太过分：“学姐你喜欢小雨吗？” 陈思琪说：“当然不会了！我和他又不熟。我还害怕刚才万一我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来，谷雨说不定以为我真对他有意思呢。这样轻松的拒绝了，才比较符合愚人节的玩笑嘛。” 叶离：“不好意思啊，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陈思琪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班的同学今天也这样做过几次——虽然主角不是我，哈哈。” “恶作剧”结束之后，叶离和陈思琪在图书馆门口分开，叶离在回教室的路上遇见了谷雨。 谷雨的脸色很苍白，他用故作无事的轻松语气道：“学姐没误会吧。” “没有。” 谷雨笑了两声：“本来就没打算用这种告白让她接受，就当做个演习吧。” 叶离：“......” “你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的吧？抱歉了，硬让你参与进来。” 叶离：“没关系，也不麻烦。” 谷雨有气无力的点了两下头，没说话。大概是勇气都消耗光了，没心思再去假装了。受到的打击过大，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 叶离不希望看到谷雨这种沮丧的模样，想了想，他说道：“你还有机会，陈思琪没有讨厌你，以后图书馆里碰面，还是能继续说话的。” 谷雨点头：“嗯，我知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打算继续找机会告白，总有一次能成功的。” 刚还觉得有点愧疚的叶离：“......” 所以这事儿还没完是吗。 话刚说完，谷雨注意到叶离身后，某个女生看向叶离背影的视线，道：“你今天，应该会有点忙哈。” 叶离理解了谷雨的意思，然后表情开始为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事情，而感到不耐烦起来。 “就算是为了我也好，拒绝的时候稍微温柔一点吧。”谷雨低下头叹了口气。 叶离道：“我都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看上我。” 谷雨说：“学习好、相貌好、性格好、人缘好，你倒是说说她们看不上你的地方来？” 叶离道：“可我却觉得很困扰，完全高兴不起来。” 谷雨说：“真的一点都不会高兴吗？” 有点不可思议啊，世界上竟然还有被女生追捧，却不会因此感到愉悦的男人。 叶离说：“光是想着怎么合适的拒绝她们，不会伤害到她们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谷雨看着叶离，仔细在叶离脸上观察了几秒，忽然道：“我知道了，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原因。” 叶离：“什么？” “刚才我说的那些优点，虽然不多、但我们学校里真要找的话，也能多少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其他男生。”谷雨道：“但是显然你比那些人更加受欢迎。” 叶离说：“就是说啊。” 所以他才更觉得郁闷，为什么那些人非要找上自己。 谷雨道：“是因为你身上的这种‘感觉’吧。好像只要被你注意上了，就特别能安心的‘责任感’，或者说‘成熟感’。一眼看去就觉得和别的同学完全不一样呢。” 叶离看向谷雨，听他继续说下去。 谷雨解释道：“虽然小沐也很稳重成熟，但是却没有你这样，光是站在这里，就很让人安心的气场。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你在我们学校看起来很特殊，所以格外吸引女生。” 叶离脑海里浮现了秋沐的身影。 “保护啊......” 他并没有心情去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是为了让人产生这种感觉而故意营造出的氛围，只是想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事情罢了。 虽然总是有的对他说“你这样很好、你那样很好”，可叶离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 知道事实，但没有实感。毕竟他只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而已。 “他们只是知道我的外在，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们根本不了解，也不关心。”一句话就把所有对他有爱慕之心的人否定，叶离看上去冷酷极了。 “比起这个，你说你下次还要和陈思琪告白的事......” ...... 放学回到房间后，叶离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书包写作业，而是拿起手机，一脸严肃的上起了网。 谷雨既然说“接下来还要继续告白”，那么就不能因此松懈下来。他打算上网查一查，有关恋爱方面的事情。 一边查着恋爱百科，叶离忽然看到了一个好像挺靠谱的心理问答，测试的内容是“看一看你喜欢上那个ta了吗”。于是顺手复制了一个发到了谷雨的QQ上。 没过多久，谷雨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过来。 【你这是什么啊】 叶离：【心理测试，据说挺准的。】 【这些一点都不靠谱啦！】 叶离不解：【为什么？】 谷雨：【总之就是不准！】 叶离：【......】 那边谷雨没了回复，叶离以为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又过了半个小时，叶离从网上学会了无数的“恋爱宝典”，正在构思如何将这些东西实际运用起来的时候，谷雨又发了个消息过来。 【你有没有看谁很顺眼，总想着要和对方待在一起？】 突然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 叶离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影，手指敲动手机按键：【怎么了。】 【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很自在，不管做什么事情心情很愉快】 那是当然的了。 叶离：【嗯。】 谷雨那边继续写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和这个人一直都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是的，如果毕业了也能一起工作一起生活，那样肯定会很开心。 叶离问道：【所以？】 谷雨没有一下子揭穿答案：【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不管说什么话题都觉得很聊得来。不希望她被别的人抢走，想要和她牵手，想要和她拥抱，还想和她接吻——这才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意思。你那个测试算什么啊】 “......” 沉默了两秒，然后被脑海里的画面彻底点燃了。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谷雨不解：【没为什么啊，是你先提起来的】 【......】 按下一堆省略号，点了个发送键。 谷雨：【？】 叶离：【没什么。】 谷雨：【网上的那些东西都不靠谱，恋爱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靠‘感觉’的你知道吗，感觉】 叶离纳闷的自言自语：“感觉？” 谷雨：【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需要学你也会瞬间明白的】 叶离在屏幕这头冷笑两声。 【是这样的吗。】 谷雨：【当然是了。只是你还没开窍而已】 叶离：【好吧。】 谷雨又写到：【小离你那么受欢迎，真的没有一个女生是你喜欢的吗？】 叶离：【没有。】 谷雨的醋味从屏幕那头传了过来：【你也好，小沐也好。你们两个人都被好多人告白过了，就我一次都没有。而且现在还得饱受爱情折磨，在这里琢磨着该怎么告白才合适......你们俩啊，送上门的都不要！气人】 叶离：【......】 谷雨：【你不想谈恋爱也就算了，小沐为什么也不呢】 叶离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 谷雨：【我一直觉得小沐现在还没喜欢的人很奇怪】 【......】 叶离写道：【可能是因为周围人还不够优秀吧。】 谷雨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别人单身，叶离会说“那因为你还不够优秀”，但如果这个人换成了秋沐，叶离百分百就不是这个态度了。立马调转风向，义正言辞的说“都是因为你们不够优秀，所以秋沐才会单身”。十足十的双标。 叶离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 谷雨那头发来一条讯息：【不说这个了，我想到告白的方法了】 叶离立马问道：【是什么？】 谷雨却神秘兮兮的，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道：【不告诉你】 叶离紧追不舍：【告诉我吧？】 谷雨发了个笑脸图案：【不要】 叶离便没办法了。但是为了秋沐，他还是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要告白的时候叫上我。】 谷雨却说：【不用，这次我不打算正面告白】 这家伙...... 叶离抱着手机目不转睛，像是要透过那几个字，看穿谷雨的心思一样。 他打算怎么告白。 门口传来了小狗不断喊叫的声音，叶离只好暂时放下手机去开门，让它安静一些，不要打扰到家里的其他人。门刚开，却看见秋沐正蹲在小黑狗的后面，伸出手要去抱小狗。 秋沐听见响声抬头看向叶离，笑着道：“爷爷说要给它喂食，结果它跑到你这儿来了。” 叶离闻言眼中含笑，弯下腰将小狗抱在臂膀里，和秋沐一齐走向客厅。 老人手里拿着个牛肉条，正要往狗粮碗里放。见叶离把小狗带过来了，呵呵笑道：“果然跑到小离那里去了。” 将小狗放在地上，小狗汪汪的叫着，甩着只能看见残影的尾巴，跑到老人身边——的狗粮碗里，开心撕咬着香喷喷的牛肉。 叶离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面对老人忽然微变了的眼神，他说道：“......爷爷，您喝酒了吧？” 老人不愧是职场里混了几十年，退休回来的老油条。面对叶离的质问面不改色，依旧笑的很和蔼。拿着空了的牛肉袋子转身往客厅的垃圾桶方向走：“没有，没有。” 叶离跟过去，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问出真相誓不罢休的意思：“您肯定喝酒了，我都嗅到味道了。” 秋沐在后面笑道：“爷爷，您就老实招了吧，不然下午就别想清净了。小离多精啊，等会儿保准会把您那点珍藏全找出来咯。” 老爷子还在负隅顽抗：“没有，真没有。” 叶离便一言不发地往厨房里走，开始一个个的搜柜子了。老人跟在后面一脸头疼，企图从叶离的搜索中抢救下自己的宝贝：“哎哟，我的茅台啊......” 小狗蹲在地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冲着小主人的背影“汪！”的叫了一声。秋沐低头看了小狗一眼，抬头往厨房方向看去。那边叶离已经把白酒找出来了，老人正在和叶离讨价还价商量着能不能把酒留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家，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 【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不管说什么话题都觉得很聊得来。不希望她被别的人抢走，想要和她牵手，想要和她拥抱，还想和她接吻——】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叶离拿着手机，目光对着谷雨发来的那条消息，目不转睛的盯着不停看。 秋沐喜欢谷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么对秋沐而言，他肯定也不希望谷雨被人抢走，会想和谷雨牵手，想和谷雨拥抱，甚至还想和谷雨亲吻吧。 原来喜欢是这个意思吗？他一直以为喜欢仅仅只是想要和对方一直在一起，看着这个人一直出现在自己眼前，就足够了。 他以为秋沐只是不希望谷雨离开他，所以才默默暗恋谷雨那么久，原来他并不满足这些，甚至还想和谷雨...... 想到这里，叶离烦躁的闭上眼睛，把手机用力扔到一边，手臂抱着头，在床上滚了一圈。 喜欢一个人不是只要陪伴在那人身边就足够了吗？为什么要要求那么多。 “......” 可是仔细想想也是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他怎么会那么天真，以为人人都和他的想法一样，那么知足，那么好打发呢。 如果秋沐真的和谷雨接吻了的话...... 念头升起，叶离只觉大脑发胀，心神不定。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理智无法控制住情绪的滋味，就好比失去了武器与铠甲的战士，让人不安。 该怎么办，看什么书能找到参考资料，上网搜索关键字能为他提供解决办法吗，还是安静的拿出纸笔思考就能寻找出问题的答案？ 不行，都不行，一旦脑海里浮现出秋沐拥抱谷雨的画面，理智和智力就全都溃不成军，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翻来覆去的躺在床上睡不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大脑里乱成一片，好像一直在思考，又好像根本什么都没在想。 “......”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竟然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凌晨四点。 从床上爬起来，叶离用手掌揉了揉脸，希望可以清醒一点。 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杯子想喝口水，结果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被喝完了。打开房门，走向客厅，去饮水机里接了满满的水，然后像三天没喝过水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冰凉的液体流进喉中，让他的体温稍稍降了下来，似乎大脑也能随之冷静一点。 放下水杯，叶离步履缓慢地往卧室方向走去。途中经过卫生间的时候，他打开门走了进去，顺便上了个厕所。 洗好手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秋沐忽然迎面走了进来。 “......” 秋沐尴尬的藏起手上的东西，对他不好意思的笑道：“上厕所啊。” “......” 秋沐看出叶离的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叶离：“你......” 秋沐：“？” 叶离指指秋沐手上的东西：“那个......内裤。” 秋沐尬笑两声：“呵呵，做了个梦。” “......” 叶离虽然有些地方不怎么开窍，但他并不傻。秋沐此时行为背后代表了什么含义，他十分清楚。 秋沐暗示般的语气说：“你应该困了吧？” “......”叶离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嗯，我回去睡了。” 秋沐连忙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把叶离挡在了外头。 回到房间后，叶离头一次情绪失控。 “混蛋！！” - 谷雨说自己不会轻易放弃，下次还会找机会和陈思琪表白。但叶离在一旁默默观察了许久，也没见谷雨有什么特殊动作。 除了照常去图书馆借书，制造和陈思琪寻找“偶遇”的机会以外。表现正常到好像他已经不喜欢陈思琪了一样，特别的规矩。 松口气的同时，叶离又觉得有点古怪。 明明嘴上说着“时间不多”，却又一次次的放着这么多机会不用，是不是代表谷雨后面还有什么更大的计划在酝酿。 过去询问谷雨的意思，谷雨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说实话，只吐露一句“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不能成功只能听天由命”，叶离为此感到困惑。 难道谷雨的计划已经开始了？现在只等时机成熟便能收网？ 他不知道。 放学回家，叶离打算找个机会请教一下秋沐，问问他类似的情况该怎么解决。 打开门，老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叶离回房间把书包放下来，然后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秋沐告诉叶离，说黄阿姨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晚饭大家得去外面吃。 叶离问道：“黄阿姨今天不在？那爷爷中午吃的什么？” 老人知道叶离在担心他中午没吃好饭，笑着说道：“小黄下午回去的。” 叶离听后，想了想，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门看了一下，发现冰箱里果然摆着晚餐要用的材料——保姆阿姨一般都是早上出门，把一天的伙食准备好，然后中午、下午到时间了再去炒新鲜的菜给大家吃。 叶离便道：“不用出去吃了，家里有菜，要不我来做吧。” 秋沐和老人自然是依叶离的。基本上只要是叶离想要做的事，他们俩都不怎么会拒绝。 跟着叶离走进厨房，秋沐道：“要我帮忙吗？” 叶离本想说“不用”，但想想自己还有事情打算跟秋沐请教，客厅里有老人在，对话不太方便，就转口说道：“嗯，你帮我洗一下菜。” 秋沐点点头，卷起袖子，起身去冰箱里把菜拿出来洗了。 叶离则到厨房的另一头准备其他的东西，等秋沐将菜洗干净，就把菜送到砧板上开始切菜。 过程中，叶离像是随口聊起来一样，对秋沐道：“小沐，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秋沐站在叶离旁边，不到一米远的位置，低头摘着菜。 听到叶离的询问，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就......看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心情很好，总是忍不住想笑。他开心，自己也会开心；他难过，自己也会跟着难过。希望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他，还深怕他嫌弃不够好。” 叶离若有所思：“是这样......还有吗？” “想要在他面前表现的很完美，又想在他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很矛盾。”秋沐将手里的菜叶摘完，拿着篮子里的菜放在水龙头下洗干净，嘴里低声说道：“抱着这样矛盾又复杂的想法，不断在前进和后退中纠结徘徊，恋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叶离诚实道：“好复杂，听不太懂。” 秋沐笑道：“对你来说确实是。” 叶离一向都是理智主义者，没有逻辑的纯感性情感问题，对他而言就和无法沟通的洪水猛兽一样，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带着走，无解。 叶离说：“你说的这么复杂。如果你未来和小雨在一起了，还会这样吗？” 秋沐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那时候就只有幸福了。” 叶离询问：“有多幸福？” “你说有多幸福......其实就很平静吧，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但身处其中就明白这有多美好了。” 因为想象过很多次，未来的生活会怎样，所以秋沐这时候并没有思考太久：“工作忙碌了一天，下班后有人正在家里等着自己。知道我的口味如何，贴心的为我准备好一顿可口的饭菜。对我露出好看的笑容，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吃好饭之后，他来擦桌子我就去洗碗，做什么事都很默契，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平平淡淡，细水流长。” 说这句话的同时，叶离把手里的茄子切好，顺手接过秋沐递过来的青菜，继续放在砧板上没有停顿的切了起来。秋沐则是默契的把等下炒好菜之后要用到的碟子从柜子里取出来，放在旁边提前给叶离准备好。 叶离说：“你说的这些，感觉和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不是都更希望遇到一个闪闪发光、优秀完美的另一半。然后和对方一起享受一段轰轰烈烈、敢爱敢恨的爱情吗？” 秋沐被逗笑了，他说：“只有外人才会在意一个人是不是闪闪发光、完美无缺，因为他们只能看到这些外在因素，也只会在意这些因素。真的是家里人的话，比起对方多么优秀多么厉害，更在意的果然还是陪伴与关怀吧。我不需要一个多么完美的爱人，我只是想要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我的人。” 叶离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是啊。”秋沐道：“实际一点。玩闹和开心只是一时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细水流长才能真正打动人。” 叶离：“可小雨和你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吧。他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人，绝对是那种恨不得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爱情有多炽烈、有多疯狂，然后带着喜欢的人到处跑，去玩去闹，去好好的疯上一场。” 闻言，秋沐不由回想起当年，谷雨谈女朋友时候的场景。那种即便不去刻意打听，也总能被迫从各方途径，听说到关于谷雨和他女朋友各种八卦新闻的画面，不由苦笑一声。 “你真了解他。” 确实是这样没错。 虽然很折磨人，但也就是那种会跳会玩，一眼看去就十分吸引人眼球的谷雨，才会让秋沐对他一见钟情。 若谷雨当年和秋沐一样，都是个闷葫芦，怎么可能刚见面就被外表所吸引。 秋沐道：“不过你说这些做什么。” 叶离继续切着菜：“没什么，茄子还是红烧吗？” “嗯。” 叶离很清楚他的口味，所以秋沐对此没什么好需要操心的。 “然后小青菜清炒，再来个红烧肉。”叶离随意安排道：“我要下锅炒了，油烟大，你先出去吧。” 秋沐便笑眯眯的走了：“拜托你了，大厨。” 第45章 心疼 如果说之前三人和谐相处的画面，是和平表象下危机暗藏的隐形炸.弹。 那面前这张纸条，就是将那个炸.弹彻底点燃的□□。 距离中考开始，还有三天的时间。 陈思琪毫无征兆的来到了二年级实验一班的门口，将谷雨叫了出去。 注意到这一点的叶离察觉到了不祥的预兆，借口看热闹，跟了过去。 陈思琪见叶离跟在旁边，也没什么表示，落落大方地递给了谷雨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QQ号，以后有空可以经常联系。” 谷雨激动的脸都涨红了。掌心用力擦了擦裤腿边，紧张到手指颤抖。小心翼翼接过纸条，珍视地看了好几眼，认真点头：“嗯！！” 陈思琪挥挥手，笑着和谷雨告别。叶离还没反应过来，他拉着谷雨的胳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这段时间，谷雨和陈思琪可一次对话都没有说过啊，他亲眼看着的！ 谷雨乐得找不着北，看叶离发问，就爽快的解释了：“我借好书之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画了一张学姐的画像。” 画像？ 叶离：“画像怎么了？” 谷雨自得道：“我把学姐的画像夹在书里面，一起交给学姐了。” “......” 叶离抓着谷雨胳膊的那只手，慢慢地松了开来。 原来是这样。 这确实是个办法。 如果陈思琪对谷雨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么就会觉得画像的存在让人很尴尬，会故意当做没看见，不再回应谷雨。 如果对谷雨有那么一点好感，看到画像之后，又被谷雨的诚意打动，那么说不定会给谷雨一丝机会，主动过来接触。 这个QQ号，就是二人接触的起点。 谷雨笑嘻嘻道：“多亏了之前，那些书上的铅笔对话做铺垫，不然学姐说不定还会觉得奇怪呢。现在学姐知道我就是那个‘神秘人’，一下子变得愿意和我说话了。” 叶离：“......” “因为经常看你拒绝女生告白，回来的时候老是说‘我根本不认识她们’。所以我明白过来了，那么急着告白根本没用，学姐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接受呢？我打算以后通过手机的方式，找机会慢慢让她了解我，感情深一点了，再和她告白。” 见叶离说不出话来，谷雨得意的说出他的心得体会：“告白不是发起冲锋时的武器，而是最终胜利时的号角。” 叶离语气冷漠：“看了这么多月的书，从哪儿引用的名人名言。” “嘿嘿，你管我呢，有道理就行！” “......” 所以，这件事还没完，对吧。 不光没完，他还仅仅才刚起一个头。 秋沐......秋沐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回过神来，叶离忽然有点慌。 跟着谷雨走进班级，看着谷雨兴高采烈的跑到班级里，和秋沐分享自己的喜悦。亲眼看到秋沐在谷雨说出“我喜欢学姐”的时候，身体不可控制的震了一下。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叶离犯难的心想，回去以后要怎么和秋沐解。秋沐沉默许久，对谷雨说道：“......陈思琪打算考哪所高中？” 谷雨还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一时半会儿心态有点飘。他笑嘻嘻的说：“啊？” 秋沐表情不动声色的，要不是叶离属于“知情人”一方，这时候八成也被秋沐的样子糊弄过去了。压根想象不到秋沐此时心中会是怎样的失魂落魄。 “她的学习成绩虽然还可以，但能考上的高中，大概也就是四高、二高那样学校。” 谷雨好像猜出秋沐要说的话了，脸上兴奋的神色不知不觉淡了下来：“你是说......” 秋沐似乎是在为谷雨感觉到遗憾：“高中的话，我还是希望我们三个人都能进广陵一高。这样的话，你和学姐就没办法经常见面了吧。” 谷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怔楞：“......” 秋沐此时看起来没情商极了，明知谷雨正在失落，还仍不知情般的继续落井下石：“学姐肯定是希望喜欢的人可以经常在身边，陪着她的。高中就算你们周末放学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到了大学怎么办呢，学校说不定都不在同一座城市。学姐真的可以忍受你这么远距离的接触吗？” 谷雨原本的欢喜神色，此时已经半点都没有了。 他像是遇到了个巨大的打击，嘴唇微张，呆若木鸡的目光注视前方。 “我不觉得你们俩能有什么结果。”秋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谷雨脸彻底挂了下来。 那天下午，三个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班上注意到这点的同学，基本都能察觉出状况不对。 放学回到家，秋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叶离敲门走了进去，对秋沐道：“......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秋沐头也不回，坐在位置上眼睛盯着电脑：“我没闹，只是心情有点不好，不自觉的话就说过了。” 只是因为说了一句喜欢别人，就能让秋沐反应过头，冲动成这个样子，谷雨也是让人羡慕。 叶离犹豫了一会儿，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小雨和陈思琪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我以为毕业之后他们俩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一直没说，我......” 秋沐说：“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 秋沐不认为从头到尾都在为他努力的叶离何罪只有，转过身子正对着叶离，道：“我只是忽然很难受。”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事到临头该难受的还是很难受。 当年目睹谷雨和他女朋友在一起恩爱的画面，当年听闻他说他要和女朋友订婚了的情绪，忽然就涌上了脑海。 安安心心陪在谷雨身边好几年，早已习惯了这种不用经受“折磨”的生活。忽然听他亲口说出“我喜欢陈思琪”这样的话，心态一下子就崩了。瞬间被打回到当年的糟糕回忆里，落差太大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秋沐说：“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 叶离下意识道：“我——” 秋沐说：“不是心理性的，而是真真正正、生理上的心痛。一阵一阵，根本控制不住。” 叶离低下头，不说话。 秋沐道：“我只是因为这个所以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别的，所以别在意。” 叶离怎么可能不在意：“嗯。” 秋沐笑了笑：“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一个人偷偷想过好多次，为什么我会喜欢男生，为什么我不是个女生。如果我是女生，那问题就好办了。但我不是。我总不可能去变性，用这种方法去让小雨接受我吧。” 叶离听完忍不住道：“为什么必须是小雨。” 谷雨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秋沐迷恋到这种地步。 “因为舍弃不下啊。” 如果当年没有重生，没有遇到那场意外，这么多年过去，秋沐大概已经从那段悲伤的感情中走出来了。 只是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有了重新再来的可能，所以他才一直不能死心，也不可能死心。 叶离沉默。 “小雨喜欢的一直都是女生，想要扳弯他的可能性很低，我......我本想让他慢慢了解这方面事情的，谁知道这才初二他就和陈思琪认识上了，一下子把我的节奏打乱了。” 原本谷雨说的是高一时候他才谈得第一次恋爱，谁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个阶段。 这句话就像个引子，将秋沐前后两辈子，所有的不安和难受都诱导出来了。 他不停的和叶离发着牢骚，诉说自己内心的想法，眼神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一幅叶离从未见过的模样。不安、彷徨，脆弱极了。 看着秋沐痛苦的眼神，叶离之前那种心脏的刺痛感又涌了上来。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大脑的太阳穴鼓胀起来，耳朵里的声音变的朦胧，像是得了场重感冒。 为什么谷雨什么事都不做，就能轻松夺走秋沐的注意。 为什么同样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只有谷雨才能被秋沐另眼相待。 为什么好事都被谷雨一个人占尽，阳光开朗、无忧无虑，长着一副会被秋沐喜欢的面孔和性格，带着一幅被爱着的人才能拥有的从容。 他嫉妒，他愤恨，他不甘。 但种种情绪加在一起，也敌不过秋沐一个难过眼神，一个脆弱的渴求话语。 心疼，特别心疼。内心冒出来的种种情绪，甚至来不及生根发芽，便在秋沐的痛苦眼神中溃不成军。 别说这个时候去跟秋沐坦白心意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到谷雨家，把他揪出来问话，指着他的鼻子问为什么要让秋沐变得这么痛苦。 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叶离说：“别担心，小雨一直都在你身边，你还有很多机会......我也会帮你的。” 秋沐低着头，双手撑着前额，深深吸了口气，语气疲惫：“我知道。我没有担心，只是忽然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没事的。” “......” 秋沐抬起头，甚至还有余力对叶离露出微笑：“吓到你了吧，抱歉。” 从来没有人可以让他这样展露心扉，所以不自觉就把前后两辈子所有的难过都一起发泄出来了。话说的好像有点多，让叶离的脸色都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 叶离也笑着回应，虽然脸色略显苍白：“没关系。” 秋沐和叶离说了几句话，心态平衡了，也就好了。他又变回原本那个温和有礼的秋沐。站起身来，拍了拍叶离的肩膀：“刚才气氛不太对劲，我怕小雨现在还在闹情绪，过去看一看他。” 叶离眼神一黯，缓缓低下头，说：“嗯。” 如果把秋沐失恋后，伤心的心脏破裂声，比喻成石子坠地。清脆的撞击响声，不是懂得内情的人，根本不清楚这一个声响代表了什么含义。 那叶离亲眼目睹秋沐对谷雨的深深爱慕，心碎的声音就好比鸡蛋落地。发出一声很小很小，除了本人以外无人发现，却比什么情况都要糟糕的低音。 躲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在诞生之前，就被暴力猝不及防的从脆弱的壳外打碎了。没有酝酿成型的希望，有的只是死亡。 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堪。 - “你最近，好像经常到我这里来。”疗养院的员工宿舍里，梁涛和坐在桌子对面的叶离说：“秋沐和谷雨呢？不会和他们吵架了吧。” 叶离眉梢微微一挑。 梁涛想想又觉得不对：“可是上午在学校的时候你们看起来挺正常的，是我想多了吧。”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写起作业来。 假装看书的叶离眼睑微微向下合拢，表情复杂。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用左手手掌撑住下巴，歪着头看向梁涛，道：“你觉得，我们三个人是什么样的。” 梁涛“啊？”了一声，抱着水笔傻乎乎地看了叶离一眼，思维还没从题目上抽出来。“什么什么样。” 见叶离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没说话。梁涛将刚才的问题重新回忆了一边，说：“你们三个人是什么样的？嗯......都很厉害啊。年级前三，非常了不起。” 因为年级第四就是他本人，所以他可以比别人更直观的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差距。看上去好像只是考试分数差了几分，差距不大，实际是考卷的内容限制了叶离三人的发挥，所以才会如此。 真要比较起来知识量，梁涛自问是远远比不上对方的。 叶离说：“不是学习方面的问题。” 梁涛想了想，道：“你是说生活上的？” 叶离点头。 “秋沐应该是你们三个人的核心吧，你和谷雨都与他关系最好。”梁涛回答的很快速。 叶离点头，这个只要外人认真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们关系挺好，从来不吵架不发生矛盾吧。”梁涛说：“好到有点假的程度，好像每个人都在迁就另外两个人。” “......”叶离说：“还有呢。” “还有？”梁涛开始犯难了：“我又不是整天没事偷窥你们。”除了这个还要他说什么啊。 “如果让小沐在我和谷雨之间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 “......”梁涛小心翼翼道：“你和谷雨吵架了？” “没有。”叶离说：“别废话，赶紧说。” “哦......”梁涛看了看叶离的脸色，犹豫了好久，才道：“那我说真话，你不会打我吧？” “......” 梁涛既然这么说，叶离怎么会猜不出他接下来想说的答案是什么。低声道：“不会。” “我觉得，应该会选谷雨吧。”梁涛边说话，身体边往后退，深怕叶离突然暴走：“毕竟，谷雨看起来更需要人照顾。你......你这人似乎什么都不缺，除了比秋沐学习成绩差点以外，样样都比另外两个人好啊。” “......”叶离无语：“谁和你说这个了。”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些话存粹是梁涛的个人直觉，没有刚才那个听起来合理：“我觉得，秋沐这个人吧，应该会更喜欢有活力一点的人。” 叶离：“......”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这个意思没错。”梁涛道：“有时候听你们说话，秋沐好像也更偏袒谷雨一点。” “......” 梁涛越说越来劲，开始分析起来，说道：“你看吧，如果把你们的三人组分别用一个物体来形容。秋沐就是太阳，高高悬挂在上面，看着你们俩，把温暖的阳光无条件的赠送给你们。谷雨就是虽然不太懂事，但偏偏喜欢到处跑来跳去的小动物，享受到的太阳光最多，也最被太阳喜欢。” 这段形容引起了叶离的注意力：“那我呢？” “你？”梁涛说话语气又为难起来：“你就是......那什么......” 叶离吐出一个字：“说。” “你......你就像阴影。”梁涛硬着头皮道：“之前你不是说过，受了秋沐很多照顾，初中之所以可以改变这么大，也是因为模仿秋沐做的吗？我就觉得你有点像寄居在太阳下面的阴影。太阳出现的时候，你也会出现。‘小动物’被太阳注意到了，你也会跟在小动物的身旁被太阳一起注意到——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感觉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 梁涛仔细观察着叶离的脸色，试探道：“你不会生气了吧？虽然把你比喻做阴影，但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更没有讽刺你阴暗的意思啊！” “我知道。” 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话，叶离就不是叶离了。更何况最初要求梁涛说这些话的还是叶离自己，怎么可能倒打一耙责怪梁涛话说的不好听。 “你也别觉得自己很糟糕，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梁涛说：“在我的意思里，太阳和阴影都是一样了不起的存在，甚至我觉得阴影比太阳还要好。虽然阴影是因为太阳的出现才能大范围的存在于地面上，可是那又怎么样了呢。能因为太阳的存在而变成阴影，也是别人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学校里面你和秋沐的立场也证明了这一点，秋沐这人太遥远了，一般人想要找到靠近他，和他交心，就和登天去触摸太阳一样困难，倒是你这个‘阴影’每天和我们相处在一起，走哪儿都能看得见你的存在，更实在一点。” 叶离看着梁涛的眼睛，说：“你平时坐在教室里一声不吭的，观察得倒是很仔细。” 梁涛诚实的很：“因为你在模仿秋沐，观察秋沐的同时，我也在模仿你、观察你啊。” 叶离随口“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写完作业聊会儿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叶离整理好东西准备回家。 梁涛送叶离出了疗养院，临别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叶离。 昏昏暗暗的夜晚，站在苍白朦胧的路灯下，他的影子看上去又斜又长，有点孤单：“我爸最近来找我了。” 叶离：“你爸？” “他现在在国外工作，想问我要不要到他那里去。”梁涛道：“去国外读高中。” 叶离：“所以？” 梁涛看着叶离，认真问道：“你说，我应该过去吗？” 叶离思考了一下，说：“为什么特意叫你去国外，因为那边教育资源好一些吗？” 梁涛点头：“是。” “你和你爸关系怎么样，不好吗？” 梁涛：“虽然比不过和我妈的关系，但并没有不好。每年生日的时候，还是会接到我爸打来的电话和礼物的。” 叶离：“那还犹豫什么，明显是选择出国读书比较有利。” 梁涛：“......” 叶离觉得自己的建议十分正确：“没理由不过去，不是吗？” 梁涛沉默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嗯......也是，谢谢你。” 看梁涛再没话想说了，叶离背着书包转身离开。 - 获得了陈思琪的联系方式之后，谷雨从花痴进化成了情种。 隔三差五的便会在叶离或者秋沐面前吐露一下自己内心的情感，或者汇报一下进展，希望能够得到好兄弟的安慰。 “好喜欢学姐啊，可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每当听到这种话，叶离和秋沐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微妙。叶离选择不回应，或者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秋沐没有。 大概是怕不回答会让谷雨觉得秋沐这人很无趣、很让人扫兴，所以即便知道听了会很难受，秋沐也还是态度很好的回应过去。偶尔有看不顺眼谷雨和陈思琪互动的地方，说话过头、或者脸色不是很好看了，秋沐基本会用“我不赞同早恋”来混淆过去，谷雨听完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掩饰的很好，回答和举动都很正常，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这样的秋沐让叶离很心疼，所以每次听到这样的对话，他看向秋沐的眼神里都会带上一点怜惜。 秋沐发现后便对叶离笑笑，表示自己没事，让叶离放心。 叶离却觉得越发难受起来。 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好。 第46章 初中毕业了 初中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大考，过往勤勉学习的汗水在这时终于获得了回报。叶离几人获得了广陵市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通过内部考试之后，就不用再额外参加中考了。 所以在同龄人都在紧张的准备考试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解脱，提前结束了初中时代。 本来约好即便不用来学校，也要按时去报道，在学校里和别的同学一起看看书、跟他们讲解一下题目。 秋沐却今天早上，忽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叶离对外与别人解释，说秋沐身体不舒服，所以请了病假。 实际心里清楚，还是因为昨天谷雨那句“我和学姐好像要成了”，才让秋沐一蹶不振的变成这样。 回想着出门前，看见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的秋沐，那神色郁郁的样子，他心里就有口气一直堵着，十分不痛快。 谷雨看出了叶离的不满，发现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语气神色都不是很好，只以为他在担心秋沐，趁着课间有空，过来安慰。 叶离摇头，表示并不是这样。 谷雨：“那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好像在想什么超级难解的题目一样。” 叶离确实是觉得眼前的状况很难解。让他去想别的事情也就算了，感情这种事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搞不清楚头绪。 因为谷雨是看上去最懂也最积极的，所以叶离忍不住问道：“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别人怎么办？” 谷雨一下子警惕起来：“你说学姐？” 叶离摇头：“不是，我是和你讨论别的问题。” “是吗......”分析了一下叶离的表情，谷雨放了点心，继续道：“这还不简单，让她喜欢上我就好了。” “可他喜欢着别人。”叶离重申道。“不喜欢你。” 谷雨睁大了眼睛，声音大了起来：“那又怎么了！感情又不是做生意，能随便讨价还价，你让我我让你的，失去了就彻底没有了呀！再说了，学姐喜欢的人喜不喜欢她都不确定呢，说不定他们俩成不了，我才是学姐未来最佳选择的也说不定。” 叶离：“那假如学姐非常喜欢那个人，喜欢了好几年？” 谷雨忍不住道：“学姐有喜欢的人了？还喜欢了好几年？” “所以说是‘假设’了，陈思琪没有喜欢的人。” 谷雨狐疑道：“你确定？” 那为什么叶离问的问题这么逼真，连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 叶离点头：“确定。” 谷雨：“......那好吧。” “你的回答呢？” 谷雨“唔——”着皱眉思考了很久，然后道：“喜欢了好久我也不会退让的。既然喜欢了这么久，两个人都没有进展，说明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什么问题。虽然不知道问题是什么，但这个问题说不定会永远持续下去——难道学姐就要因为那个她喜欢的人单身一辈子？不可能的嘛，迟早学姐也会被别人抢走，或者喜欢上别人的。那那个‘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叶离嘴巴微张，露出恍然的眼神。 谷雨盯着叶离的眼睛：“你......” 叶离知道谷雨开始怀疑了，撒谎道：“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向我问了我这个问题，想要我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又不方便把他的名字告诉你，所以只能用这个办法问你了。” 谷雨沉默了两秒，理解了叶离话里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叶离喜欢上了一个人，却不好意思和他说，所以用“我有一个朋友”的名义嘛。 做出一副好像明白过来的样子，配合道：“是这样啊。” 脑海里却第一时间开始猜测起叶离喜欢的人是谁。 可惜结合刚才的话语想了半天，他也没能锁定合适的目标，谷雨暂时把疑惑放下，开始套话：“你那朋友，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会去追她吗？” 叶离想了想，说：“别的情况肯定会，但现在不行。” “现在这样？” “有些事情做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如秋沐没有勇气，放弃这么多年的友情，去询问谷雨一个确切的回答一样。 叶离也是如此。 对于他而言，除了母亲以外，秋沐便是他世上最重要的人了。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对秋沐感情里，爱情和友情，以及感激奉献的情绪，到底哪一个更深一点。 如果明知道秋沐现在不喜欢他，对他一点哪方面的感情都没有，还去和他坦白。 那以后别说继续听秋沐对他袒露心事了，估计正常相处都会变得有点困难。 明明是想帮助秋沐，倾听他的苦恼、帮他出谋划策，让他过上开心日子的，现在却反过来给秋沐添麻烦，让他变得更加困扰怎么行。 所以看着面前的谷雨，叶离忽然有点羡慕起他来。可以放手去勇敢的追逐自己的爱情，没那么多让人寸步难移的条条框框束缚，多好啊。 谷雨以为叶离的“情感商谈”才刚开始，谁知没说两句叶离就忽然停下来不说了。不管怎么问，口风也紧得很。 逼问半天，最后只问出一句好像什么用都没有的话来。 “等时机合适了再说吧。” 时机？时机是什么意思。 谷雨不懂。 第二天，中考当日。 叶离换好衣服走出卧室，恰好在走廊上遇见了刚起床的秋沐。 叶离：“去学校吗？” 秋沐：“嗯。” 于是叶离表示要等秋沐一起出门。 本来这时候随便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一会儿就行了，叶离却没有离开。 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秋沐拿着牙刷杯接水，叶离想了想，打算走迂回路线：“小雨现在和陈思琪还没有成，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秋沐：“做什么？” 叶离：“阻止......之类的。” 秋沐不觉得自己能阻止成功。 “就小雨那热衷的样子，你觉得我说两句话，就能劝住他吗？” “劝小雨是不大可能的。”叶离道：“但你可以从小雨妈妈，还有陈思琪那里下手。” 秋沐皱了皱眉，挤牙膏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看向叶离，道：“什么意思。” 叶离不相信秋沐会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雨妈妈应该不会赞同早恋。然后，陈思琪的学校位置我知道。” 秋沐看了他两眼，转过头，目光挪向自己的漱口杯：“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也别再那么想了。” “为什么？” “一是因为，小雨他不一定会喜欢男人，不一定会喜欢我。我不能为了自己，自私的让小雨一辈子谈不了恋爱，或者让他走上‘歪路’，和我一样不被大众所接受，我没有那个权利。” 　虽然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谷雨是gay就好了的念头，但想完之后秋沐又会很唾弃会这样去想的自己。凭什么因为他喜欢谷雨，就要让谷雨也走上这条艰难的路？明明为了取向而自卑了那么多年，没道理要让喜欢的人也承受这种痛苦。 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情，犹豫了许多年，直到最后也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秋沐继续道：“二是因为我做不到不惜使用手段，排除、赶走他身边所有人，逼得他除了我以外谁都选择不了。” 如果真想这么做的话，前世的秋沐有无数的机会去做。他有钱、有家世、有智慧、有人脉，真要用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普通家庭出身，领着薪水过生活的谷雨？ 但他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获取一个人的心，这种爱情是虚假的，即便得到了也不能感觉到幸福。 “......” 看叶离沉默不语的模样，秋沐伸出手，想要去揉叶离的头发。他安慰道：“不要做出干涉小雨决定的事情，即便是为了我。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缘故，遭遇到他不希望遭遇的事。”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去和他坦白。” 挪开自己的头，拍开了秋沐的手，叶离道：“不去阻止，不去坦白，就这样一直看着。你到底要纠结到什么时候，或者说拖延到什么时候。” 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甚至带了点气愤的意味。 秋沐一怔，他不知道叶离为什么会突然激动起来。 “都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叶离本意是想说秋沐，但话说出口，对象不知不觉却变成了他自己：“你这样，不过是懦夫才会做的行为。用正人君子的做派当作挡箭牌，结果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敢做。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我是懦夫？”秋沐声音忍不住抬高一点，被叶离步步紧逼的话语弄得有些激怒：“是，我是没有你想象中的勇敢。我不敢面对失败的事实，所以用‘我还没努力’来麻痹自己，用借口安慰自己。但那又怎么了？你知道些什么？你以为一直把事情闷在心里不说很好受吗？你以为说出来了痛苦不会比之前更多吗？” “可是就算你一直对小雨好，小雨也只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当做朋友之间的互动，压根不会想到别的。”叶离争论道：“即便他想到了，如果不喜欢你，你的行为也只会让他尴尬而已。他会故意避开你，或者装作一直都没有看穿的用行动委婉拒绝你。再过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不喜欢，你再怎么单相思也没用。” “......”因为叶离所说的话，和前世秋沐的经历微妙的重合在了一起，所以秋沐一时之间甚至没能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毕竟事实上，这种情况秋沐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叶离也被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中伤到了，因为他将的每个字、每句话，全都是他现在所正在做的。 说别人容易，真要轮到自己身上了，不还是会这样吗。 明明喜欢一个人，却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别人，把他让给其他人。宁愿忍着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敢豁出去把一切都说清楚。 想到这里，叶离的脸色忽然从发怒转为自责，他看向一脸受伤、眼神难过的秋沐，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你的。” “......” 冲动只是一瞬间，血气刚刚涌上脑海，秋沐又立马就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了下来，他努力用冷静的语气对叶离道：“......没事，我也不想和你争吵。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现在看来我们的情绪都很糟糕——暂时还是不要再谈这件事了，否则只会让我们两个人都面上难堪。” “......” “我要刷牙了，你先出去一下。” 心似乎被无声无息地撕扯出几条细小的裂缝，叶离“哦”了一声，转身了这里。 “真的很对不起。”他低声道。 ...... 来到学校，为共处三年、即将分别了的老师同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叶离顺着座位一个个的往下询问，看班上同学的准考证等等物品是否都带上了；谷雨把一堆考试用的铅笔橡皮还有圆规直尺等等文具用品放在讲台上，告诉大家有需要的就上来拿；秋沐则坐在座位上，身边挤着三两个临时抱佛脚的人，向他询问各种问题。 然后没过多久，班主任过来告诉大家巴士来了，需要去外校考试的同学赶紧上车准备出发。梁涛运气很好，不光抽签抽到的应考学校是本校，连班级都是自己班，而且还是叶离的座位。 叶离目送各位同学离开班级，对唯一留在班级里，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梁涛道：“高中已经决定去美国读了？” 梁涛：“嗯。” “恭喜，一定会很有趣吧。” 梁涛的表情很复杂，不清不楚的说了几句“是啊”，看上去意兴阑珊，不想多言。 叶离看他这个样子，也没多说什么，留下了几句“考试加油”，和秋沐他们离开了教室。 再次见到梁涛，是第二天的下午，中考结束。叶离几人又一次来到学校，和班上同学集合到了一起。 班主任说了一些让大家假期注意安全，休息的同时不能把学习落下之类的话，便“识相”的不多说废话，让这群心早就不在这里的学生们自由解散了。 叶离坐在原位，瞬间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班里的，班外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男男女女都有。他们询问叶离的联系方式还有假期的计划，想说是不是有机会再见一见，一起出去玩。 叶离花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和他们把要说的话都说完，得空之后，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橙黄色。 谷雨打着哈欠，趴在座位上：“好了吗？” 他昨天通宵玩了一晚上的游戏，中午躺到下午又立马爬起来去学校，现在早就撑不住了。 叶离：“好了，回去吧。” 谷雨揉着眼睛，迷糊道：“学姐和我说，这周六可以和我见一面。” “这周六？” 这周六的话，高中应该还没放暑假吧？叶离和秋沐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特意选在这样的日期见面，是什么意思。一般约别人出门玩，肯定都会找考完试放假后，心情彻底放松的日子出去才对。 谷雨笑嘻嘻道：“可能是迫不及待想见我了吧？” 秋沐和叶离不置可否，表面上默认了谷雨的解释。 回到家，吃完晚饭准备休息的时候，老人把叶离和秋沐叫到他的房间，一人包了个厚厚的大红包，说是奖励他们考上了高中。 叶离捏着比教科书都要厚上一倍的“奖金”，乐呵的当天晚上趴在床上翻来覆去高兴了好久，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叶离被手机的来电铃声叫醒。 班上那群闲不住的家伙们打电话过来，吵闹着要叶离这个班长赶紧组织起同学见上一面，说是初三的最后一个暑假，得好好的联系一下感情，以后能够再见面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叶离自然不会拒绝，答应了那伙人的要求，在班级的QQ群里发了个消息，询问大家什么时候有空，方不方便约出来聚一聚。 这时候叶离平日积累下来的人气就十分直白的展现出来了，群里刚说一句话，后面立马冒出来一群人，和叶离打招呼的有、说自己什么时候都有空的也有，积极无比，一下子从方才的寂静变得热闹万分。 叶离正看着手机屏幕，看上面的发言拿着笔统计人数还有确定时间，这时候，一个私聊找上了叶离。 聊天人是他们班的副班长，那个带着无框眼镜，脸上有点小雀斑，平日总扎着两个麻花辫儿的女生。个性认真，品学兼优，平时在各方各面帮了叶离很多忙。 她说希望明天有空能见一面，商量一下组织同学会的事情。因为提议十分符合她往常的作风，叶离快速回复了一个“好”。 对面发了个笑脸图案，以及时间和准确的地址过来。叶离看了一下，发现是学校附近的平价奶茶店，基本每个二中的学生都知道那个地方的位置。 说了没几句，副班长发了个“明天见”就没说话了，叶离回复了一句明天见，转回班级聊天群里，继续和同学们交谈。 也就是这时候，“扣扣”两声，身后传来敲门声。叶离回头说了句“请进”，发现进来的人是秋沐。 “怎么了吗？” 秋沐手里握着手机，笑着道：“明天有空吗？” 明天？眼角余光看向桌子上还亮着屏的手机，叶离迟疑道：“明天吗？” 秋沐点头。 “有什么事情吗？” 秋沐说：“爷爷不是给我们包了红包吗？我打算把钱存到银行里去，就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叶离道：“我也打算把钱存银行，可以赶紧放进股市里多赚点钱。” 秋沐哑然失笑：“那就约好了。” “等一下。”叶离道：“你刚才说明天，是指明天过去吗？” 秋沐：“是啊。” 叶离：“还是今天去存吧。” “？”秋沐眨了眨眼，说：“你忘记了？今天不是要去小雨那里打游戏吗？” ......好像是这么说过，昨天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谷雨边打哈欠边邀请二人到他家去一起打游戏，叶离他们也答应了。 “你明天有计划了？”秋沐看出了叶离的话里似乎有隐情，道：“要不后天也没关系。” “那倒不是......”叶离说：“刚才群里商量组织同学会的事，副班长联系我明天去学校附近见面，可以一起讨论一下——对了，学校附近不是也有一个银行吗？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是这样啊......”秋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起来刷牙洗脸，去小雨家吧。” 叶离“好”了一声，伸手去拿旁边的衣服裤子，动作迅速地换上。换到一半，叶离回头说道：“爷爷是不是很喜欢国画？” 秋沐道：“是啊。” “明天事情办完之后，陪我去趟书店行么。” 秋沐点头：“当然可以——怎么了？” 叶离：“爷爷昨天给我们包了个红包，我想送个礼物给爷爷。” 秋沐听后，会心一笑，满口答应：“行。” 半小时后，二人来到谷雨家。 谷雨早就坐在客厅里等他们两个了，招手道：“来，我游戏机都打开了。” 秋沐坐到谷雨旁边的座位，说：“你们先玩。” 因为游戏机最多只能同时两个人操作，所以平时三个人基本都会多出一个人来坐在一边围观。秋沐既然这么说，谷雨和叶离便坐在电视机前一人一个手柄开始玩起了游戏。 秋沐靠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时不时还能听到他手机发出收到消息的震动提示声。 秋沐忽然道：“对了，小离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叶离和谷雨手里的动作均是一顿。 谷雨对这类话题最感兴趣了，玩游戏的动作都给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叶离。 他想起一年前，叶离曾经向他询问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后续的“情感商谈”。那之后也不知道叶离这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叶离反问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秋沐：“啊......随便问问，有吗？” “......”叶离别过头，背对着秋沐：“没有。” “真的没有？”秋沐重复问了一遍，也不知道在确认着什么。 叶离：“嗯。” 谷雨坐在一旁，看着叶离的表情，眉头轻轻皱了皱：“......” 相识这么多年，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叶离此时在撒谎。 秋沐：“那好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秋沐打着哈哈：“你玩你的，我就随便问问。” 第47章 秋沐的“撮合” 在与副班长约定好的时间基础上，提前了一个小时，叶离和秋沐出门。 坐上公交，叶离不满一上车就抱着手机玩个不停的秋沐，忍不住对他道：“坐车的时候少看手机。” 明明都知道说他坐车看书对视力不好，自己却一点都不注意这点。 秋沐“嗯”了一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继续按了会儿按键，一分钟后才在叶离的注视下将手机盖子合上，收回口袋里。 叶离不高兴道：“近视了怎么办。” 秋沐哈哈笑道：“知道了，小离你有时候真的很啰嗦。” “你以为我想啰嗦。”要不是对方是秋沐，他才懒得在意别人视力好还是不好。 “是，是，谢谢小离的关心。”秋沐笑眯眯道：“能被你特别关照，我很荣幸。” “......”叶离别过头：“哼。” 秋沐看着叶离的侧脸，忽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前两天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 叶离转头不自在的看向他：“怎么又说这个了。那件事主要的责任在我，是我惹你不高兴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不如说，是他很想和秋沐道歉，而不是被秋沐道歉。 秋沐说：“但是你之所以会这么说，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原因。要是我不这样，你也不会生气了。” 叶离道：“我没生气，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 他气的是自己，气自己不能更聪明一点。 秋沐道：“真的吗？” 叶离点头。 秋沐说：“那就好。每次一有争论，你说两句之后态度马上就变好了，我还挺怕你其实心底还是很在意，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 “这么说的话，你不也是一样吗。”叶离道：“被我那么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之后，还能立马熄下火来。让我连道歉的话都没机会说。” 秋沐笑道：“你道什么歉，我不可能因为你说了实话、心里话就生你的气吧。” 而且一想到叶离会这样做原因都是为了他，秋沐还有点内疚。心想自己竟然让那个好说话的叶离发这么大的火，想必肯定是哪里真的做的不好惹恼到他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和你闹矛盾。”毕竟除开谷雨以外，叶离是他最信赖、也最不愿舍弃的朋友了。别说叶离没做错，就算叶离做错了，秋沐觉得自己也能忍受这点小小的不满。 “我也一样。”叶离说：“有时候就算生气，一想到这个人是你，马上又不想生气了。” 秋沐笑出声：“这是什么意思，好奇怪啊。” 叶离道：“因为迟早还是会跟你和好的，既然这样还生什么气，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秋沐在“迟早还是会和好的”这句话上来回念了两遍，心里忽然有点暖。 看来不光他把叶离当做最重要的朋友，叶离也是一样的。 - 下车后笔直往银行走，除了要买礼物特意留下来的几百块钱，其余全都存卡里面。 出了银行，秋沐指着不远处的奶茶店道：“是这家吧。” 叶离：“嗯。” “天气真热。”抹着额头不知不觉又渗出来的汗水，秋沐和叶离一起走进凉爽的奶茶店。门关之后，外头的炎热被彻底阻挡住，站在门口享受的眯起眼睛，大大舒了口气。 随便点了点东西，他们坐在位置上开始等人。 没过多久，在约定好时间的十分钟前，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裙，脚上踩着碎花低跟凉鞋、打扮十分清爽的女生从门口走了进来。进来后观察了一下店内环境，接着便笔直朝着叶离的所在位置接近。 因为是在等人，所以有人进店的时候叶离都会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这个白裙女生，没盯多久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以为是陌生人。 直到那人越走越近，摆明一幅“我是来找你”的气场，叶离才又仔细观察了好几眼。接着诧异确定，对方竟然是自己认识了三年的副班长。 女生梳妆打扮的效果，就和施展了什么神奇的魔术一样。这才两天没见，对方就跟换了个壳子似的，判若两人。 叶离惊讶地微张嘴唇，下意识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留在原地上下仔细观察着对方。 副班长被叶离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手包，抬起来护在胸前，低下了头小声道：“很，很奇怪吗？” “没有。”叶离眉毛抬了起来，忍不住确认了一下：“你真的是......？” 对方点了点头，手指在耳边落出来的长发上缕了一下，将它收到耳后，抿了抿唇，羞涩道：“是我。” 叶离又是赞叹又是佩服：“我都没看出来——很好看！” 副班长顿时喜笑颜开，欢喜道：“真的吗！” “尤其是这个裙子，真漂亮。” “果然！”副班长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真的喜欢白裙子，太好了。” 果然？真的？这话什么意思。 发现副班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似乎看了一眼秋沐。叶离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秋沐，话还没说出口，被秋沐抢先道：“想喝点什么吗？” 副班长说：“那就水果茶吧。” 她和秋沐交换了一个眼神，秋沐起身去吧台那边点饮品，位置上暂时只留下叶离和她两个人。 叶离直觉不对。 他可没和副班长说秋沐要来，怎么副班长问都不问一句？ 女生坐在秋沐和叶离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和叶离道：“今天太阳真大，走过来的时候很热吧。” 叶离的些许疑惑，被这句话吸走了注意，点头道：“是啊，一大早气温这么高。” 人虽然弯了，但精神和情商还是“钢铁直男”级别。除了最初对副班长的打扮表达了由衷的惊讶与赞叹之外，说了两句话之后，他便把对方身上一个明显应该注意的细节转变，什么都没多想的忽略过去。 开口一句“同学会的时间你觉得定在哪天比较好”，把副班长脸上的笑容成功凝固住。 副班长尴尬地笑了一声，调整好面部表情，顺着叶离的话题道：“有的同学放假了会回老家或者去外地玩，所以要么最近几天，要么暑假快结束的那段时间比较好吧，中间再约的话大家可能都会有事情要做。”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离道：“其实可以约两次，最近几天约一次，然后成绩下来，大家已经确定好高中的时候，开学前再约一次。” 副班长点头：“嗯，这样也可以。” 叶离：“那就一周后的星期天吧，等会儿去群里说一声，看看大家的意见。地点的话......” 副班长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等叶离把话说完，中途停下来的时候，状似随意的忽然问道：“叶离你高中是确定要上一高了吧？” 叶离：“嗯，是。” 副班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左右滑动着：“要是能继续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里就好了呢。” 叶离没有多想，点头道：“是啊。” 女生闻言后惊喜地抬起头，眼里像是闪烁着无数璀璨星星般，看着叶离，表□□说还休，脸蛋红润润的。 “......” 目睹这幅神情的叶离，这时候要还看不出气氛有点不对，那就不是他了。 心里想着别的，嘴上却继续道：“不过我们班，能考上一高的人肯定有很多吧。” 女生听完，原本星辰璀璨的眼睛顿时群星隐匿，再次黯淡无光起来。 “是，是吗......”话说出口，她的情绪开始明显低落。 叶离什么话都不说，有意让气氛稍稍冷淡起来。这时候，副班长的手机滴嘟响了一声。 她拿起来一看，读完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后，忍不住抬头往视野左边的吧台位置瞧了过去——秋沐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二人，等待老板将饮料准备好。 叶离：“？” 副班长不知为何有些慌乱，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的大腿膝盖上，说：“没，没什么。” 再一回头，发现秋沐伸出右手，比划了个大拇指朝上的姿势，转头对她露出了个帅气的笑容，为她打气。 副班长用手捂着嘴巴，低着头脸蛋愈发的红了。 【小离对情感方面的事情反应很迟钝，需要多花一些功夫，加油！】 手机上赫然是秋沐方才发过来的短信。 最初和秋沐通讯，是在昨天早上她和叶离说好，要在第二天早上见面之后的不久，秋沐忽然发短信过来。 他语气很委婉的询问副班长，明天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要和叶离说。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副班长还是老实的和秋沐，这位叶离最好的朋友说出了实情，并提出希望能够得到秋沐的帮助。 秋沐性格一向温和友善，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之后，爽快的答应了帮忙。先是替副班长打听了叶离没有正在喜欢的人，今天一早出门后，还不断和副班长“通风报信”，告诉她自己和叶离已经出门了，时刻汇报着叶离的动向。 刚才也是借口替副班长拿饮料，第一时间起身离开了座位，好方便留出空间给二人谈话。 短信给副班长提供了一定的精神支援，她心说好不容易能约叶离出来见面了，绝对不能什么话都不讲，就这样两手空空，一点成果都没有的狼狈回去。于是问道：“叶离你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吗？” 叶离以为是在说同学会举办地点的事，副班长是想问问他的喜好，作为参考意见，便道：“我都可以。” “......”对方毫不气馁：“平时日常生活里，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叶离：“看书，然后听歌，有时候还会和爷爷一起学着养花，偶尔逗一下小狗。” 副班长惊讶道：“你家还有养狗啊？” 叶离：“是啊，养了有两年了。” “是什么样的狗？”她看起来很感兴趣。 叶离：“就是普通的小黑狗，毛发有点卷，小型犬。很听话，有一点粘人。” “诶~好像见一见啊。我一直想养狗，可是爸爸妈妈不让。” 叶离便拿出手机道：“我有照片，你想看吗？” “恩恩！想看！” 秋沐这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水果茶，看着不远处两个少年少女有说有笑，气氛正佳的场面，不由会心一笑。 再不过去就会被叶离怀疑了，拿着饮料，秋沐走过去道：“哟，聊得很好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叶离没做回应，副班长却明显脸红了一下。 “要不你坐到这边来吧，隔着张桌子看照片也不方便。” 叶离脑袋微微侧了一下，眼神看向秋沐。秋沐却看着副班长，没注意到他。于是叶离也挪过视线看向女生。 副班长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可真正行动起来却一直都很果断。一幅“恭敬不如从命”的模样，站起身坐到了叶离的旁边。 叶离的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不悦。 在副班长和他说话，表示想要看下一张照片的时候，他沉默着将手机干脆塞到了副班长的手里，表示“你随便看”，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埋头喝着茶。 “......”副班长表情呆滞了一刻，不由自主看向秋沐，和对面刚刚落座的秋沐面面相觑。 气氛看上去有些尴尬，三个人心照不宣，似乎明白对方明白，似乎又不明白对方明白了的，沉默了好久。 直到秋沐开口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然后副班长接话努力把气氛调整回来的时候，叶离用两秒钟的时间整理好情绪，表情自然的跟着参与了话题，似乎并没有感到不满——另外二人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趁着叶离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机交换了一下对话。 秋沐：【小离就是这个脾气，你别介意】 副班长：【好，谢谢】 谈话的方向再次变得很正常，除了偶尔冒出来的“那方面”话题，让叶离四两拨千斤的或无视或打岔的扯远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三人就将同学会的相关事宜，边聊天边说正事的给确定下来了。 事情决定好了，时间不早差不多就该散了。这时候秋沐提议道：“肚子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副班长：“好啊。” 叶离因为等会儿还要去给老人买礼物，说不出“还是回去吃吧”的话来。跟在副班长、秋沐二人的身后，三人走进一家装修温馨的小餐馆，落了座。 吃饭期间，秋沐有意无意的，热情和副班长介绍着叶离的各种“优良爱好”，像推销着自家宝贝商品的介绍员一样，诉说了叶离的种种“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说叶离这人吃饭从来不挑食，很少有忌口的东西。厨艺很好，基本各种菜色都会做一点。经常帮家里人洗碗洗菜不说，做起家务活从来都不推脱。每天晚上吃完饭还会跟着老人，牵着小狗一起去外面散半小时的步。十分讲究卫生，房间里的物品总是摆放的整整齐齐。 说的副班长两眼放光，看向叶离的眼神已经到了“毫不遮掩”的地步。 叶离看向秋沐的目光很是疲惫，想发火又发不出来，有苦难言。 秋沐却越看叶离这个表情越来劲，笑着说道：“反正目前我是没见过他有什么明显的坏习惯，什么事情都做的很好，全能极了。” 副班长脸上激动的神色就没落下来过：“恩恩！我也觉得！” 叶离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个人一吹捧一附和的模样，好像他们说的话题主人公不是自己，表情放空。 秋沐看叶离这扫兴的模样，有些不满意——人家副班长坐在你面前呢，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桌子底下的脚往叶离这里踢了踢。 “......”叶离沉默了两秒，努力打起精神参与了话题：“没有的事，其实小沐也很好的。” 说你的事情呢，你把话题往我这边转做什么——秋沐用眼睛看了一下叶离。 叶离故作不知，就是要把话题往别的地方转：“最初和小沐认识的时候，也是他先找我搭的话。” 副班长配合道：“诶，是这样啊。我听说，你们是上初中前就认识的吧？” 叶离点头，“嗯”了一声：“是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们是同桌，秋沐每次考试都考得比我好，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可把我气死了。”他故意做了个有趣的表情，将气氛调节起来。 副班长果然笑了：“哈哈，秋沐他是学神啦，早就超出常识可以理解的范围外了。” 秋沐连忙说：“没有的事。” 叶离道：“可不是么。那时候我总是想着要超过他，所以一心想着必须好好学习，不能放松。现在每次考试都能排第二，多亏了秋沐站在我前面，给我树立了目标。” 副班长面带笑意，好像还想接句话，说点什么，谁知叶离却停都不停的继续道：“除了在学习方面默默支持着我不说，小沐还在小学毕业的时候，帮我找到了合适的疗养院，让我可以把我的妈妈送了进去接受照顾——说实话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要是没有他，可能我现在都不会在二中读书了。” 副班长惊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叶离说：“然后小沐和爷爷又看我一个人在外面住辛苦，把无亲无故的我接到家里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一家人了，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秋沐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叶离，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 叶离却摇了摇头，语气真诚：“没有你和爷爷，就没有现在的我，一点都不夸张，这是事实。” 副班长和秋沐，都因为叶离认真的表情而沉默了。因为叶离的眼神看上去十分诚恳真挚，随便说些“不客气”或者“真好”之类的话，会觉得这样的反应太轻率，很没礼貌。 叶离道：“所以，我就一直想着，只要是你希望的事情，我都会尽我所能的去做到。起码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尽力帮助你，替你实现所有你想实现的愿望。” 副班长听完有点感动：“你们俩感情真好。” 这种深厚情谊，这份坦诚与真心，想必人人都会羡慕吧。 秋沐食指轻轻碰了下鼻尖，低下头：“嗯。” 虽然早就知道叶离的心意，但被他这么当面说出来“我要报答你”之类的话，果然还是有些羞涩。 他和叶离的性格都比较内敛，有些事情比起用说的，还是更喜欢用眼神或者动作，以及实际行为来默默的表达。就算在意对方，也很少会像有的人一样随口将内心情感坦率的表达出来，只会委婉的通过早起时为对方泡一杯热茶，或者在对方需要的时候，默契地递过去对方想要的东西，种种细小的行为，来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在意。 因为秋沐和叶离都是心细的人，所以这种方法完全有效。他们看懂了对方的想法，心照不宣的默契选择了的什么话都不说。关心对方，同时也被对方关心着。一来二去，好感叠加起来，羁绊也变得越来越浓厚。 想想也是挺心暖的。 ——叶离却在秋沐正感动的时候说了一句：“但是，这种做法果然还是行不通的，有的事情不说，对方永远不知道。” 另外二人均是愣了一愣。 副班长迷糊道：“是啊，所以叶离你现在就说出来了呢......你和秋沐的关系有多好。” 秋沐却觉得这种解读不太对，叶离好像还有别的话要说。 但叶离却笑了笑，肯定了副班长的见解，说道：“是啊，要不然刚才秋沐说起关于我的话题，可就要没完没了的继续说下去了呢。” 副班长尴尬的笑了笑，以为叶离说话，目的是嘲讽秋沐刚才喋喋不休讨论他的行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秋沐眨了眨眼，跟着干笑两声。 最近的叶离，真的好奇怪。 第48章 拒绝，模拟 深沉的话题说一说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是年轻人，沉闷无言不适合他们。总之叶离转移话题的目的顺利达到了，另外二人终于不再将话题的中心缠着叶离不放，秋沐看另外两人都吃饱了，便提议离开餐馆。 出门后，副班长的眼神看向秋沐，秋沐了然道：“对了，接下来我和小离想要去逛一下街，为我爷爷选一个礼物，副班长你有兴趣一起来吗？” 可不就是在等这句话么。副班长爽快地点头答应：“好呀，一起去吧。” 叶离明白这两人八成私底下早就交流过，要吃完午饭后继续一起行动，现在在这里一唱一和的演戏给他看。没有当面戳穿他们，让大家面上都不好看，默认了副班长同行的现况，三人一起坐上了公交车。 副班长似乎一直在找合适机会和叶离告白，途中不停和叶离说话，希望可以增进点感情，为接下来的“重头戏”做铺垫。叶离尽量配合对方，不让气氛陷入僵局，只是偶尔会用恼火的眼神，看向一旁不断煽风点火为副班长制造机会的秋沐。 下车后，副班长和叶离仿佛情侣般并排走在一起说着话，秋沐隔了半步远距离的为他们制造出“私人空间”，偶尔说上几句话，还无一不是替副班长“提供支援”的，弄得副班长感激的眼神一个接着一个，一举一动看上去贴心极了。 这种贴心和注目，要是多放些在我身上就好了——叶离忍不住这么心想。 三人来到一家书店。刚进门，秋沐对叶离说“我去一趟卫生间”，给副班长留了个眼神便笑着离开了。副班长的表情十分羞涩，似乎在想现在终于进入一对一的环节了。 “......”和叶离一左一右的站在书架上看着书，副班长手上拿着一本画作精选，目光游离在书页和不远处的叶离脸上，脸颊红彤彤的，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主动搭话。 然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手里拿着书，走到叶离身边：“叶离，你看这个行不行？齐白石老先生的作品精选......” 叶离仔细看了两眼，接过书翻到目录上看了看：“嗯......” 副班长目光紧紧盯着叶离的侧脸，心跳越来越快。白皙的面庞变成红苹果，欲说还休的含羞表情，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正在想着什么。 “我说......”把书一合，叶离转过头对她说道。 “啊！”她低呼一声：“什么？” 是不是看的太露骨了，让叶离感到不快了？ 叶离的语气很温和——一如他平时在学校里说话时候的口吻，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重视着，十分令人安心：“你是一个很好的女生，成绩优秀，善良温柔，和你相处的时候我一直都很开心。你那敢作敢当的性格我也一直都很喜欢，这三年多亏你的帮助，让我轻松了很多。” 副班长表情怔楞着，眼神流转，开始思考叶离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心却因为直觉第六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了下去。 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笑意，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太夸张了，我只是做到职责上副班长应该做到的事情罢了。” 叶离的表情很温和：“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对你产生一些冒昧的想法也说不定。”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副班长的眼神难受得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她拼命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来。 叶离说：“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副班长转过身，背对着叶离，手掌在脸上轻轻滑过，哽咽着声音摇头道：“不会。” 叶离站在副班长身后，没有随意触碰她，也没有随便说出一些没有诚意的安慰话，或者递上一张纸巾替对方擦去眼泪。 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可能会让对方对自己继续抱有念想，还是表现疏远一点比较好，留出一点空间给对方留有最后一点尊严，不会看起来太过狼狈。 无声哭泣了半分钟，副班长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转过身，眼中含着泪花对叶离笑着道，语气听起来很释然：“其实我也猜到你会拒绝我了，过来找你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实际听到......果然还是会有些受不了。真对不起啊，让你做了回害女生哭出来的坏人。” 叶离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抱歉。 副班长破涕而笑，又继续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可以好到这种地步。拒绝个告白，还要替对方着想，是不是以前经历太多，习惯了？” 确实是已经习惯到有点麻木了的叶离，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哪儿的话，我也很紧张。尤其是要拒绝像副班长你这样好的女孩子，真的挺遗憾的。” 副班长捂着嘴笑道：“真不知道被你喜欢着的女孩子是谁，她可真幸运——是我们班上的人吗？你们在一起了吗？总不可能有人被你喜欢着，还一直不回应吧！” 叶离摇头：“没有，我没和他说过，他也一直都不知道。” “为什么！太可惜了吧！”副班长惊讶道：“对方说不定也喜欢你呢！你明明那么好，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你啊。” 叶离苦笑，借着这个机会半假半真的说了点心里话：“不是这么回事，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暗恋对方好几年......我只能在一旁等机会。” 副班长忍不住道：“是谁啊？” 叶离摇头，不说话。 副班长又说：“......虽然我很不想为情敌说话啦，但是你这样太可惜了。” 叶离说：“没办法，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说了也只是注定会被拒绝而已。” “你说的这个人，和你有点像呢。” 叶离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表示，叶离为了那个人、拒绝其他所有人的举动，和那个人为了他喜欢的人，同样拒绝其他所有人的举动一样。 “就不能放弃那个人，选择其他人吗。” 叶离毫不犹豫的说：“不可能。” 话刚说完，就又被自己说出口的话给弄得郁闷无比。 想必秋沐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态吧。 秋沐眼里的自己，和自己眼前的这个副班长，说到底也没什么区别。 “是吗......”语气低低的自语了一句，副班长鼓起勇气，故作爽朗的说道：“即便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的！如果以后还能在同一个学校，我还是会继续来找你的，到时候可不要说不认识我哦！” 面对这种气势十足的“宣言”，叶离不由失笑，同时也有些羡慕。 “嗯。” “所以......”副班长放完“狠话”，接着又情绪多变的低垂着头，声音略显失落的道：“所以，快点去和那个人告白吧！说不定等那人拒绝你了，我就有机会了呢，嘻嘻。” 叶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等秋沐被拒绝了，他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叶离见不远处秋沐“上完厕所”往这边走，连忙和副班长交代一句：“我的事情你别让小沐知道。” 副班长疑惑：“嗯？” 然后又马上琢磨过味来，找出了逻辑盲点——对啊，叶离和秋沐的关系那么好，叶离暗恋别人的事情，秋沐按理说应该知道才对。可刚才秋沐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然后不停帮自己的忙，这是...... 副班长猜测道：“秋沐不希望你和那个人在一起？” 叶离摇头，随口撒了句谎：“不是。只是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着小沐。所以......” 副班长惊讶的张大了嘴，忍不住道：“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叶离刚才一直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因为他的情敌是自己的好哥们！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撬墙角”，所以在爱情和友情之间徘徊不定，无法做出选择。 这就难怪了，因为两边都很重要，两边都不希望放弃，所以才会一直拖延下去啊。 副班长不由感慨地拍了拍叶离的肩膀，深沉的语气夸张道：“真是难为你了，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叶离微笑不语。 秋沐走过来，看气氛一片和乐，询问的眼神看向副班长。 副班长耸耸肩，落落大方道：“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不过没关系，以后还能做朋友嘛！” 秋沐看副班长态度这么坦然，不由的有些佩服，然后对叶离笑道：“太可惜了吧，副班长是个好女孩呢。” 叶离点头：“我也觉得。” 副班长嘻嘻一笑，说：“算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刻意顾虑我，说我的好话啦。一起帮叶离选礼物吧！” 叶离举了举手里副班长之前递过来的画册，道：“这个就挺不错的。” 副班长惊讶：“真的吗？送这个可以吗？” 叶离：“嗯。光送书很没意思，所以打算找本书学习一下，自己动笔画几幅画送给爷爷。” 副班长双手一合，赞同道：“对啊！这样也很好！” 秋沐笑道：“爷爷肯定会喜欢的。” 叶离：“我也觉得。” 秋沐故意做出一幅吃醋的模样，叹了口气：“诶，这下爷爷肯定又会更喜欢你一点了，我这个孙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叶离没好气地用书拍向秋沐的胸口：“你就装吧！” 要不是秋沐有意让着他，做出一副“爷爷更喜欢你”的模样让他安心，情况哪儿至于这样。 - 周六，终于到了谷雨和陈思琪约会的日子。 谷雨看上去很紧张，一大清早就跑到秋沐家里来问叶离和秋沐的意见。 “我这样穿可不可以啊，会不会看上去太随便了！” “夏天不穿成这样还能怎么穿，总不能套件西装上去。”叶离道：“你这一身衣服又干净又整洁的，挺好的。” 秋沐摆出一幅已经定格住了的微笑面孔，安静坐在一旁，一个字也没说，谁知道心里已经恼火成什么样了。 “......” 谷雨站在客厅里不停地转圈圈，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吗？今天会不会下雨啊？雨伞要不要？还有......” 如此硬是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直到时间差不多到了不得不出门的地步了，谷雨才像深怕迟到了一样，急急忙忙小跑着离开了秋沐家。 关门瞬间，秋沐的脸色果然由晴转阴，快速挂了下来。 忍耐了这么久，他终于憋不住了：“真是受够了。” 叶离：“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重复很多遍。” 秋沐表情很糟糕，他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视线低低地望着地面：“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事，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小雨在我面前说他和别人怎么样，他有多喜欢谁谁谁，一点都不想，也不感兴趣。” 叶离若有所指：“我也不是很想，但这种被对方信赖的感觉并不赖。” 秋沐：“你不知道有多难受。” 叶离没说话。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秋沐，后颈微微靠着沙发背的顶端，目光盯着头顶天花板。身体放松的舒展着，双腿自然搭在地面上、伸到茶几的下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沙发的边缘，姿态与模样十分无防备，叶离望着他的视线带了点不遮掩的渴望。 “你有没有想过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秋沐将头摆正，视线看着前方的叶离。眨了眨眼，领会了叶离意思之后，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 “你不好意思？” 秋沐犹豫着点了点头：“是有点。” 叶离道：“为什么？” 在他来看，如果喜欢一个人，肯定会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他，和他身体与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吧。秋沐的反应似乎和他的看法不同。 明明知道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秋沐还是下意识放低音量，和叶离小声说起了实话：“其实，我和小雨不小心碰一下手都很紧张。” 叶离似乎有些惊讶：“真的假的。”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秋沐道。 叶离：“那和我呢？” “和男生其实多少都会有一点，但是对小雨就特别明显。” “......”叶离眼神在秋沐身上来回转了转，说：“你这样不行啊。” 秋沐点头：“所以我平时都很注意，没人看出来——你不就没看出来么。” 叶离：“但万一哪天小雨抱了你一下，你闹了个大红脸，不是会被他发现么。” 秋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耳根竟然就这样红了起来：“我......” “......”叶离微微抿起嘴唇，压下涌起来的嫉妒心，说道：“要不要先模拟一下。” 秋沐愣了愣：“模拟？” 叶离：“你可以把我想做小雨，和我接触几次。” 秋沐迟疑：“不太好吧......” 叶离：“我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不会多想的。” 秋沐：“但是你不会介意吗？我可是喜欢男人的。” 叶离反问：“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确实，就叶离那冷淡的性格，确实不太可能会介意这种事情。他是男的，在他的眼里，秋沐也仅仅只是个男的，并没有女生才有的魅力。所以才会理所当然般提出这样的请求。 但是...... 秋沐低下头来：“我知道你不会介意，但是我会不好意思。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看了你的裸.体，然后紧张成什么样吗？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那就和女生看到男生的裸.体一样，真的很刺激心脏。” 叶离沉默了。 他停顿许久，说了句能把秋沐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的话来：“你不会是受吧。” “你——” 秋沐气急败坏的声音简直能把房顶掀翻：“你在说什么啊！！！” 叶离还不知自己说错了话：“因为你表现的太像——” 秋沐打断道：“别说了！！” 天呐，他不害羞，自己还觉得害臊呢！ 叶离看着秋沐红到滴血的脸，歪了歪头，说道：“你平时就没和除我以外的人说过这种话题吧。” 秋沐：“我和谁说去，除了你以外，我就没和任何人聊起过这种事，还受、受......” 他开始结巴起来。 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本人的面直接问出来呢，虽然不会觉得难堪，但真的很羞耻。 叶离眼神像是在取笑他：“你好纯洁啊。” 秋沐恼火道：“你个小孩给我闭嘴！” 叶离：“再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继续下去，你一辈子都没别想和小雨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秋沐：“......” 叶离：“握个手总可以吧。” 秋沐：“......” 叶离：“就算是女生也敢和男生握手的。” 秋沐被激将法激到了：“只是握个手的话，我也可以——” 叶离立马伸出右手，眼神示意：“来。” “......” 什么，按之前的话题进行下去，难道不是和谷雨握手吗？怎么变成叶离了。 叶离步步紧逼：“不敢吗？” “......” 秋沐慢吞吞地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了叶离的掌心上。 叶离出其不意地一把用力握住，拉过秋沐的手指将他的手掌扯了过来，然后紧紧抓在手心里。秋沐一惊，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但尝试了两下都无果。 叶离平静着表情，目光看向秋沐。 “......”秋沐渐渐被叶离的眼神安抚下来，没再挣扎了。 手掌中的温度很明显，掌心和掌心触碰到的皮肤，就像被什么滚烫的物体攒住一样，叫人不得不去在意。 叶离的力道很大，仿佛带有强烈的攻击性，入侵着他的“安全领域”，让他心慌意乱。 “我......”秋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叶离忽然道：“以前我只以为你和别人有距离感，不想和别人表现的太亲密，现在我明白了。” 秋沐紧张道：“什、什么？” 叶离意味不明的感慨道：“小雨可真幸福，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被你接受，其他人都不行。” 秋沐已经被叶离的言行举止弄蒙了，根本来不及分析叶离这么说、这么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我......” 叶离：“为什么是小雨，别的人就不行。” 秋沐认真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他的时候，忽然就喜欢上了。” 叶离：“不是因为他的性格，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秋沐解释道：“后面是因为他的性格，相处下来后越来越喜欢，但最初确实是因为一见钟情。阳光、勇敢、帅气、充满活力，和我完全相反。好像看到他，我也能跟着变得开朗自信起来。” 叶离握着秋沐的手，若有所思的不断玩捏：“是这样......可是你并没有多不自信不开朗，起码我没看出来。” “别把我的手当做玩具。”秋沐：“我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感到自卑，和别的没关系......” 叶离仍旧握着秋沐的手不放：“这没什么好自卑的，我不觉得需要自卑。” “......”秋沐：“那是因为你是‘正常人’，我不是。” 叶离皱起眉来：“谁不是正常人，你骂谁呢？” 秋沐心中一暖。 他不想和叶离争论，因为不管他说自己什么坏话，叶离听了都很不舒服。即便自己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比起这个，他觉得有件事必须申明一下比较好。 “我真的喜欢男人，不是因为小雨是男的所以我喜欢男人，而是因为我天生就喜欢男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叶离想了想，说：“也就是你可能会喜欢上别的男人的意思？” 秋沐表情有些尴尬：“虽然不是很准确，但是这个意思没错——你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被我......” 叶离在秋沐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插口说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小雨的。” 秋沐不好意思道：“那你还握我的手。” 叶离笑了起来：“谁让你难得表现出一个弱点，还被我抓到了。” 秋沐：“......” “以前几年总是被你用学习成绩的事情压着，现在终于找到反击的把柄了。” 秋沐哭笑不得，心想原来是这样：“你也太会钻空子了。” 叶离哈哈笑道：“你可要早点习惯被人触碰的感觉，我会帮你的。” 秋沐：“嗯。” 第49章 游乐园 就像开了个小玩笑，叶离握了一下秋沐的手，很快就放开了。 秋沐明白，也许在叶离的眼里，这种行为只是一种朋友之间的消遣娱乐，拿他的弱点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以前在寝室里的时候，几个大学男舍友之间，开的直男笑话和互动，比这个程度要重多了。所以笑完之后他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黄阿姨做完早餐之后就出门了，中午才会过来。老人带着小狗去附近散步还没回来，此时家里只剩下叶离和秋沐两个人。 坐在家里也没事，叶离拿起一本最近几天总是看他捧在手里的书，看了起来。 秋沐见封面有点眼熟，问道：“在看什么？” 金融？股票？时政消息？ 叶离：“菜谱。” “原来是菜谱啊......嗯？菜谱？”秋沐愣了一愣。 叶离：“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熟知叶离脾性的秋沐比谁都了解，叶离这种性格的人，再怎么随便看书打发时间，也不会看那些在他看来“无用”的杂书。 既然看了，肯定都是抱有目的才做的。 秋沐想了想，猜测道：“是为了爷爷？” 因为高血压忌口的东西比较多，所以家里的伙食和比起以前改动的有点大，老人的饭量也因此稍稍减少了。 叶离应该是为了这个，才特意研究的菜谱吧，秋沐心想。 叶离瞥了一眼秋沐，没有解释：“这里有个炸鸡块的菜谱，看起来很好吃，下次尝试着做一下吧。” 秋沐不明所以：“哦，好啊。” 见叶离看得认真，秋沐就没再打扰他，坐回位置上，拿起手机看起了最近几天的新闻。 叶离忽然道：“你觉得小雨那边怎么样了。” 秋沐：“不知道。” 他不是很想记起这件事。 叶离：“虽然这个时间点见面很奇怪，但是万一今天陈思琪对小雨表现出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小雨肯定立马就沦陷了吧。” 秋沐没说话。 “毕竟她和小雨加好友之后已经过去一年时间了，小雨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这次约会就是二人关系变得越来越好的证明。” 秋沐：“嗯。” “假如小雨和陈思琪真的在一起了，你能忍受得了吗。” 秋沐的眼神深邃：“忍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忍受”不“忍受”的，他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 他可以等待，也能够等待，因为机会还有很多。 叶离：“假如小雨和陈思琪在一起七八年，你也愿意等他个七八年吗？” 他在等秋沐说“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我就放弃”。 这样，他就有办法和机会，去光明正大追求秋沐了。 “不可能的。”秋沐回答的很快，语气很果断。 叶离心脏猛地一跳：“！” 真的吗？！ 秋沐道：“顶多一年时间就分手。” 叶离：“......” 他诡异的停顿了很久，说：“这样咒人家不太好吧。” 尤其是说话的人竟然还是秋沐，那个从来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人的秋沐。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是会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秋沐：“不是咒他们，我说的是事实。” 叶离眼神疑惑：“你怎么确定。” 因为谷雨当年就是这么和他说的，秋沐心想。 “时间久了之后，陈思琪会甩了小雨。”秋沐道：“如果只是网友也就罢了，但是变成男女朋友之后，陈思琪忍受不了长期分开的感觉，况且高中的学习压力也大，不管发生什么小雨都不在她身边，感情自然而然就渐渐淡了。” 叶离：“......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秋沐道：“我就是知道。” 他可是从未来回来的人。 叶离：“那你要等到小雨和陈思琪分手？” 秋沐：“......我可以等。” 叶离皱眉道：“假如和陈思琪分开之后，小雨又在高中找到了一个同校的女生呢？” 秋沐：“不会的。” 叶离：“这种事没人说的准。” 秋沐：“......” 叶离：“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秋沐回答的很诚实，也回答的很无力：“我不知道，应该会一直等下去吧。” 叶离：“再怎么拖延下去，事情的结果都是不变的。你不可能变成小雨喜欢的类型，小雨也不会因为你的原因改变了喜好。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从最初就已经确定下来了。” 秋沐看向叶离。 叶离说：“为什么不早点和他说清楚，按照小雨的性格，即便心里别扭，肯定也不会说太多伤人的话的。我们应该还能继续做朋友。” 虽然气氛会变得很尴尬就是了。 秋沐回答的很绝对：“不可能。” 叶离疑惑：“什么意思。” 秋沐：“我从来没把他当做朋友看待过，不能成为爱人，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叶离：“......” 原来问题不在谷雨，反而在秋沐这边。 他说道：“那试着将他当做朋友看待？” 秋沐笑了：“只要我还喜欢他，那就不可能把他当朋友。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与她接触。接触的原因是你想和她谈恋爱，而不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玩得来。如果真想找人一起玩的话，我和小雨，和那么多的男生，明显更适合做你的玩伴。为什么还要留在那个女生身边，让她成为自己的朋友，勉强玩在一起，然后让两个人都感觉不自在。” 叶离认真理解着秋沐的意思：“所以，假如你和小雨告白，小雨拒绝了你，你会因为难堪或者失落，而离开小雨，无法面对他。但如果是我......” 秋沐听到一半，觉得后半句话不太对劲：“嗯？” 叶离摇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你最信赖，关系最要好的人了吧。” 秋沐不明所以：“是啊。” 叶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秋沐的眼睛，笑得很开心。 秋沐：“......” 他纳闷道：“你笑什么，这不是早就确定的事实吗。” 叶离：“忽然想到自己比小雨还要重要，觉得挺有趣的。” 秋沐啼笑皆非：“这是什么......完全比不了不是吗。” 叶离因为这句话心情大好，他提议道：“——反正今天也没事做，我记得你的咖啡豆快喝完了吧，要不要一起出门去买点新的？” 秋沐无可无不可，爽快答应：“好啊。” “既然这样，干脆我们也和小雨一样，出门玩上一天吧。”叶离提议：“去游乐场怎么样？或者去看场电影。” 秋沐表示自己乐意陪同：“行，去吧。” ...... 站在街边，等着店家的刨冰制作出来。叶离和秋沐躲在遮阳伞下面，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白到好像能反光的地面，不停流着热汗。 叶离注意到不远处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光着膀子，赤.裸着上身，从面前走过，转头侧目看了一眼秋沐。 他发现秋沐的表情很正常，于是用旁人不会注意到的低音量对秋沐道：“这样的话就没事吗？” 秋沐不明所以：“什么？” 叶离下巴抬了抬，示意了一下前方的男子。 秋沐哑然失笑：“当然不会了，这有什么。” 叶离：“小雨的也没事吗？” 秋沐回忆了一下过去十几年，和谷雨相处时候的种种画面，点头确认道：“没事。” 反正也不只见过一次了。抛开对方是谷雨这一要素以外，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露出，完全可以接受。 叶离若有所思：“是这样啊。” 秋沐：“嗯。” 叶离：“我怕我哪天不小心光着膀子出现在你面前，会被你骂流氓。” 秋沐被这句话莫名逗笑了，噗的一声笑出来，捂着肚子乐个不停。 “你今天怎么了，哈哈哈哈......” 店家把刨冰做好了，站在刨冰机后面叫叶离他们。叶离伸手接过两个冰凉的小杯子，转手递给秋沐一个。 他们边吃边往公交车站走去。 “感觉都是色素的味道。” 秋沐吃两口，就把上面有颜色的“果酱”全都挖到叶离那边去了：“我吃下面的冰就好。” 叶离从来不会挑肥拣瘦的嫌弃食物，放低手里的杯子，让秋沐方便把他那边的东西挖过来：“这样没什么好吃的吧，和吃冰块一样。” 秋沐：“受不了那种味道。” 叶离点头：“也是，谁让你的嘴巴比谁都叼。” 秋沐不置可否。 嫌弃味道糟糕的食物，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的，他觉得很正常。 来到游乐场，人意外的有些多。 “今天是周六，人比平时工作日要多。”秋沐去附近买了个帽子和太阳镜，戴在头上：“大家都放假了过来玩。” 望着面前排成一条条的长龙队伍，秋沐道：“玩什么？” 叶离：“我都可以。” 秋沐故意说了个听起来就很刺激的项目：“过山车？” 叶离耸耸肩：“OK。” 秋沐观察了一下叶离的表情，确定叶离是真的不怕这些东西，便道：“人太多了，排队还要好久，先去凉爽一点的地方吧。” 叶离：“好。” 秋沐目光左右环顾了一下，道：“要不我们去鬼屋。” “鬼屋？” “我好像没带你一起去那里玩过。”秋沐道：“去看一看？” 因为叶离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所以鬼屋这个词汇本身所代表的含义，就变成了叶离脑海中所有关于“鬼怪”印象的结合体，和事实上那座鬼屋的真正模样没有任何关系。 脑海中关于鬼屋这个概念应该是多恐怖的，眼前这座鬼屋就是有多恐怖的。他说道：“不是很吓人吗？” 秋沐一听叶离说吓人，立马来劲了，他故意道：“是很吓人，特别恐怖。” 叶离不解道：“那为什么要去。” 秋沐：“酷暑天去里面吓一吓，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冷汗一冒，自然就觉得凉爽了。” 叶离奇怪道：“那直接进空调房里不就好了。” “你怕了？” 叶离反问：“我为什么要怕。” 秋沐笑道：“里面真的很恐怖喔，就算是成年人进去也吓得大喊大叫跑出来。” 叶离还真就信了秋沐的话，认真想了想，道：“我尽力不叫出来。” 秋沐憋笑：“嗯，那就去吧。” 鬼屋里确实是异样的凉爽，不知道是冷气打得足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是由洞穴改造、所以本身温度就很低的原因，又或者单纯只是心理因素。 荧光色的颜料涂满了墙壁，为这个黑暗的长路指引了方向。叶离表情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环境，跟在秋沐身边，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远处还能隐约看到几个男男女女，用缓慢的步速走在二人身边。 大家的举止都很慎重，脚步轻缓，深怕会发出什么声响，打扰到“某些存在”一般。 叶离走了几步，感觉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因为秋沐之前的那番话，所以他抱着十二分的警惕来面对眼前这一切。 “咔哒！” “呜啊——！” 前面的几个男人浑身一个打颤，往后跳了一步。 一个四肢关节僵硬，脸上打着灯光，满面鲜血的长发女人忽然从墙壁的凹口里突然跳了出来，手臂大张，冲向那几个男人。 几个人四散逃开，神色慌张的躲避着女人的袭击，口中不自觉的发出在外人看来有些好笑的大叫。 把那些人“驱赶”走了，女人又“咔哒咔哒”的转了回去，安静站在原位。 “......” 叶离因为那点不是很和谐的声音停下脚步，眼睛往女人的方向仔细观察了几眼。 他疑惑道：“那好像是假人。” 秋沐的目光往叶离的方向看去，虽然只能看到叶离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当然是假人。” 叶离就更疑惑不解了：“假人？” 秋沐大致清楚叶离为什么要反问，估计也就是奇怪“既然是假人，为什么还要害怕”之类的问题吧。 秋沐说：“继续往前走吧。” 他不信到了后面，叶离还能表现的这么游刃有余。 没走两步，前面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颜料涂的，还是真得因为时间久远、而生得铁锈，看上去红到渗人的铁桥。 桥下流淌着不知深浅的惨绿色河流，桥上是只能隐约看见有一点路面的木板。 那几个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驻足桥头，一动不动。 秋沐知道他们是害怕了。这种环境，人的感官会因为黑暗而放大数倍。视觉、听觉、触觉的刺激，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强烈。刚才就看他们咋咋呼呼的叫来叫去，这时候忽然不走，除了是因为畏惧，也猜不出别的原因。 事实上，即便是有心理准备的秋沐，这时候也开始变得毛骨悚然起来，这种感觉是没办法控制的，所以他十分能够理解。 他看向旁边，应该是站着叶离的地方，道：“你在吗？” 叶离的声音十分平稳，这让秋沐很是松了口气。 “在。” 秋沐：“那就好，你别走远。” 叶离问道：“怎么忽然不走了？” 前面几个男人大概是转身看了一眼叶离，但是没人说话。 叶离疑惑，他伸出手指拉了拉秋沐，秋沐没动弹。 “走吗？”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秋沐抬起手臂反抓住叶离的胳膊：“走吧。” 叶离就抬足往前走了。 前方男人们的目光看着叶离，决定等叶离二人过去开道，他们在后头跟随。 脚下的木板路看起来脆弱又不稳，实际走上去还是很踏实牢固的。 脚踩上去的瞬间，秋沐心定了定。 叶离：“小心脚下。” 秋沐不明所以：“什么？” 话音刚落，秋沐的脚就踩到了方才叶离刚刚走过的地面。 吓得直接身体抖了起来，蹦跶一下大声叫道：“啊啊啊啊！！” 叶离回过头，手掌抓住秋沐的手，拉着他快步走过了那小段路。 秋沐心有余悸：“什、什么东西？地板怎么抖起来了？！” 叶离：“机关还是什么的吧。” 秋沐仍旧不能冷静：“谁想得鬼主意，这种危桥还弄什么震动，吓死人了！” 因为秋沐的提醒，后面一群人心有余悸的走过了那段惊险地带，没有像秋沐一样被吓到。紧紧站在叶离二人身后没往前走，像是跟定了他们。 叶离沉默了两秒，思考之前秋沐所说的“十分恐怖”，这个恐怖的标准是不是要随着眼前这些人的表现，往下放一放。 等秋沐回过神来，没再继续纠结桥上的小插曲了，叶离询问道：“走吧？” 秋沐点头——然后发现叶离看不见，又连忙补充说道：“走，走快点。”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个破主意了。 叶离在前面打头阵，秋沐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胳膊，后面缀着一群看不清数量与长相的男男女女。 一行人走过了许多地方，因为最先触发机关的是叶离，最能直观感受到冲击然后惊叫出声、提醒后面一群人哪哪儿有危险的是秋沐。所以一路上，除了秋沐一个人被吓得够呛，其他人倒都还好。虽然害怕，却不用直面“恐惧”。 此时叶离面前，正树立着一扇血粼粼的大门，上书“鬼门关”三字。 秋沐死死拉着叶离的手，差点把身体都全部贴上去了。 不是他一个人怂，后面那群人也不知不觉间，开始拉住叶离的身体或者衣服，一大堆人都挤在叶离这一块，让叶离路都走不好。 反正谁都看不见谁，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距离不距离的了。 叶离不知怎么沉默了许久，被秋沐抱着半天没有动静，直到秋沐开始感觉出不对了，才说：“我要推门了。” 秋沐咽了口口水：“嗯。” 叶离：“左手边的这位哥哥或者姐姐，能稍微松开一点吗？我抬不起手来。” “......” 空气中传来一点窸窣的挪动声，叶离的胳膊终于还得了自由。 他抬起手，手掌贴上那个塑造十分立体的门扉上，骷髅头和惨白的人体骨架填满了表面，上面流淌着的“血液”能够十分明显的感受到凹陷与凸出的颗粒手感。 不知道因为潮湿阴冷的原因，还是颜料本身的作用。叶离觉得手掌的触觉有点粘稠，好像真的摸上了一道挤满门板、停留多年所以变得十分浓稠的鲜血大门。 门被慢慢推开了，门后是更加昏暗，甚至连指路的荧光颜料都没有了的狭窄通道。阴冷的风呼呼吹来，皮肤上的汗毛直立，叫人条件反射的绷紧了神经。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洞穴内响起，声音很轻、却听得十分明显：“不行了，我不要进去，我要回去！！” 搭在叶离身上的手或变得紧张，或直接松开。 叶离并不在意那些人的决定如何，他单手支撑着门，低头看向窝在他身体侧方的秋沐，道：“走吧？” 这句话叶离已经一路上问过无数遍了，只是这回秋沐的回答比之前几次停顿的时间还要漫长。 “......嗯。” 叶离知道秋沐在害怕，他抬起胳膊，将秋沐裹在自己的身前，用肢体的力量给予秋沐安慰。 他一言不发的带着秋沐走进了门后，门重重的关上，发出一道不祥的闷响。 面前是漆黑无比的通路，看不见面前的景象，看不到身后的模样，甚至看不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冰冷刺骨的黑暗世界，唯有身旁这个温暖又可靠的身体，是秋沐唯一的支撑。 秋沐顾不上什么廉耻和害羞，恨不得把自己活生生挤进叶离的身体里，让他替自己走完这段路。 叶离什么话都没说，空气里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反正什么都看不见，秋沐干脆闭上眼睛，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跟在他身边，信赖着他的脚步与决定，跟随他的步伐与节奏，脚步坚定的往前走着。 叶离走到某个地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缓缓停了下来。 秋沐小心翼翼抬起头，紧张的看着周围，发现还是漆黑无比，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了？” 叶离抬起左手，在面前试探着摸了一下。 “发现什么了吗？”秋沐的声音越来越低。 叶离肩膀停住，手臂留在半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下一个动作。 秋沐也不敢问，就这样趴在叶离身上，安静等待。 足足过了十几秒，叶离才终于从卡壳的状态恢复正常，手臂抓住一个东西往前一挥，黑色幕布被掀开，过于明亮的亮光再次回到二人的视野。 秋沐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半天没能正常视物。 叶离就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能够适应明亮范围了，秋沐才明白，二人这是已经走到终点了。 回过神来，往后一看，发现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丝毫异常的正常过道。秋沐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被吓得两腿发软的。 再往前看，叶离手上还拿着柔软又厚重的黑色布匹，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将长廊遮得密不透风，半点光线都没泄露出来。 刚才，叶离应该就是摸到了这个东西，才停下脚步的吧。 秋沐慢慢从叶离的怀里走出来，阳光给予了他无限的勇气，赶走了鬼屋阴冷氛围带来的恐慌，他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虽然心脏跳动的节奏依然很快，血液在体内流动的速度明显增高，他却觉得像是吃了一个凉爽又畅快、回味无穷的美味冰糕一样，激动无比。 “真有意思！” 明明刚才还怕成那个样子，逃出生天之后的第一感觉却是“开心、舒畅、成就感十足”，秋沐的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叶离看着秋沐，神情与进入鬼屋前没太大的变化。见秋沐开心的笑了起来，他也露出了一抹微笑：“嗯。” 黑布还被他拉在手中，走廊里一片通亮。 身后传来一点门扉挪动的声音，秋沐回头一看，发现是几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看到秋沐和叶离，又看看寻常无奇的走廊，均是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声音很熟悉，原来是跟在叶离身后，一路上共患难过的“战友”。 他们小跑着、用仿佛正在逃亡般的速度，冲过了“鬼门关”。三两步飞奔过了长廊，然后来到了叶离二人的身边。 有人察觉到，叶离或者秋沐，十有八九就是刚才让人十分安心的“救世主”，于是向他们道以了感谢：“刚才多亏你们了。” 一个妹子似乎也没想到，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竟然还都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羞涩不语的心态稍微放缓，舒了口气：“刚才一直拉着你的手，真不好意思。” 如果是个成年男人，估计她就没勇气说出实情了吧。 忽然去拉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什么的......若不是真的害怕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她绝对做不出来。 叶离笑了笑：“没关系，我理解。” 几人站在出口，说了几句话就散开了。离开时的表情和刚才的秋沐如出一辙，虽然害怕，却很尽兴。 秋沐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遗憾道：“诶，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本以为能在鬼屋里，看到叶离难得慌张的一面的，失策了。 叶离：“知道不会有危险的事情，我就不会害怕。” 秋沐不解：“什么意思？” 叶离想了想，说：“云霄飞车有安全栓，所以虽然刺激却体会不到危险，会很安心。没有扶梯的楼梯看上去很安全，但是却会让我感觉到紧张——因为走不稳的话会摔下去。” 秋沐眨了眨眼，笑道：“哈哈，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叶离没说什么，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道：“我刚才在里面录了相，还拍了照片，想看吗？” 秋沐诧异道：“什么？你还做了这个事？” 叶离点头：“因为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想着拍下来，出去了再看里面的样子。” 秋沐好奇的凑过去看：“是什么样的？” 二人目光看向屏幕里的画面。 “......” “......” 还是不要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更新似乎都会被迷之锁章……不用担心，更新每天都是按时的，就算被锁过上一会儿也能被打开。只是可能得等上一等。_(:зゝ∠)_ 第50章 见爸妈咯 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之后，回到家，天色已接近黄昏。 秋沐是走回家，路过谷雨家门前的时候，才回想起来，今天原本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侧过头，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叶离，秋沐眼中含笑。 今天一天，他几乎都是笑着度过的。从来没有一次，在知道谷雨要和别人出去约会时，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用无尽的工作来填满大脑，失去余力去念想起谷雨的存在。也没有用酒精来麻痹神经，暂时忘记谷雨那边心酸的现实。而是用嬉笑怒骂和尽情玩耍，无忧无虑的度过一整天。 真的是奇迹般的事情。 叶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肯定知道这个时候提起谷雨的名字，会让气氛变得有多糟糕。所以自早晨把秋沐带出去玩之后，就没有说起过任何可以让秋沐联想到关于谷雨的话语和词汇来，好像真的忘记这件事了一样。两个人一起忘记烦恼的度过了一整天美好时光。 秋沐察觉叶离的想法，会心一笑的同时，也有些感激。 能有一个知晓自己心意，安静陪在身边，帮助他度过这段难熬时光的伙伴，真的是弥足珍贵。 所以他提议，明天或者后天，只要是这个暑假，叶离他想，那么两个人就再一起出门玩。 叶离道：“前段时间没空，有半个月没去我妈那儿了，明天打算过去一趟。” 秋沐：“我也好长时间没去看望阿姨了，你出门的时候叫我一声。” 叶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事，道：“对了，梁涛高中要去国外读书。” 秋沐还是头次听说：“是吗？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这都要毕业了才从叶离口中知晓，班上同学就算想要去给梁涛践行、或者送点离别可以留作纪念的礼物也来不及了吧。 “他本来就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会到处和人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叶离：“初二的时候就决定的事情了，当时我没怎么在意，所以忘记和你说了。” 秋沐疑惑道：“他不是和他.妈妈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吗？怎么会决定去国外读书。” 而且以他们家的条件，似乎也不是那种可以说出国就出国的水平——虽然做得到，但对于母子俩而言都会很辛苦。 叶离：“他爸在国外。” 秋沐：“这样啊。” 叶离之所以提起这事，是有原因的：“后天同学会，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说要赶在暑假的时候离开国内，开学前尽量多适应一下那边的环境——以后大概是很难再见面了。” 秋沐说：“还真像梁涛妈妈会做的事。” 叶离不解：“什么？” 秋沐道：“他.妈妈不是那种女强人的性格吗？我想梁涛会同意出国留学，和自小学起就没怎么联系的爸爸一起生活，肯定有他妈妈在背后要求的吧。” 叶离疑惑：“是吗？” 他不是很理解秋沐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觉得出国挺好的，增长一下见识，学点国内环境不怎么能接触到的新知识，百利而无一害。” “对于小离你而言，大概是这样吧。”秋沐道：“但梁涛只是个没什么朋友，性格内向的十五岁少年。离开母亲，独自一人到言语都不相通的国外，与多年没见面的爸爸一起生活——他爸说不定都已经在那边建立一个新的家庭了，初来乍到的，心态肯定会很不安吧。” “......”叶离尽力去听明白秋沐想要表达的意思，虽然还是很不能理解：“是吗。” 秋沐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他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累了吧。”叶离道：“今天玩了一整天，出了一身的汗。先去洗个澡，等会儿黄阿姨做好饭之后，吃完饭就去睡觉吧。” 秋沐眨了眨眼，说道：“好。” 不知道是叶离有意无意催促的原因，还是真的困了。那一天，秋沐泡完澡，懒洋洋的吃完一顿晚餐之后，就回房间睡了。 他睡得很香，很安稳，梦境中一片祥和，没有半点的不安与焦躁。他甚至不知道，谷雨当晚曾带着满面激动的来过他家，和叶离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失望的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被叶离叫醒。吃过早饭之后，二人坐上了最早一班的公交车。 如此几日，皆是如此。 直到两周后，陈思琪那边的高中放假，谷雨过来和秋沐说，学姐找他一起出门玩。 秋沐才发现自己的心态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毕竟已经听习惯这段时间谷雨开口闭口的“学姐、学姐”，此时已经接受谷雨会和陈思琪在一起的现实，秋沐的心态和语气，又恢复了当年任谁都看不出来，他竟然对自己的好朋友有想法的状态。 甚至还因为早已熟练的应对谷雨“恋爱商谈”，他说了许多十几年后谷雨才想起来的一些约会计划。 这让谷雨和叶离都十分的惊讶。 看着谷雨欢天喜地的离开，去筹备下次约会时的流程，叶离道：“你怎么会告诉小雨这些事情。” 秋沐说：“这没什么关系吧。” 叶离很不解。 虽然他并不太懂恋爱方面的事情，但直觉告诉他，秋沐的反应很奇怪、很不符合常理。 但又因为说这话的是秋沐，潜意识里习惯了秋沐所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他，只能尽量去接受秋沐的决定，然后点头表示理解。 “这样啊。” “比起这个事情，我爸公司最近计划进行一笔大项目。”秋沐说：“我想过去跟进一下，你有兴趣吗？” 叶离：“大项目？” 秋沐笑眯眯道：“对，很重要的大项目。” 从未来回来的秋沐清楚，就是因为这一次企划的完美成功，他们公司才会在接下来两年的发展里，一路走来都那么的平稳。 叶离：“如果我不会碍事的话。” 秋沐笑道：“当然不会。” 知道叶离愿意一起同行，秋沐说：“晚上我和我爸商量一下，过几天咱们就坐飞机去上海。” 叶离自然是表示没有问题的。 “大概是什么方向的内容？”叶离问道。 “汽车玻璃的市场份额占有。”秋沐眼睛笑的弯了起来，脸上神色十分激动——这在一贯处变不惊、心态平和的秋沐身上是很难见到的：“只要能在这次的市场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我们公司就能保持占据国内汽车玻璃70% 市场份额的同时，成功挺进国际汽车玻璃的配套市场。” 叶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已经是国内70%——！” 秋沐点头：“对，简单来说，基本十辆汽车里面，就有七辆汽车的玻璃是我家制造的。” 叶离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天呐。” 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秋沐家公司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了。所以他问出了口。 “我们家公司的发展历程？”听见叶离发问，秋沐便与他大致的仔细解释了一下：“就在我刚出生的前几年吧，国内的汽车市场玻璃基本都是依赖进口的。一块从日本进口的玻璃，价格高达上千元，但是成本只有一两百。” 叶离忍不住道：“八十年代的几千块纯利润吗？” 秋沐点了点头：“很暴利对不对，当时我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功研制出了属于我们国家的汽车专用玻璃——可想而知，其中经历过多少次数之不尽的失败，幸运的是，最后总算成功了。成本不到两百，售价两千，比当时市场上的日本货便宜多了。” 叶离大概都能够想象到，秋沐家玻璃当时刚刚投产的时候，市场上的转向与需求，是多么的疯狂了。 秋沐开了个玩笑：“当时还有人说，我家不是在做玻璃，而是在直接印钞票。就是那个时候，我出生了。” 叶离点了点头，认真的往下听：“后来呢？” 秋沐：“后来就是不断的发展、创新、扩张，90年代初，国内市场上的日本玻璃就已经销声匿迹，再也见不到了。我们家成为国内最大的汽车玻璃供应商。91年中国试水股票市场的时候，上海省内唯一一个发行股票的公司名额，政.府给的就是我家。” 叶离听完有种身处梦境的不切实际感。 “这么厉害吗！” 秋沐笑笑：“还行吧。后来其实也遇到了很多困境，并没有听起来那么顺风顺水。这些年进军海外市场，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巨大。之前四年，也就是我来到爷爷这里之后，我家其实一直都在忙着跨国打官司——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说起来也很没劲，总之打赢了。” 叶离点了点头，看向秋沐的眼神里带了一点崇拜。 秋沐摆摆手：“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什么功劳都没有，只是出身的好而已。” “叔叔阿姨真厉害。” 秋沐笑道：“这我可没办法谦虚了，确实是如此。” 叶离：“我真的可以过去旁观吗？” 秋沐：“当然了。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学习——这次的项目，主要目标是成为宾利、奔驰、宝马、路虎、奥迪等豪华品牌的全球配套供应商，正式的实施肯定还得好久以后了，我们过去可以学习一下那些商业精英们是如何合作、促成这次方案的。” 叶离认真的点头：“这真是个很好的机会，太难得了！” 秋沐笑了：“你喜欢就好。” - 谷雨知道秋沐他们要离开广陵，遗憾了好一会儿。 只是因为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陈思琪的事情，所以遗憾归遗憾，其实也没怎么念叨过两个朋友的名字。 叶离跟着秋沐来到上海之后，秋沐的爸爸正好赶去国外出差了，所以家里叶离只见到了秋沐的妈妈。 这是一个态度和气却很少笑、说话语速很快的人。衣着打扮看得出来很讲究，但是并不会过于精致，简洁又清爽的着装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干练。 叶离到了上海之后，基本没怎么在家里见到过秋沐妈妈，每次碰面都是在公司，或者电话通讯、电脑视频里。 虽然身处同一座城市，对方却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移动中，很少有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秋沐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所以表现的很自然。叶离跟在身后旁观，差不多明白为什么当初秋沐提出要去老家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时候，两个父母都没太大意见了——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这天，秋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休息，叶离正在浴室里洗澡。秋沐母亲的电话打过来，说让秋沐早点睡。她现在还在公司里开会，起码过了凌晨才能回去。 因为前几年秋沐和老人到上海过春节的时候，秋沐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在公司里旁听过几次会议。事后秋沐找到父母聊了几句，对话的内容级别比较高，完全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能够提出来的见解，所以自那之后两个大人便稍稍对儿子的商业天分起了点注意。 后来双方分居两地，在电话里聊天的时候，秋沐爸妈除了生活上的问候以外，偶尔也会稍微提及一点工作上的事情了。不会再刻意规避这种对孩子而言十分无趣、容易让秋沐误会大人们不在意他成长生活的“乏味”内容。 这种态度正是秋沐所需要的。 真要每次说话的时候，聊得都只是学习、生活上的事情，秋沐可能会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实际年龄都这么大了，还要被当做孩子看待。能够顺利得到父母认可，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那个孩子怎么样？没有住不习惯吧。” 秋沐说：“小离吗？他挺习惯的，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刚才还拿着妈你送给他的资料，坐在桌子前废寝忘食的看个不停呢。要不是我说我肚子饿了，他差点忘记要去做饭吃。” “他还会做饭啊。”秋沐妈妈笑着道：“你吃的下去吗？” 秋沐的挑食水平，她可是很清楚的。 “当然吃得下去，别小看他，他厨艺水平特别好，连我都觉得很美味。”秋沐道：“只是平时要上学，所以没什么机会吃。我刚才说想带他去外头吃好吃的，他不乐意，说出去吃太浪费时间了，耽误他看文件，我就乐得轻松、不用出门了。” “那些资料他都看得懂吗？”秋沐妈妈有些惊讶。 这个秋沐可以替叶离做担保：“大致上都能看得懂。他接触这些东西好几年了，和那些大学毕业出来的人没什么区别——您也不看看是谁教的，我手下出来的徒弟，能差到哪儿去呀。” 秋沐妈妈在电话那头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秋沐能够在她接触不到的情况下，成长的那么优秀，确实是意外之喜。 这些年没办法陪伴在秋沐的身边，真要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偶尔也会担心，秋沐是否会因此而疏离他们、或者变成没用的坏孩子。现在看来，秋沐不但没有往让她担心的方向发展，反而还长成比她想象中还要优秀数倍的模样了。 “高中你要不干脆留在上海读书。” 秋沐怔楞一下，道：“太突然了吧。” “其实一个月前，在电话里听你说高中已经被保送了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在商量了。”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只是具体还没决定下来，所以暂时没告诉你。” 秋沐在这头想了想，回忆起前世这个时候，他父亲母亲是如何决定他高中的事情的——结果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帮忙决定。 当时他们家公司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两个大人忙得足不沾地，几乎没时间去照顾到他，去替他操心成绩、替他安排未来道路。 那时的秋沐学习虽然不错，却也只是“不错”而已，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次次都考年级第一。只是和身边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糊里糊涂的上了个重点高中，稀里糊涂的熬过三年，然后稀里糊涂的考个了国内比较不错的重点大学，与谷雨同校。 说不上不好，却也说不上最好。在没有大人监督的情况下，放任自由的生活了十几年，能考了上个重点高中、重点大学，还一点事都不惹，不让大人们操心，结果已经让两个家长很满意了。 然后现在这一世，秋沐重新捡起学过一次的知识、学习起来会很轻松不少不说，还多了个勤奋好学的叶离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督促着，让他的学习成绩远比前世好上数倍。 再加上最近几年，秋沐又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父母公司的状况，偶尔提点建议，让他们不至于像前世那样摸着石头过河，一举一动都艰难无比。于是稍稍空闲点了的秋沐爸妈，就想着要给秋沐提供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 综合以上种种情况的变化，才有的现在这出。 “我们看中的是一所国际学校，课程与一般的高中不一样。”秋沐妈妈说：“做个国际生，将来考国外大学的时候可以轻松很多，也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秋沐自然是知道这个的。当年他有一个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高中就是念的国际学校。学习的加拿大高中课程，课程内容完全与国内不同，课本是全英文教学，只要平均成绩达到90％以上，就能被名校无条件录取。听起来条件确实是很诱人。 但这并不是秋沐想要的生活。 大学考上了国际名校，说出去自然脸上有光。可那里没有谷雨，没有秋沐感兴趣的一切，所以等于一文不值。 风光和荣耀，前世的秋沐已经享受的足够多了，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空虚又落寞的冰冷生活，那一点都不快乐。秋沐不在意钱财，不在意地位，不在意大多数人所在意的一切。他只想完成过去未了的心愿，找到喜欢的人，和他一起安安稳稳的幸福生活。 所以且不提他大学如何，起码高中，秋沐是绝对不会离开广陵的。 “高中我想念保送的那所学校。” 秋沐妈妈不解道：“为什么。” 秋沐：“那边有爷爷，还有小离，我已经习惯了。” 秋沐妈妈还想再劝：“可大学——” 秋沐继续道：“大学的事情大学再说吧，高中三年的时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肯定不会让您和爸爸失望。” 秋沐妈妈叹了口气。 她不是那种别人随便两句话，就能轻易改变决定的人。但是对面那人是秋沐，是她一直觉得亏欠许多的儿子，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她不想与秋沐闹得不愉快。 “再说吧。”她的语气还不是很认可。 秋沐就顺着母亲的意思，没再继续讨论下去：“小离洗好澡出来了，我也要去洗了。” 秋沐妈妈就道：“好吧，早点睡。” “嗯，晚安。” 挂断电话，秋沐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叶离道：“顺路帮我倒杯咖啡。” 叶离就自然而然左拐去了一趟厨房，从冰箱里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热好了拿给秋沐。 拿过来对秋沐道：“大半夜的喝什么咖啡。” 秋沐只好拿过牛奶，不情不愿地喝了起来。 叶离坐在秋沐身边，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他刚才看到一半的文件。 一边看，叶离一边说道：“......之前不是说，要一起创业的事吗。” 秋沐手里拿着牛奶，心不在焉的边喝边说：“嗯。” “当时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说的话有点大了。”叶离道：“你完全没必要从头再来。” 秋沐道：“不是说担心我爸妈把我赶出家门，所以要自力更生吗。” 叶离：“那就尽力不要被赶走不就好了，你家情况......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秋沐笑道：“什么情况，不都是有钱吗。” 叶离：“这不是一般的有钱，完全超出有钱的概念范围了——就这样放弃也太可惜了。” 秋沐道：“放弃了又怎么样。” 叶离看着秋沐，没说话。 秋沐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没多少野心，想要在父母的公司里取得多大成就和权利。” 叶离：“什么意思？” 秋沐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和叶离解释。 当年的他虽说毕业后进入父母的公司上班，却也只是担任了其中一个部门的总裁的位置，辅佐一下执行董事长，参与一下业务，并没插手太多大方向的决策。 原因很简单。 “这么说吧，比我厉害的人有很多，起码在我四十岁之前，基本是做不到比商场老油条还要有眼光有远见的，尤其是在我父母公司已经扩张到一定规模，汇聚着各方面顶尖人才的情况下。” 叶离点头：“这很正常。” “那么与其让我这样的青年，费心处理公司里种种大事，忙得焦头烂额、瞎折腾半天还弄不出多少卓越绩效，还不如把位置让给更有本事、更能替我赚钱的人去坐执行者的位置。我就拿着公司的大部分股权，监督他们认真干活。哪个人不行了，就把他换下来，然后找个更有本事的人去做。反正不管如何，收益最终大部分都是我的——你能理解我想说的意思吗？” 叶离觉得秋沐说的挺有道理的：“能理解，确实是你说的方法更对。” “所以，我原本就没打算加入公司后做什么，有个股权就足够我轻松度过一生了。”秋沐道：“后来听你跟我说，出柜后起码要保证自己有能力可以保护好自己与对方，我才想到原本的想法肯定不行。假如我爸妈用断绝关系来威胁我，甚至用公司的力量克制着我的收入来源，让我什么事都做不了，非要我娶一个女人结婚生子，那我总不能真的任凭他们摆布吧。” 叶离点头：“所以你才想着要去另外创业。” “对。”秋沐道：“爸妈的事业终究是爸妈的，能继承最好，不能继承我也不奢望。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小毛孩，好歹我也在——”说到一半差点说漏嘴，秋沐及时停下来换了个话题道：“嗯，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要另起炉灶了。” 叶离便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劝你了。以后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尽量学。” 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一叠文件。 秋沐笑眯眯道：“对对，多学点，学好了之后，我们带着这些知识自己干，用不着和我爸妈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 “秋沐家的公司”，现实世界是有原型的。因为对它满有好感的，了解的比较多，比较熟悉，所以就顺手写了。看看就算，不用在意。只是一个普通的背景而已。 第51章 《断背山》 要么呆家里看书学习，要么跟在父母身边旁观会议、学习如何像高效成熟的处理事务。明明前不久还老老实实的做着一名普通的中学生，现在却又一脚踏入社会，与成年人一起钻研工作。 因为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所以再次接触之后，秋沐上手的很快。父母和叶离一样，均是用惊艳的目光看着秋沐“进步神速”，仿佛他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说什么都能融会贯通、做什么都能尽善尽美。 但只有秋沐自己知道，这其实并没有什么。 与他比起来，反而是那个相比之下差了一点，却真正是从零开始的叶离，更像是个“一点就通”的天才。 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上手并且完成不输于任何成年人的基础工作，模拟性质写出来的企划方案，做的也颇有亮点。 ——虽然不足的地方同样不少。 当秋沐指出叶离方案里十几条的漏洞，以及被疏忽掉的众多小细节时，叶离是很受打击的。 “我忘记要去计算运输成本了。”略显烦躁的用圆珠笔在纸上划着没有意义的横线，叶离道：“这么简单的基本细节竟然都能忘记。” 秋沐安慰道：“第一次写企划都是这样，疏漏多很正常。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一上手就能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瑕。” “这话你来讲，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叶离：“明明你提交上去的第一份企划就被全票通过了。” 秋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份企划，是他当年二十五岁的时候写出来、最终还成功实施了的内容。观点新颖，思路清晰，发展的空间巨大。提前十年发表出来，不能通过才反而让人奇怪。 “有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你。”叶离道：“学习水平慢慢靠近你了，发现你对商业金融了如指掌。跟着把那些书全都啃透了，又看到你随手写的企划都优秀的远超我百倍——真不知道你还会什么。” 秋沐知道叶离这些话也就是说说，并没有埋怨或者不满的意思：“安心提高自己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比较永远没有极限。” 叶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比我甚至是比你还要厉害的人多得是，没必要在意这些——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的，你再给我讲讲。” 秋沐伸出食指，点在一个地方：“这里吧，数据选的有点不太好，这种情况不要用环比，用同比来看的话会更直观点。” 叶离用笔在纸上备注，写了一行字，然后标了一个三角符号表示重点：“好。” 秋沐笑道：“真认真。” 叶离不解的抬起头：“什么？” 秋沐：“就觉得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用尽全力去完成，好像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一样。” 叶离奇怪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知道想做了，不用尽全力难道还吊儿郎当的学一会儿停一会儿吗。” 秋沐忍俊不禁：“嗯，对，是这样。” 叶离：“......” 秋沐：“所以你才会进步那么大啊，同龄人才读初中的年纪，你就把高中的、大学的内容都学完了。” 叶离诧异道：“大学？” 他什么时候看过大学的书了。 “你现在专业课的知识水平完全可以和大学生媲美了。”秋沐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是这样吗？”叶离没在意，用笔在纸上某个地方画了一个圈：“其实这里我写的时候手感很不对，但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刚才看你一直没提，难道我没写错吗？” 秋沐笑了笑，心说叶离不愧是叶离。若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估计是远远比不过他的。估计要不了几年，他可能就会再次赶上自己目前的水平了吧。 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家伙。 目光看向叶离指向的地方，秋沐道：“哪里，我看看。” - 若不是谷雨一个电话打来，告诉秋沐他们第二次同学聚会很快就要到了，估计两人都没回过神来，发现假期将尽，他们又要重回校园，继续扮演学生的角色了。 告别父母，掐着时间从上海赶回来。与初中的同学们聚一聚，大家一起到处玩耍，宣泄一下青春时光。 感觉也就是眨眼间一晃而过的功夫，两个月的假期彻底耗尽，他们从一个初中毕业生，正式迈入高中的阶梯。 和众多高校学生怨声载道的“麻袋”校服不同，一高的校服是时尚的西装款式。黑色银边，男生双排扣西装三件套，女生西装上衣配过膝短裙，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 秋沐与叶离，因为在秋沐爸妈公司里看社员们西装正装看习惯了，一下子没感觉出有何特殊。谷雨却是着实激动了好一阵，对二人说“这可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衣服”，手掌摸着衣服，激动的不得了。 三人这回没有被分到一个班级。叶离在一班，秋沐在二班，谷雨则是在三班。这种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的奇妙数字字，弄得三人啼笑皆非了好一阵。 “高二的时候还要分一次班，我们都是要念理科的，到时候也许就能在一起了。”秋沐这么说道。 而且虽说是三个不同的班级，教室却还是都在同一个楼层，平时上课的时候，距离不过十几米远，下了课走出教室就能在走廊上遇到，倒也没有多少分开了的感觉。 中午午餐的时候，叶离说自己又被任命成了班长。 “我们那个班，将近一半的人是二中的。”叶离耸耸肩：“而且其中有十一个都和我认识，进去之后还以为又回到了初中。” 班主任看叶离人缘这么好，班会的时候就干脆提出直接任命叶离为班长，其余同学没什么意见的异口同声同意了。 秋沐和谷雨那边就很普通了，虽说同校出来的人很多，但真正认识且关系好的就那么几个，没叶离这边那么夸张。 不过秋沐说道：“对了，马斌也在我那个班里。” 叶离微微一愣，想了想没说话。谷雨好奇道：“马斌？谁啊。” “是我和小离的小学同学，跟小离的关系不是很好。” 秋沐向谷雨大致讲述了一下当年马斌和叶离的事情，谷雨立刻义愤填膺的表示了不满。 “切，运气真差，竟然遇上了那家伙。” 秋沐本想解释，当初其实也有叶离性格太固执的原因在里面，马斌最开始的本意是不坏的，没必要迁怒人家，但想想还是算了。 事到如今，谁对谁错还有争辩的必要吗？本就是懵懂又无知的年纪，大家各自做着各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回过头来再去翻开旧篇，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没多少情绪的“都过去了”而已。 叶离对于马斌的再次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反而对其他细节表示了疑惑：“他不是去十六中读的初中吗？怎么考到这里来了。” 那边的学校可算不上多好，能考进这所广陵一高的人就更少了。 秋沐微微摇头：“我没问。” 叶离想了想，说：“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我的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秋沐知道叶离是担心他和叶离的朋友关系，会导致马斌针对他，或者双方因此在班级里闹不愉快，笑了笑：“放心吧。” 叶离随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等会儿去叫人打听一下。” 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叶离就通过马斌身边同学的嘴巴，将马斌能来这所学校读书的原因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放学后离开教室，在教学楼通往校门口的路上，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 碧蓝透彻的湖泊中央，有一个红漆六角凉亭。前往凉亭的小路上，铺满了青灰色的鹅卵石。三人就在这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行走着，聊着天。 “马斌是体育特长生。”叶离说：“特招进来的。” 谷雨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初中的时候，马斌原来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秋沐诧异道：“小雨是怎么知道的？” 谷雨说：“他继母的女儿就在我们班，刚才下课的时候，我看到你们说的‘马斌’，和我旁边那个女同学说话了，所以等人走了之后，特意问了那女生两句。”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消息。 “马斌好像对他那个妹妹挺好的。”谷雨说：“专门过来送饮料给她喝，说话语气也特别熟稔——我不知道该问什么，说两句话就没继续往下聊了，有什么想要我帮忙打听的不？” 叶离摇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 谷雨道：“那好吧。” 叶离这个正主都说不在意了，他再在旁边着急也没意义。 而且比起叶离的这种“小事”，谷雨现在脑海里更在意的，是这段时间两个挚友不在，他憋到快要爆炸的激动情绪。 “学姐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谷雨急切的想要将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股脑的分享给身边两个伙伴。 不管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产生的紧张与不安需要宣泄，还是因为不可与人道之的炫耀和骄傲情绪，让他渴望展露出炫目的孔雀翅膀。他总是能逮着时间，主动提起、或者干脆将话题转移到陈思琪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种行为这让秋沐很苦恼。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且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虽说难受，但起码不会让谷雨看出什么不对来。 只是他的这种花招把戏，骗骗不知情的别人也就算了，却瞒不过目光敏锐、心思细腻的叶离。 秋沐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反应，和坚强不会再轻易受伤的心境，在叶离一次次的圆场和转移话题中，变得越来越迟钝与脆弱。 他第一次在需要被人安慰的时候，接收到了来自他人的安慰和帮助。 就在谷雨三番两次企图和秋沐表达自己高兴情绪，甚至开始劝说对方也找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叶离扮演起了黑脸角色，一句冷漠的话语，成功让谷雨停下了话头。 “我和小沐都不认可早恋行为，你是最明白的，不是吗？” 谷雨的激动的脸色顿时一僵。 叶离道：“我不想对小雨你的想法指手画脚，也不认为的你的做法是绝对错误的。你很幸福，我明白，并为你感到高兴。但是我们不是很喜欢听这类的事情。” 谷雨有些扫兴，他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鹅卵石小路，道：“好吧，我不说了。” 秋沐对谷雨轻声道：“对不起。” 谷雨摇了摇头，说：“没事，你们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 “......” 三人在凉亭里坐下，气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远处的广播喇叭响起，里面传来的音乐适时的打破了这段不自然的寂静。 谷雨说：“怎么忽然放起歌来了？” 叶离消息来源广，虽说才头天上学，学校里的事已经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点。他解释道：“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广播部，放学后都会放一些歌。” 谷雨来了兴致，好奇道：“还可以这样啊。那会有流行歌曲吗？比如东风破什么的。” “这就不清楚了。”叶离道：“歌单应该都是音乐老师指定的。” “不会吧！那不全部都是儿歌老歌了么。”谷雨遗憾道。 借着歌曲话题为引，三人再次聊了起来。刚才的事情，成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三人之间的感情。 第一首歌渐渐走向尾声，接着转向了下一首歌。原本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认真倾听身边伙伴们对话的叶离，在听到前奏的瞬间，嘴角的笑容忽然凝滞住，表情出神。 谷雨注意到了这一点细节，问道：“小离？” 叶离反应很快，马上调整好表情，说：“怎么了？” 因为变化太快，谷雨险些以为自己眼花，误会了什么，说：“啊，没事。” 秋沐坐在一旁没说话，耳朵捕捉到广播里传出的歌曲内容，目光一闪，像是记起了什么。 他侧头看了叶离一眼，在叶离转过来的眼神中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二人默契的没有开口。 - 回到家后，解决完今天的作业。秋沐将书本和练习册随手塞进书包里，伸手将昨天叶离放到他这里的，那个新写出来的企划案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认真翻看。 不得不说，叶离的进步很大，上次告诉他的几个不足和遗漏，在这份新的文件里根本找不到第二次重复性的错误。明明只过了十几天，前后的之间差别之大，就好像换了个写作人似的。 用红笔将需要修改的地方圈起来，旁边写着提示用的备注，将文件从头到尾检查好后，秋沐拿着几张纸，敲响了叶离的房间门。 “请进。” 叶离正坐在电脑桌前，打开Word文档写着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秋沐，还有他手上的文件，道：“改好了？” 秋沐走过去，目光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发现是一个新的企划。在叶离的右手边，还随意的摆着一堆作业，看样子是和他一样，写完作业就立马接着动手去写企划了。 “嗯，改好了。” “怎么样？”叶离问道。 对于叶离，秋沐没必要刻意委婉——委婉对于他而言，起不到什么激励或者安抚效果，叶离不是那种需要人照顾情绪的扭捏性子，还是有话直说更好一些：“不是很理想，但是也并不糟糕。实际工作中提交上去的话，顶多就是被驳回吧。” 叶离也没气馁，直接道：“哪儿错了。” “犯了几个经验上的错误，然后找不到太大的亮点。”秋沐说：“像个刚进公司没几年，普通小职员写出来的东西。” 叶离接过文件，在秋沐圈起来的几个地方认真看了看，然后马上领悟到了为什么会被指出来原因，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秋沐会心一笑，心想带叶离学习实在是太轻松了。根本不需要人费心指点，稍稍拨弄一下，他自己就能迅速的成长起来。 “过几天我再写一个新的给你。”叶离的态度很积极，这让秋沐十分满意。 “行。” 只是看叶离这个样子，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认真当然好，但神经太紧绷了，人也会累的。秋沐劝道：“偶尔放松放松，找点不费脑的事情娱乐一下吧。” 叶离：“什么？” 秋沐道：“暑假就没怎么玩过，开学后又要忙起来了。既得照顾学业又要学习新知识，你不累吗？” 叶离：“不累啊。” 秋沐道：“我觉得你挺累的。” “......”叶离的回答让秋沐觉得很好笑：“那我应该是累了吧。” 秋沐忍俊不禁：“什么......哈哈哈哈。” 他在想，叶离这人有时候真的特别有趣，说聪明确实很聪明，说古怪又偶尔十分古怪。尤其是在偏信偏听他所说的话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怎么能“听话”到这种地步呢。真是想象不到，当年那个固执的小刺猬男孩儿，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最近网上出现了个数字影院，花点钱就能看到正版电影，不用再去跑电影院或者录像店了。”秋沐道：“偶尔可以玩玩电脑，看看录像，放松一下。” 叶离随意的一点头，说：“你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 秋沐想了想：“有很多......”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说的那些电影，这时候到底制没制作出来。就尽量找了几部年代稍微久远一些的经典老片。 “《肖申克的救赎》、《十二怒汉》、《芝加哥》......太多太多了。” 叶离道：“你很喜欢看电影？” 秋沐点头肯定道：“喜欢。” 不是新片一出，就立马走进电影院的那种喜欢，因为没有人陪。他更喜欢下班后回到家，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家中，看着屏幕前的电影，一个人度过无数个孤单空寂的时光。 很能排解无聊，也不会容易多想。 叶离：“那你最喜欢哪一部？” “......” “？” 秋沐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坐在对面的人是叶离，那么说实话也没关系吧。 他说道：“《断背山》。” “什么山？”叶离没听懂。 “断背山，前两年刚刚上映的电影。”秋沐说：“我看了不下十遍。” 叶离惊讶道：“这么好看吗？” 见叶离这个表情，秋沐不得不提前打个预防针：“主角是两个男性，他们......” 叶离明白了：“他们是gay？” 秋沐点头。 “我想看看。” 果然如此。秋沐有些尴尬：“这......” 里面有一些情节，不知道叶离能不能接受。 叶离不解的歪了歪头。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想想差不多到晚餐的饭点了，秋沐借口道：“先去吃饭吧。” 叶离忽然道：“你好像一直没让小雨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秋沐愣了楞，不明白叶离指的是什么：“什么？” “以前你说因为小雨年纪小，所以不方便和他说。”叶离道：“但现在小雨连女朋友都交上了，根本就不‘小’了吧。” 秋沐：“......嗯。” 叶离：“如果你不方便直接告诉他的话，让他看看电影，说不定就行了。” 秋沐：“电影？” “那个《断背山》。既然你这么喜欢，肯定有他好的原因。”叶离道：“你可以推荐给小雨看，他看完之后，自然就明白世界上还有同性恋的存在了。” “......”秋沐说：“是一个方法。” “我可以帮你。”叶离道。 第52章 对折了的平行线 开学后，和叶离一样，马斌没过多久也发现了叶离的存在。 因为与秋沐同班的原因，叶离经常下课后来找秋沐，所以在二班露面的机会比较多。马斌想不看见叶离都不行。 本以为短短三年的时间，叶离不会有多少改变。谁知这才刚开学不久，大家谁都不认识谁的情况下，叶离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出现的次数却额外的多。不管愿不愿意，叶离的名字总是能隔三差五的通过各种途径，不自觉钻到马斌的耳朵里。 什么“二中的那个叶离”，什么“一班的班长叶离”，什么“叶离今天如何如何”，好像不管叶离做点什么事情，总会有人去关注他，然后说给旁边的人听。 一开始还很诧异，以为是什么同名同姓的两个人，后来亲眼看见他们班的班长和叶离对话聊起了天，然后周围几个据说是二中出来的同班同学，从老远外走过来，特意与叶离打了个招呼，马斌才明白过来——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叶离变了。 他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阴暗冰冷人见人厌的臭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受欢迎、有人望的家伙了。 其中变化之大，差点让马斌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或者叶离其实与秋沐换了一张脸，又或者他把两个人的名字给记反了。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当年闹得实在是不愉快，所以与其他那些对叶离充满了好奇的高中新同学不同，马斌没有随意接近叶离。 安安静静的过着属于自己的校园生活，结交新的朋友，参加新的社团，没和谁主动提起过，自己小学其实是和叶离同班的事情。 叶离和秋沐，似乎也没有把这段渊源说给人听的意思。 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期中考过后，终于到了马斌期待已久的运动会。 这天放学，马斌在操场上跑了几圈热身后，站在操场内场的草地上休息。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从自己的妹妹口中，听到了那个差不多都快忘记的名字。 “‘叶离后援会’？”马斌一愣，诧异道：“什么意思？” 马莉——也就是马斌的新妹妹，笑腼如花的对他道：“就是名字说的那个意思啊。” 一眼看去，这是个有点坏坏痞子风的姑娘。 说起话来的时候，语气比较直白，说话表情异常的爽朗。举止之间，动作幅度很大，是个看起来便知她很自信的人。 性格开朗外向，喜欢四处活动，所以认识的人很多。一群“大嗓门”的女生一下课就聚到一起打打闹闹，也算是高一楼层的著名一景。 喜欢时尚，热衷潮流，校服很少见她规矩穿好，头发也去理发店弄得“乱七八糟”。但凡风纪检查的力度不是那么严格了，首饰戒指之类的东西就会一个不落的全部出现在她的身上。总而言之，是一个实在称不上“好学生”的外表。 所以从各个方面来说，还是挺吸引人瞩目的。 个别学校里的乖乖女可能会很害怕这类型的女生，觉得“最好不要和她们打交道比较好”，但本来就喜欢玩闹的男生，就不会在意这个了。 所以开学到现在没过多久，一高的学生就看到一个隐约固定成型的少男少女小团体出现在校园里——马莉就是其中算是领头的一员。 马斌对他的妹妹问道：“为什么要给叶离弄‘后援会’？那个‘后援会’是做什么的。” “这你都不懂？是我们社团的名字啦。”妹妹双手插腰，潇洒的甩了甩脑后的马尾辫，站在马斌面前哼哼道：“前几天，我和我的那群朋友们去外面喝酒，不是被教导主任抓到了吗？” 马斌点头。 “然后那个叶离超帅的。”马莉花痴的用手捧着脸，对马斌激动道：“他和‘地中海’说了两句话，原本要记过的事情就这么被解决了！” 马斌质疑道：“叶离会那么好心？” 马莉嘟着嘴巴，皱眉对马斌说了一句“不许说叶离坏话”，然后道：“不然呢？事实就是那个地中海被他打发走了啊，我们听了几句训，什么事儿都没有。” 马斌沉吟不语。 马莉过来拉扯着马斌的胳膊：“你在想着什么啦~” 马斌道：“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你们学习成绩好吧。” 好学生本身就是珍稀物种，老师们态度宽容一点很正常。尤其是这所群英荟萃的广陵一高，校园风气本身就很不错。自己的妹妹虽然性格出挑爱玩了一点，但从来不做坏事，而且学习态度又认真。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什么的，没问题吧？ 马斌并不觉得喝酒被抓、最后又被放走这件事，和叶离有多大的关系。 妹妹却执拗的认为叶离就是拯救他们的白马王子，非觉得叶离就是好，谁说都不听。 “反正我们就要建后援会。” 马斌无奈了：“随你吧。” 想来也就是过家家性质的小打小闹罢了。 本以为可以安心，谁知道妹妹的下一句话就打得马斌一个措手不及：“对了哥，你小学的时候是和叶离一个班的吧？” 马斌：“......” 马莉双手插腰，下巴高抬，自豪道：“你以为我什么事都不做的吗？既然要建后援会，肯定会把叶离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吧！” 马斌：“......” 他觉得马莉虽然嘴里说的“一清二楚”，但肯定不是真的什么细节都知道。不然现在就不会这么一个态度和自己说话了。 果然，马莉紧接着问道：“叶离小学的时候怎么样？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啊？我听说他妈妈后来生病了，在叶离上初中的时候就住进了疗养院。所以叶离现在都借宿在他朋友秋沐的家里，是这样吗？” 马斌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虽然有些细节对不上，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妹妹埋怨道：“既然你和叶离认识，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说啊。” “......”马斌：“我又不知道你在关注他。” “还有谁不会关注叶离啊，是一高的学生多少都会听说过他好不啦。”妹妹又道：“他还有个朋友叫谷雨，和我一个班的。上次还和我打听过你的事情呢。早知道这样就趁机让他帮我介绍一下叶离了。” 马斌一怔，道：“谷雨？向你问我的事？” 妹妹一点头：“嗯！然后我就告诉他了，说我们是重组家庭——这没关系吧！” 反正他俩关系好，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就说出去了。她也不在乎。 马斌：“......” “？” 马斌微微摇头：“算了，没事。” 虽然不知道谷雨打听他的事情做什么，但开学后马斌在学校里见过叶离几次，对方的态度很平静，有时候还会在目光对上的时候主动朝他点一点头，即便从来不会开口和他说话，但想来应该是没关系的才对。 想到这里，马斌安下了心，对马莉道：“好了，我要去训练了。你去玩吧。” 妹妹哼哼两声，道：“那好吧~我走了。你要是以后想起什么关于叶离的事情要告诉我哦~我可是后援会的会长，情报必须要掌握的比别人多才行。” 马斌表示无语，挥挥手驱赶道：“知道了，去吧去吧。” “什么啦，难得你可爱的妹妹抽出珍贵的时间，来看你的说~”马莉撒完娇，一蹦一跳地跑走了。跑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对远处的马斌喊道：“对了，今天不要留太晚了！妈妈说她今天下厨做饭给我们吃，让我们早点回去！” 马斌听完，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微笑，也大声喊了回去：“知道了！” 同一时间，教学楼的一年级一班，谷雨和秋沐找上了叶离。 “运动会？”叶离无所谓的说：“随便报个项目不就好了？我是4×100米接力。” 秋沐：“我也是4×100，还有个两千米。” 谷雨叫道：“那有什么意思啊！既然要跑，肯定得跑两百米或者四百米才帅嘛！” 叶离的注意力，放了在秋沐的那句话上：“两千米？” “可不是吗，真不敢相信这是小沐自己提出来的。”谷雨说：“我还以为大家都不乐意参加这个呢。” 既然是高中生，肯定会希望自己能够更闪耀一点，更加被人瞩目一点吧。 秋沐这是什么鬼。 吃力不讨好不说，又累，跑起来还难看。花了老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到达终点，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出来。模样逊毙了，还一点都没有两百米的那种紧张感。 不过，好像也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 叶离道：“那我也两千米好了。” 谷雨大叫：“不会吧！” 难道真的是他一个人的思维有问题吗？秋沐和叶离都觉得比起两百米这样的比赛，两千米更有意思？ 谷雨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摇头：“不不不，我才不参加呢，你们俩要跑就跑吧。” 来到操场，三人小组分成两队。谷雨去固定位置练习短跑冲刺，叶离和秋沐就围着操场来回绕圈跑。 他们学校的操场有两个，一大一小，大的离教学楼比较远，基本都是更近一些的小操场使用频率更高一些。 小操场是标准的一圈400米，比赛的内容是两千米，所以到时候比赛跑个五圈就行了。 但既然是锻炼，光跑五圈肯定是不够的。 跑完两圈热完身，感觉肌肉开始变得疲惫起来。第四圈的时候，叶离抹了抹额头汗珠，对秋沐道：“跑几圈？” 秋沐道：“都行。” 看着秋沐神色自然的模样，叶离气息略有些不稳的说：“你怎么想要、跑两千米了？” 秋沐道：“感觉身体有点僵，打算趁机锻炼□□力。” 叶离轻微喘息的说：“我好像，体力也不太行。” 秋沐笑着道：“成天坐在课桌前看书写字，当然没多少体力了。” 他的视线看向了远处。那边谷雨跑完几次冲刺之后，开始觉得无聊，转而在操场草地上悠闲自在地散起了步。这头，叶离满头大汗的跟在秋沐身边跑着，累得半死。 叶离见秋沐一点放缓速度的意思都没有，艰难跟着秋沐的步伐往前跑：“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秋沐道：“以前......不，我其实挺喜欢长跑的。” 上辈子的秋沐，毕业工作之后，经常一大早起来去附近慢跑个几十分钟，下班后也会去健身房锻炼一下身体。毕竟身体健康，才是可以更加认真工作的本钱。 他说道：“是有诀窍的，你把呼吸放平稳一点，然后跑步的节奏也固定起来，不要一下快一下慢，不然会很累的。” 叶离干咽了口口水：“怎么、呼吸。” 秋沐说：“你听我的口号来，一，二......” 叶离一边听着秋沐的口号，一边慢慢调整着呼吸节奏，尝试了一段时间，终于点了点头：“是有点用。” 秋沐微笑起来：“是吧。” “......” 看道秋沐的笑容，叶离表情稍稍放缓，似乎疲惫褪去，精力又足了起来。 “你想、跑第一吗？”跑到第五圈的时候，疲惫感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直线上升，叶离想要和秋沐多说点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秋沐此时的气息还算平和，他说道：“跑完全程就可以了，名次不重要。” 叶离：“这样啊。” 秋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说：“对了，这次说不定你能当个第一哦。” 叶离听后果然眼前一亮。 第一不第一无所谓，但是能跑到秋沐的前面这件事，实在是充满了吸引力。 想到这里，叶离疲软的双腿忽然充满了力量，速度不知不觉加快。 秋沐却拉住了叶离的胳膊，把他速度拖慢了下来，然后二人从跑到走，最后脚步停了下来。 叶离疑惑的看着秋沐，秋沐无奈道：“第一天就这么努力，明天睡醒后起来，你想肌肉痛到走不动路吗？” 叶离恍然，用手抹了抹额头滴下来的汗水，道：“你说得对。” 谷雨坐在一边看两个人跑步，早就无聊透顶了，现在看他们终于肯停下来了，走过来一人递过去了一瓶水：“不跑了？” 叶离接过水打开瓶盖，对着嘴咕噜咕噜大口喝着，抽空点点头：“唔。” 秋沐看上去游刃有余多了，拿着水瓶站在原地，笑着回答谷雨的话：“放学后来跑一跑步，出点汗感觉蛮不错的。” 话音刚落，谷雨一点都不嫌弃二人身上满是汗的贴了过来，胳膊搭在秋沐的肩膀上，动作亲密。 “我都跑饿了。” “......” 明明跑了近两千米，都没有因为疲惫而涌出红润颜色的面庞，仅仅只是被谷雨这么紧贴着触碰了一下，瞬间变得潮红无比。 叶离看着这一幕，手掌握在瓶子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发出“刺啦、咔嚓”的声音。 “......” 和初中的时候差不多，上了高中以后，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男生们，总是喜欢在班级里打打闹闹，做出一些“逾越”的动作。 袭击同性的胸膛、腰部、大腿甚至屁.股、□□，都变成十分频繁、普通的事情。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因为秋沐那“高岭之花”一样的气场和性格，基本没什么人敢这么对待他。 但在这个新学校，会不会有人冲动起来，对还不是很熟悉的秋沐做出这样那样糟糕的动作，就不确定了。 因为班级不一样，所以压根没办法时时刻刻注意着秋沐身边情况的叶离，每当看到身边男生做出这样的举动，都会第一时间想起秋沐，然后心情变得万分复杂。 虽说知道对象是秋沐，如果被人企图做出亲密的动作，他肯定会想办法躲开，不可能让人真的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但心里还是会很闷，会很不安。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光是想象一下就难受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现在好像连谷雨也沾染上了那样的“毛病”，开始对叶离和秋沐动手动脚起来。叶离倒是还好，被谷雨触碰到了也没什么感觉，但秋沐...... 看着秋沐睫毛轻轻颤抖，牙齿微微咬着下嘴唇的羞涩模样，叶离心烦意乱到不行。 要是别人，他还能开口说出“小沐不喜欢被人肢体接触”之类的借口，打着为秋沐好的名义，毫不犹豫的赶走对方。但眼前这个人是谷雨，是秋沐喜欢的那个谷雨，他甚至连让谷雨不要触碰秋沐的话都没办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不光谷雨会不解，秋沐也会对他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 而且由于知晓秋沐的性取向如何，所以没办法随意触碰秋沐的原因，叶离每每想要和秋沐亲密一些，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距离，在不会被秋沐排斥的情况下谨慎靠近。现在竟然还不得不容忍着谷雨去随意触碰秋沐，然后看着秋沐满心欢喜的被他碰触，这画面看起来，真是叫人难受极了。 不过好歹谷雨是个直男，而且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就算表现亲密，也不会做什么让叶离超出忍耐极限的过分举动来。 秋沐在这个方面性格比较腼腆，看样子也不可能主动对谷雨做出什么事情来，总总情况综合下来，叶离虽然不爽、好歹也能忍受。 看着眼前刺眼的一幕，叶离回答了刚才谷雨“我都跑饿了”的话：“你根本没跑两步路吧。” 秋沐贴心提议：“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个拉面店，评价很不错。等会儿去那里吃碗面条再回去吧。” 谷雨眼前一亮：“好呀！去吧去吧。” 出发去拉面店之前，首先要回教室把书包取回来。 叶离的动作很快，拿完书包直接就去秋沐的教室等他了。秋沐似乎被一个同学找上问问题，拿着笔正在审题。 叶离走过去看了一眼，就是这个时候，秋沐书包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秋沐的妈妈打来的。 秋沐和同学眼神示意，表示自己需要接个电话，同学自然点头表示让秋沐先接。叶离站在一旁也没事，想着等秋沐打完电话再去给同学解答还要等一段时间，干脆说道：“什么题？” 那人好像认识叶离，见叶离开口询问，很爽快的就把写在草稿纸上的题目拿给叶离看。 叶离瞅了一眼，拿起笔随手画了一道线：“这里做一个AB线的平行线，然后再求一下这里的∠DCF的角度......” 他的思路很清晰，简单几句话就将看似复杂的题目给分析的有条有理，同学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叶离把笔交还给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他又说：“可刚才秋沐画的平行线和你的位置不同。” 叶离才知原来那个标记在图案外边的横线，是秋沐画出来的。 重新看了一遍图，叶离拿着手指在纸上点了两下：“意思是一样的，你从这角度看，改变一下步骤，基本和我说的解法差不多。” 同学来回仔细看了几遍，很快便恍然道：“对，是一样。” 他说了声谢谢，心满意足的拿着草稿转身打算离开。 叶离叫住了他。 “这个纸，能给我一下吗？”叶离说：“题目挺有意思的，我打算回去记在练习册上复习用。” 明明看两眼就解开了的题，还需要特意记下来吗？同学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句话。 叶离没有多解释什么，伸出手去要。对方因为叶离的动作、下意识的将纸递了过去。 叶离接过：“谢谢。” 同学笑着说了句“没关系”。 见对方转身走了，一边的秋沐拿着手机认真打着电话，没有看向他这里。叶离低头看了一眼纸上，那两个相隔一段距离、完全不可能有相交机会的平行线。状似自然的将纸对着叠了一下。 一分钟后，秋沐收起手机，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离，提起书包一块往教室外边走。 “好像在谈什么很复杂的事情。”叶离道：“公司里发生什么了吗？” 秋沐说：“出了点小问题，暑假的时候我曾提醒过爸妈一次，让他们小心，现在问题终于发生了，所以就打电话过来，问问我的意见，商量一下。” 叶离的脸色稍稍认真起来：“问题？很严重吗？” 如果没有秋沐的提醒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吧。 前世开始工作后，秋沐阅览了公司的历年资料，曾看到其中过一次公司内部决策上的失误记录。 当时因为问题还很小，谁都没注意到，所以就这么一直用那个错误的数据用了下去，直到几年后，大家发现了这一点数据出入，再去回头改、已经来不及了，损失已经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想要重来就得伤筋动骨，折腾很久。 因为实在是影响太大了，所以就被专门记录在了文件上，直到几年后秋沐开始工作了，也一直留作警醒的写在纸上，让秋沐看见了。 现在秋沐爸妈半信半疑的顺着秋沐提醒去沿着脉络往前找，果不其然发现了问题，因为时间还没过多久，所以相对而言损失并不算太大，但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这次电话过来，主要就是想要表扬一下秋沐，顺便问问秋沐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因为早就从文件上知晓当年父母是如何收拾的残局，所以秋沐回答的很快速、也很周全，完美到不需要再琢磨就能直接使用的地步。 刚才叶离看秋沐说话的时候，话语间用到的词汇似乎有点严重，所以才会开口问这么一出。 秋沐说：“没关系，我刚才已经把方法和我爸妈说了，所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叶离忽然低下了头。 秋沐疑惑：“怎么了？” 叶离神色复杂的看着秋沐，道：“有时候想想，觉得你好可怕。越了解、越靠近、越发现自己和你的距离还是很遥远。” 就像‘远近法则’里的山一样，远处看觉得山很小，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越靠近、就越能察觉出人与山的差距，实际上已经夸张到离谱的地步。 叶离一直都在努力靠近秋沐，可秋沐却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叶离眼中他的极限。好像一辈子都没机会靠近他一样，刷新的次数多了，就容易让人感到沮丧。 “我现在的能力，别说做企业里的精英员工、高层管理了，顶多就是一个小职员。”叶离道：“想要爬到你家公司里的上层位置，起码还得十年时间。” 或者说，十年时间说不定都夸张了。毕竟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员工的能力和其他公司的人完全没有可比性。二十四五岁的叶离，说不定连个部长都不算。 “然后比那些高层管理还要厉害的叔叔阿姨，现在竟然要打电话来问你问题，寻找解决的办法......” 说到这里，叶离的语气开始染上灰暗的色彩，那是对自己无能的自卑、和对无法触碰到秋沐脚尖的绝望。 他开始自惭形秽，难得露出没有自信的一面。 秋沐看着这样的叶离，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呀，干嘛那么深沉。” “你这人有时候，简直就和风筝一样，遥不可及，看得见摸不着。”叶离说了一句心里话，声音听起来难受的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挣断线飞远了，我连一点挽留你的能力都没有。” 口袋里的那张草稿纸被他不自觉的攒紧，好像心脏也同时被什么无形的手臂死死抓住了一样，一脚踩在了濒死的边缘。眼前无望，看不到未来。 “我不就在这里吗。”秋沐手掌按在了叶离的肩膀上，像是要用动作证明什么：“一直都在这里，不会走的。” “......”叶离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啊。”想了想该怎么让叶离找回自信，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不会、或者比叶离差的地方，就自己挖自己伤口，将那陈年的疤痕揭开，露给下面血粼粼的肉叶离看：“比如说恋爱方面的事，我不是又胆小又没用吗？” 叶离看向秋沐，眼神十分复杂。 是啊，这样的秋沐，也只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稍微有点“人味”，不会那么遥不可及了。 可惜即便如此，秋沐眼中那个让秋沐无力反抗、露出脆弱一面的对象也不是他，而是谷雨。 自己真的能够得到眼前这个人的心吗。 第53章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 马斌发现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能不经意间看到叶离的身影。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叶离每天放学后，都会和秋沐他们一起出现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绕着跑。这人存在感太强了，想不去注意都不行。 谁让他是学校短跑队的一员，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到操场上训练，因此和叶离碰面的机会直线上升。 目光从叶离和秋沐的身上转开，眼角余光看见坐在操场附近椅子上，一排整齐坐开的女生们。马斌忍不住郁闷的叹了口气。 自己妹妹和那一群人，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每天放学不干别的，天天跑过来看一群大男人流着臭汗在那里跑来跑去？ 明明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都在这里，目光却总是盯着别人看。给那个叶离送水递毛巾的格外积极，就不想着也体谅一下自己的哥哥，给他也送个水，递个毛巾擦擦汗之类。 马斌转过身，抬手轻松接过了身后队友出其不意扔过来的篮球，龇了龇雪白的牙齿，佯装发怒的说：“哪个傻逼乱扔球？” 一群人哈哈大笑的互相指着对方，然后与抱着球冲过来的马斌打闹成一片。直到训练老师把他们叫停，一群人才一窝蜂的跑了过去，列成队伍准备跑步。 没过多久，天空开始变暗。马斌跑到一半，忽然感觉左脸一道冰凉感传来，伸手一摸，发现是一滴水。抬头往头顶上方仔细看了两眼，对身边的队友确认道：“下雨了？” 话音没落地多久，啪塔啪嗒的雨滴落在了地面，变成了无数的小灰点。教练看天气这样，干脆宣布解散，让队员们先去避一避雨。 半个小时后，雨依旧没停，训练看来是继续不下去了。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已经走光了，马斌和那群队友们，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背着书包撑着伞，一群人往校园外走。 拿出手机，看了看短信收件数为0，干脆打了个电话，打算问马莉她回去没有。号码刚按出去，抬头便看见校门口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电话接通。 “我在你身后。”马斌说道。 他以为马莉是在等自己放学一起回去，却看到妹妹回头，在电话里没头没尾的说道：“你快过来——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呢，结果刚到门口就给我遇见了。” 马斌疑惑的看了一眼马莉，关上手机和身边队友说了一声，小跑着来到了妹妹旁边，然后顺着她食指指向的方向往前面看。 仔细看了两眼，马斌猜测道：“叶离？” 事实上，他只看到三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撑伞离开的背影。想想会被马莉这样远远注视着的人也只有叶离了，然后人数也恰好对的上，所以才这么说。 马莉点了点头：“最左边，靠着马路走的那个就是。” 马斌说：“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本来就是身高相差不多的三个人，撑着雨伞，只剩下一个下半身的背影之后，就更难辨认了。 妹妹用理所当然般的口吻道：“叶离这么绅士的人，肯定都是走的最外面的路啊。然后秋沐站中间，谷雨走最里面。每次都是这样的。” “......”马斌有些无言，心说三个人随便走个路，这你都能研究出点花样来。 只能说迷妹眼中的偶像，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马斌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回去了。” 妹妹拉住马斌的胳膊：“别走啊！” 马斌被拽住，只能停下脚步。回过头无奈道：“怎么了？” 妹妹眼睛看着前方，手掌拍着马斌的后背道：“看啊看啊，他们进面馆了。就是他们最近经常去的那家。” 马斌挑起眉：“所以？” 妹妹故意摆出害臊的表情，扭扭捏捏十分做作的语气说道：“人，人家还不知道叶离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面呢~” 还好马斌没在喝水，不然铁定喷出来：“——你在说什么啊！” 马莉理所当然的插着腰道：“这种事情都不调查清楚，怎么做后援团的团长啊！” 马斌看向马莉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马莉：“而且，我一个人进去不是太显眼了吗？你陪我一块儿进去呗。” 马斌：“吃个面显眼什么啊！” 马莉大声道：“人家最近在减肥啦！谁吃的进去油腻腻的东西啊！回去就要吃晚餐了，再吃面条绝对会胖的！” 马斌：“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去吃了？” 马莉把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一样：“嗯嗯嗯。” 马斌掉头就走：“不要。” 马莉连忙双臂大张拦到马斌面前，嘟着嘴巴威胁道：“你去不去。” “......” 三分钟后，广陵一高附近面店。 谷雨惊讶的和马莉打了声招呼：“你也来这里吃面啊。” 妹妹笑嘻嘻地和谷雨摆了摆手：“是啊，我陪我哥来的。” 于是三人的目光看向马斌。 马斌沉默地点了点示意，没开口说话，带着妹妹走进了店面的最里面。 坐下之后，马斌道：“这边可以吗？” 这里距离坐在门口柜台附近的叶离他们有些远，中间有个小小的绿植挡住，不容易被那边的视线看到，但是这边看那边却没什么问题。 马莉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太近了就没办法用力看了。” 还“用力看”？马斌已经懒得吐槽了，拿起菜单，点了个排骨面。 “吃完就走。” 马莉没回应，落座的瞬间便已经一脸花痴样的观察起叶离那边了。还嫌弃马斌会打扰到她似的，赶苍蝇般用手掌朝马斌这里扇了扇：“别吵别吵。” 马斌：“......”这个过河拆桥的女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店门又一次打开。马斌听到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老板，肥肠面两碗。” “好嘞。” 是一个个头高瘦的普通青年，和一个打扮看上去十分新潮的美女。马斌瞥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青年穿过叶离他们那边靠门一点的位置，坐在三人旁边。 美女跟在青年身后走在后面，打算入座。却在路过秋沐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惊讶道：“呀，这难道是百达翡丽？” “百达翡丽？”马莉对这个熟悉的词汇引起了注意。 叶离和谷雨不知道美女在对谁说话，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看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朝着三人这边，所以不解的互相看了一眼，望向女人。 秋沐正在吃面，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发现女人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己，便回答道：“是的。” 美女脸上笑容更盛，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果然是！这是今年最新款的手表吧！我记得价格好像是四万多块的！” 四万多？！ 谷雨惊呼一声，侧头看了一眼秋沐，又看了一眼秋沐手上那块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黑白色手表，忍不住道：“什么四万多？” 秋沐抬了抬手上的表，看了一眼，对女人道：“好像是吧。家里人送的，不太清楚价格。” 叶离眨了眨眼睛，坐在旁边安静听着，没说话。目光却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同款手表。 在上海借宿时候，秋沐妈妈曾随手送给他们俩一人一块手表，当时不明白礼物的价格，所以叶离没什么心理障碍的坦然收下了，没想到原来那么贵。 女人好像对“竟然真的看到了百达翡丽”这件事十分欢喜，在紧接着发现叶离手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表之后，顿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是你们家里人送给的吗？这表好贵的啊，真好......” 倒是那个同行过来的男人，似乎对女人缠着秋沐说话这件事十分不满。坐在旁边对女人道：“芳芳，快点过来，拉着几个高中男生说话像什么样子。” 女人不是很乐意，她撒着娇道：“哎呀，你啰嗦什么，我就说句话。” 青年脸上的恼色一闪而过，看了眼秋沐，怪声怪气的笑了一声：“呵呵。” 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秋沐和女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委婉表示自己要吃面了，女人在男人再三开口的呼唤声中，恋恋不舍的和秋沐几人暂别。 男人在女人过来之后，拉着女人的胳膊，面色不佳的低声说起了话，女人不高兴的反驳了几句，二人似乎闹了个不欢而散，别开头没再交谈。 马莉坐在不远处，和马斌小声道：“我只知道秋沐家条件不错，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呢。” 就是他们家这个情况，爸妈平时送他们俩礼物，也只是送个百多块钱的东西而已。 “哦。”马斌对此不是很感兴趣，面条端了上来，马斌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帮哥把醋拿来。” 马莉理都不理他：“自己拿去。” 马斌对这个利用完人就丢的没良心妹妹彻底无语了。 把手上的排骨吃完，放下筷子起身去拿柜台上装醋的小壶，然后恰好和走过来的叶离碰了个正着。 “......” 已经不是这么第一次面对面的碰上了，互相对视了两秒，二人不约而同地挪开了视线，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默认了“不需要和对方打招呼”的这么个态度，双方各自拿走自己需求的东西，转身回到座位。 马莉目睹了全过程，她用有些埋怨的语气，对归来的马斌说了句“你怎么这个态度”，然后继续用手支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叶离。 马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往碗里倒了一点点的醋调味。 他现在只想埋头吃面，吃完就回家。谁知马莉总是拉着他的胳膊和他说话，叫他吃不好饭：“诶诶，你看，叶离真贴心。” 马斌把面条吞咽进喉咙里，然后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感觉就是三个人普通的吃着面条，忍不住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啊？” 妹妹嫌弃地推了马斌一下，压低声音说：“你真粗心，这都没看出来吗？秋沐和谷雨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叶离主动拿了调味料过去。用了调味料的只有秋沐，叶离碰都没碰，这不是说明他明白秋沐吃饭时候的习惯，知道秋沐接下来想要用调味料，所以主动过去拿的吗？” 马斌一愣：“是这样吗？” 这种细节，要不是仔细观察，谁能看得清楚啊。 “而且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说，自然而然无声帮助自己朋友，一点都不居功的态度。”妹妹看着叶离的侧脸，忍不住痴痴笑了起来：“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白马王子，太完美了。肯定是感激秋沐日常生活中对他的照顾，所以一直在这种地方默默报答他吧。” 马斌看马莉那陶醉其中的花痴样，不由得无语。 心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叶离的真面目，一时之间被美色迷惑了双眼。 叶离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就是表面上装得好，骨子里实际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古怪的很。什么事情都讲究“逻辑”、“结果”，充其量对自己身边人，例如他的单亲妈妈、还有认识很多年的好友秋沐好一些。 对他人的关心报以感激？呵。 马斌就是那个“关心、感激”的受害者，小学好心没好报的被叶离排斥了那么久，后来甚至闹到你死我活般的敌对立场，他比谁都清楚，对叶离好的下场是什么。 那头，秋沐看叶离把面一下子吃完了，问了叶离一句“要不要再来一碗”。叶离说“再吃一碗估计会撑”，秋沐便招手让老板再给叶离和谷雨再来了一碗。 马莉难得良心发现，见状对马斌道：“哥，你吃一碗够吗？” 马斌用纸巾擦着嘴巴，说：“回去妈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得留着点肚子——要是吃少了，她肯定又会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菜不和我胃口，担心来担心去的念叨半天。” 马莉嘻嘻笑了起来：“没办法啦，我妈就那个性格。” 马斌把面条碗往前一推，靠在椅子上长出了口气。胃被温暖的食物填满之后，浑身上下懒洋洋的，感觉很舒服。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吃完就走”，但看马莉那高兴的样子，马斌还是没有把薄情的话说出口。打算默默等待叶离他们吃完然后离开，再和心满意足的马莉一起回家去。 又过了五分钟，叶离放下筷子：“吃不下了。” 秋沐看了一眼叶离的碗，发现里面的面条大部分被吃完了，肉留了下来，就问道：“回家吧——你这个还是要带回去吗？” 叶离点了点头，秋沐便对老板熟练的道：“老板，打包。”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对话，谁知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声音很响，明显就是故意让别人听见的嗤笑：“真他.妈丢人。” “......” 面馆里的人，目光都看向了青年。 那个坐在秋沐附近的美女推攘了青年一下，小声说了句什么，谁知青年却反而越劝态度越恶劣：“什么‘不要让人家听到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吃个面条都要吃一半打包带回家，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叶离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 青年深怕叶离秋沐听不到一般，继续高声说道：“还‘四万块的手表’？现在的高中生啊，装逼不是这么装的，你以为你家是开银行？这么多钱随随便便就戴手上。不过是爸爸妈妈买了个仿冒的手表拿来糊弄糊弄小孩子，还真自以为多了不起一样。” 叶离语气听起来很冷：“有话就站出来当面说清楚，别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背地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青年火气很大，听到叶离这么说，自然不可能轻易就了事了。他站起来，流里流气的一扭脖子：“呵！我他.妈就站出来说你丫的怎么了？哪个傻.逼吃面条还带回去的，你是乞丐吗？” 马斌原本还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上，无所谓的听着不远处的争执。但他可以不在意，有的人却不乐意听了，在青年“乞丐”两个字冒出来的瞬间，马莉唰的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声音尖利又高昂，指着青年鼻子骂道：“你说谁是乞丐？！” 于是众人视线又从叶离他们那边，转到了马斌这边。穿着宽松校服，扣子都不扣好，耳朵和手指上带着亮眼首饰的年轻女孩，正一脸怒不可遏的指着青年骂道：“就你这穿着一身盗版阿迪的家伙才更像个乞丐！叶离他节约粮食怎么了？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吗！就你这个狗东西，连和叶离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信不信我他.妈叫人把你打得比乞丐还不如？” 叶离哪曾料到会有女生站出来帮他说话，有些诧异的道：“你是马......” 青年哪儿能忍受的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学生，跟他蹬鼻子上脸的放肆侮辱。撸着袖子往她那边走：“你他......” 马斌一脸不悦的站了起来，护在妹妹的身前。 妹妹站在马斌身后，踮起脚尖，探出半个身子不甘示弱的骂骂咧咧道：“再给我多说一个字，我——” 马斌无奈的转过身，用手捂住妹妹的嘴巴，看马莉瞪大眼睛“唔唔唔”的气恼喊叫着，马斌道：“有你什么事，安静坐下来别插嘴。” 马斌说算了，青年不可能算。他站在原地说了句“cnm”，这话让原本还有心想要平息事情的马斌顿时怒了。 黑着个脸，二话不说松开手捂着马莉嘴巴的手，转身朝青年这边走来。弯着肩膀、提着胳膊，架势百分百是准备打架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以前经常打架，都打习惯了的那种。气势与眼神都十分有威慑力。 就在状况乱成一团乱麻，眼看就要越演越烈的时候，秋沐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和气笑意的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大家消消气。” “误会？”青年翻了个白眼：“吃个饭还打包，打肿脸充胖子，戴假表——” 秋沐都不知道青年怎么会这么傻，一家店里十个人不到，除了他们俩和店长，其余几个都是一起的。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的高中男生、和一个明显超喜欢掐架的女生，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主动挑衅，逞凶斗勇，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很想针对那所谓的“带假表”事情发生争执，他只是很不满对方说叶离是“乞丐”，所以在青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说道：“我爸妈都是勤俭节约的人，一直教导我们要珍惜粮食，不能浪费。现在家里能有这个条件，都是他们用努力和汗水换来的。谁的钱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随手捡的，都不能随便铺张浪费。” 青年听秋沐跟他扯这些，嘴巴一咧好像要说什么，秋沐就是不让他插嘴，继续往下说着话：“我弟弟打包的是自己家买过了的东西，怎么能叫丢人？不论是谁，看到碗里装着半满的食物被倒掉，都会觉得可惜吧。我就喜欢我弟踏踏实实的样子，不管有钱没钱，教养和底线是不能忘的。” 叶离站在秋沐身旁，忽然听到秋沐说了这么一段话，嘴角微微弯了起来，眼神变得柔软无比。 他在笑，而且是那种由衷感觉到了喜悦，所以才会露出来的温暖笑容。 马斌不经意看到了叶离的这幅模样，眼神怔了一怔。 叶离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不是在做梦吧。 老板终于发话了，他绝对不会轻易容忍几个客人，在他这里发生矛盾，然后给他店里带来麻烦的。熟练的和稀泥道：“客人，打包我给你们弄好了。账也收了，您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谷雨连忙把三个人的背包背在身上，然后过去接打包盒：“好好，都在这里了是吧，我们走了。” 他跑到叶离和秋沐的身边，眼神示意的说道：“走吧？” “......” 秋沐和叶离互相对视了一眼，在谷雨的推动下往门口走了过去。 青年听了秋沐那番话有些扫兴，但心里堵着口气、面子上也过不去，还是流里流气的继续挑衅：“话还没说完走什么走？” 与他同行的女人终于恼了，用力一巴掌打在青年身上，尖声骂道：“你有完没完！！” 青年眼睛铜铃似的瞪大，回骂道：“你他.妈到底向着谁！” 女人脸色气得涨红，哆嗦着手指和青年争吵起来。 “你就是见不得人比你好，我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这样小心眼的男人！丢人的不是别人，是你！！” 听着两个男女吵架，叶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还站在店内的马斌妹妹问道：“你们好了吗？一起回去吧。” 就这样离开，只留下马斌和他妹妹在这里，万一等下又出了别的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马莉眼前一亮，原地欢喜的蹦跶了一下，手掌一合激动道：“好了好了！一起走吧一起走吧！” 说完就小跑着往叶离方向奔去。 马斌：“......” 他转身拿过两个人的东西，跟在马莉身后，一起与叶离他们出了门。 马莉十分自然的贴在了叶离身边，满眼小星星的和叶离说着话。无非就是声讨方才的青年多么的混蛋，然后说自己支持叶离的行为是正确的之类。 叶离和马莉说了句感谢，虽然没讲什么很动听的话，马莉却已经满足到快激动的昏厥过去了。 高高挥舞着手臂，站在原地目送叶离他们往公交车站方向离开，等人彻底看不见了，才欢呼一声在马斌身边跳来跳去：“啊啊啊，叶离和我说话了，啊啊啊，叶离和我说话了，超激动~！” 马斌无奈看了她许久，最后终于无可奈何的笑了。 真是个活宝啊。 第54章 受伤 因为那次的面馆事件，马莉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可惜，虽然她的心情是阳光灿烂、晴朗无比的，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却是昏暗阴沉，十分不给面子的。 趁着午休时间跑到二班，马莉冲她的哥哥抱怨道：“为什么天天都下雨啊，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看叶离跑步了。” 马斌已经习惯马莉的花痴言行了，但依旧无法理解：“跑步有什么好看的。” 马莉：“当然好看了，你以为叶离是你啊。” 马斌左耳进右耳出，一幅你说什么都对的样子：“是，是，对，对，好看，行了吧。” 马莉不满地嘟起嘴巴：“什么嘛，哼。” 看马斌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模样，马莉站起身往外走：“不和你说了，讨厌。” 马斌目送妹妹离开，伸了个懒腰，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上，眼睛百无聊赖的往周围看了一圈。 这里是有名的重点高中，身边同学各个脑袋都好使，校园里的学习氛围，与他之前所在的那所十六中完全不同。 那边的学生更爱玩，尤其是以马斌为首的一伙人，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下课铃响瞬间满血复活，满校园的到处跑，都是群闲不住的家伙。 这边喜欢玩闹的学生比十六中那边的人少，能和马斌这样、脑子里都是由肌肉细胞构成的家伙玩得来的人，自然也不会多。 虽不至于说这所学校不好，但果然还是会很无趣。 所以一天中马斌最期待的时间，就是放学后的社团运动，可以在运动场上肆意地抛洒热汗，尽情活动身体。 可惜遇到了这连绵细雨的天气。 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这么想着的瞬间，马斌看到教室外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目光往旁边挪了挪，果不其然看见坐在位置上的秋沐起身往外面走了过去。 和门口的来人交谈了两句之后，秋沐手上端着杯咖啡走了进来。路过马斌这边的时候，秋沐对他笑了笑。 ——马斌虽然和叶离天生合不来，但是对秋沐，这个很久以前就认识的老同学，态度还是不错的。 谁让秋沐总是一幅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的气场，马斌就是想找秋沐的毛病，和秋沐对着干，都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马斌说道：“叶离好像经常过来给你送咖啡喝。” 秋沐走路的动作停了下来，站在马斌的座位旁边微笑着道：“是啊。” 马斌想起自己偶尔也会给妹妹送饮料，就说：“他和你关系蛮不错的。” 秋沐点头：“是啊。” 因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所以马斌没有避讳什么：“很久以前我就纳闷，真亏你能和那家伙处得来。” 秋沐笑笑：“小离其实本性不坏。” “我知道他不坏，但就是觉得这人很古怪。”马斌：“以前和他吵，起因还不是他总是做不识相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秋沐大致明白马斌和叶离争吵的原因，无非就是马斌小学四年级以前，曾试图想要帮助叶离，结果被叶离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弄恼火了，最后干脆讨厌起了叶离，甚至反过来带团欺负叶离，非得叫叶离也不痛快不可。 说到底就是小孩子之间那点无所谓的争执，倒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秋沐喝了口咖啡，道：“小离现在变了一点，没以前那么犟了。” 马斌用十分确信的语气说：“肯定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在旁边看着他，叶离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就是那种长大后即便成为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也一点都不夸张的类型。” 秋沐听完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就算是反派，也早就改邪归正了。” 马斌意味不明的撇了撇嘴。 秋沐用没有拿咖啡的那只手拍了拍马斌肩膀：“小离早就不生你气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马斌：“我也没生他气。” 就是单纯感觉合不来，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秋沐笑了笑，没继续往下多讲，换了个话题，目光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气：“今天要是雨停就好了。” 马斌跟着看了过去，望着灰暗的天空，顺着秋沐的话说道：“是啊。” 话题似乎到此就结束了，秋沐回到了座位，神态矜持地喝着咖啡坐姿笔挺的看着书。好像身处的位置不是热热闹闹的高中班级，而是什么昂贵高雅的咖啡馆一样。 马斌看了几眼秋沐，心中闪过一瞬间“虽然是个男人，但真赏心悦目”的念头，然后挪开了视线。 秋沐的那句话似乎生效了。 从早上起就一直绵绵下着的细雨，到了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乌云慢慢散去，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钻了出来，落到了湿哒哒的地面上，组成了无数金黄色的耀眼光斑。 沉闷的空气，随着雨水过后而变得清新起来，马斌看着头顶的云层渐渐消散，天空开始放晴，心情大好。 虽然体育馆里也能运动，但到底没有在宽敞的操场上跑动来的畅快。 最后一节课上完，老师布置完作业后离开教室。马斌把桌上的书随手往抽屉里一塞，撒丫子便往外边跑。 二十分钟后，到齐了的队员集合站在操场中央的草地上，听着教练说今天的训练内容。 马斌忽然看到眼角的余光里，妹妹正站在不远处和自己招手，抬掌回应了一下之后，视线十分自然的往周围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红绿相间的橡胶跑道上，看到了秋沐和叶离的身影。 听说秋沐的运动会项目是两千米，叶离每次都跟在秋沐旁边一起跑，难道也是选的两千米吗？ 那个总是跟在两个人身边，叫谷雨的人这次好像又不在。 站在原地，马斌胡思乱想的开着小差。 然后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起，耳朵虽然没听清楚教练说什么，脚步已经下意识地动了起来。跟着身边队友整齐的往跑道那边跑去，没一会儿便路过了叶离和秋沐二人身旁。 一群男生嬉笑打闹的往前跑，马斌已经习惯这个学校的学生，一边跑步，一边玩闹的氛围了。 “马斌，接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声响，马斌下意识回头，抬手将丢过来的篮球抓在手中。 “等下打球吗？”将球扔来的同学说：“再叫上阿翔他们。” “行。”马斌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将篮球扔了回去。 那人信手抓过篮球，又对着跑到前面的一个男生后脑勺扔去，嘻嘻一笑：“喂，接球！” 那人和马斌一样快速回头，只是和马斌不同，他没有接球，而是边跑边侧过上半身躲了过去，对那个人笑话道：“傻.逼，自己去捡！” 那人没好气的看了对方一眼：“真是......”离开队伍，小跑着去捡弹跳着跑远了的篮球。 马斌和那个躲开篮球的人说道：“等下训练完去打球。” 对方回了句“行啊”。马斌开口正要继续说什么，忽然听见追着篮球跑出队列的队员，在一边大声喊了起来：“诶诶！快躲开！” 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穿过队友的身影，马斌看见那篮球正不断往前滚动着。 跳动的路线再往后一点，就是...... 秋沐诧异的表情，和叶离拉住秋沐胳膊，将他小心护在怀里的动作，印入了马斌眼帘。 下一秒，叶离的脚掌踩到了原本秋沐即将踩到的滚动的篮球侧方，接着便是一个重重的摔倒。 “卧槽。”丢出篮球的队员一声低骂，连忙朝叶离那边跑去：“喂，没事吧！” ...... 秋沐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耳边好像听到一句陌生人的“快躲开”，下一秒，自己的左手就忽然被叶离的手掌抓住，用力一拉、往右边走了两步跌入叶离的怀里，跟着叶离的动作不自觉往另一边倒去。 怎么了？ 视野中的景色快速往上拉过，叶离的后背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秋沐因为有叶离的身体垫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叶离却因为前后两个撞击，口中发出一道低低地沉闷哼声。 落地之后，身体不再失重。秋沐快速从叶离的身上爬起来，对叶离道：“你怎么样？” 话刚说完，秋沐便看清了叶离护着他摔倒的侧躺姿势，和旁边滚落开的橘红色篮球。 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离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眼睛看向小腿部位，动作缓慢的将腿支立起来。 紫红色的破皮，和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青的脚腕，令秋沐的瞳孔微微收缩。 叶离还没什么表示，秋沐紧张的用手按在叶离小腿上：“这——快去医务室！” 远处有很多人跑了过来，马斌、某个捡起篮球后皱眉看着叶离的男生、和马莉等几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女生。 “没关系，只是破皮而已。嘶——”叶离想要试着从地上站起来，结果身体一晃，刺痛感传入大脑神经，又无力的跌坐了回去，然后不自觉低声吸了口凉气。 秋沐放在叶离腿上的手指下意识抖动了一下，眼睛睁大：“怎么了！” 叶离试探着挪动了一下脚掌，无奈道：“好像扭到了。” 秋沐没来得及说话，马莉已经从老远外狂奔着来到了叶离旁边，蹲在地上对叶离快速问道：“怎么样？摔哪儿了？” 她的目光可是从头到尾都没从叶离身上挪开过，自然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脸色不虞的看了一眼围在旁边的男生们，然后气鼓鼓的瞪了马斌一眼。 马斌挺冤枉的，他对秋沐道：“你们没事吧？” 叶离没说话，秋沐皱着眉，难得在人前露出毫不遮掩的生气神色。 只是看叶离没有开口责怪别人，秋沐也不好多说些什么重话。 “......我带你去医务室，能站起来吗？” 叶离：“可以。” 马莉连忙推了马斌一把，催促道：“杵这儿干嘛，帮忙扶一下啊！” “......”马斌走到叶离的另一侧，和秋沐一人一只胳膊的搀扶着叶离站起来。 叶离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马斌，将身体的力量大部分靠在秋沐身上。 马斌看着忽然空出来的双手，站在叶离半步远的地方，目光注视着叶离满不在意的表情，也没试着去再一次帮忙了。 他是想继续回队里训练，不去管这事了的，但马莉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不是我扔的球。”马斌为自己解释道。 马莉：“我知道不是你扔的，但是你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跟在叶离后面，和他一起去医务室啊。” 马斌：“......” 所以他成扔球的替罪羊了还是怎么？ 马莉拉着马斌的手，紧随在叶离和秋沐的身后。 医务室里，没有看到校医的身影。装着药品的柜子上了锁，没办法使用。 马莉行动力十足，主动说了句“我去找医生老师过来”，化作一溜烟快跑着离开了。 独留“道具人”马斌再次被丢下，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秋沐让叶离坐在椅子上不要乱动，走到医务室的桌子前，在桌上的小盒子里翻了翻，发现了钥匙。拿着钥匙打开柜子，动手取出脱脂棉和酒精，然后回到叶离身边。 叶离说了句“我自己来就好”，秋沐却摇了摇头，蹲下来给叶离擦拭着伤口。 “我给你消下毒，痛的话忍一下。” 打开酒精瓶盖，秋沐神情专注的用酒精冲洗着叶离脚腕上的伤口。 叶离目光紧盯着秋沐看，脸色不变，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连刺激导致小腿下意识的动弹，都给克制住了。脚腕纹丝不动的悬在半空，方便秋沐替他擦拭。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吧。”秋沐的视线，看着面前不断涌出的血渍的伤口，说道：“明明不这么做也没事的。” 叶离低着头，看着秋沐的动作，说：“都一样。” 秋沐莫名的感到有些沮丧：“明明应该是我来保护你的，谁知道反而还害你受伤了。” 叶离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只可惜秋沐低着头，没能看见。 “我皮糙肉厚，比你恢复的快。” 秋沐没好气的抬头瞪了叶离一眼：“你这是什么话！” “哈哈。” 秋沐把沾满血的棉球扔掉，站起身来：“还有哪儿疼的吗？” 叶离没说话，拉过秋沐的手，将他拉到旁边的病床上坐下。在秋沐疑惑的目光中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然后轻轻抬起秋沐的胳膊。 秋沐说：“怎么了？” 叶离道：“自己受伤了都没发现吗？” “我哪里......”说到一半的话，在叶离将棉球碰到手肘的时候停住了，不自觉的龇着牙齿叫了一声：“嘶——疼疼疼。” 酒精触碰到破皮的地方，那难言的滋味真不是好受的。 叶离说：“血都流出来了。” 秋沐眨了眨眼，看了看伤口处，说：“完全没感觉到。” “......”叶离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温柔起来。 秋沐目光直直的看着叶离表情，说：“喂。” 叶离：“嗯？” 秋沐笑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碰了碰叶离额前的头发，目光迎着叶离抬起来的视线，笑着道：“谢了。” “傻瓜。”叶离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但是拿着秋沐的手，抬掌擦拭的动作却不知不觉更加轻柔起来。 “......”马斌站在医务室的一角，旁观了两个男生的互动，隐约感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却说不出到底不对在哪里。 这两人感情可真好——脑海里飘过这么一个念头，马斌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门后出现，走进了医务室。 紧随而来的是马莉的大嗓门：“老师老师，我同学脚受伤了！” 医务室内，听到马莉声音的叶离和秋沐视线纷纷转了过来。 秋沐说：“老师好。”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酒精和棉花，对校医道：“我看您不在，借用了一下东西——能帮我朋友包扎一下伤口吗？” 校医点了点头，去一边的柜子上取东西：“好。” - 第二天的放学后，秋沐背着书包正要走出教室，遇到了同样背着书包离开的马斌。 二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一眼，秋沐正想是不是要说句话，马斌先开了口。 “叶离的脚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好。” 秋沐：“没关系，静养两个星期就好了——谢谢。” 马斌不方便说因为马莉一整天都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埋怨的原因，他才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希望叶离能赶紧好起来，他才能解脱。 “两个星期？那运动会不是赶不上了。”马斌道：“都是我那朋友的原因，要是他不丢那个球，叶离也不会摔倒。” 秋沐安慰道：“只是个意外，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小离他没生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伤也受过了，既然不打算追究责任，那么适当的做个好人，说几句好听的话，还能得到马斌几人的好感。这一套顺水推舟卖人情的手法，秋沐做的是十分自然。说到最后还顺便把叶离名字也带上，点明需要马斌等人弥补的主角是叶离。 马斌果然神色好看许多，说：“是这样，不过要是有事你和我们说，我那朋友该做的事情都会去做的。” 秋沐就笑笑：“好。” “......”感觉好像没话题可以聊了，马斌没话找话的道：“你们俩感情挺好的。” 秋沐点头：“嗯。” “看你们俩之前在医务室里的样子，好像亲兄弟一样。” 秋沐笑道：“就是亲兄弟啊。” 因为秋沐的语气十分肯定，没有半点的迟疑。所以听秋沐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马斌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 初中那几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自暴自弃的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一群朋友四处打架闹事，发泄火气，因此隔三差五的身上脸上挂着彩的回家。 本以为这样做可以引起父母关注，谁知母亲那糟糕的性格并没有因此改变，看到他受伤除了冷笑外没更多的表示。 父亲虽然生气，但因为忙着和母亲闹离婚的原因也没多少精力管他，最终在马斌读初一的那年成功摆脱了折磨他多年的痛苦。马斌因此沮丧了好一阵。 一年半后父亲娶了现在的母亲，那是个和马斌生母性格完全相反的女人。性格温软，很喜欢笑，总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马斌，向马斌示好。 最初看到马斌受伤回家的时候，后妈还一惊一乍的紧张了好一阵，和母亲性格完全相反的妹妹在一旁叫叫嚷嚷的说马斌没用，打个架都会受伤，下次打群架就找她，她一群小姐妹绝对能镇得住场子。后妈则是一边念叨，一边拿药替马斌擦拭伤口，用深怕马斌会不耐烦的语气低声劝马斌不要再淘气了，大人会很担心。 三个人的关系，好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变好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就和真的家人一样，没有丝毫隔阂。 于是马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说道：“对。” 起初那么抗拒新家人的他，如今也能很好的与后母和妹妹相处。 那浑身长满尖刺，谁都不爱搭理的“仙人掌”叶离，现在和秋沐相处的亲密无间，宛如兄弟，不是不能想象。 马斌道：“今天还去跑圈吗？” 秋沐：“也许吧。” 昨天谷雨放学后急急忙忙赶去和陈思琪约会了，只剩下他和叶离两个人去操场上跑步。今天叶离受了伤，跑肯定是跑不了了，也不知道他想不想留在学校等他和谷雨。 如果叶离打算早点回去的话，他就陪叶离先一步回去。 和马斌说了几句话，秋沐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谷雨。马斌见两人打算去一班叶离那里，就没多打扰，转身离开了。 谷雨说：“跑步吗？” 秋沐：“看小离的意思吧。” 谷雨点了点头：“好。” 来到一班，叶离刚好整理完东西，正打算提着书包站起来。 秋沐过去扶了一把：“回家吗？还是......” 叶离：“我都可以。” 谷雨说：“我好久没跑步了，今天想去跑一跑。” 叶离和秋沐看向他，心想这个最喜欢偷懒的伙伴怎么会忽然说这种话。谷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补充了真正的原因：“思琪说，运动会那天，她会过来看我。” “......” 叶离知道秋沐肯定是想和谷雨一起跑步的，这时候百分百不会拒绝，便对秋沐道：“那就去操场吧。” 秋沐：“你留在教室里好了，外面风大，干看着也没意思。” 叶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道：“哦，我想透透新鲜空气，坐在教室里有点闷。” 秋沐便没多想，拿过叶离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搀着他离开了教室。 送叶离坐在了操场旁的椅子上，将三人的背包都放在叶离那里，秋沐和谷雨走到了操场的跑道上。 能和谷雨一起跑步，这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坐在一旁的叶离，又总是让秋沐感觉到在意。 时不时的就想抬头去看看叶离那边的方向，看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困扰，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想做，却因为腿伤不方便做的。 一个熟悉的女生身影，出现在了叶离身边。 是马斌的妹妹，那个曾经帮助过叶离几次，对叶离表现得十分关心的女生。 有她在的话，肯定就没事了吧。 秋沐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这个马莉，应该是喜欢叶离的。 自己不跑步，还每次都坐在操场旁边看着叶离跑，不是喜欢叶离，谁会无缘无故看着一个人傻乎乎的围着操场绕圈，还不觉得无聊呢。 谷雨的声音把秋沐的思维拉了回来：“你还跑吗？” 原来，不知不觉间，秋沐已经停下了脚步，头朝着叶离的方向看去，站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了。 秋沐转过视线，看向谷雨，下意识露出一点微笑：“嗯，跑。” 谷雨说道：“我听说马斌也是跑的两百米，诶，这家伙速度很快的。” 秋沐回忆了一下最近看到马斌跑步的画面，说：“是啊。” 谷雨：“万一到时候风头都给他抢走了怎么办。” 秋沐笑道：“不会的。” 不管别人如何，起码还有他，会目光一直注视着谷雨，将谷雨的每一个表现都看在眼里。 虽然谷雨需要的并不是他的目光，而是陈思琪。 “话说小离是怎么摔倒的？” 因为昨天下午放学后直接就离开了，到家后也没有去秋沐家串门，所以直到今天早上，谷雨才知道叶离受伤了。 “下雨了，地太滑了吗。” “那倒不是。”因为谷雨这句话，忽然回想起昨天去邀叶离跑步时，叶离看着地面好像也说过一次类似的话，秋沐道：“我没注意看路，差点摔倒，小离为了保护我才扭伤的脚腕。” “这样啊。”谷雨说：“我看他好像很喜欢跑步，前几天一直下雨还挺不高兴的，可惜了。” 秋沐说：“是吗？” “是啊，前几天还听他说过一次‘下雨了又不能跑了’之类的话。” 秋沐听完，越发对叶离感到抱歉。 谷雨到底和叶离不一样，他没有一直绕圈跑的兴趣，很快便感觉到了乏味。跟在秋沐身边跑了两圈，马上就说要停下来走一走休息一下。 秋沐没有勉强，听谷雨说不跑了，就跟着他一起开始在操场上散步，散到最后，时间有点晚了，谷雨又说不跑了，直接回去好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几乎次次都是如此。 反正秋沐也只是想和谷雨在一起，到底是跑步还是散步都无所谓，心情都是一样的愉快。 唯独对于叶离，他心怀愧疚。 看着这几天，天天放学后坐在操场旁边等他和谷雨的叶离，秋沐道：“你很喜欢跑步吧，都怪我，害你这段时间没办法跑了。” 叶离疑惑道：“我不是很喜欢跑步，怎么会这么说？” 秋沐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没把这句话当真：“每次我去问你要不要跑步，你不是都说要吗？” 叶离：“为什么拒绝，反正也没别的事情要做。” “诶？” 可谷雨不是说，前段时间下雨，叶离在那里嘟囔“下雨天又不能跑步”了吗？ 明显是自己很想跑，表现的很积极，怎么会是因为没事做所以顺口答应的呢。 叶离不知道谷雨还和秋沐说了这种话，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被谷雨认真的听了过去。所以表情还很镇定，一幅“就是如此、我没有撒谎”的模样，说服力十足。 秋沐道：“那我这几天和小雨在操场上跑步，你每次都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干嘛，不是因为自己想跑吗？” 叶离：“反正都是等，坐哪儿不一样。操场上空气还好。” 秋沐神色古怪的看了叶离两眼。 叶离不知道秋沐在想什么，也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回来。 秋沐说：“是不是因为马莉她们啊？” 叶离忍不住“哈？”了一声：“什么？” “因为这几天那些女生总是坐在你旁边，看起来好像很热闹的样子。”秋沐：“你肯定也早就看出来了吧，她们对你有意思，所以之前才一直守在操场上看你跑步，自己不跑也不动，就干看着。” 叶离看向秋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手里拿着钥匙，还不停问别人钥匙在哪儿的迷糊蛋。 说：“不是，怎么可能因为她们。就是觉得操场比教室好，所以宁愿坐在操场上罢了。” 秋沐还是不信：“骗人，你肯定很喜欢跑步。” 叶离：“......” 第55章 运动会 时间很快便到了运动会那天。 因为学校在班级座位的安排上，高一的一二三，三个班级在观众席上位置彼此之间依次排开，正好相邻，所以秋沐找了个一班二班相接的位置，和叶离坐在一块。 距离上次那场意外不过一星期的时间，叶离的脚腕还是没有全好。由于脚腕受伤的原因，副班长主动担下了叶离的职责，替他忙上忙下的四处张罗。所以此时叶离才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大操场旁的环形石椅上，当一名普通观众，安心观看比赛。 本来如果不是因为叶离受伤的原因，坐在秋沐旁边的应该不是叶离而是谷雨，秋沐应该坐在另一头二三班相接的位置。但现在谷雨的身旁—— “陈思琪来了？” 叶离问道。 秋沐语气疲惫：“是啊。” 旁边坐满了同学，二人不方便继续往下深谈。点到即止的说了两句，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没再多说了。 秋沐对今天偏偏是大太阳天表示了不满，抹着额头汗水说道：“好热。” 叶离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好多女生都撑着伞坐在那里，道：“我去借把伞吧？” 话音刚落，头顶一阵阴影就覆盖住了二人。秋沐与叶离不约而同的回头往后看去。 撑着伞的马莉笑嘻嘻的看着二人，解释道：“你们好呀~我来我哥这里坐坐。” 马斌就坐在马莉的旁边、叶离秋沐二人的后面一排，不给面子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马莉脸上带笑，胳膊肘却毫不客气的用力捅了马斌小腹一下，马斌吃痛地捂住肚子弯下了腰，倒吸口凉气。 秋沐：“......” 马莉殷勤道：“叶离，我这里有薯片，你要吃吗？” 叶离对这种膨化类的零食，一贯是敬谢不敏的：“谢谢，不用了。” “这样啊......”马莉遗憾的收回薯片，然后再接再厉的继续说道：“今天好热啊，我这里有小电风扇，你要吹吗？” 这回叶离停顿了一秒，然后说：“没关系，你留着自己用吧。” 马莉眼前一亮，积极的说：“没事的，我带了两个呢！给你一个。” 她将那个蓝色的手持电动小风扇递给了叶离。 马斌：“......” 若是秋沐的话，这时候肯定会说“给你哥哥用吧”之类的话推辞一下，但叶离却不会，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好的，谢谢。” 马莉大方的说道：“这个就送你了，不用还我。” 叶离眉梢微微挑起，道：“真的吗？谢谢——对了，我这里有些饮料，你如果想喝的话随便拿。” 反正都是刚才同学们送的，他和秋沐不喜欢喝这些，放在这里也没用。 马莉顿时喜笑颜开，一幅捡到宝的模样：“好呀！那我要这个......” 拿了一瓶果汁，马莉说道：“叶离叶离，你和秋沐、谷雨，初中也是一个学校的吗？” 马莉把伞放的位置很高、除了她自己，还顺便把叶离二人也给遮住了。头顶有马莉撑着的伞遮阳，叶离把小风扇打开，放在他和秋沐中间的地方，一幅安逸的模样，说：“是啊，而且还是一个班的。” 马莉不断拿自己早就知道的情报和叶离套近乎：“我看谷雨每次都和你们一起回去，是不是家住的很近啊。” 叶离：“对，我和小沐住一块，小雨就住我们家房子隔壁，出门走个几十米就到了。” 马莉还想说什么，这边马斌拿出手机看了看刚刚收到的短信，对马莉道：“妈说她已经在学校门口了，正在往我们这边走。” 马莉惊喜道：“真的吗？” “还带了便当，中午可以一起吃。”马斌笑着道。 马莉高兴的合掌：“太好了~” 说话的同时，副班长过来通知男生4×100的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一班参加这个比赛的同学纷纷站起来准备下场，秋沐拍了拍叶离的肩膀，跟着站起身：“看哥表现。” 叶离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快点走。” “哈哈。”秋沐笑着躲了躲，然后目光看向谷雨那边。 “......”那头的谷雨仍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思琪，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到场上的动静，更别说想起此时已经是自己的好兄弟要下场的时间了。 回过头，见叶离的目光还留在自己身上，秋沐露出一个微笑。 “加油，我坐在这看着你。”叶离说道。 “嗯。” 走下场地，站在柔软又带着硬实感的塑胶跑道上，秋沐来到了属于自己班级队伍的人群里。 不远处的一班那里，原本应该也有属于叶离的一个位置，为了能够同台竞技，叶离特意把一棒的位置换成了和秋沐相同的四棒，就是希望上场之后可以一起更好的竞赛，比一比谁更快。 可惜这次是不能实现了。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奇怪，叶离其实并不是那种喜欢事事争第一的性格。对他而言，事情只要符合心目中“足够了”的标准，那么他就点到即止的停下，不会再浪费时间更进一步。 比如学校里属于副科的美术、音乐，初中考试的时候因为不会算入期末成绩，所以叶离每次都是弄个“A”的评价就好，也不会说非得捣鼓的多完美。 看到别的同学精通音律，或者将一幅画画得别具匠心栩栩如生，叶离也从来没说过“我也要这样”，满不在意的态度压根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又比如更加重视输赢的体育竞技，叶离每次在学校里比赛输球的时候，从来不会表现出太多懊恼或者喜悦的情绪，对于他而言，不重要的事情，不管赢也好输也好，都是不重要的。 偏偏就是这样的叶离，每次科目考试却总想着要和他争个第一，考不过就生气。暗戳戳的把每年体检时候，量身高的单子藏起来做比较，还以为秋沐不知道。甚至连炒个菜也琢磨着要比他炒的好吃，为此刻意跟在黄阿姨身边学了好长一段时间厨艺。 如今又说想要比试一下谁跑到接力赛更快...... 想到叶离专门只把自己视为“对手”的心态，秋沐也说不出是想笑，还是想怎么，就觉得这样的叶离很有趣。 旁边女子八百米的比赛已经结束，广播里响起下一场比赛的名字。秋沐和同学们在老师的指导下，走到了各自应该站的位置，各自相距一百米站好。 左手边，是一个略有些眼熟的一班同学。 秋沐对他笑了笑，然后得到了同样的微笑回应。 抬头往观众席的座位看去，在这里看不清席上每个人的表情，也没办法找到叶离的位置。 但不知道为什么，秋沐就是觉得，叶离这个时候肯定会在看自己，因为他说了，他会一直看着他的。 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做了个秋沐自己都觉得很幼稚的举动，挥舞手臂朝向坐满了人的地方不断示意。 然后在枪响时，慢慢的放下手臂，目光看着瞬间奔跑起来的几位同学。 一棒、二棒、然后是三棒。 马上就要到他了。 秋沐将手往后放，等到三棒即将靠近的时候就开始小跑，手掌感受到物体交接的瞬间，猛然加速，不断地往前狂奔冲刺。 不过是十几秒的事情，目光所及的前方，跑道上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耳边响起了四面八方观众席上的欢呼和鼓舞声，秋沐仿佛听不见般，将这如潮水般热烈的声响自动屏蔽了，什么声音都能没钻进耳中，一心一意只有眼前的跑道。 “秋沐，加油！” 脚掌踏入终点线的瞬间，秋沐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声音。 是叶离那总是带了点冷峻、没有太大起伏的声线，再给他加油打气。 然后人潮的欢呼声快速涌入耳中，将那一点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声音给覆盖住了。 “......” 回过头，看向观众席，密密麻麻的人群，什么都看不见。 身后三棒的同学最快赶到，跑过来给了秋沐一个默契的击掌，笑着说出了结果：“太好了，我们是第一！” 秋沐安静的笑了，回应了一句“太棒了”。 短暂路程的加速让他呼吸稍稍有些不平稳，将接力棒交给了一旁站着的老师，秋沐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急促，他想赶紧回到座位席上，然后告诉叶离自己胜利了的事。 小跑着走回上方的座位，沿途还听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对他说恭喜，秋沐匆忙一点头的笑着回应，脚步不停。 叶离果然从老远外就一直看着他，目视着秋沐的接近，然后在他即将入座时递来了一瓶矿泉水。 “辛苦了。” 秋沐笑着拿过水瓶，一拧瓶盖，发现瓶盖早就帮忙打开了——他说道：“我是第一。” 叶离微笑道：“看见了，真不错。” 秋沐说：“这下冠军没有落到别人头上，总归还是我们俩其中一个。” 叶离点头道：“是啊，还好你赢了——刚才我们班的四棒最后一个加速跑的好快，真险。” 秋沐笑道：“哈哈，不可能，我路上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马莉坐在后面，听得有些迷糊。 怎么回事，秋沐和叶离不是两个不同班级的吗？怎么好像秋沐赢了之后，就等于叶离也赢了。 秋沐说：“我好像在最后一秒钟听到你叫我名字了，有吗？” 叶离想了想：“不记得了。” 马莉嘴快的插口道：“没有没有，叶离一直看着你，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叶离和秋沐齐齐看向马莉。 马莉心虚解释：“我恰好注意到了——叶离从秋沐你下场之后就一直看着你，眼睛都没眨一下。后来你不是和他挥手示意来着？叶离还回应你了呢。” 秋沐笑着说：“是吗？” 他的目光看向叶离，叶离依旧一副平静的表情，说：“恰好注意到了，就回应了你一下。” 这个“恰好注意到”，同时发生在马莉和叶离的身上，也是够恰好的。 说话的时候，马斌站起身，对远处高声喊道：“妈，我们在这里！” 旁边三人齐齐回头，不一会儿，马莉也站了起来，嬉笑着离开了座位，来到了一个女人的身边。 站着说了两句话后，母女俩一起来到了马斌这边。 这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多岁，戴着大大的英伦风白色遮阳帽，穿着过膝的淡青色修身长裙，衣着打扮十分有韵味的女人。 “小斌。” 人还没到，先听见她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 马斌说：“妈你来了。” 女人说：“天气很热吧，妈妈在外面买了两瓶冰水，要喝吗？” 马斌接过饮料：“谢谢妈。” 他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让女人坐下。马莉撑着伞给女人遮阳，拿着小风扇一起吹着风。 “马上就到哥下场比赛了。”在女人面前，马莉没有再直呼马斌的姓名，模样也乖巧了许多：“他可是练了好久呢。” 说道这里，秋沐想起马斌既然要跑，那谷雨肯定也得下场了。视线不由快速转到谷雨那边。 谷雨正拉着陈思琪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座位，正在往下方操场走去。 “......” 视线完全没有往这边看过一次。 明明是期待了很久，希望能够趁机一睹谷雨尽情奔跑的帅气姿态，却因为这么一个画面，忽然扫了兴致。 马斌和女人说了几句话，兴致高昂，红光满面的下场做准备去了。 女人目送马斌离开，坐在马斌的位置上，和秋沐他们道：“你们都是小斌的同学吗？” 秋沐不知自己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懒洋洋的不怎么想说话，还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提不起劲来，神态有些敷衍，话很少。 所以本来应该是马斌同班同学的秋沐，来回答的问题，叶离替秋沐回答了：“对，小沐和马斌是同学，我是马斌隔壁班的。” 马莉插嘴：“不过他们和哥哥小学都是同班的喔。” “这样啊。”女人惊讶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完全看不出是个三十多岁，孩子都已经上高中了的人。“真是太巧了......小斌小时候的样子啊，肯定很调皮吧？但不管是小斌还是莉莉，他们心地都很善良。希望你们能和他们好好相处，做好朋友。” 叶离说：“会的，阿姨。马莉和马斌都很好。” 马莉像是吃了蜜糖一样，明知这种场合下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客套，还是因为叶离的一句话激动到脸都红了。 女人发现了叶离手中的小风扇，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个......” 一边说，她一边看了眼马莉。发现自己的女儿面色通红，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话刚冒了个头，立马又收了回去，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小斌他以前......” 秋沐无心去注意这边三人的动静，眼看谷雨马上就要下场比赛了，旁边却多了一个仿佛无处不在的陈思琪，这让他心态很不平稳。 站起身，秋沐说道：“我去......我去喝口水。” 叶离：“这里有矿泉水。” 秋沐支吾了一秒，心不在焉道：“嗯，忽然想喝咖啡了。” 叶离：“这样啊......咖啡豆的话在我书包里，磨好了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头，你去拿。” 秋沐：“好。” 叶离：“煮的话直接去图书馆那里就好了，那边的茶水间有咖啡机。记得带上奶球——也在咖啡豆的旁边。” 秋沐没去注意听内容，随意点了点头：“行。” 和马莉以及马莉的母亲打了声招呼，秋沐离开喧嚣热闹的大操场，一步一步走向寂静无人的空旷校园。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一阵阵的人群嘈杂声，秋沐尽量让自己忘记身后的事情，与眼下他身体的行动一样，他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心此时也同样正在做着逃离的事情。 再忍耐一下就好了，顶多一年的时间，谷雨升到高二，陈思琪面临高三。在升学压力、毕业的抉择中，陈思琪会主动提出分手。到时候、到时候...... “......” 到时候他真的有勇气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吗？ 有吗？没有吗？ 秋沐不清楚，但至少比起前世，他的现况已经有了十足的进步。 不久前，因为叶离的建议，秋沐通过《断背山》，让谷雨启了蒙。 他和叶离一起邀请谷雨来家里做客，然后三个人坐在房间里把那部电影看完了。 看完后，和叶离所预想的谷雨反应一样，经历了最开始尴尬、无言、别扭之后，谷雨慢慢的将剧情看了进去，表情也从难堪转为认真。 他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有时候宁愿自己委屈一点，也不希望看到别人遭遇伤害。这部电影没有点明“男性之间的爱情”，而是从头到尾更侧重于“因为对方是对方，所以才会爱了那么多年”，因此感情显得更加存粹。 看到主角二人第一次的分别，主角蹲在墙壁面前狼狈又崩溃的哭泣，谷雨眼角已经开始湿润。等后面镜头将二人之间的种种痛苦与悲伤，一次又一次的仔细展现在谷雨看，谷雨早已哭成了泪人，夸张的哽咽出声，完全不顾上面前的题材、和身边的环境了。捂着嘴巴不断抽泣着。 叶离的提议是正确的，谷雨因为这一部电影，在第一次接触“同性恋”这个词汇的时候，就在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深刻又遗憾的形象。 电影与故事的魅力就是如此，可以让人哭、让人笑、让人认真思考，让人改变观念。谷雨根本来不及去想“赞不赞成这种行为”，而是连选择都没有、便迫不及待的站在主角那一边，看电影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挤进屏幕里，阻止任何企图伤害他们的人。 秋沐看到谷雨这个反应，眼角发红，心中满是欣慰。 上辈子一直不敢在谷雨面前提起的词汇，现在终于能用这种方式说给谷雨听了。 而且谷雨的反应也很好，真的是开了一个好头。 这一切都多亏了叶离。 倒是叶离，除了第一次看到结局时，面对屏幕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外。第二次看的时候，更是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一声不吭的坐在原地，整个人看上去冷酷极了。 谷雨当时问了叶离一句：“你不会反对他们吧。” 叶离说：“我没有。” 谷雨的那个“你要是仇视他们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以及叶离看着秋沐的眼睛，说了一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里想什么立马就能表现出来”，在秋沐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秋沐喜欢这部作品是有原因的。 因为直到前世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深深的觉得，电影中的主角末路，就是他现实的写照。 不能与人提起，只能一辈子藏在心中，安静的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很自卑，并且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自卑心理而更加的自卑。 和充满阳光活力充沛，总是向着光明事物不断追逐的谷雨完全相反，他没有可以不顾一切去贯彻自己内心想法的勇气。 若是没有叶离的帮助，估计他现在也不会迈出第一步，只会重蹈当初那十年的覆辙吧——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又度过了五年的时光。 这辈子和上辈子，除了多认识了一个叶离以外，他的人生有什么改变呢。 走到教学楼，楼道里没有一个人。 熟门熟路的来到叶离班级，从他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包里，找到了那个装着咖啡豆的盒子，以及奶球。 拿着东西，秋沐回想起刚才在操场上叶离说的话。 “图书馆附近的茶水间......” 一高的图书馆，就在食堂出门左拐的不远处。基本每个学生都知道，他们学校的图书室附近，有一个装修十分时尚的茶水间。里面设立了数台自动售货机供校内师生随意使用，还有各种设备，及24小时的热水供应。 秋沐只是听说过这件事，实际并没有去过那里。知道那里有咖啡机，还是某天叶离忽然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来到他面前，询问过后才清楚的。 秋沐喜欢喝咖啡，而且最喜欢喝那种手工煮出来后不久，香味还很浓郁，冒着热气立马就能品尝到的咖啡。 只是平时在学校里上学，没办法想喝就喝，从家里带出来的咖啡又刚拿到学校就差不多凉了。即便可以选择重新加温，但那种凑合的味道糟糕到秋沐宁愿选择不喝。 用学校提供的咖啡机煮的咖啡，虽然比不上人工手煮，但再怎么样也比自动售货机里卖的罐装咖啡要好的多。 叶离每天都带着磨好的咖啡粉和奶球到学校，显然不可能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专程为了他。 因为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叶离也经常会煮一杯适合他口味的咖啡放在他面前，所以场所换成了学校，秋沐也适应良好的笑着接受了。 站在咖啡机前，秋沐研究了一下开关和放置咖啡粉的地方，拿出塑料小盒。 “......” 里面竟然严谨的装着一格一格，高矮整齐划一，分量已经规划好了的咖啡粉。 用眼睛目测了一下咖啡粉的数量，差不多就是一杯的分量......不对，比起在家里用手工泡的分量，似乎还少了一点。 但叶离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分量去泡呢？ 选择相信叶离的决定，秋沐拿起一个小格子，把粉倒进专门用来装粉末的手柄里压好，然后拿着旁边随意学生使用的一次性纸杯、倒了合适的水进去，按下了开关，默默等待。 一分钟后，棕色的液体从出口一滴一滴的落下，汇聚在下方的杯子里，秋沐将奶球打开倒了进去，然后晃了晃。 拿起来品尝了一口，秋沐微微挑了挑眉毛。 就是这个浓度，和在家里用手煮的咖啡口感十分接近。 估计是因为机煮的咖啡，在浓缩萃取咖啡豆精华的时候，和手煮的咖啡有一定的区别，所以才刻意减少了一点粉末的数量吧。 在这种细节的讲究上做得如此贴心，确实是很符合叶离的风格。 站在茶水间里，慢慢品尝了两口咖啡。拿着留着残渣的咖啡机粉碗与手柄，去一边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放回去。 最后捧着温热半满的纸杯，去把咖啡豆放回叶离的座位。 回去的路上，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到一半，秋沐忽然察觉出了一点不对。 来的时候为了寻路，所以花费了多少时间秋沐并没能很好的直观感受到。 但是回去的路上，秋沐发现这段路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短。 按照正常的步速去走的话，回到教学楼那边差不多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来回恰好是十分钟......可一个课间的休息时长，正好也只有十分钟。 叶离平时课间给他“顺手”送的那一杯普普通通的咖啡，若不是他一下课就小跑着赶去茶水间，花一分钟的时间将咖啡煮好，然后再赶在上课前送到他面前的话。 根本来不及啊。 明明是用了许多心思去准备的事情，为什么叶离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感觉，却是那样的随意，仿佛轻松到不足一提。 自己竟然也完全忽略过去了这么一个细节，还以为真的只是顺便帮他带的。 可叶离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秋沐疑惑的歪了歪头，视线看向手里的咖啡杯。 第56章 第56章 心里抱着疑惑，秋沐将东西放回叶离的座位。 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想出一个合理点的解释，班级上方角落的喇叭里，忽然传来了远处操场上的广播声。 说是上午的最后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同学们可以自由活动，下午的活动将在一点准时进行之类。 内容倒是没什么，但秋沐却因为喇叭以及广播，这两个事物的存在，而产生了联想。 是啊，叶离对他好又需要什么原因呢。就像自己对叶离也是无条件的好一样。 凭叶离的细心程度，他肯定早就发现，广播里，那首每次一到放学就会响起的熟悉童谣曲，在某一天的下午忽然再也听不到了的事情吧。 一如叶离从来没有拿这件事去问他一样，秋沐也不会主动和叶离说“其实是我去广播室要求把歌换掉的”，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秋沐专门搬出来与叶离诉说、夸耀的事情，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做了自己想为叶离做的事情而已。 那么，叶离心情好了，想起来要为秋沐泡杯咖啡了，就一下课便跑到茶水间，专程为秋沐煮好咖啡送过去，然后什么也不和他说的轻描淡写带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到这里，秋沐就为自己方才的疑惑感觉到可笑。 他在想些什么呢，真是疑心病犯了。 叶离的电话打了过来，秋沐接起说道：“小离。” 叶离那头比这边热闹多了，喧嚣与静谧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你在哪儿？” 秋沐：“教室，正打算回去。” 叶离：“你直接去食堂，我去那里找你。” 秋沐：“可你的腿——” 叶离：“我自己能走。” 像是知道秋沐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叶离妥协的补充了一句：“好吧，我找个同学扶我一下。” 秋沐：“小雨呢？” 叶离似乎正在左右张望、寻找谷雨的下落，电话那头没声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刚才跑完步，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人太多，我没找到。” “......”估计此时正和陈思琪在一块，心花怒放的完全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秋沐、叶离的存在了吧。秋沐道：“马莉还在你身边吗？” 叶离似乎不明白秋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蹦出马莉的名字：“她？她刚才和她妈妈去找马斌了——马斌跑了个第一。” 秋沐：“这样啊。” 叶离：“你先去帮我去找个座位吧，我想吃鸡腿饭了。” 秋沐笑道：“好，我去帮你买。” 因为教学楼距离食堂比大操场要近，所以秋沐走进食堂大厅里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看不见几个人。 先去帮叶离买好了鸡腿饭，然后给自己买了碗乌冬面，端着盘子去找座位的时候，食堂才渐渐涌进小跑着过来的人群。 秋沐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坐下，发了个短信告诉叶离自己的位置。然后抬起头，发现了不远处正在找座位的马斌三人。 马莉看见了他，也看见了座子上的两份食物。心思很灵活的走过来问道：“我们能坐在这里吗？” 秋沐自然是表示欢迎的。 他对一边的马斌道：“恭喜，听说你两百米跑了第一。” 男子二百米的比赛，应该可以说的上是整场运动会里，最吸引人注意的比赛了。充满了冲刺的速度感和直观的对抗性，跑得快与不快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 在秋沐的记忆中，每当运动会比赛轮到这个项目的时候，场上总是能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像是等待许久只后，终于进入了高.潮的顶峰。将很长一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尖叫与欢呼，都浓缩到一个瞬间齐齐爆发。声势浩大，十分壮观，令人印象深刻。 继而可想而知，那时候跑了第一的马斌，会有多风光了。 跟在两个孩子身边一起落座的女人，虽然看不太懂比赛的内容，但是自己的儿子赢了，而且还颇受瞩目，这让她颇感自豪，予以为荣的挺直了腰杆，喜悦的神色任谁都能轻易看得出来。 马斌也挺高兴的，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感觉。 尤其是女人夸奖马斌的时候，马斌更是激动的耳根都涨红了。 叶离在同学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似乎不是很耐烦被人接触，在走到快到秋沐他们这边的时候，对身边人说了一句，然后自己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 马莉在看到叶离接近的瞬间，眼中不自觉带上了期待神色，身子板下意识挺直，值钱大口大口吃三明治的模样，也顿时变的矜持起来。 可惜叶离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小的细节改变，和在座的唯一一个大人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后，落座。 马斌的妈妈这才看到叶离走路时候的样子，和缠绕在脚腕处的绷带，问道：“你的脚受伤了？” 叶离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扭了一下。” 马莉立马和母亲兴奋解说起了当时的情况，说叶离当时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帅气，如何保护自己的伙伴不要受伤，如何的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女人看向叶离的眼神慢慢从审视，变成了友善：“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好孩子。” 叶离专心吃着饭，闻言抬头礼貌的笑笑，没回答。 他侧头看了一眼秋沐碗里的食物，说：“不会太淡吗？” 这话让秋沐愣了一愣：“嗯？” 叶离：“我说，不会太淡吗？” 秋沐：“嗯......啊，是有点淡。” 他只是奇怪叶离怎么会看一眼就知道，他嘴里吃的东西是咸还是淡。 马莉自告奋勇：“我来拿我来拿。” 秋沐疑惑：“什么？” 马莉对叶离说道：“叶离，应该拿什么调料来着？” 叶离静静看了马莉两眼，似乎想要从马莉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思考一会儿后，在马莉“你千万不要客气”的眼神中，无法推辞，说：“酱油就可以了，谢谢。” 秋沐眨了眨眼睛：“？？？”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马莉去旁边座位借来了酱油，然后放在秋沐面前。 秋沐稀里糊涂的道了谢，然后在自己的碗里倒了两三滴的酱油。 总觉得节奏有点奇怪。 琢磨半天，还是回不过劲来，秋沐道：“马莉，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调料的。” 马莉笑容灿烂，看着叶离吃饭的模样、看得聚精会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嗯？啊......因为感觉叶离会想去拿呀。” 叶离会想去拿？这是什么意思。 叶离低头吃着饭，抽空说道：“不是我想去拿，是你需要，马莉看出来了。” 秋沐：“这样啊......” 马莉解释：“不是啦，我——” 叶离：“马莉平时都有好好注意到身边人的想法呢，真的很贴心。” 马莉顿时羞涩的笑了起来，手里捧着三明治坐在椅子上扭捏道：“也没有啦......” 已经忘记刚才想要说的话是什么了。 秋沐也失去了去听那句话的机会。 一旁，马莉的母亲看马斌吃饭速度很快，葱白的手指拿起食材丰富、分量十足的三明治递给马斌。见马斌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她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喜悦笑意：“多吃点，妈妈做了好多，够你和妹妹吃饱吃的。” 马斌接过三明治，也不管自己肚子是不是已经很饱了、等下就要去跑步吃这么多会不会妨碍到速度，大大一口咬下，然后用力点头：“嗯！” 下午，运动会再次展开。 因为大家都刚吃饱饭，精神状态懒洋洋的不说、身体也不适合进行太剧烈的运动。所以学校安排了几个趣味性的活动，比如两人三足、跳沙坑、丢篮球等等，作为缓冲。 然后时间过了正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了。一朵朵的白云识时务的飘在了操场的上方，挡住了太阳的阳光直射，气温和风向都十分好。 秋沐就是在这个时候，准备下场进行他的两千米比赛的。 别说叶离腿受伤了也要下场陪他，就连那个沉迷在粉红色爱情国度中不可自拔的谷雨，都跟着一起过来了。 对于一心只想着要在两百米赛场上出风头的谷雨而言，两千米绝对是他最最不乐意去参加的项目，累人，还吃力不讨好。 没有什么明显的对抗性质，趣味性也不多，只能看到场上的几个运动员在那里不断的跑，看久了很容易觉得乏味。挪开视线一段时间之后，基本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了，更记不清他们已经跑了多少圈，谁是第一谁是最后。 若不是因为秋沐即将要上场，估计谷雨看都不会看向操场一眼。 叶离找到了谷雨，让谷雨陪秋沐一起跑。 “你就站在跑道的内圈。”叶离道：“等下快到终点的最后那两圈，你去帮小沐带一带脚步节奏，给他打一下气。不然小沐一个人跑会很累的。” 谷雨点头：“好，我知道了。” 秋沐就站在起跑线上，看着叶离和谷雨吩咐的画面，安心的笑了笑，没说话。 然后一声枪响，整场运动会最最漫长的马拉松比赛正式开始了。 大家起步的速度基本保持一致，秋沐表现的很稳健，脚步轻松有规律，呼吸调整的很好，两圈下来并没有感觉到疲惫。 但是第三圈就开始感觉到吃力了，身体变得沉重，小腿肌肉开始酸胀，呼吸的声音逐渐明显，耳边渐渐听不太清楚场外的声音了。 一门心思只有面前的跑道。 倒不是为了吸引人注意，才选择的两千米。 只是因为看没有同学乐意参加，而他对此又并不在意，所以才举手要来了这个比赛的名额。 本想着重在参与便足够了，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秋沐原本的计划里，是想着安心跑完就可以。 但后来和叶离放学后一圈一圈的跑下来，不知不觉就被叶离的话勾起了“我们两个之中，肯定要有一个会得到第一名”的念头。所以真正站在赛场上的时候，秋沐是抱着要为叶离拿到第一的想法去跑的。 心中默默计算着前后几人的名次，秋沐开始慢慢的加速。 第四圈的时候，谷雨开始按照约定跟在秋沐身边一起跑。秋沐心下一暖，脚步自然而然的跟随起谷雨的脚步，跑动起来心理上轻松了很多。 进入第五圈的时候，秋沐的位置已经是领先的了。 继续保持这个节奏往下跑，他的第一毫无争议。 但是...... 秋沐回过头，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寸头男生，有些发白的嘴唇慢慢抿了起来。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唇瓣，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终点等待着的叶离，不知怎么忽然平白的冒出一股力气来，然后在谷雨惊讶的眼神中再次加快了速度。 耳朵开始传来嗡嗡的声响，视野变得模糊起来，谷雨好像跟在他身边说了句什么，但秋沐一心只管着跑步，没来得及去琢磨那句话的意思。 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把那句话听进去。 伴随着随后一点力气的耗尽，秋沐不管不顾的用旁人眼中十分缓慢的速度往前冲刺，然后迈过了那倒白色的终点线。 “终于结束了啊”观众口中的声音，与他心中的想法完全一致。 他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叶离，脚步踉跄的用尽全力往那里走去，然后身体一软，下巴顺利搭在了叶离的肩膀上。 眼前似乎黑了两秒，鼻子里闻着熟悉的香味，秋沐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去调整自己的呼吸。 喉咙好干，身体好累。 叶离的手正按着他的腰，让他不至于腿发软的直接摔倒。 “想喝水吗？” 叶离那清冷的、让人安心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秋沐没有力气说话，沾满汗水的脑袋在叶离耳边动了动。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叶离的心跳，扑通扑通，快速且有力地跳动着，十分明显。他好像听到了叶离轻笑的声音，低沉，带着有些许磁性，钻进耳朵里，有点痒痒的。 他慢慢直起身，手掌搭着叶离的肩膀站立起来，已经从刚才的长跑中缓过劲来了。 不远处，谷雨正站在陈思琪的身边看着他，脸上带着笑。 “小沐你是第一。” 秋沐当然知道他是第一，而且还是超出第二名很多，当之无愧的第一。他笑了，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点头：“嗯。” 拍了拍叶离的肩膀，说：“怎么样，哥表现的不错吧。说要替你拿第一，就一定是第一。” 叶离目光看着他，注视了好一会儿，笑道：“嗯，很厉害。” 至于秋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立下过“我要替你拿第一”的约定，就不用再去讲究了。 即便从来没有说过，心意不是好好的传达到了吗？ 两个“伤残人士”，互相搀扶着慢吞吞地走回了座位。 ——[很久以后]—— 会考结束后的某一天，马莉神秘兮兮的找上了马斌。 “据某个可靠消息称，叶离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马斌疑惑道：“可靠消息？” 马莉单手挡住嘴巴，凑到马斌耳边小声道：“我们后援会里有一名得力干将，以前是叶离的同班同学，曾经和叶离告过一次白，然后被拒绝了。” 马斌实在是服了马莉那所谓的“后援会”，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无聊的人啊。 “然后呢？”马斌道。 “听她的口风，似乎叶离之所以拒绝她，是因为叶离已经有一个喜欢了好几年的人了。”马莉振振有词道：“所以，我决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马斌无奈：“人家喜欢谁，你那么在意做什么。难道你喜欢上叶离了？” 马莉脸红了一下：“哼。” 马斌道：“我还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 马莉又“哼”了一声，道：“喜欢不行啊，学校里喜欢叶离的人多了去了。人又帅，学习又好，又能干。你倒是找出一个我不能喜欢他的理由来？” 马斌：“我又不打算插手你谈恋爱，说了不是讨你打。” 马莉傲慢道：“知道就好。” 马斌：“你找到那个女生了想干什么？” 马莉视线飘忽不定：“不干什么呀~知道不行吗？” 马斌狐疑的看着她。 马莉撒娇：“哎呀，我就想调查一下。” 马斌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所以呢？你特意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他可不信马莉会无事献殷勤，特意在课间时间来找他这个哥哥闲聊。 马莉此时的笑容，在马斌眼中是格外的“厚颜无耻”。 “这不是因为我的好哥哥，和叶离是小学同学么，男生之间，肯定好说话一点。” 马斌：“你问我还不如直接去问秋沐。” 马莉：“我怎么好意思问啊！我好歹也是个女生诶！脸皮很薄的好不好~” 马斌：“......” 马莉对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像是在给自己增加说服力。 马斌：“就你这火眼金睛，还会连叶离喜欢谁都看不出吗？” 马莉：“就是观察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呀。叶离他特绅士，从来没在哪个女生身上目光停留超过十秒，而且距离保持的都很好，没见他对哪个女生特别过。” 马斌不感兴趣的应付道：“哦。” 马莉掐了马斌胳膊一下：“你听我说啊！” 马斌憋屈地揉着被拧痛的肌肉，语气暴躁的说道：“行行行，说说说！” 真是快被马莉烦死了。 马莉：“你去和叶离拉近点关系，然后帮我问一问。” 马斌：“......” 马莉继续说：“实在不行你替我探探口风也好啊！看看他喜欢谁。” 马斌不着边际道：“喜欢谁？我看他挺喜欢秋沐的，对他比对自己的女朋友还贴心。” 马莉“呸”了一声：“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这架势，显然是一说“不帮”，“老虎钳”就要朝他胳膊上夹了。马斌头皮发麻的点头：“好好好，帮，帮总行了吧！” 马莉这才满意，用“孺子可教也”的目光看了马斌两眼，看得马斌手心直痒痒。 马莉道：“我发现叶离最近经常锻炼身体，你不每天都闲的没事做，体力旺盛的没地方使吗？正好可以和叶离一起呀。” 马斌：“谁闲的没事做，这叶离运动就是锻炼身体，我运动就是体力旺盛没处使啊！” 马莉掏出一张纸：“来来，这是叶离的行动表，你就照着这个去接近他，知道不。” 马斌看着马莉塞过来的一天24小时行程表，无语半晌。 “交给你了哟~我的好哥哥。”说完这句话，马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 目送“讨债鬼”离开，马斌无奈的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叶离每天固定会做的事情，和时间长度，事情的后面还会备注很多没有营养的内容，例如“侧过头的时候眼神超帅，喂了一只流浪猫真有爱心，今天的打扮好有品味”之类的事情。 看得马斌恨不得自戳双目，心想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不得不去看另一个男生的这种情报，还要费心思研究。 不过也是因为这种“神经质的细致入微描写”，马斌才能从中筛选出一点有用的情报。 马莉虽然说叶离是在锻炼身体，但对于精通运动、熟知其中门道的马斌来说，叶离确实是在锻炼、但也不仅仅是在锻炼。 肯定是上网查了资料的吧——马斌这么想着。 引体向上，仰卧起坐，俯卧撑......每天重复固定的做着这么一套流程，绝对是想要塑形，练出一身肌肉，才会如此。 虽然不是很能想象，叶离那张冷淡表情的底下，其实藏着一颗自恋的心。但大家都是这个年纪的人嘛，想的事情肯定都一样的。 有个好身材，才能更吸引心仪的女生注意，正常。 马斌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去接近叶离，然后套话了。 ...... 叶离低头看着马斌递来的宣传单，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 马斌说：“这是我经常去的一家健身房，最近有优惠活动，教练让我帮他宣传一下，看看身边有没有同学想要报名参加的。” 叶离目光仍看着马斌，没有理睬他的所谓“解释”。 毕竟就他们俩的关系，完全没有好到，可以友善邀请一起做课外活动的地步。 马斌：“前阵子我看到你在锻炼，然后注意到的——你知道锻炼的时候方法没弄对的话，很容易伤到肌肉吗？” 叶离：“我是严格按照电脑上的教程来做的。” 马斌：“电脑里的东西又不代表完全正确。你是相信我的眼睛，还是相信几个文字。” 叶离没说话。 马斌把宣传单递给叶离：“可以免费参观体验，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叶离目光挪向海报，终于还是伸手接过去看了。 马斌不动声色的引导道：“不光可以锻炼身体，而且还可以塑造好身材喔。” 叶离神色不变。 马斌：“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叶离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马斌。也不知道得出的结果是什么，他把宣传单拍回了马斌身上：“什么时候有空？” 第57章 第 57 章 得知叶离明天上午要和马斌一起出门，秋沐停顿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马斌？” 叶离：“嗯。” “真是对难得的组合。”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往里面倒洗衣液：“去哪儿？” 叶离从架子上拿下毛巾，转身往浴缸里放水试水温。 “去......”微妙的卡住了两秒，叶离继续说道：“健身房。” 健身房？ 秋沐惊讶道：“你？和马斌？” 叶离点头。 秋沐上辈子也经常去健身房。因为上班之后再也不像在学校里一样，可以隔三差五的参加体育课进行体育活动，然后课间、放学后去和朋友打球了。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走两步就喘的“白斩鸡”，下班后秋沐经常会开车去家附近的健身房跑一跑步，做一做锻炼。 但叶离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你怎么会忽然想去那里？” 叶离的回答让秋沐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好奇，过去看看。” “......”依叶离的性格，怎么可能因为好奇，就花费时间、特意和一个关系不怎么样的人，休假日去某处地方“随便看看”呢。 秋沐不打算追问，他性格没那么八卦。但想了想，他说道：“好像挺有意思的，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叶离：“好，明天我叫你。”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他站在原地望着秋沐，看样子应该是在等秋沐出去。 秋沐见状便打算离开。他将洗衣机的盖子盖上，然后按上按钮：“你先洗吧，我出去了。” 刚往外迈出一步，迎面看见小黑狗正甩着尾巴到处溜达。看到秋沐和叶离出现，立马撒丫子冲到站在外面一点的秋沐脚边，绕着他转圈圈。 秋沐弯下腰，揉了揉小狗肚子上的毛。 小黑狗最近又长胖了许多。 虽说是叶离带回来的宠物，可实际上每天陪伴它最多的却是老人。除了一天两次的按时散步外，小狗的一日三餐现在都已经由老人全权包办，亲密无间的相处，让它俨然成为了老人最忠实的伙伴。 但再这么喂下去，小狗估计都要胖得肚皮贴着地面行走了。 秋沐嘴角弯了起来，食指点上了小狗湿哒哒的鼻尖：“看你这肥嘟嘟的样子，真该带你去健身房练一练。” “对了。”叶离站在后面说：“这次会考，小雨的成绩单你注意到了吗？” 秋沐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脸上笑容淡了一点。 “......嗯。” 叶离：“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在期末考的时候，掉到年级前五十。” 他和秋沐都明白，如果按照谷雨的正常水平发挥，绝对不可能会考出这样的成绩。毕竟都是很早以前就学过的知识点，再怎么也不至于答不出来。 就是没用心，考试之前没复习，考试的时候也不专注，所以才会这样。 叶离又说：“开学到现在都快四个月了，他连高三的知识点都没学完。” “......我找个机会和他说一声吧。”秋沐道。 “嗯。” 滴滴答答的沐浴声从耳后传来，秋沐没敢回头，带着小黑狗直接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一阵电子音从浴室里响了起来。 “Don\'t try so hard ,the best things come when you least except them to.（不要着急，最好的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 “......”叶离又在洗澡的时候听英文原句练听力了。 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一个时刻可以让自己真真正正放松下来，什么都不去想的。 比起因为谈了恋爱，就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的谷雨，叶离有时候看上去就像个无情无欲的机器人。眼中只有目标，然后为了目标心无旁骛的往前行进着。 这样的叶离，如果有了喜欢的对象之后，不知会不会也变的和谷雨一样，成为被情感所支配的俘虏呢。 真难想象那个画面。 把小狗放在地上，秋沐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拿出笔记本开始查阅爸妈那边发来的资料，观察一下现在市场的行情。 初中到高中，每天上课没事做，秋沐都是这样默默筹备未来公司的企划，给以后做打算的。 差不多该找个时间，开始准备正式上手的事了。 第二天，叶离过来敲秋沐的门，提醒他等下吃完早饭该出发去健身房了。 “你就这样走吗？”秋沐问道。 叶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吧。 “最好把衣服带一套过去。”秋沐补充道：“还有内.裤，水壶，毛巾。” 叶离想了想，明白了：“也是。” 总不好运动完了之后出了一身汗，然后衣服湿哒哒的，带着一身汗味回来吧。 他向来很佩服秋沐这一点：“为什么你总是能把这些细节都想到？明明你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去健身房。” 秋沐笑道：“这样不好吗？” “不，很好。”叶离说：“我去准备衣服，你先去吃饭吧。” ...... 跟在叶离身边，二人坐车来到健身房的门口，马斌已经在那里等待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秋沐的出现显然出乎了马斌的意料，问起来之后，叶离一句不咸不淡的“帮你的教练多带一个客人过来不好吗”，把马斌的嘴堵上了。 秋沐对马斌道：“我也想来看看，不介意吧？” 马斌自然是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的：“不会，当然不会。” 这家健身房在秋沐看来有一点小，设施也不是很完善，但对于马斌这样的高中生而言，应该是很不错的规模了。 他将秋沐和叶离介绍给了教练，教练应该事先知道叶离的需求，并没有询问叶离，而是对秋沐问道：“你呢？也是和你同学一样吗？” 秋沐不是很清楚“一样”是什么意思，道：“我就随便看看。” 教练也不知道从秋沐的“随便看看”几个字里读懂了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先过来测试一□□力吧，我好给你们安排一下训练的周期计划。马斌，你给你同学示范一下。” 马斌便带着叶离和秋沐来到了一个跑步机前：“先看看耐力吧。” 打开跑步机的开关，然后在三个机子上设置好了时间与速度：“觉得可以更快，就按‘＋’的按钮，自己掌握可以接受的速度。” 秋沐和叶离走上去，按照马斌的指示照做。 秋沐对于这个已经熟门熟路了，所以和长跑一样，先用低速适应节奏，然后直接调到自己最习惯的速度平稳的跑了起来。 马斌却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叶离，他好像有刻意注意着叶离的速度，然后一小截一小截的提升，并没有和秋沐一样做。 等叶离停下来不去按按钮，开始认真跑起步来了，马斌也就和他一样，没再提速了。 跑步也好，举重也好，伸展运动也好，力量测试也好，都是如此。 就在教练说“差不多可以了”的时候，叶离忽然皱着眉没由来的道：“别看不起人了。” 旁边三人均是一愣。 马斌本来还在安心的做着仰卧起坐，停下来歇了口气。听见叶离的声音，侧头看了他一眼，感觉在场几人里，能让叶离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也只有自己了，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叶离：“你明明可以更快的吧？干嘛藏着掖着。是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嫉妒你吗？” 马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忽然感觉叶离此时的表情有些眼熟，让他想起了小学的时候，自己想要帮助叶离，却反而被他生气吼回来的画面。 “我......”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刻意压低实力，只是隐约觉得，如果做过头了可能会让叶离不乐意继续和他一起锻炼了。毕竟叶离是个不服输的家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大。”叶离讽刺道。 “......” 秋沐道：“算了小离，他是好心。” 叶离目光看向对秋沐的时候，不耐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 “我只是很烦这家伙总做蠢事。” “......”马斌默默的从仰卧起坐的仪器上站了起来。 隐约间，他好像明白，小学时候的叶离，为什么要那么“不识好歹”、“恩将仇报”了。 不是叶离看不穿他想要帮忙的心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是叶离看出来了，但是不愿意接受，所以拒绝。 然后自己却没能读懂叶离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违背着叶离的心愿，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去伤害他。 谁让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自尊心比谁都要强烈的人啊。 肯定觉得被人怜悯施舍、被人放水谦让，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吧。 于是接下来的测试，马斌就不再这么做了，三人安安心心的做完一套流程，叶离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光从数据上来看，马斌的成绩比叶离他们好看许多。 中途休息的功夫，马斌找机会和叶离道了歉。 叶离没接受，开口反问道：“为什么道歉。” 马斌：“你别误会，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第一，所以道歉。” 叶离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一点。 马斌说：“我是想说，小学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很抱歉。” 叶离眉梢微微一挑，看向马斌的眼神终于认真了一些。 马斌道：“那个时候，我光想着自己付出了却得不到感谢，所以很生气，想让你‘明白点教训’，不断找你的麻烦。一直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会被你讨厌也不奇怪，事到如今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迟了......总之，希望你能原谅我。” 叶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好吧，原谅你了。” “......”马斌挠了挠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道：“还有，说你是单亲家庭什么的，我也要和你道个歉......小学毕业之后，我家出了点事，我妈和我爸离了婚......直到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当初骂你的话含义有多糟糕。” 叶离认真听着：“嗯。” 马斌：“你不生气？” 叶离：“早就不生气了，生气也是需要花费精力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连让叶离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马斌讪讪道：“是吗，那就好。” 叶离对他点了点头，不再搭理对方，转而去找秋沐。 关心道：“累了吗？” 秋沐道：“还好。” “喝水吗？” 秋沐：“行啊。” 叶离便主动去更衣室里帮秋沐拿水杯了。 马斌趁机走到秋沐身边：“秋沐，想问你个事儿。” 秋沐道：“嗯，什么事？” 马斌：“你应该看出来，我妹妹对叶离有意思了吧。” 秋沐哈哈笑了一声：“当然看出来了。” “她想让我帮忙打听下叶离有没有喜欢的人。” 秋沐道：“所以才特意邀请小离过来健身房啊。” 马斌：“我妹妹很肯定的和我说，叶离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秋沐诧异道：“不会吧？” 马斌同样诧异：“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秋沐说：“马莉弄错了吧。” “不可能。”马斌说：“她振振有词的和我说‘肯定有’，好像从哪儿打听到了确切的证据。” 秋沐哑然失笑：“这我真不清楚，要不等会儿我替你问一下吧。” 马斌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我正愁该怎么和叶离说呢。你也知道他对我的看法，能好好说句话都很不容易了。” 秋沐笑眯眯地拍了拍马斌的肩膀：“交给我吧。” 叶离从更衣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他和秋沐的水杯。 秋沐喝了一口水，对叶离道：“说起来，小离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叶离：“哪方面的。” 秋沐用拿杯子的手轻轻推了叶离一下，眼神促狭的笑着道：“和我装傻呢？” 马斌竖起耳朵，躲在一边光明正大的偷听。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秋沐：“想知道啊。” 叶离：“我不想说。” 秋沐微微一愣。 这种含糊其辞的语气，不符合叶离的说话风格啊...... “还真有啊？”秋沐道。 “谁知道呢。” 那就是有了。秋沐不知怎么从叶离的表情中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然后有点不快。 “不够意思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离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秋沐纠缠不休道：“是谁？我认识吗？” “......” 秋沐：“是初中里的女生吗？” 叶离别过头去：“不知道。” 秋沐仔细琢磨着会被叶离注意的人有哪些，但怎么也琢磨不出来：“那......男生？” 马斌站在旁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然后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起来。 ——什么？！ 秋沐已经懒得去在意马斌的存在了。 他被叶离故意隐瞒的作法弄得很不愉快，语气也渐渐变得生硬起来：“是谁？没什么好不能说的吧！” 叶离转身就想走。 秋沐把水杯随手搁在一旁，小跑着过去拉叶离的衣袖：“是谁？” 看叶离不说，秋沐不厌其烦的再次询问：“是谁？” “你很啰嗦。”叶离头一次对秋沐说了重话：“别问了，行吗？” “......” 秋沐缓缓地松开了手。 不知怎么，有点受伤。 “好吧，抱歉。”他故意用言语挤兑着叶离，明知这句话说出来叶离会不高兴，他还是继续道：“不想说就不说吧，是我多管闲事了，真对不起啊。” “......” 叶离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恼。 秋沐却因此更加恼火。 什么啊，好像他的举动给叶离带来多大的困扰一样。 不过就是个问题，回答了也不会怎么样吧。 明明叶离都知道他最大的秘密了，叶离却对他藏着掖着，连喜欢的人是谁不肯说。 难道关系亲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的空想吗？ 马斌没有那么机灵，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上来和稀泥的调解二人纠纷，在一旁傻愣愣的站着。 叶离不肯说话，也没有缓和的意图，像是打定主意不肯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秋沐。于是秋沐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最终彻底恼了。 “行吧，你不说就不说！！” 再这样喋喋不休的纠缠下去，显得他好像特别八卦一样。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教练过来指导三人训练。马斌傻不拉几的干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的目光在秋沐身上转转，在叶离身上看看，开口说了几句话，也只是得到二人不咸不淡的“嗯”、“啊”回应。 气氛彻底陷入僵局。 然后马斌开始思考，叶离即便和秋沐闹翻，也不肯说出那人名字的原因。 因为那个名字说出来会让秋沐无法接受？ 因为那个人恰好是秋沐喜欢的人？ 因为对方的身份太过敏感，说了就会让秋沐雷霆大怒？ 马斌恰好也有一个喜欢的人，然后那个人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他的想象范围比常人更没有局限性。 更别提方才还有秋沐那一句“难道是男生”的提醒，所以马斌甚至连性别、年龄都没有界限的去胡乱猜测。 要说叶离表现起来最关心的人，在马斌所认识的人里面，肯定就是谷雨或者秋沐了吧。 尤其是秋沐。 总是送咖啡给秋沐喝不说，连秋沐的饮食习惯、口味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不动声色的替秋沐拿调味料，有空的时候，目光还总是看向秋沐。 之前那场运动会，马斌坐在叶离和秋沐二人的后排，把他们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 叶离经常把视线贴在秋沐身上好长时间不挪开，等秋沐回过头来和他的说话的时候又急急忙忙的转走。和马莉看向叶离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马莉躲开叶离视线的原因很好解释，可叶离没必要躲秋沐的视线吧，看就看了，有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真的是喜欢秋沐吧。 马斌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 ...... 秋沐因为叶离的不坦诚而恼火，直到中午也没有缓过劲来。 叶离开始向他示好。 “想吃什么？” 秋沐没理睬。 叶离：“小笼包可以吗？” 秋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是不眼睛的说：“大中午的吃什么小笼包？” 叶离好脾气道：“那乌冬面好不好，放满满的青菜和蘑菇进去。” 秋沐：“没胃口。”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用不着。”秋沐道：“不想和你说话，离我远一点。” “......”叶离难过的低着头，道：“好吧，对不起。” 秋沐转过身不去看他。 他明白，叶离现在肯定又是一幅伤心难过的样子，但是越这样他越觉得心烦。 马斌站在一边，旁观了二人互动的全程，表情有点精彩。 这两个人，吵架怎么也吵得这么...... 他说：“我要去吃饭了，你们一起吗？” 叶离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马斌：“挺多的。” “带我去看看。” 秋沐一听叶离要去，原本还有点打算和马斌一起出门的念头，顿时变得不想去了。 拒绝了分别来自二人的邀请，秋沐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拿起手机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叫份披萨过来。 后来想想又觉得披萨送过来都凉了，肯定不好吃，叶离回来后肯定会给他带吃的过来，就又放下电话，安心等叶离回来。 半小时后，更衣室的门打开。 秋沐看见叶离手上果然拿着两袋食物，在心里哼了一声，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摆着谱的等叶离走近。 然后他就诧异的看见马斌和叶离的脸上，竟然各自分别带了一点淤青。 大惊失色之下，连忙站起身：“怎么了？！” 叶离把还热乎着的食物递给秋沐：“你看看喜不喜欢。” 秋沐哪儿还有心思闹别扭啊：“不是，你们怎么了？” 叶离：“嗯......摔了一跤。” 马斌捂着又青又肿的脸不说话。 秋沐皱眉道：“打架了？” 叶离知道隐瞒也没用，道：“发生了点口角，已经没事了。” 秋沐神色不虞的看向马斌。 马斌依旧不说话，悻悻看了秋沐一眼，然后望着叶离的背影，做了个我很无辜的眼神。 秋沐：“......” 好像也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开解的激烈矛盾，所以才忍不住动起手来啊？ 叶离：“我刚才吃了一碗，感觉味道还可以。你趁热赶紧吃吧，不然面条就涨了。” “......” “这里还有面包，是你喜欢的那家连锁店里买的。” 秋沐伸手接过。 经过刚才那么一个小小插曲，再看看叶离现在的语气和态度，以及两个美味的食物。 他忽然有点不想和这样的叶离置气了。 “嗯，谢了。” 叶离没说什么，转过身，瞥了马斌一眼。 “你过来。” 马斌讪笑两身，跟在叶离身后走出了更衣室。 不知为何，秋沐忽然产生了要跟过去偷听的念头。 有心要去做，也打算实施，但想想又觉得这种计划在叶离面前八成是不可能实现的，遂再次坐回原位，安心吃起了午餐。 嗯，真香。 第58章 第 58 章 “上午那件事，真不好意思。” 回家路上，秋沐坐在公车上，和旁边的叶离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别扭起来。” 叶离八成已经忘记那件事了，或者说，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听到秋沐特意道歉后，表现的有点惊讶：“没事。” 秋沐仔细端详了一下叶离的表情，然后道：“你怎么和马斌打架了？不是说和好了吗？” 叶离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撒谎，还是在讲实话：“现在和好了，但是那时候对他还是有些意见，发生了争端，就直接动手了。” 秋沐想想，觉得叶离这个性子，应该不会那么冲动才对。 可有了白天的那个先例，秋沐现在不想再多逼问叶离，免得又与叶离发生矛盾，便说道：“那好吧，下次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了。” 叶离：“嗯，我知道。” 秋沐忽然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离道：“回去之后，爷爷和阿姨肯定会问起来，你能帮我配合的说一下吗？” 秋沐：“嗯？啊，好——你想怎么说？” 叶离：“就说我在跑步机上跑太快了，没收住，然后磕了一下。” 秋沐点头：“行。” 然后他又问道：“你下次还去吗？” 叶离：“去，教练收费挺便宜的。” 秋沐笑道：“怎么，现在成小富豪了？” 叶离含蓄的说：“赚了点。” 秋沐不禁莞尔。 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叶离眼下投入股市里的财产，秋沐打趣的说：“不错啊，可以在上海买半栋房子的了。” “没你赚得多。” 当初说要炒股的时候，秋沐的钱都交放在叶离那边，让叶离帮忙一起炒，所以有时候叶离会比秋沐还清楚，他到底赚了多少钱。 虽然这笔巨款，对于秋沐而言，可能也就是零花钱的水准。 但完全够一个三口之家用一辈子的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这种事情你不带上小雨。”叶离说。 秋沐疑惑道：“小雨？” “可能是因为小雨没多少存款的原因，加入了也没用；也可能是因为你觉得他不需要在意这点小事，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你可以随随便便的送给他。”叶离帮秋沐分析道：“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他。” 秋沐还真没想过这些：“是啊，大概是吧。” 潜意识里，他第一时间就把谷雨给剔除在生意、金钱等队伍的行列外了。 毕竟谈恋爱是谈恋爱，工作赚钱是工作赚钱，完全两码事。 “小雨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吧。” 秋沐：“说起来好像是。” 他不是那种喜欢随意与人说自家条件的人，因为一说出口，就容易被人误会成是在炫耀。 而且这种场合这种关系之下的人与人之间交往，交的是人，不是家世，所以说不说也无所谓了。 上辈子谷雨知道秋沐家具体情况的时候，也是两人毕业后开始工作，谷雨注意到秋沐那“不正常的升迁速度”，才开口问起来，然后秋沐告诉他的。 “你真的有打算和他......的想法吗？”因为是在公车上，所以叶离没有说的太清楚。 秋沐一愣：“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你有点奇怪。”叶离说：“以前我一直觉得你什么都懂，做的事情肯定都是经过仔细考量的，所以安心听你的，不会提太多意见。但是好像唯独在这方面，你比我好不了多少。” “......”秋沐说：“也许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太懂。” 毕竟这种事情，不迈出第一步，经验永远为零。所以就算暗恋的历史再久，不懂的还是不懂。 但叶离那句“你真的打算和谷雨交往吗”是什么意思。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除了在陈思琪事情上逃避了一下，其他的并没什么吧？ 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叶离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 似乎不愿意回答。 - 第二天清早，秋沐被手机声音吵醒。 【我要和学姐出门玩，你帮忙和我妈说一声，就说我在你那】 “......” 把手机放回床头，秋沐趴在枕头上头脑浑浑噩噩了一阵。 过了半分钟，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还真是一大早就听到“好消息”啊，感觉一天的心情都要变糟糕了。 说起来，好像还没来得及和谷雨说，提醒他学习成绩不要落下的事情。 算了......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再说吧。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间的门。 叶离衣着打扮整齐，精神抖擞地从客厅那边走过来。 每个周末，叶离都不会睡懒觉，反而会比平时起的更早、然后和老人一起带着小狗出门溜圈。自控能力强到吓人。 “睡醒了。” “嗯......”秋沐懒洋洋道：“昨天运动了一下，现在肩膀部位沉甸甸的。” 感觉他体力虽然还不错，但上半身的力量有点糟糕。 “说起来，今天有什么打算吗？”秋沐问道。 叶离：“怎么？” “想去买几件衣服。”秋沐走进卫生间，开始给水杯放水：“嗯......再去随便逛逛。” “好。”叶离答应了。 吃完早饭，秋沐拿着钱包一身轻松的出了门。 服装店里，二人挑选着衣服。 “小雨一大早的给我发短信，说他要和陈思琪出门玩。”秋沐对叶离埋怨着：“真是有够郁闷的。” 叶离：“我等会儿再提醒他一下好了。” “算了吧。”秋沐看了一圈面前琳琅满目的男装，道：“我都习惯了。” 叶离一开口，谷雨肯定又要低沉好久了。 目光在眼前衣服上流转，叶离忽然道：“喜欢这一件？” 秋沐楞了一下：“嗯？啊......是。” 叶离怎么猜到的。 他从同款的几件衣服里面，找到了合适秋沐的码子：“要试一下吗？颜色挺衬你的。” 秋沐接过来，无所谓道：“行啊。” 去试衣间里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叶离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那就这个吧。”有夜里这句话，秋沐也懒得再去照镜子看好不好了。 回身去把衣服换回来，再出门，叶离已经付好钱了。 “再去别家转转。” “OK~” 半小时后，两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走出了商业街。 “去游戏厅吧。” 秋沐指着面前的大厦提议。 他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叶离欣然同意。 来到前台把东西存好，坐电梯上了十楼。昏昏暗暗的灯光中，摆放着无数花样各异的游戏机。这里是谷雨和秋沐他们上了高中之后，从同学口中得知，然后周末偶尔会来的地方。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谷雨提议想玩，然后秋沐陪伴谷雨，叶离再跟着秋沐，最后三人一起过来。 秋沐或者叶离主动提出要玩，今天还是第一次。 “娃娃机玩儿吗？”秋沐说。 “夹到了也没地方放。” 叶离可不打算把这种东西摆在自己的卧室。 “可以送人。” 叶离：“送给谁。” 秋沐想了想，觉得也是。 “那就抓了给自己玩。” 叶离：“随你。” 秋沐去换了几十块钱的游戏币，然后过来抓娃娃。 “这机器爪子好没力气啊。” 五分钟后，秋沐郁闷的投下最后一枚硬币。 “就抓了两个最丑的。” 叶离：“......” 他说：“要不我来试试？” 秋沐让开了位置：“你来。” 二十秒后。 秋沐：“......” 叶离捡起娃娃，递给秋沐：“给。” “......” 故意板着脸，目光直勾勾看了叶离好几秒，然后在叶离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喜笑颜开的接过：“谢啦！” 叶离被耍了一下之后，无奈笑道：“你那些钱，直接买一个娃娃不就好了。” 秋沐：“也不是很想要买个娃娃，但是能夹中本身就很开心了。” 把那两个自己抓到的娃娃留在机子前，送给下一位“有缘人”，手里拿着叶离抓到的那个娃娃离开，去前台又换了几十块的游戏币。 二人走向下一台机子。 “来比赛谁投的多吧！” 站在篮球机前定点投篮，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接连比赛了好几把。眼看即将五局三败了，秋沐眼疾手快把叶离最后一个篮球抢了过来，然后扔到了自己这边的篮筐，硬是用这种手段平了一盘。 “哈哈。” 叶离无奈看着他。 “幼不幼稚。” 秋沐才不管这么多，反正耍赖了叶离也拿他没辙。 “跳舞机玩吗？” “会被围观，感觉不舒服。”叶离说道。 “那去唱K吗？” 叶离点头：“如果是包厢的话。” 二人就又跑到楼下一楼，提着衣服去附近找KTV。 十分钟后，秋沐捂着耳朵，拿着话筒，对叶离嘲笑道：“音痴！音痴！” 叶离不搭理他，继续用自己跑调的声音认认真真唱着歌。 除了歌声怎么唱都不在谱上，清朗的音色和唱歌时候的俊朗模样实在是没的说。 秋沐跟着唱了起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调都被你带跑了啊！”他举着话筒抗议道。 叶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这是我点的歌。” 秋沐一边说，一边笑：“哈哈哈，连这个都能唱不准，你是多不会唱歌啊。” 叶离配合秋沐的打趣，说道：“闭嘴。” “安静听哥哥唱给你听。”秋沐下巴高高抬着，说：“我可是歌神。” 叶离便笑着放下话筒，去一边找助兴用的乐器，摇着小鼓给秋沐伴奏。 “怎么冷酷却仍然美丽，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流露敬畏试探你的法规......*” 秋沐没有撒谎，他唱起歌来确实很好听，与叶离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叶离坐在一旁看着秋沐唱歌，注视着他的面容和背影，眼神温柔。 一个小时后，秋沐靠在沙发上，一脸尽兴。 手里拿着新点过来的果汁，秋沐道：“肚子饿了。” 叶离这一个小时耳朵几乎都没清净过，就一直听秋沐唱歌。看秋沐表情餍足，便道：“去吃饭吧。” 商业街附近，秋沐目光在最近的几家饭馆来回看了看，犹豫了一下。 “想吃火锅？” 秋沐“嗯”了一声：“但是很容易上火。” “接下来少吃点上火的东西就好了。” 这句话在背后推了秋沐一下，替他下了决定。安心的走了进去，秋沐道：“也是。” 点选菜色的时候，叶离拿着菜单如数家珍的报了好几个东西。 “还有想要的吗？” 秋沐：“这都是我喜欢吃的吧？” 叶离：“我吃什么都可以。” 他把菜单递给秋沐，秋沐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看了起来。 “......” 叶离注意观察着秋沐的表情，见他眼神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注视了三秒钟，然后又挪开，便道：“想吃虾？” 秋沐诧异地抬起头。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剥。”叶离说道。 秋沐不好意思起来：“别啊，还在外面。” 他有个不怎么为人知的小习惯，就是吃虾的时候很烦剥虾皮，螃蟹也一样，所以虽然喜欢吃，但却很少乐意去点。 叶离注意到了秋沐这个小习惯，有时候坐在秋沐旁边的话，会帮忙把虾肉蟹肉弄出来交给秋沐。一开始秋沐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次数多了习惯了，也就坦然接受了。 “剥好之后放在碟子里递给你就好了，没人会看见的。”叶离转过头，对一边的服务员说：“再来盘虾。” 服务员抱着记菜单用的本子，在叶离和秋沐两个男生的脸上傻乎乎来回看了两眼，低头动笔：“哦哦，好的。” 看着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 ，秋沐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叶离：“什么。” 秋沐：“我想吃虾的事。” “感觉吧。”叶离说。 “感觉哪儿有那么准的。” “你不有时候也能猜出来我心里的想法吗。”用漫不经心的随意语气，叶离轻描淡写的说道。 秋沐想了想，盈盈的笑了：“那倒也是。” 火锅准备好了的时候，秋沐负责安心吃饭，叶离负责烫菜。他火候掌握的很好，总是能在最佳口感的时候拿出来，所以秋沐吃得很畅快，也很省力。 满足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秋沐笑眯眯的看着叶离坐在对面吃饭的样子。 “感觉和你出门玩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呢。” 叶离把嘴里的菜吃掉，咽下去，然后拿着筷子去夹鹌鹑蛋，看上去有点忙：“是吗。” 他要把点来的菜不能浪费的全都吃完才行。 “以前......”想说上辈子除了谷雨以外，秋沐身边没有一个能像叶离这样一起玩得来的男性朋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秋沐道：“就感觉和你玩的时候，比和谁在一起都要开心。” “......”叶离用汤勺挖了两块羊肉，放在秋沐碗里：“帮忙。” 秋沐只好再次举起筷子，去吃肉了。 “比和小雨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开心吗？”叶离目光看着手里的碗，状似无意的随口说道。 “怎么说呢？”秋沐想了想：“开心的方式不一样，没法比。” “......” 叶离：“哦。” “一个是真的开心，一个是忽然开心、然后又忽然难过。”秋沐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离侧头做思考状：“大概？” “......” 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对话，不知怎么，秋沐忽然又想起昨天，在健身房里的事情了。 大概？大概的意思就是，叶离多少也懂相思、暗恋的苦楚了吧。 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这里，心情又忽然差了起来。 “你怎么了？”叶离问道。 “什么？”秋沐无精打采的反问。 叶离指了指秋沐：“刚才不是还很高兴的么，怎么一下沉默起来了。” 秋沐抬了抬眼皮：“啊......大概是吃太饱了，懒得动弹吧。” “这样啊......”看了眼面前的锅底，叶离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把它们吃完好了。 夜幕落下，荧光灯在街道两边闪烁。 公交车的站牌处，叶离问：“不逛了？” 秋沐：“嗯，很尽兴了。” 等待的公交车已经到了，二人提着东西，上了车。 车上座位有些满，没有可以并排坐的地方。 二人各自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走了一天的路，说不疲惫是不可能的，但五感和精神上却十分的活跃，就像一大早起来喝了杯美味的咖啡，精力十足。 年轻的身体就是好啊。 虽然当初也才二十八，但和十几岁的时候完全没得比。 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叶离，发现他手掌撑着下巴，正靠在窗边，望着外头的风景。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呢，能让叶离一眨不眨的看那么久。 秋沐转过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一个个看似不同，其实都是长方铁块的车辆挤满道路。来来往往的行人在路边走过，男女老少、各色服装，归根到底都只是同样的过路人、不会与自己产生交集的陌生人。 看似繁华的城镇街道，范围缩小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依旧显得十分孤寂。毕竟真正能交心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车辆转了一个弯，车外的建筑灯光被车身挡住，玻璃镜面忽然黑了一瞬。脑海里刚刚浮现那个人能让自己认同的少年的名字，黑色的镜子里也瞬间出现了对方的身影。 是叶离，他正侧着身子看向窗面。 汽车重新转为直道，玻璃镜面再次变成透明。秋沐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对方，所以这次很轻易的便从映照着火树银花、多姿多彩世界的玻璃窗户中，看到了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目光在他的背影中注视了许久，然后慢慢的挪开视线，试图想要从充当镜子的玻璃中，看看对面叶离眼中所看见的世界，却什么都没能看见。 窗外的光线太明亮了。 不知道是太无聊了，还是真的想要询问，秋沐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在想什么呢】 几秒后，叶离那边收到短信。秋沐透过玻璃反射，看见叶离拿出手机，然后头没有往秋沐实际人所在的位置、而是往他自己那边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回复。 【你猜。】 秋沐：【猜你在想美女】 本想写“心上人”的，但说了怕气氛会不对劲，让叶离联想到昨天的事情，所以换了个词汇。 【哈哈.jpg】 叶离发了一个动物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贴图过来。 【别想太多营养不良了】 秋沐笑眯眯的开了个荤段子玩笑。 叶离看着手机愣了两秒，然后肩膀开始轻轻耸动，低笑着回了一个字。 【噗。】 秋沐：【猜中了？】 叶离：【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污浊。】 秋沐：【哈哈哈】 【快到了，准备一下吧。】 叶离写完这一句话，收起手机开始整理今天买来的大大小小东西。秋沐便也将摆在身边、地上的袋子拿起来，刚拎在手上没多久，车子到站了。 二人一起下了车，然后回家。 打开屋外面的护栏大门，黄阿姨模样有些狼狈的从房子里走出来。手上、衣服上都湿哒哒的。 看着恰好回来的秋沐和叶离，她说道：“一楼的水管好像出了点问题，我正要去叫水道工人来修。如果要用水的话，先去用二楼的。” 秋沐点头：“好的。” 叶离问道：“有我能帮忙的吗？” 黄阿姨原本还有些焦躁的表情，因为这句话缓了缓，她笑着说：“不用不用，玩了一天累了吧，阿姨今天做了好吃的，回去洗洗手然后吃饭。阿姨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老人手里提着浇水用的水壶，慢腾腾地从花园那儿溜达过来，对叶离他们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既然黄阿姨说不用，叶离便不再坚持要帮忙了，走过去扶着老人的胳膊：“您要回屋？” 老人乐呵呵的，手腕撑在叶离有力的手掌上，坦然接受着来自晚辈的孝心：“北京那边的老朋友寄来了几本书，我看完觉着挺有趣的，小离想看吗？” 叶离扶着老人往屋内走：“想看，是什么类型的书？” 秋沐早就习惯叶离在场的时候，老人无意间“忽略”他的行为了，和保姆打了声招呼在门口告别，笑着跟在二人后面，进了屋。 把手里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往客厅地上一放，秋沐从里面找到了他要找的袋子，提过来给老人道：“爷爷，这是小离买给您的睡衣，您看看喜不喜欢。” “哦？”老人乐呵呵的把几本书交到叶离手上，目光转过来：“买给我的？” 叶离补充道：“是我和小沐一起选的。” 秋沐把宽松柔软的衣服拿出来，放在老人面前给他看：“逛街的时候路过了睡衣店，小离在外头看了一眼就说一定要买一件给您，然后拉着我进去挑了半天。” 老人拿过睡衣，眼神慈爱的当着秋沐和叶离二人的面仔细看了许久，然后点头：“嗯，爷爷很喜欢，小离和沐儿都有心了。” 叶离挺高兴的，和秋沐对视了一眼，表情比平时要开朗好几分。像是在说“太好了”。 秋沐欣慰的笑笑，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后，穿着沾满污渍的灰蓝色连体衣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叶离站在门口，对忙碌许久的水管工问道：“怎么样了？” 那中年人看叶离是个小孩儿，没耐心多解释，随口回答了一句“有点麻烦”，然后走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老人道：“你们家这水管八成是使用寿命太久，坏掉了，得换了才行。” 老人“嗯”了一声，随意道：“换吧。” “换要很久吗？那我们其他地方要用水怎么办？”叶离说。 中年人外表看着粗鲁，做起生意却挺老实：“别的地方没太大问题，只换一楼卫生间那一块就可以了。” 最后得出结论，三天后过来换水管，一星期后就能正常用了。 “看来这几天，都要去二楼用水洗脸洗澡了。”秋沐说。 作者有话要说： -- *歌词是陈奕迅的《红玫瑰》、《白玫瑰》。 第59章 第 59 章 晚上，秋沐换上睡衣，走到卫生间的洗脸池边接水。牙膏都挤好了，水杯放在水龙头下，却半天等不出水来。 “......” 习惯成自然，一时间又忘记了。 脖子上挂着洗脸用的毛巾，手上拿着牙刷和水杯，走向楼上二楼的卫生间。 秋沐家的房子总共有三层，独门独栋。空间虽然大，但最常用的只有一二层，三楼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基本不怎么上去。 老人的房间在二楼，旁边是书房和画室，采光好而且还很宽敞。因为以前就老人一个人住，所以大部分的房间功能都是给老人用的，最大的主卧也是老人的房间。 一楼左侧的走廊走进去，则是秋沐和叶离的房间。比起屋子里的其他房间，他们的卧室空间比较起来可能会稍小了一点。但当初住进来的时候秋沐和叶离还都是小孩，用“儿童房”的眼光来看，大小其实完全足够了，而且离客厅门口都很近，比较方便。所以住久了之后，叶离和秋沐也懒得再换了。 走到卫生间门口，发现叶离正站在里面。门没关，可以从缝隙里看见叶离正站在洗衣机跟前背对着门口，秋沐推门走进去。 叶离手里拿着衣服，闻声回过头看向秋沐。 “洗衣服呢？” 拿着水杯走到洗脸池前，接了水然后刷牙。 叶离：“我把你的那些也拿过来一起洗了。” “喔，好。” 秋沐满嘴泡沫，含糊不清的说。 叶离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盖上盖子按上按钮。 他回头看了秋沐一眼，道：“明天周一要上学了，记得早点睡。” “嗯。” 说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常闲谈，秋沐把嘴里的漱口水吐掉。拿毛巾擦嘴的时候，心里忽然冒出了一种自己正在和家人对话的感觉。 仔细想想，好像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父母和他日常相处的时间都很少。平时在家里见面的机会本身便不怎么多，想要说类似这样的对话就更难得了。 性格有些顽固的老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婆婆妈妈”操心孩子日常生活的人，开始头两年还会问一问秋沐的学习，后来因为秋沐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干脆连学习的事情都不问了。 所以回想起来，前后两辈子，能够让秋沐体会到、然后察觉到“原来我是在和家人相处啊”感觉的，竟然只有眼前这位，和他同年出生的叶离。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变得这么亲密了啊。 因为太过自然，早就融入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细节里，所以完全没有察觉到。 “......”叶离站在秋沐身后，看着洗脸池前镜子里的秋沐，一脸莫名其妙：“你傻笑什么？” 秋沐抬起头：“嗯？” 他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和眼睛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哈哈，我也不知道笑什么。” 叶离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第二天一早，星期一。叶离和秋沐坐在桌子上等着吃早饭，秋爷爷正好从外头溜达玩一圈回来。 ——老人的日常作息很规律，五点起床，洗漱过后去后院浇一下花，五点半出门。带着小黑狗去附近溜达一圈，然后到公园里和一群老头老太锻炼身体聊聊天，六点四十回来和两个孩子一起吃早饭。 每个在秋沐家里，和他们一起吃过饭的人，都知道秋沐三人吃饭时候的规矩很好。不会嘴上吃着东西、手里玩着手机、眼睛看着屏幕。每个人都手捧饭碗专心吃着面前的饭菜，偶尔会说上几句话，交流一下感情。 叶离很喜欢和老人聊天，因为老人已经活了很多年，在社会上跌爬滚打、得出过很多经验和总结。充满褶皱的干枯脸上，每道皱纹都记录着一条条惊心动魄的人生之谈。所以每每和老人说话，叶离总能听到一些很有意义的内容。 什么“成为第一就不会被人无视”，什么“只追求结果的人，往往不会有好结果”，什么“药如果没有副作用，就不会有疗效”，什么“墙高万丈，挡的是不来的人”之类。 每次听完，叶离每次都会一脸认真的记在心里。 因为秋沐是自己一个人自由散漫着长大的，事到如今性格与世界观已经定型，改不过来了，听再多教诲也没用。叶离却是正好在成长期，不管是学习还是改正，都很快速。 所以说有时候，直接讲叶离是被老人一手带出来的，也不为过。 毕竟性格和行为举止里，多少都能看出一点老人雷厉风行的影子。 吃完饭后，秋沐和叶离背着书包出门上学。谷雨没在路边等他们，二人便安静站在谷雨家门口默默等待。 “那件事和小雨说了吗？” 秋沐回想了一下叶离说的是哪件事，然后道：“还没，今天找个机会和他说一下吧。” 叶离的话题想到哪儿说哪儿，没什么联系性：“你有没有觉得小黑现在胖得快成球了。” 秋沐笑道：“它已经是个球了。” 叶离无奈道：“每天吃三顿狗粮，剩饭剩菜也都倒给它吃，买来的零食没一会儿全给爷爷喂掉了，真是没办法。” 秋沐：“爷爷喜欢，想喂也拉不住。”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爷爷又偷偷买酒藏起来了。” 秋沐想了想：“不清楚，也许吧。” 叶离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今天回去我要再仔细搜一下。” 秋沐乐呵道：“爷爷上次把酒都藏房间里的去了，你能找得到吗？” 叶离：“找不到最好，找到了就全都没收扔掉。” 秋沐一回想起叶离找老人的“宝贝”时，和老人斗智斗勇你争我夺的画面，就忍俊不禁：“感觉家里面，就你能治得了爷爷。我还有我爸我妈，谁说都没用。就算找到酒了，也能被他抢回去，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被痛骂一顿。” 叶离说：“被骂了也要找啊，不能由着爷爷脾气来。本来性格就火爆了，还喝酒，你说那高血压怎么降得下来。” 秋沐不知怎么，因为这句话笑个不停，想想真是越来越觉得，叶离已经彻底融入他的生活里分不开了。不管是再怎么琐碎细小的事情，两人都能说到一起去。 说话期间，谷雨提溜着书包从屋子里风风火火的跑出来。看到门口的秋沐叶离，他笑容爽朗的打了声招呼：“哟！” 三人往公交车站方向走去。 “我作业没来得及写，两位大侠江湖救急一下。” 坐在位置上，谷雨掏出书包里的作业摊在大腿上，双手合十，腆着脸笑嘻嘻的和秋沐他们说道。 秋沐和叶离互相看了一眼，秋沐道：“这次可以借，但是小雨，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疏忽学习了。” 谷雨一脸无所谓道：“有什么关系啊，反正都是会了的东西。” 秋沐有些无奈。 叶离：“和会不会没关系，态度最重要。” 谷雨不耐烦道：“哎呀，高中三年时间，长得很，就差一点点我就能把所有内容都学完了，着急什么呀！” 叶离的表情明显开始不悦起来。 秋沐为难道：“你不想考个好一点的大学吗？” 一说起这个，谷雨反而高兴的笑了起来：“哈哈，其实我和学姐约好了，以后大学要考一个学校呢，到时候——” 叶离说话很直接：“陈思琪能考上什么好学校，你心里没谱吗，浪费自己的条件去配合她？你不觉得太浪费了。” 谷雨表情一僵，嘴角挂了下来。 秋沐大概能预感到再让这两人继续聊下去，将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结果，连忙打岔：“好了好了，不说了，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说这个做什么。” 叶离皱眉：“又不是说高中只需要把指定好的课业完成了就行，明明可以——” 谷雨忽然大声起来：“行了，不就一个作业吗，爱借不借，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叶离眼睛眯了眯。 秋沐看向谷雨的眼神越发为难起来。 叶离冷漠的表情停留了两秒，然后忽然一松，他说道：“好吧，抱歉，我说过头了。我只是怕你会因为他恋爱忘记学习，所以有点担心。” 谷雨原本还一副打定主意要和叶离翻脸吵架的样子，突然听到叶离破天荒的一句服软的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他支支吾吾道：“嗯......对不起，下次作业我会自己写的。” 叶离对他笑笑：“嗯。” 秋沐坐在一旁，看着叶离的表情，开始头疼起来。 他知道，叶离是真的动怒了，而且现在也依旧很恼火。 一如刚才说的一样，叶离这个人性格比较强硬。他如果真的想为一个人好，就会和对待老人一样，不管对方态度如何，说不行那就是不行，与对方发生矛盾也好，被对方指着鼻子大骂也好，只要是他决定下来的事情，那就必须贯彻到底。 这就是为什么老人不怕秋沐、不怕秋沐爸妈的碎碎念，该吃吃该喝喝的一点都不在意，却唯独害怕叶离。因为叶离和别人不同，他就算因为拿走老人酒水的事情被老人恼了烦了，也不会在意，该没收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只要叶离还在意老人的身体健康，那么即便老人说破天、甚至和叶离闹翻了，叶离也不会改变态度。 然后知晓这一点的老人，又不能真因为这件事和叶离这个晚辈争吵，所以才会被叶离管得死死的。有苦无处说，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偏偏就是这样性格的叶离，刚才和谷雨发生争执之后，却忽然态度软下来，说了好听的话，让谷雨与他和好。 表面上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场景，实际这是很糟糕的征兆，代表叶离已经放弃谷雨，认为谷雨学习好不好、有没有上进心，已经无关紧要了。 偏偏谷雨还蒙在鼓里，以为从来不会服软的叶离因为二人朋友关系，难得说了句好话、已经跟他和好如初了，在那里傻开心的什么都不知道。 秋沐拿出手机，给叶离发了个短信。 【还生气呢】 叶离：【懒得生气了。】 这不是比生气了还糟糕吗，秋沐心想。 【也就这一阵子的事，算了吧】 他开始反过来替谷雨说话了。 叶离：【你对小雨这么纵容。他光顾着谈恋爱，把学习都落下了，你不在意吗？】 秋沐想了想，写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理性的】 叶离：【不对就是不对，和人没关系，没必要跟我作比较。我是懒得说他了。】 秋沐：【好了，别气了】 叶离：【有时候我就不懂，为什么你对他那么没底线。喜欢一个人，不会希望对方能和自己聊得来，互相之间能有很多共同话题吗？】 叶离：【起码想法要能够和站在一个平面上才行吧，不然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味迁就能长久吗？】 叶离：【你现在和小雨在一起，除了聊游戏，聊一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事情，还能说什么。】 叶离：【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一直觉得小雨配不上你。】 秋沐被叶离连环炮一样的几段话发来，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叶离，见叶离也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二人互相对视、默然无语。 谷雨完全不知道发生在背地里的事情，对秋沐说：“作业给我抄一下吧！” 秋沐心情开始莫名的沉重起来，打开书包的拉链：“......要哪些。” - 叶离对谷雨的行为很不满意，懒得再多说什么，秋沐看完叶离发给他的那些短信之后，却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开始试图让谷雨纠正一下学习态度，不能因为谈恋爱，就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谷雨来到秋沐家，三人一起开学习会。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秋沐和谷雨在说话，讨论功课，然后叶离坐在一边听，偶尔插两句嘴。 看着两人对话时候的模样，叶离安静的注视了许久，然后忽然起身，往楼梯方向走去：“我去洗把脸。” 谷雨左右看了看客厅，对秋沐道：“对了，爷爷呢？” 秋沐的声音从叶离背后传来：“应该在楼上吧。” 推开门，走到洗脸池前，伸手打开水龙头。 手掌并在一起，接过冰凉的水捧在掌心，然后低下头把水快速拍到脸上。 如此重复几次后，脸上滴着水珠，抬掌动作略显粗暴的将龙头拧上。 抬起头，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镜子里的人神色并不好看。 继续保持这样的神色坐在楼下，肯定会被问的吧。 随手拿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卫生间与浴室之间的隔间里，洗衣机上方，那个挂着一个放置衣服的篮子。 篮子本没什么特殊，但篮子的边缘位置，不留神的挂出来了一小截衣服的衣角，颜色和款式有些眼熟。叶离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无意识地走了过去，伸手将那件衣服从篮子里取了出来，双手捏着左右两边肩膀的位置，将衣服打开。 目光看着面前浅蓝色的长袖衬衫，叶离的眼神不由得温柔起来。 这是秋沐的衣服，同时也是去年叶离手头宽裕后，特意去专卖店花了大价钱给秋沐的买生日礼物。 秋沐当时收到衣服的时候，神情看上去很是高兴，叶离本还担心他会不会只是出于礼貌才露出这种表情，可看秋沐隔三差五就拿出来穿的样子，显然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客气。 尤其是秋沐这人不太爱穿旧衣服，每年换季都会去买一些新的穿，一件衣服能让他连续穿两年，已经是难得的举动。 叶离不知道秋沐有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是不是出于叶离的面子，才这样做的。反正当叶离看到前不久秋沐把这件衣服又找出来穿的时候，是十分欢喜的。 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叶离将衣服紧紧的收在怀里，想象着秋沐不久前把它穿在身上的样子，似乎自己正在透过衣服拥抱着秋沐。 如果能真的触碰到他就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用力的抱紧他呢。不是梦境中虚幻的假象，不会一觉醒来看着空虚的怀间充满遗憾，而是实实在在，有体温、有热度的身体。 要是秋沐喜欢的人不是谷雨，而是他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对他露出那种笑容呢，为什么不能用那种眼神看向他呢。 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不会让秋沐感觉到失望，肯定会用千倍百倍的爱去回答秋沐，用自己所有的力量让秋沐感到幸福的。 将脸埋在了衣服里，鼻尖捧着淡蓝色的衬衫，轻轻嗅了嗅。 是秋沐的味道，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味道。 好喜欢秋沐啊，好喜欢，真的好喜欢他啊。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能够在一起就满足了，但是现在却越来越不满足了。 光是看到秋沐的脸，心中满满的喜欢就快忍耐不住，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 等会儿下楼的时候，给秋沐泡一杯咖啡，然后带一份蛋糕吧，他肯定会高兴的。 想象一下那时候秋沐会露出来的表情，叶离就觉得内心无比的祥和。 “踏！” 一个小小的、一点都不起眼的脚步声，将叶离原本舒缓的心脏，惊得猛然一跳。 他悚然抬起头，发现面前洗脸池上挂着的镜子里，映照出了门缝外老人诧异且不敢置信的脸。叶离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到最大，连忙放下衣服，转身快速拉开门，想要开口说句什么。 但老人已经转过身子，消失在了镜子可以映照的范围里，叶离推开门往外走，老人慌慌张张离开的模样把叶离弄得越发不安起来。 “爷爷！” 叶离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的大脑里正在想些什么，下意识的只想赶快追赶过去，把老人拦下来。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完了”这个念头还没升起多久，给叶离的大脑造成什么实际感受，一声短促的惊呼，和连二连三不祥的跌倒碰撞声，里面所代表的骇人含义，让叶离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整个人硬是站在原地呆滞了两秒，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刻，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都涌到了脑袋上。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楼梯口往下看，老人正一动不动的躺在一楼地面上，没有动弹。 叶离失声喃喃喊了一句“不要”，三步跑完了十几阶台阶的楼梯，冲到下面趴在老人身边：“爷爷，爷爷！爷爷你醒醒！”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脑袋贴在地面上，眼睛紧紧闭着。 秋沐和谷雨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看到叶离跪在地上，老人躺在旁边，均是不敢置信的愣了半刻。 “怎么回事？”秋沐走过来快速问道。 叶离红着眼睛抬起头，声音里竟然带了点哽咽：“从，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他无法接受这一幕，不断摇头。手足无措的模样，是秋沐从未见过的慌乱紧张。 老人四肢弯曲着，扭成一个很难受的姿势，叶离想碰又不敢碰，他不知道老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被摔骨折了，万一随便乱动，改变了姿势，说不定还会造成二次损伤。 “你先冷静。”秋沐语速极快的说道：“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叶离摇摇头，没有回应他，手指颤抖地拿出手机，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不知意义的细碎声音，快速打通了急救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叶离眼睛通红、克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让对方听得清楚一些：“我爷爷摔倒了，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没有意识，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护士说道：“我们马上派人过去，请家属冷静下来，不要随便触碰伤者，配合我们的行动，现在先......” 叶离脑袋里被各种各样的思绪嗡嗡嗡的吵个不停，身体不自觉颤抖。却还是努力保持着一丝冷静，认真听着对面那人的安排，一一照做：“好，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但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抓紧时间做出所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以确保老人的安全。 秋沐虽然很担心老人，但同时也担心叶离现在的状态。 “你没事吧！” 叶离一只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嘴巴，好像下一秒要吐出来一样，额头青筋蹦起。然后看着老人昏迷不醒的面孔，用力甩了自己脸一巴掌，深呼吸两口气，对秋沐说“我没事”。 秋沐和谷雨都被他的表现吓到了。 “你......” 叶离：“别管我了，快看看爷爷能不能醒过来，刚才——” 话说到一半，叶离又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像是要呕吐一样，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喉咙间不堪地干呕了几次，捂着肚子跪在一旁，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此时很不舒服。 秋沐担心的望了他两眼，然后蹲下身子，去摸老人的脸，想要把他叫起来。 “爷爷，爷爷。” 老人眼睛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第60章 第 60 章 急诊室外，昏暗又宽阔的走廊静谧一片。 秋沐靠着墙壁站立，看着叶离身体蜷缩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模样，心情沉重。 他回想起刚才他叫叶离名字，叶离缓慢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压抑着表情看向他的那个目光，真是让人不安。 仿佛和那些蹲在监狱里，等待死刑的囚犯没什么区别。 “爷爷受伤不是你的错，你这样我们会很担心的。” 叶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表情颓废，没力气多说什么：“都怪我。” “......”回想起当时的对话，秋沐皱起了眉。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房门紧闭的急救室，又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谷雨和谷雨母亲，二人均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叹了口气，走到不远处的转角，秋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家里的大人。秋沐爸妈听说老人出了事，现在正在急救室里躺着，也是一阵慌乱。 “我们马上坐飞机过去，有事情立马和我们联系。” 秋沐说了声好，然后那头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叶离。叶离还是将身体缩成一团，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秋沐走过去，低声问道：“爷爷是怎么摔的？” 叶离瞳孔顿时缩小，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是我——” 是我害的，是我害爷爷摔下去的。 话音刚冒出一个头，急救室的门突然从里被打开了。叶离和秋沐的注意力全都挪到了那边，迫不及待地看了过去，站起身冲到医生面前。 “我爷爷怎么样了！”叶离紧张道。 医生以为叶离是老人的孙子，说道：“放心吧，除了身体有两处地方出现了骨折的现象，其他没有大碍。你爷爷的血压很高吧？现在虽然稍微降下来一点了，但最初的情况很危险，还好及时送到医院里来......” “血压？”不是因为从楼梯上摔下来才昏迷不醒的吗，叶离紧张道：“血压和这个有关系吗？——真的只是骨折？没有、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是血压升高导致的。”医生早就习惯患者家属误会病情，弄错重点了：“这种情况比骨折还需要注意。” 他一边示意身后同事把老人送去病房，一边和叶离解释道：“血压过高会导致突发性的眼前发黑、手脚无力等状况。你爷爷应该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没有看清路，才会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的，以后要小心注意。” 看叶离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医生安慰性地拍了下叶离的肩膀，劝说道：“放心吧，休息一下，你爷爷就能恢复过来了。以后按时吃药，适量运动，保持平稳的情绪，注意一下饮食习惯就好了。” “......”叶离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 秋沐站在旁边，听完了全程，大致上明白过来前因后果了。 总之就是因为老人的血压过高导致突发状况，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看似是由于摔落楼梯导致的昏迷，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血压的突然升高。 倒是一开始几人误以为很严重的楼梯上摔落事故，反倒没有对老人身体产生太大的危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老人已经被护士们推出有一段距离了，叶离还是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秋沐上前拉了拉叶离，带着叶离跟在老人身后，安慰道：“放心吧，爷爷没事。” 叶离神游天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凝聚到秋沐身上。 秋沐伸出手轻轻抱了抱叶离：“别紧张了，看你吓成什么样。” 叶离手掌捂着眼睛，用力擦过。 “嗯。” 老人没事就好。 - 秋沐爸妈从机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看见秋沐站在医院门口接他们，秋沐妈妈埋怨道：“怎么跑出来了。” 秋沐说：“没事，小离在爷爷旁边守着呢。” 秋沐爸爸皱着眉，觉得秋沐这次办事太不谨慎了。自己爷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一个做孙子的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跑出来，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 秋沐解释道：“放心吧，小离比我还紧张，我在旁边连插手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大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秋沐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小雨——就是我们家的邻居，还有小雨的妈妈半小时前刚回去。” 已经这么晚了，老人又脱离了危险，那么多人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小离是不可能走的，所以我就让他留下来继续照顾爷爷了。” 秋沐爸爸和叶离并不熟悉，上次暑假也是和秋沐他们见两面吃了顿饭就又急忙坐飞机出差了，所以问道：“都这个时间了？” 秋沐：“和时间没关系——您是没看到小离之前那样子。要不是医生和我在他面前反复保证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太大关系，估计现在还急得够呛。” 秋沐妈妈和秋沐爸爸互相看了一眼，秋沐妈妈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秋沐爸爸才道：“......这样啊。” 路过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秋沐先带他们进去问了问老人的病情，让两个大人放下心。然后护士过来敲门，提醒医生到点要查房了，几人便一起走向老人的病房。 推开门，叶离正背对着坐在病床前，手掌紧紧握着老人的手不放，连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有点太多了都没注意到。 秋沐走过去轻声道：“小离，我爸妈来了。” 叶离听后楞了一下，回过头。因为一天的情绪变化，满脑子想着其他，压根没来得急照顾自己，所以此时脸色神态、精神面貌都不是很好看。他站起身说道：“叔叔阿姨好......” 两个大人回应了句“你好”，双方简单的交流了两句，注意力就又集中到了老人那边。 医生护士检查完情况后，对两个大人道：“患者状况很稳定，接下来等需要等他醒过来就好。注意事项已经和两个少年说过了，有问题随时来找我们。” 两个大人看向对面两个少年，秋沐和叶离齐齐点了点头。 秋沐爸爸对医生道：“真是辛苦您了。”他把医生和护士送出了病房，然后转过身，声音放轻了一点：“小离，你先回家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沐儿和我们在。” 叶离执拗地摇头：“谢谢叔叔，不过不用了，我没关系。” 秋沐爸妈看了一眼秋沐，秋沐做出一个“不用劝了，没用”的眼神，于是两个大人便不再多说。 虽然是难得的碰面，但目前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聊天。 四人坐在房间里说了几句话后，秋沐爸妈出门去办理后续的住院手续、缴纳费用，秋沐留叶离在病房里照顾老人，自己则是跟着父母一起走出病房。 秋沐：“公司那边没问题吗？” 如果秋沐爸妈把秋沐当做都不懂的小孩子，此时大概只会敷衍的回答一句“小孩子不要关心这个，大人会处理好的”作为答复，但他们没有，于是说了实情：“事情太突然了，只能把工作临时放下来，要是这边没问题的话，等会儿爸爸可能会回去一趟，留妈妈在这里照顾爷爷几天。” 秋沐点了点头，道：“医生说是没问题的，主要是血压升高导致昏迷，需要耐心休养。我这边课程没问题的，请假在家里照顾爷爷几天也可以，你们不用担心。” 说起这个，秋沐爸爸的表情很是满意：“你一向让我们放心。” 秋沐：“嗯。” 秋沐妈妈想了想，说道：“老公，要不我们把爸接到上海去吧？” 秋沐和秋沐爸爸皆是一愣，然后秋沐爸爸说：“嗯......你说得对，这样也好。” 秋沐：“......您是说，接爷爷去上海那边疗养吗？” “你也是。”秋沐妈妈道：“早就说让你去上海学校读书了，你不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们俩接到上海那边去。” 这次受伤恰好让两个大人有了把老人接过去照顾的理由。 秋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很想过去。” 秋沐妈妈：“听妈妈的话！你也该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增长点见识了。” 秋沐语塞：“我......” 面对两个大人的注视，秋沐道：“......爷爷去上海那边的医院接受治疗当然好，我就不用了吧。” 秋沐爸妈的态度很坚决：“爷爷都去上海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秋沐：“......” 他忽然想到，如果老人醒来之后，秋沐爸妈把“沐儿应该去更好的学校读书，但是为了照顾你所以他不肯离开”这样的理由说给老人听，想必老人抉择过后，肯定会为了自己孙子的前途，选择妥协吧。 这可真是......偏偏在这种时候。 想起眼下谷雨的情况，秋沐一个头两个大。 ...... 病房内，叶离坐在病床边。手心捧着老人的手掌，低着头，用热毛巾小心擦拭着老人手臂上，因为从楼梯上摔倒而造成的擦伤，一边默默回想着之前在家里发生的那一幕。 老人当时肯定是看到了他正在做的事情，才会立马转身离开的吧。醒来之后，他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即便不将摔下楼梯的责任怪到他头上，想必也不会再让他和秋沐接触了吧。说不定还会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秋沐，甚至还有可能将他赶出去。 毕竟，他这是在对老人唯一的一个孙子抱有企图啊。 不管过去再怎么疼爱叶离，有的事情也是没办法让步的吧。 如果只是搬出这个家也就算了，但是不让秋沐和他再接触，这个叶离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在想什么呢？一脸严肃的。”秋沐的声音从叶离的左上方传来。 “......没什么。”叶离低着头继续给老人擦拭着手臂：“叔叔阿姨呢？” “他们去附近的酒店订房间了，回家有点远......”秋沐仔细看了叶离两眼，见他双眼下的青黑隐隐浮现，表情疲惫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说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藏在心里。” 叶离不动声色道：“怎么这么说。” 秋沐：“感觉。” 叶离无奈。 秋沐询问道：“能和我说吗？” 叶离：“不是很想说，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秋沐疑惑：“迟早也会知道？” 叶离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好吧。”秋沐决定不再细问下去，而是道：“你困了吗？” “还好。” “不要逞强。” 叶离叹了口气：“没逞强，我睡不着。” 秋沐仔细看了看叶离的神情，确实不像在勉强自己，就道：“那好吧，明天我们俩都请假，你想什么时候睡都行，但是没必要刻意熬夜。” 叶离：“嗯。” 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秋沐看着叶离的后背。 沉默了一会儿，秋沐道：“我想爷爷醒来之后，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叶离：“什么。” “说你是个笨蛋，明知道没必要熬夜，还非要守在他身边，把自己身体弄糟糕。” 叶离：“这可不一定。” 秋沐：“为什么。” 叶离摇头，表示不想说。 “......”秋沐思考半天，回想起之前叶离的一句“都怪我”，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害爷爷摔下楼梯，想象不出来。就算真的有你的过错在里面，可爷爷一向最疼爱你了，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说不定气早就消了。” 叶离：“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秋沐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的揉了揉眼睛：“别钻牛角尖了，不像你。有什么事情等爷爷醒来，当面和爷爷说就好了，现在再怎么思考也没用。” “......”叶离闭上眼，神情像是在等待判决：“嗯，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都等老人平安醒来再说吧。 - 第二天，清晨。 秋沐坐在椅子上，拿着小刀对着垃圾桶，给自己削着苹果。 耳边忽然传来一点响动，秋沐放下水果往病床上看去，只见老人睁着眼，目光看着天花板，然后侧头向他这边看来。 连忙站起身走过去：“您醒了。” 老人疑惑道：“这里是哪儿？” 秋沐说：“医院，昨天您血压高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我们把您送过来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老人回想了一下，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 “哎呀。”他忽然叫了一声。 哎呀？ 秋沐问道：“怎么了？” 老人说：“小离呢？” “小离的话，我让他回去了。”秋沐说道：“昨天他在医院里忙上忙下一整天，今天早上四点多了还坐在这里死守着，我看他再这么继续下去，指不定在您醒来之后，他就得第二个倒下。所以把他赶回家里休息去了。” 老人听后，抿起的眉心不知不觉舒展开来：“这样啊......” “爸妈也回来了。”秋沐道：“现在应该在外面和医生说话呢。” 老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自己的儿子儿媳拉走了：“哦......回来了啊。” 秋沐笑道：“平时总是和您吵架，好像矛盾很深的样子。可是我一个电话打过去，爸妈俩急得不得了，立马买飞机票飞过来了。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老人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道：“那两个混账东西......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秋沐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刚刚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老人又说：“那小离呢？他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说什么。” 叶离？怎么又提起叶离了。 回想起昨天叶离的那几句话，秋沐弄不清楚老人这时候的想法，就说：“他昨天一直和我说，都是他的原因，才害您摔倒的。然后偷偷哭了。” 老人瞪大眼睛，忍不住道：“哭了？” 那性格坚强，不屈不挠的孩子，竟然偷偷哭了？只因为自己在他面前摔倒了的原因？ 秋沐睁眼说瞎话地点了点头：“是啊，一个人坐在您的病床边，拉着您的手在那里抹眼泪。我看他这个样子，没敢问他怎么回事，当做自己没看见——谁让他自尊心那么强，免得让他难堪。” 老人皱起了眉。 秋沐又说：“真的是因为小离的原因，爷爷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吗？” 老人说：“怎么？” 秋沐犹豫了一下，道：“我说，小离是不是性格有点......太糟糕了？平时在外面也就算了，回到家里有时候总感觉对我们不是很客气，有点太......得意忘形，所以让爷爷您感觉到不愉快了。” 老人越听，眉头的“川”字挤得越深。最后等秋沐说出一句“要不还是和小离说一下，让他注意一下言行比较好”的时候，老人终于忍不住动手用力一拍旁边的床铺，对秋沐大声道：“闭嘴！说的什么屁话！小离他——” 话刚说到一半，看到秋沐含笑的眼神，和弯起的嘴角，老人知道自己中计了。 “......”真是一个两个，都猴精猴精的。 他怎么差点就忘记了，秋沐和他一样，对叶离好着呢，怎么可能背地里说叶离的坏话。 就是想要激他，先下手为强的故意贬低叶离，让他念起叶离的好，反过来替叶离申诉，四两拨千斤的让老人明白他对叶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看法，然后打消掉那一点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芥蒂。 明明什么劝解的话都没说，却比说什么话都要有效。 “你和你那爸妈，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才十几岁呢，就精明成这样了。老人没好气道：“算了，不和你说了。” 秋沐嘻嘻一笑，说：“那小离到底是哪儿惹您生气了？我回头跟他提提，让他给您道个歉。” 老人哼了一声，说：“也没生他气。” 说到底，老人其实现在也没弄明白，那时候叶离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潜意识里感觉有点古怪，什么想法都没来得及升起来呢，便被叶离那猛地抬起头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看叶离的表情那么惊慌失措，第一时间脑海里浮现的念头当然不是去质问，而是想立马离开那里，留出空间让叶离冷静一下，不要紧张。 叶离所想的“爷爷生气了才走的”，其实完全不是这样。老人主要是看叶离表情实在是太恐惧了，以为自己是什么“目击乖孩子偷偷打电脑游戏”的家长，转身想要快掉跑开，免得叶离不好意思。 谁知叶离反应那么直接，没有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还追出来了，老人一着急，血压一飙高，结果就这样咕咚咕咚摔下去了。 真要说不高兴，顶多也就是被一个小孩子吓得转身就走的恼羞成怒而已，能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这样啊。”秋沐道：“我还以为他在找您的酒被您看见了，然后您急着下楼把酒藏起来然后不小心摔的呢。” 原来叶离是在浴室隔间里偷偷找酒啊，那难怪了。老人心想。 上次他把茅台塞花园角落里都被叶离给不知不觉搜出来了，简直郁闷的没地说理去。 “我才没有藏酒。”说了一句在场二人谁都不会相信的谎话，老人忍不住又提了起来：“你刚才说小离哭了？还照顾我到四点多才回去？” 秋沐好笑道：“我也照顾了您一晚上啊？” 老人“哼”了一声，扭扭捏捏不干不脆的说：“你也不错。” 但果然还是更在意刚才秋沐说叶离哭了的那句话，忍不住再三询问。 所以当秋沐爸妈刚打开病房门，往里走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老人对秋沐接二连三的说道：“小离还好吧？没有太自责吧？你怎么就坐在这里陪着我，不去好好劝一劝人家。不懂事。” “......？？” 什么情况。 老人听见门口的动静，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与儿媳。原本还“笑眯眯数落着孙子‘你怎么不懂事呀~’”的佯嗔表情，立马板了起来——和过去见到他们，就厉声痛骂二人“不肖子孙”的时候一模一样。 秋沐笑眯眯地看着老人变脸，心说真是个不坦率的老人。其实就是很高兴自己被后辈们在意着，用斥骂掩盖内心的不好意思吧。 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个大人交流感情。 气氛好不容易和乐融融起来了，没过一会儿，老人听他们要把自己带到上海的医院里去住，然后还因为公司有事下午等会就要走了，顿时又发起火来。 “滚，都给我滚，要走赶紧走，不要在我这里碍眼！”老人道：“我就留在这里，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 秋沐爸爸为难的看着这个固执老人。 秋沐妈妈说：“爸，我们也是担心您。这次您平安无事了，万一下次又出了这种事，我们该怎么办啊。好歹让我们能陪在您身边，以后有事也可以照顾到您。” 老人嗤笑一声：“我这里有小离和沐儿陪着，他们比你们孝顺多了。过去上海之后，大过年的屋里都见不着你们俩的人，到底谁照顾谁。” 秋沐爸爸说：“你过去了，我们当然会请个全职保姆。” 秋沐妈妈：“沐儿也会和您一起过去，在上海住下的。” 老人一愣，心说也对，自己都过去了，秋沐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个小城市里了。 秋沐妈妈话还没说完：“沐儿学习好，高中我们想认真培养他一下。上海那边的资源比这里优秀，我们打算接他过去住。可是这样就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不放心啊。沐儿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因为您的原因，他才不愿意和我们回去，一直憋着没和您说。” 秋沐：“......” 果然拿这招对付老人了。 老人听完后，态度顿时犹豫起来了。 秋沐有孝心，他知道，最初也是因为能照顾到他，所以才大老远跑这里来。现在出了这种事，他比过去更需要人陪伴，秋沐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反而离开。 只是秋沐学习成绩好，应该去更优秀的地方得到更优秀的教育，如今却因为他的原因，不得不留在这里，浪费才华......老人想想，忽然觉得有点自责。 秋沐爸妈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这个方法有用。以退为进的说道：“马上就要放寒假了，爸您就和沐儿，跟我们去上海住一段时间，试一试感觉。也能在那边给您养养伤，调养一下身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人看了看秋沐，秋沐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来：“先去住一两个月，不行您再回来。” “......”老人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第61章 第 61 章 睡醒后，叶离看到了秋沐发来的短信。 【爷爷醒了，想过来的话，把爷爷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也带过来吧】 “......” 叶离手指在按键上敲动。 【好，我马上过去。】 合上手机，叶离沉默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 然后忽然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卧室，像是要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收起手机，去楼上给老人整理衣物。 老人的卧室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这幅画叶离很熟悉，因为这是他半年前，一笔一划，亲手画出来送给老人的。 虽然送之前叶离曾给秋沐提前确认过了一遍，秋沐看了一眼就说“画得很好”，但是面对艺术鉴赏眼光很高的老人，叶离觉得就这样水平的东西还是很糟糕。 况且老人和秋沐一样，不管他送什么东西，都只会说“很好”，所以问了秋沐感觉也是白问。叶离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不断画着，直到画出他自认为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才罢休。 秋沐对此表示“你还不如把那么一叠画全都拿给爷爷看，爷爷保证更高兴”，得到了叶离没好气的“你在开玩笑吗？”作为回答。 老人当时收到画后，果然和叶离料想到的一样，拿到手上仔细看了两眼，笑眯眯的说“不错，不错”。 叶离明知老人肯定会高兴接受，可真正见到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后这幅画，就被老人用相框裱了起来，放在房间里，和一群不知道厉害在哪里，但感觉就是很有含金量的名家书法、知名画作挂在一起。 目光怔怔的对着那副画看了许久，愧疚感再次涌入心头。 不管老人怎么想，秋沐是秋家唯一的独子，这件事是不会变的。 不管叶离进一步，满足自己的欲望。还是退一步，让一切保持现有的原样。 总有一方会因此受到伤害。　 明明对他那么信任，明明帮助了他那么多，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 带着满满一包的生活用品，叶离回到了医院。看着坐在病床上的老人，身边围着一圈老人的子女。叶离敲门走了进去，向坐在里面的长辈们打了声招呼。 心中思绪涌动，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叶离对老人道：“爷爷，您感觉身体怎么样？” 老人对叶离笑了笑：“小离来了，过来坐。” 叶离停顿了半秒，放下背包走过去：“我给您带了一些换洗用的衣.....东西，还有洗漱用品。如果有别的需要，我过会儿再去给您拿。” 没有察觉到叶离的那个说了一半又立马换掉的词汇，老人笑眯眯地道：“没关系，爷爷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叶离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老人的表情，弄不清楚老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点忐忑，又有点松了口气。 总之，是“逃过一劫”了，对吧？ 秋沐坐在一边，看叶离今天的状态还是没有回复到平常那样，心想叶离是不是还在记挂着“我害爷爷摔倒了”，所以心神不宁。就道：“小离，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熬夜太久累到了？感觉没什么精神。” 叶离：“没有，我没事。” 老人回想起秋沐早晨说的那句“小离昨天哭了”，乐呵呵道：“累了的话就说出来，爷爷这边没关系，觉得身体不舒服了就回家休息一下，躺一躺。” 这和颜悦色的模样，比对待起自己的亲生儿子亲生孙子，似乎都要温柔百倍。 叶离连连摇头：“真的没事。” 老人和秋沐对视一眼，均露出一副“叶离果然会这么回答”的表情，好像自己对叶离的想法了如指掌。 最终叶离还是没能说上两句话，就被秋沐和老人半推半强迫的要求回家休息去了。秋沐表示自己要回去换身衣服，跟着叶离一起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去坐车。 路上，秋沐道：“爷爷没怪你，你别多想了。” “......”叶离：“不是。” 重点不是这个。 秋沐：“？” 叶离：“爷爷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什么。” 秋沐疑惑：“你是指什么？” 叶离：“......” 秋沐：“爷爷没生你的气喔。” 叶离反问：“你怎么保证？” 虽然刚才老人对他的态度与往常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叶离如果处于老人的那个立场，说不定也会这么做。 因为在场的还有秋沐以及秋沐的爸妈，如果老人对他还有那么一丝“怜悯之心”，可能会舍不得叶离被那么多人“围攻指责”，而是选择私底下与叶离一对一的交谈，到时候再开门见山地警告叶离不要过界。 至于现在的表现，只不过是为了让秋沐不要看出不对，所以做的表面功夫罢了。这种心里有事面上不显的本领，连叶离都能轻松做到，更何况是工作了大半辈子，在社会上跌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呢。手段只会比他更加高明。 秋沐不知道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叶离脑袋里转过那么多的念头，笑着道：“因为我今天早上撒了个谎，爷爷自己告诉我的。” “谎？” 秋沐说：“我骗爷爷说你哭了，又说了一些你的坏话，然后爷爷就生气的骂了我几句，叫我不要‘挑拨离间’。” 叶离诧异的眼神看了秋沐一眼：“真的？” 秋沐点头：“当然，所以你不要太把这事放心上了。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这只是个意外。” 叶离：“......” 摔跤这件事确实是意外，可老人看到他闻秋沐的衣服然后转身就走这件事，可不是意外。 就算老人不生他的气了，但关键的“叶离对秋沐有所企图”这点，还是没有解决。 又不能当面去问老人，老人要是不主动提起，这事就一直像个埋好了的定时炸.弹留在叶离心里，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深怕什么时候就炸了。 秋沐以为这么说叶离就能安心了，拍了拍叶离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毕竟不止叶离有烦恼，秋沐也是面前摆着一大堆的麻烦要去解决。 心中抱着不同想法的两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两天后，老人出院。 秋沐妈妈看着忙上忙下的叶离，对他说道：“小离想不想去上海读书？” 叶离一愣：“上海？” 秋沐和老人脸上表情都是微微一变。 叶离没看出什么不对，他不知道秋沐妈妈忽然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疑惑的回复道：“应该不会去吧，毕竟我妈妈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叶离询问的目光看向秋沐。 秋沐硬着头皮道：“啊......其实我们过段时间要去一趟上海。”还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叶离说的，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被老妈提起来了。 叶离仍有些不解，没领会到他们想要表达的重点：“过去休假吗？” 可秋沐妈妈刚才明明说的是“去上海读书”啊。 “爷爷身体不好，所以想去上海的医院治疗一下。”秋沐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话题的重心附近左右徘徊着。 “是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叶离道：“那读书......？” “......”当着爷爷和妈妈的面，秋沐能怎么说呢。 秋沐妈妈道：“我们打算让沐儿高中到上海读书。” 叶离平静的表情一下子裂了。 “什么？！” “......”目光在秋沐和老人的脸上来回看了看，叶离忍不住道：“为什么突然......” 秋沐有些抱歉的说：“那个，上海那边的医疗条件比较好一点，所以爷爷去那里......” “......” 叶离忽然沉默了。 他在心里想，医生当初对老人的诊断，说的是“没多大问题，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情况完全没有严重到必须去上海那边大医院才能治疗的程度。 而老人的性格叶离很清楚，让他在家里请一个保姆照顾他都老大不乐意的，更喜欢一个人独处。前几年去上海过一次年，都能对着电话把秋沐爸妈臭骂一通，说什么也不乐意离开老家。 现在却主动答应“去上海接受治疗”？怎么想，也不大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吧。 再一思考“只要老人离开这里，那么秋沐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读书了”，叶离觉得自己好像弄明白原因了。 果然还是很介意他三天前的举动吗。虽然面上没说，心里其实还是不希望自己和秋沐再接触下去。所以用这种办法，让秋沐回到上海去读书，而他则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只能选择留在这里...... 姜还是老的辣，什么话都没说，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事情就这样无法抵抗地确定下来了。 “......”叶离看了老人和秋沐一眼，笑着道：“是这样啊。” 心却无声无息地在哀嚎，被撕裂成一小块一小块。 以后想要见到秋沐，估计很困难了吧。 老人也是给他留了面子，至少没让他脸上难堪，相处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态度都没变，明明完全不用迁就他的...... 叶离说：“上海那边确实是比这里好，希望爷爷能快点痊愈。” 老人看上去有点尴尬，他说：“小离要是也去就好了，你妈妈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 “......”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答应的，叶离心想。 不管有没有出现前几天的那个事情，叶离都不可能答应这种会给别人带来很大麻烦的事情。 秋沐、叶离，还有老人，心里都很清楚。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妈妈能住进福利院也是运气好才被选中，去上海就不行了，不是本地人，享受不到政策——而且现在住的很好，没必要再搬。” 嘴上委婉拒绝，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老人这么说不过是客气，他还是知道要识相的。 秋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沉默，他坐在一旁没有参与话题。叶离明白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只能苍白着面孔勉强自己去接受事实。几人各怀心事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一顿晚饭，表面看上去大家都其乐融融，实际吃地都不是很开心。 夜晚，叶离找上秋沐：“你要去上海读书吗？” 秋沐正想找叶离说这事呢：“我不是很想去。” 是因为谷雨还在这里的原因吧，叶离心想。 “可爷爷他们都希望你过去。” 秋沐苦笑：“我知道，就是因为爷爷要去那边治疗，所以才难办啊。他去上海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了。” 叶离说：“爷爷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愿意去上海了，你知道吗？” 秋沐说：“主要还是因为我读书的问题吧，我妈他们希望我大学去国外读。” 叶离：“......” 读书的问题？秋沐学习那么好，去哪座城市读书不都一样吗。国内的大学努力一下基本都能上，国外的加把劲估计也不会是问题。 因为没人和叶离说过，某些国际学校出来的学生，去国外读大学会比别的普通学校出身更加便利、起步的台阶也更高，所以完全没有想到这点的叶离，以为老人是故意想让秋沐转学，与他分开。 一开始就思路偏了，现在不管想什么都容易想岔。 “所以......爷爷是因为你读书的原因，所以才去上海的？让你在上海读高中，然后大学去国外。”叶离问这句话的目的，和秋沐、老人想的完全不同。 秋沐点了点头：“是啊，要不然也不会离开老家，特意跑去上海接受治疗了，完全没必要啊。” 叶离：“......” 秋沐道：“我不是很想回上海读书。所以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爸我妈的。” 光是说服秋沐爸妈估计没用吧，真正想让秋沐留在上海的人是老人啊。叶离说：“那爷爷呢？” 秋沐：“骗一骗他吧。你和我平时都要去学校上学，黄阿姨又是只有早中晚做饭了才会过来，日常生活中没人照顾得了爷爷，血压的问题一直都得不到控制。去了上海的话，家里请个24小时的保姆看着，控制着爷爷的饮食，肯定会好一点的。所以在那之前我就先装作听他们的话，去上海陪爷爷一段时间，然后再想办法回来。” “......”叶离：“你确定自己能回得来吗？” 秋沐理所当然道：“肯定要回来的。” “......” 秋沐疑惑：“你好像不相信我？” 叶离：“我不是这个意思。” 秋沐说：“可是......” 叶离看不远处老人往这边走过来了，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离秋沐距离远了一点。 秋沐：“” 叶离低着头：“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回房间了。” 秋沐摸不着头脑，看着叶离的反常举动迷糊道：“哦，哦......” “......” 因为爷爷，吗。 关上门，身体往后倾，靠在门板上。双腿的力气渐渐抽离，顺着门板往下滑，然后无力的蹲在地上。 应该不顾一切的挽留秋沐吗。事到如今，叶离已经不在意自己的脸面问题了。就算是用最糟糕的方式让秋沐知道他的心意也好，没有任何准备与铺垫就让周围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同性恋也好，只要能留住秋沐，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有觉悟，也有抛弃一切的勇气，可他却没有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就不管不顾老人身体安危的决心，他没有那么自私。 只是看到他捧着秋沐的衣服，就血压升高的昏迷了，万一再让他当着老人的面，说出“请你不要带秋沐走”这样的话来，老人会气成什么样子。 老老实实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秋沐离开。这样除了他会难过到撕心裂肺以外，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表面上的关系还是能维持原样，起码还有机会和秋沐打一打电话，聊一聊天，说不定长大以后，他还能去秋沐所在的地方找他。 只要不迈出那一步，不让老人生气的话。 “......” 可是心为什么会那么痛。 一想到未来如果见不到秋沐，叶离就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肺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空气，缩成一团，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灼烧，太阳穴不断的跳动着，喉咙里发出人临死前拼命挣扎似的求生声音，似乎是想把肚子里的器官都呕吐出来般，不断的干呕着。 好难受，好难受，不想这样，不想让秋沐走。 往日里一贯自诩理性、冷静，不会感情用事的他，实际上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态不要那么崩溃，只有冷静下来思考，才能找到事情的出路。 往好处想，秋沐离开这里，去条件更好的地方读书，不是一件十分“明智正确”的事情吗。 初中的时候，梁涛也曾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不也是这么回答的吗。 这是为秋沐好，这是为秋沐好。 努力想要把这个念头灌输进大脑里，说服自己不断阵痛的心。可仿佛人生来就有的求生欲一般、完全没办法糊弄过去的对秋沐的渴望，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这种解释。 不想秋沐走，想让他留在这边，知道这样是错的也好，知道这种选择对秋沐可能会有负面影响也好，可他就是想要自私的把秋沐留在身边。 这个念头让叶离羞愧不已。 拿出手机，叶离找到了梁涛的联系方式。 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喉咙不要那么颤抖紧绷，他按下了电话键。 那边应该是早上，梁涛会接他的电话吧。 拜托了，快点。 滴嘟滴嘟，在第六声的时候，梁涛惊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叶离？！” 叶离喉结上下动了动，用手捂着喉咙说道：“喂。” 梁涛：“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我，我有点不敢相信，哈哈！” 叶离：“嗯。” 梁涛：“你怎么了吗？声音好像有点哑。” 叶离：“你那边，方便接电话吗？” 梁涛：“方便，很方便的！”他快速道。 叶离说：“是吗......最近过的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梁涛的声音不自觉的稍微低落了一点：“嗯......也就这样吧。英语已经说得比较流利了，正常交流是没有问题的。这边的学习很轻松，感觉没太大压力。” 叶离认真听着，像是想要通过梁涛在那边过的很幸福这件事，来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让秋沐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梁涛和叶离说着自己这边的事情，很高兴叶离竟然还愿意记得自己，甚至还打电话过来问候。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梁涛道：“越洋的电话费很贵吧......抱歉，因为真的好长时间没和人这么说过话了，不自觉的就说多了。” 叶离目光看着面前的墙壁，视线没有聚焦到一起，心不在焉的放空大脑，仿佛什么都没在想：“好长时间？” “嗯，来到这边之后，一点都不开心。”梁涛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直到现在也依旧让他痛苦无比的事情：“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聊天的人，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呵呵......” “......” 梁涛：“但是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感觉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所以想想也就算了吧，反正我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电话两头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过了很久很久，叶离忽然叹了口气。 “是不是我当初的建议错了。” “什么？” 叶离闭着眼睛，世界仿佛因此陷入了黑暗，寂静的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应该建议你留下来。” “......是啊，也许吧。” 梁涛沉默了好一会儿，语速缓慢的说道：“初中那两年，我其实一直在等有人和我说‘你应该留下来’。等了很长时间，却没有一个人这么对我说。你也好，妈妈也好，爸爸也好，好像每个人都认为我应该离开。我一点都不想走，国内的生活虽然糟糕，但起码比现在要好。” “对不起。”叶离用手捂着眼睛，表情疲惫：“我没理解到你当时的想法。” “没事。”梁涛笑着道：“你还能记得我，我很开心。” “......” 梁涛问：“你怎么了吗？感觉你现在有点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叶离声音沙哑，开始忍耐不住情绪了：“秋沐要离开了，我想说服自己让他走是为他好，可是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梁涛明白了。 “你希望他留下。” “是。”叶离说：“本来想打电话确认你在那边过得很好，可惜并没有。” 梁涛说：“嗯。” “我该怎么做？”叶离头一次没有用自己的想法做决定，而是向他人寻求了意见。“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觉得，你应该让秋沐留下来。”梁涛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快，几乎是叶离话音一落地，他便做出了回答。 “......” 梁涛：“秋沐肯定是这么想的，说不定和我一样，他也在期待你的挽留。” 这句话一出，叶离猛然睁开眼睛。 秋沐，他说秋沐肯定是这么想的。 是啊，不管叶离的想法如何，不管老人的想法如何。 秋沐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抛开叶离的个人情绪不管，起码要尽力保护好秋沐，让秋沐能够过得开心才行。 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就自以为是的替秋沐决定好去留，而忽略了秋沐的想法呢？ 就结果而言，总归还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导致眼下这一切的。秋沐是因为他的举动，才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抉择。 起码，要承担起这一部分的责任，替秋沐争取到一定的选择权利吧。 叶离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梁涛。” 梁涛开心的笑了：“没关系，能帮到忙，我很高兴。” 叶离：“QQ你还有用吗？如果想找人聊天的话，你尽管来找我，我会陪你的。” 梁涛惊喜道：“真的吗！” 叶离：“嗯，还有，以前很多事情，对不起了。” 梁涛话中含笑，完全没有在意：“没关系。” 第62章 第 62 章 第二天的清晨，叶离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 时间刚好六点，若是平时这个时候，老人已经牵着小狗出门散步了。但因为受伤骨折的原因，现在肯定是醒来、但还留在家里的。 叶离神色平静的去二楼卫生间清洗好脸，然后镇静的敲响了老人房间的门。 里面果然传来了老人的声音：“进来。” 看到是叶离，老人笑着道：“怎么了？小离。” 叶离说：“想帮您洗漱。” “呵呵，真是个乖孩子。” 看着叶离走近，帮他拿来一旁的衣物换上，然后扶着他坐上了一旁的轮椅，推到不远处的卫生间，清洗好面部。 老人看向叶离的眼神越来越欣慰。 小心翼翼的送老人下了楼梯，保姆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放在桌子上。 看着老人吃完早餐，叶离问他想不想出门转一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老人想想时间应该还早，不会耽误叶离上学，便笑着点头：“嗯，那就去逛一圈吧。” 叶离把小黑狗的牵引绳系好，然后拉着绳子，推着轮椅，一起出了门。 清晨的凉风迎面吹来，叶离问道：“会冷吗？要不要多加件外套。” 老人回答不用。 他似乎很高兴，被他当做亲孙子般看待的孩子能够这样照顾他，想想脸上的笑容就停不下来。 叶离询问着老人想去的路线，然后带着老人往那边走去。 神色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仿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孝顺长辈的好孩子。 他把老人推到了公园里，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 小黑狗嘴里吐着隐约能看见白雾的气息，蹲在二人脚边欢快的绕着圈圈。 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清晨公园里的热闹景象，神色很放松。 叶离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开的口。 “对不起，爷爷。” 这句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话让老人愣了一愣。 “怎么了？” 他以为叶离还在自责害他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 “我们是一家人，没必要在意这个。”老人的面容很慈祥。 叶离深呼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在老人震惊的目光下，重重的跪下。 弯下身体，手肘处紧贴着地面，脑袋磕在砖块地上，对老人道：“求求您，不要带小沐走！” 老人吓了一大跳，完全没听清楚叶离再说什么，够长手臂，探出身子，急忙想从轮椅上把叶离拉起来：“你这孩子，忽然怎么了！” “求求您了，我要让小沐走！”叶离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喜欢的小沐，这一切都怪我，小沐他是无辜的。” 老人听清楚了叶离的话，但没听懂。他说：“好好，你先起来，这孩子——” 叶离脑袋不断磕着地面：“我错了，我错了，您别为难小沐，求您了。” 水珠不知不觉掉落到地面上，染上了一滴一滴灰色的痕迹。 老人着急之下一不留神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也没想着要爬起来，就着摔倒的姿势，用枯燥干瘦的手掌触碰到了叶离的脸，然后连忙按在了叶离的额头上，制止住了他自虐一般的磕头动作。 叶离的头颅停了下来。 附近开始围满好奇的人群，叶离还在小声抽泣着。老人用手掌不断安抚着叶离的脸庞，擦掉他的泪珠。 “小离，别哭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 “......”叶离慢慢抬起头，看向老人。 “先起来，有什么事，冷静下来好好说。” 叶离用手抹去脸上完全没想到会流下来，不知不觉自己就掉了的眼泪，爬起来扶住老人的胳膊，把老人送回了轮椅上。 老人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哭？你不希望小沐去上海？” “对不起。”叶离低着头：“都是我的错。” 老人安慰般的拍着叶离的手掌：“别自责，爷爷不怪你。” 听到这句话，叶离怔怔的看着老人。 老人说：“你想和小沐在一起上学？” 叶离点头。 “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没做错。”老人说：“你有挽留沐儿、说出自己想法的权利。” “我试图说服自己，让小沐离开是为他好。”叶离道：“我也想过，如果您决定一定要让小沐离开，那我虽然不舍得，也不会违抗您的意图。可是，小沐他不想走。” 老人目光紧紧看着叶离。 “我不期望您能因为我不舍得的原因，做出什么改变。但是，起码，希望您可以听听小沐的意见。”叶离的声音再次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他，他不能，因为我的过错，就不得不离开这里。要走，也是我走。” 老人的神情，因为叶离的难过，而渐渐变得伤感。 “好孩子，好孩子。” 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离并不打算因为自己的不舍，而说服老人让秋沐留下。只是希望老人能够稍微听取一下秋沐的打算，稍微尊重一下秋沐的意见。 真的是太懂事了，懂事到让老人都心疼的地步。 看着叶离眼角的泪痕，老人忽然想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叶离哭泣的场面。 想想叶离头一次哭，竟然是为了保护秋沐的想法，而恳求老人尊重秋沐的决定。老人的心就越发的软了。 叶离看着老人，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什么都不会做，您能原谅我吗？不管您接下来怎么说我、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认了，毕竟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可是小沐他没有错。” 老人看着叶离，对他说：“小离，你过来。” 叶离牙齿紧咬下嘴唇，然后脚步坚定的走了过去。 老人伸出手，探向叶离的脑袋。叶离紧闭眼睛，弯下腰，将头伸到老人能够随手够到的位置。 想象中的击打和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宛若春风般的爱抚和怜惜，从头皮处的轻柔触感里温暖的传达到了内心。 鼻子又酸了起来。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明明他的行为已经背叛了老人的信任。 这么做，不是让他越发的不敢靠近秋沐，不敢做任何辜负老人的事情了吗。 老人说：“希望沐儿留下来？” 叶离哽咽：“嗯。” 老人说：“好，那就留下来。” 叶离一怔。 “沐儿和他的爸妈在想些什么，我知道。无非就是想用这个机会，把我带到上海去罢了。”老人说：“我要是不去，他们就说‘沐儿都是因为爷爷的原因才不得不留在这种小地方’，想用这个威胁我。” “......” “才不会听他们的话照做。”明明已经服软，想要为了孙子离开老家，前往上海的老人，在叶离的眼泪下改变了主意：“以为这样我就会走了吗？除了小离，谁都管不住爷爷。” 叶离目光怔楞的看着老人。 “如果沐儿真的想留在这里，那没人能带他走，就算是他爸妈也不行。”老人说：“我的两个好孙子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才最重要。” 叶离嘴唇颤抖，眼眶一热，差点又要逼出泪来。 老人说道：“名誉和财产都不重要，这是我一直在说的。沐儿爸妈听不进去，那就算了！起码你们两个孩子能够过得开心，爷爷这点还是能保护好你们的。” “可是......” 叶离很想问老人难道不在意他对秋沐的那点苟且的想法，却怎么也不好问出口。 怎么能对他这么好，怎么可以对他好到这种地步。 老人慈爱的看着叶离，说道：“所以，不要再哭了。爷爷知道你在意沐儿，知道你对沐儿好，爷爷也喜欢你这么有情有义的样子，你没有做错什么。” 叶离差点又要坚持不住的哭出声来。 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双手和脑袋趴在老人的腿上，不断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低着头看着叶离，手掌安慰的拂过叶离后背，希望能通过这种接触，让他平静下来。 数分钟后，叶离的情绪恢复平稳。 他很不好意思的用手擦过面颊，想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真是羞愧不已。 长这么大了，他就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老人很贴心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让叶离不会太过难堪。 “可是，您的身体怎么办。”叶离说：“我和小沐要上学，黄阿姨又不能一天到晚留在家里，我真的很担心，万一哪天又出现了意外，该怎么办。”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对叶离笑着道：“没事，爷爷好着呢。” 叶离固执的摇着头。 老人开始为难起来。 “而且您还受着伤，过两天小沐妈妈回去上海，家里就没人陪您了。”叶离道：“就算等您伤好了，可以自由行动了。血压的事情也必须有人能够陪在您身边，随时照顾您。” “......” 叶离说了一句让老人哭笑不得的话：“我觉得，就算您现在说让小沐留下来，小沐也会装聋作哑的想尽办法用自己的学业作为‘威胁’，让您跟他一起去上海的。毕竟在这里您没办法得到很好的照顾，大家又都不放心您一个人留在家里。” 所以绕来绕去，老人结果还是必须得去上海，然后还得想办法在秋沐爸妈的阻止下，送秋沐回来吗？ 这可真的是...... 弄清楚了自己未来的去向，老人真是又想气又想笑。 - 秋沐完全不知道，在他刚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坐在餐桌前安静吃早餐的时候，看到从屋外走回来的叶离与老人，之间其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爷孙俩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叶离神色自然，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除了额头处的伤口，和膝盖、手肘上的灰尘露出了一点破绽外，根本窥探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秋沐发现出不对之前，叶离把老人送到餐桌边吃早餐，跑到卧室换好了衣服，把自己彻底伪装的滴水不漏。 所以除了老人，谁都不知道，叶离私底下鼓起勇气，豁出去到底做了些什么。 走到餐桌前，叶离下意识的想要坐回平时最习惯坐的位置，也就是秋沐的旁边。 但是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老人，叶离默不作声的拿着餐盘里的食物，端着来到了老人的左手边位置，和秋沐面对面坐下。 秋沐：“？” 秋沐妈妈夹风带雨的打着电话从楼梯上快步走来，语气严肃的和电话那头的人商量着工作上的事情，一边吃，一边说，说到老人都快把早餐吃好了，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种画面叶离和秋沐在前不久的暑假已经看习惯了，所以适应良好。老人却越来越火大，看儿媳还在打电话所以忍了，等到电话终于舍得结束了，才一口气彻底爆发：“像什么样子！” 在这个家里，老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吃饭是这样吃的，秋沐和叶离都很自觉，坐在餐桌上，手里拿着筷子，就绝对不会碰一下手机，久而久之，对比之下，老人就更看不惯秋沐妈妈的这种一心只顾着生意的作风。 秋沐妈妈连忙道歉：“抱歉，爸，那边我不在，太忙了真的只能用电话稍微应付一下，下次我会注意的。” 老人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哼！就你这个样子，沐儿过去了也会被你们两个带坏。” 秋沐坐在一旁，眼神因为这句话不经意的动了动。 他好像找到说服大人，让他不要留在上海的思路了。 叶离把桌上的餐具收拾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秋沐道：“该上学了。” 秋沐从椅子上走下，把书包背起来，然后和两个长辈说了告辞。 二人一起离开了家。 秋沐道：“爷爷好像很不满爸爸妈妈一心只想着生意的作风。” 叶离：“嗯。” 秋沐转过头，对叶离道：“你说，等我把爷爷骗到上海去之后，和爷爷说我不喜欢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想要和你一起住，怎么样？” 虽然知道是借口，但叶离的心脏还是因为这一句不经意的话，狠狠跳了一下。 “也许能行吧。”叶离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和爷爷说，你希望留在这里的话了，爷爷好像听进去了。” “真的吗？”秋沐有些惊讶，毕竟这种行为在叶离身上十分少见，他笑着拍了拍叶离的肩膀：“谢了。” “......”叶离勉强笑笑：“毕竟你是为了小雨，所以才留在这里的嘛。” “是啊。”秋沐心想，最初就是因为谷雨的原因，他才会特意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小城镇来上学。然后在这里遇见了叶离。 叶离：“......” “不过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你好像在刻意避开我？”秋沐手指撑着下巴，思量的目光在叶离身上来回的转。 叶离一愣：“怎么这么说。” 秋沐眨了眨眼：“就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 叶离不自在的躲过秋沐的目光：“错觉吧。” 秋沐用食指指着叶离的脸：“你看吧！现在又在躲我了！” “......” 秋沐询问：“我不会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吧？” 叶离：“没有。” 秋沐故意靠近了叶离一点：“真的？” “嗯。” “......”秋沐的眼睛紧紧盯着叶离的侧脸，好半天没有离开。 两天后，秋沐妈妈离开了广陵。 一个月后，老人的伤势好转，已经能够稍微尝试扶着墙壁缓慢行走了。 与此同时，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就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秋沐妈妈再一次匆忙赶回广陵。 这次，她是来带秋沐和老人走的。 “......” 秋沐在房间里整理去上海住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叶离站在门口，看着秋沐打包行李，沉默不语。 秋沐妈妈道：“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春夏的衣服也一起准备起来吧，还有这些书架上的书，你都不要了吗？” 在秋沐妈妈眼里，秋沐是以后要去上海住下的，所以不是“临时住一下”，而是“所有东西都搬过去”。秋沐却打太极道：“东西太多不好带，其他的之后用快递寄到上海就好了。” 秋沐妈妈：“这么多东西，怎么寄。” 秋沐随口扯道：“小离还在这里，需要什么到时候跟他说就好了。” 秋沐妈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叶离。 叶离脑海中正在想着别的事情，心思不在这里。猝不及防被二人提及，匆忙回过神来对秋沐妈妈露了个笑脸：“......” 秋沐妈妈好像已经习惯叶离总是被秋沐和老人无条件信任的待遇了，也对叶离笑了一笑，然后和秋沐埋怨道：“虽然可以这样，但也不能太麻烦小离了，你这有多少东西，得让小离整理多久啊。” 秋沐打哈哈道：“不麻烦不麻烦，小离才不会嫌弃我麻烦呢。” 秋沐妈妈总不好当着叶离的面，埋怨哥俩感情好，欣慰之余，再不满也只能笑着接受了。 秋沐和叶离打了个眼神，然后起身：“对了，我还没和小雨告别呢，妈，我先出去一下。” 然后拉着叶离，和他一起出门去找谷雨。 站在门口的挂衣架前，二人穿上外套，系着围巾。 “我妈和小雨说，接下来几年我可能都不会回来，小雨好像挺不安的。”秋沐道：“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帮我和小雨多解释一下。” 叶离：“嗯。” “你围巾没系好。”秋沐看着叶离，提醒了他一句。然后在叶离整理了一次，却依旧没有整理好的时候，伸手想要帮忙弄一下。 叶离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躲开了。 秋沐的手上的动作顿时滞住。 “......” 睫毛上下抖动，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别开视线，故作自然的收回手臂，秋沐道：“去，去小雨家吧。” 叶离低着头没说话，也没去看秋沐：“......” 站在谷雨家门口和谷雨聊天，看着谷雨紧张询问“你真的会回来吗？你不要走好不好”的模样，秋沐理应高兴的心情，却异常的有些低落。 他发现，叶离似乎对他产生了隔阂。这段时间他跟叶离说了很多次，做了许多尝试。与叶离解释说自己并非全都是因为谷雨的原因，才留在这里的，他也很舍不得叶离，愿意留下来也有叶离的原因，但叶离除了欣慰的笑笑之外，什么表示都没有。 道歉没用，试探没用，表示亲近也没用。 莫非是事到如今，终于开始感觉他恶心，对他厌烦了？ 排除一切已经确认过的答案，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 想到这点，秋沐的心就开始揪着疼。 被谁厌恶都好，千万不要被叶离嫌弃。 否则这个打击，绝对能让秋沐好长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 目送谷雨重新回到家里，大街上只剩下秋沐和叶离两个人。秋沐终于忍受不了叶离刻意离他半步远走路的距离感，忽然加速走到叶离身边，一把拉过叶离的手。 叶离震惊的看着他，呆愣两秒后，连忙把手从秋沐的掌心里抽离开。 秋沐的表情很受伤。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 “那为什么要这样？！”秋沐大声道：“为什么要避开我！” “......”叶离左右看了一眼四周，想要确认周围有没有人。 秋沐却因为叶离的这个举动，更加痛恨了：“你觉得我很恶心，怕别人误会你？” 叶离张大嘴巴：“什......” 秋沐气愤道：“我受够了！！” “......” “为什么不肯坐在我身边，为什么用个杯子都要刻意换个我没喝过的地方喝，为什么连碰我一下都不行，为什么老是不看着我眼睛说话。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叶离：“我没有。” “你骗人！”秋沐气的锤着叶离的胸膛：“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王八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叶离下意识伸手握住秋沐的拳头，去看附近的人影，想要把他带到没人注意的地方再说话：“你别......” 秋沐气急，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手拳手摊开抓着叶离的衣领，将他狠狠揪了过来，用发怒的声音低声道：“事到如今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和你没完！谁都可以嫌弃我，只有你不可以，你知不知道！” “......”叶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秋沐。 秋沐：“为什么不用眼睛看着我？你在警惕什么？你在避讳什么？” 叶离：“抱歉。” “我明白了，你果然是开始嫌弃我了。”秋沐用带了点仇恨的目光看着叶离：“你想和我绝交是吧，不想再和我说话了是吧？以为我要和爷爷马上要离开广陵了，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勉强自己去忍耐我了对不对！” 叶离露出难堪的脸色：“我不是——” “既然这样那你就走啊！”秋沐手臂大大的挥过空中，在身旁一甩，发出一阵强烈的布料抖动、摩擦过空气的声响，像是在替秋沐说出他心中的愤怒：“离开我的家，离开我的视线，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不过就是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没什么区别！！” 明明说出这么过分的话语，不断用厉声去斥责叶离，可露出伤感难过眼神，目光不断哀求叶离不要走、不要抛下他的又是秋沐自己。 叶离目光终于不再四周巡视，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秋沐的面庞。 秋沐眼中露出一抹希望的光芒，连忙道：“你不会走的对吧！？” 叶离点头。 “不要离开我。”秋沐快速说道：“拜托你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会觉得我恶心的，对吧？” 他的目光带着一点卑微的希冀，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握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叶离心情复杂，望着这样的秋沐，心中满是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这样我很害怕。”秋沐用急切的语气小声道：“算我求你了，快说点什么吧。” “......”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秋沐探寻的眼神死死盯着叶离的眼眸：“你知道我想听你说什么的。” 叶离看着秋沐，神情复杂，满是感伤。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保持着朋友应该有的距离，不能太疏远、疏远了会让他不安。不能太亲近，亲近了会让他多想。叶离忍耐着心中的情绪，道：“放心吧，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会怎么做的。” 不管秋沐的要求是不是叶离心中所期望的，他都会尽自己的努力去做到。 秋沐试探着用手指触碰叶离的脸，叶离没动，任由秋沐触碰。 秋沐像是松了口气，他用手摸了摸叶离的脸，然后又去握叶离的手掌，看叶离都没有反抗，终于放了点心。 “太好了......” 擦去额头因为着急所以硬是被他逼出来的热汗，秋沐说道：“要是在出发前不确认好这一点，我真的会在那边连续一个月都睡不好觉。” “抱歉。”叶离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家门，里面没有人出来，老人就算在站在窗边看，从这个角度应该也看不见二人握在一起的双手。 很想和秋沐继续握下去，但用不了多久，注意到手还牵在一起的秋沐肯定会主动松开的。叶离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然后用秋沐不会多想的速度慢慢抽出。 第63章 第 63 章 秋沐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在QQ界面上来来回回磨蹭了好久。 来到这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父母安排他去好几所学校进行入学测试，秋沐都顺从的过去参加了考试，并且得到了优秀的测试结果。 感觉再这样下去没准真的要开始进入入学和转学的手续，秋沐盘算，想着再过段时间，老人这边的情况彻底确定下来之后，差不多就可以提出决定回广陵的请求了。 目光在手机界面上，被置顶的谷雨和叶离的聊天栏里做出抉择。明白和谷雨聊天后，心情肯定不会很好，聊天过程中情绪也会很复杂，下意识从谷雨的头像上挪开。拇指操控着按钮，选择了绝对会很安心、对话起来情绪会很轻松叶离的名字。 【睡了吗？】 傻乎乎的看着这三个字，像是能看到地老天荒。完全忘记了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凌晨，叶离很有可能已经睡下了。 十几秒后，叶离回信。 【还没。】 秋沐拿着手机的动作不自觉往脑袋这边凑近了一点：【怎么还没睡】 叶离：【在看书。】 叶离：【你不是也没睡。】 秋沐：【我刚从爸妈公司里回来】 叶离：【很晚了，洗完澡早点休息。】 【嗯】 弯着眼睛痴痴笑了一下，秋沐在键盘上轻快的敲打着：【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叶离的回答一如他往常一样，简短、直接，文字中透露着他从骨子带出来的冷淡性格：【看书、写企划，偶尔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这么自律啊】 叶离：【爷爷怎么样。】 【挺好的，状态很稳定。爸妈给爷爷请了一个全天候保姆，现在就住在我们家。她懂得护理知识，能够照顾好爷爷】 【那就好。】 秋沐：【我打算过两天就和我爸妈说，我要回去的事】 叶离：【有把握吗。】 秋沐：【试一试吧，反正我打定主意要回来，他们也不能把我绑在家里，就是爷爷这里有点为难，我怕他和我一起回去了】 叶离：【嗯。】 秋沐故意恶作剧的写道：【要是我最后真的留在上海了，怎么办】 叶离那边停顿了好一会儿。 然后秋沐看着叶离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眼睛不自觉张大，躺在床上抱着手机乐呵了好一阵。 叶离：【那我就去上海把你绑回来。】 秋沐笑眯眯的写道：【真的？说好了啊，不能反悔】 【不反悔。】 看着这三个字，秋沐终于心满意足了。 - 新年过后不久的立春。 虽然秋沐说了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母亲还是坚持开车把他送到了机场。 “距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也可以的。”把秋沐的背包递给秋沐，母亲说道：“本来你不愿意在上海上学，见面的机会已经够少了。” 看着母亲难得展露出来的不舍，秋沐道：“以后我会多回来看您的。” 母亲叹了口气。 “要不是你爷爷一直说，让你回去......” 秋沐微笑不语。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很诧异，老人竟然会那么配合的帮忙说话。 春节当晚，父母双双在家。秋沐提出了自己想要回去上学的请求。 两个大人自然是不同意的。 “那里有我的朋友。”用学习作为理由显然是行不通的，这个思路反而会成为父母阻止他回去的武器。秋沐决定走感情路线：“我舍不得他们。”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母亲说：“朋友的话平时打打电话，休息日见一见面就足够了。” “如果只是长时间没有一起玩，就感情淡了的朋友，那也没必要让你专程回去了，那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人。”父亲道。 秋沐：“不行，没有他们我学习成绩会落下的。” 这句话让两个大人稍稍闭了闭嘴。 “怎么回事。” 秋沐：“都是因为小离监督，我才能学习这么认真的。” 母亲：“如果我没记错，你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吧。叶离应该排在你后面才对。” 谁监督谁啊？ “就是为了考的比他好，我才会那么努力的。”秋沐说：“我没骗你，是真的。” 父母用狐疑的眼光看着秋沐，因为没有长时间生活在一起，所以对于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二人知晓的并不清楚：“爸，是这样吗？” 老人沉默。 父亲转换思路说：“又不是非要在一个学校才能比较。” “你这种学习方法本来就是错的。”母亲表示自己才不会上套。 秋沐一摊手：“可我就是要回去，在这里我一个人不乐意学，到时候万一变成班级差生了怎么办。” 这已经是纯粹的耍赖行为了。 “......” “......” 父母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发现面对这样的秋沐，他们根本说不出什么重话。 因为秋沐平时表现的太懂事，一家人又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积累在心中的内疚以及亏欠，让两个人都不想惹得秋沐不快。 尤其还是在新年当夜，一家团圆的时刻。 “你在那里，生活方面怎么办呢。”母亲说：“本来就是高中生，学习压力大。一下子没有大人照顾......” 本来就是因为“秋沐没人陪伴，所以回老家让爷爷帮忙照顾”作为理由回去的，现在时隔五六年，没想到竟然又一次用另外一种形式提出来了。 秋沐道：“没关系的，有小离在。” 小离、小离，又是这个小离。 “他不也是个孩子吗。”一起相处过几天，清楚叶离确实是很能干的秋沐妈妈，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故作不知：“两个孩子怎么能照顾的好自己。” “小离不一样。炒菜、洗衣、打扫卫生，家务事他什么都做得来，而且做的一点都不比别人差。”秋沐：“他从来没让谁替他操过心，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基本都是他来帮助我们的。” 任凭秋沐把叶离夸上天，母亲还是保持自己的态度，语气坚决的说道：“不行。” 对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的父亲询问道：“那个叫叶离的孩子，是住在我们家吧。干脆让他搬过来上海怎么样？爸好像也挺喜欢那孩子的。” 秋沐：“小离不可能过来的，他妈妈还在广陵，隔段时间就要去疗养院看望她。” 于是情况就陷入了僵局。 母亲不肯让秋沐离开，秋沐一口咬定不和叶离在一起就不行。双方坚决不肯后退一步，然后谁都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老人，开口说了话：“让沐儿回去吧。” 母亲惊讶道：“爸！” 老人说：“沐儿喜欢，就随他去。也不是说非要在这里读书了，才能考得上好大学。你们两个人，就是太看重结果了，为了赚钱连家都顾不上，现在要让沐儿也变成你们那样吗。” 空气因此陷入了沉寂。 两个大人都没办法反驳。 “生活方面的事情，有小黄偶尔过去帮下忙足够了。”老人说：“小离和沐儿都很懂事，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父亲对叶离不是很熟悉，偶尔几次见面都因为工作的原因没能说上几句话就分开了。所以为了秋沐，他不得不多问两句：“那个小离，真的有那么好吗。” 老人说了句不像是解释，却比解释还要有用的解释。 “因为他是小离啊。” 所以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质疑的。 最终以老人的一力支持，为那场对话画下了完美的句点。 对此依旧心有不平的母亲，用让秋沐回去读书作为条件，提出了“你不是经常去省里参加比赛吗？高中也拿几个全国竞赛的名次回来——这个对挑选大学有很大的帮助”的要求。 秋沐心想只要这样做了，母亲未来三年肯定都会安安静静的随他去了，于是点头轻松的答应了。 说到底，两个家长还是很关心他的，虽然关心的方式看起来强硬了点，可如果对象不是秋沐，他们又怎么可能花心思去做这些事呢。都是为了秋沐好才会劳心费力的斤斤计较，担心秋沐走错路，未来会因此留下遗憾。 看着母亲不情不愿的面孔，秋沐放下手里的行李，走过去轻轻拥抱了一下母亲。 “放心吧，我在那边也会过得好好的。”秋沐道：“到了长假，我也会坐飞机回来看看您和爸爸，还有爷爷的。” 母亲沉默了许久，抬起手也用力抱紧了秋沐。 “知道了，要乖，要注意安全，知道吗？有事就打电话回家，爸爸妈妈会一直想你的。” “嗯。”秋沐笑了笑，然后松开手：“时间不早了，我先进去了。您回去路上记得注意安全，开车开慢点。” 母亲点点头，目送秋沐走进机场，然后偷偷叹了口气。 - “怎么感觉......” 几个小时后，提着行李站在机场的出口，秋沐上下打量着叶离。 “这才多久不见啊，你长高了？还是壮了？怎么一眼看上去区别好明显！” 叶离接过秋沐的行李，和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重了一点。”叶离道。 秋沐绕着叶离转了一圈，用手摸了摸叶离胳膊和胸前的肌肉，对衣服下面结实有力的手感啧啧称奇：“哇，厉害了——你是不是最近经常去健身房？” “有空就去。”叶离解释道：“放假了空闲时间比较多，没事做。” 秋沐忍不住询问道：“你想变成肌肉男？” 叶离反问：“你喜欢有肌肉一点的？” 秋沐想象了一下叶离脑袋下，是个虎背熊腰、肌肉盘虬的健身教练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别，有点恐怖。我觉得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模特身材就很不错了。” 叶离：“哦。” 秋沐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道理去对叶离的身材要求来要求去的，又说：“当然，你要是喜欢，我也没权利你什么。” 叶离：“不会。” 秋沐眨了眨眼：“是吗？那就好。” 叶离没有解释，他说的“不会”指得不是“不会成为肌肉男”，而是“你不会没有权利要求我什么”。 说到底，他一开始想要去健身，目的就是为了取悦秋沐，所以现在忽然得知了秋沐的喜好和他相同，还挺惊喜的。不然他就得去苦恼怎么样才能成为秋沐喜欢的健美教练身材了。 然后秋沐回想起了叶离刚才的那句话：“你说你没事做？” 叶离停顿了一会儿，点头。 秋沐看了一圈周围，果然没找到那个人，声音忽然失落了一点。 “小雨这个寒假又总找陈思琪出去玩了吧。” 不然平时一有空，就会跑到他们家来玩耍的谷雨，怎么会让叶离“没事做、天天去健身房锻炼”呢。 现在连自己从上海回来，也没有过来接机，十有八九，是在在恋人和朋友中选择了前者，正在忙着约会没空过来。 叶离没有接茬，很是熟练的转换了话题：“爷爷的那些花草怎么办？” 倒也不是秋沐二人不能帮忙照顾，但这是老人的兴趣爱好之一，他不是很确定老人会不会想要自己去亲自料理。 秋沐：“啊......要不寄回去好了？” “小狗还是留在家里吧。”叶离说：“正好给他减减肥。” 秋沐憋笑：“忽然有点可怜起小黑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样的魔鬼训练，和残酷的节食待遇。 叶离语气残忍：“那是它应该的。” 然后秋沐再一次提起了谷雨的名字，那个刚才被叶离不经意带过，却根本没有回答的问题：“所以，小雨他现在真的在和陈思琪一起吗？” “......” 看着叶离的表情，秋沐觉得自己应该是得到答案了。 原本还轻松愉悦的谈话气氛，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压抑了，持续一会儿之后，秋沐开始思考着，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找点有意思的话题聊一聊。 叶离忽然说：“你觉得在机场里一直等，就能等到船只停泊吗。” 秋沐一愣：“什么？” “喜欢和合适是两码事。”叶离道：“你可以喜欢一双鞋，即便不合脚也能买回家观赏。但你永远都感受不到鞋子真正的价值，永远只干直看着。” 只靠一厢情愿的喜欢、付出或者奉承，感情是持续不下去的。 叶离为了和秋沐能更好的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努力的改变自己，去成为能够配的上秋沐的那双“鞋子”。可秋沐却从来没察觉到这些，一心只看着和他根本不相配的谷雨，等待着根本不可能等到的人。 让他嫉妒，让他抓狂。 “......” “......” 秋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这样是不是很逊。” 叶离：“有点。” 只是虽然不赞同秋沐的作法，却不是不能理解。 秋沐只是太喜欢谷雨了，喜欢到比起‘有进展’，他更希望‘不出错’，所以才什么都不敢做。 秋沐：“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立马就会下手。” 叶离回答：“不一定。” 秋沐：“你会像我这样一直等待下去吗？” 叶离：“只要最后能在一起，早还是晚都无所谓。陪伴的过程同样很幸福，所以没关系。” “......”秋沐看着叶离，道：“这话是我和你说过的吧？” “也许吧。”他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已。叶离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继续道：“但如果我努力过了，结果却依旧是惨败的话，我绝对无法忍受。” 秋沐问：“无法忍受又能怎么样。” 除了接受现实也没办法了吧。 叶离：“大概会不择手段吧。” 秋沐：“......” 别人说这话，秋沐可能只会笑笑，明白对方单纯只是放句狠话，打个空响炮，不会放在心上。 但叶离这么说，他就觉得有点恐怖。 因为感觉这人真的会这样做。 “你要对那人做什么吗？”秋沐问。 叶离：“怎么会。” 秋沐眨了眨眼。 “你不是说我喜欢那个人吗？”叶离道：“我怎么会对喜欢的人下手。” 秋沐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但是我会对别人下手啊。”叶离说完这句话，把行李放在了车子的后备箱上，然后坐上了车：“对付别人，比对付他轻松多了，不是吗。” 秋沐：“......” 虽然相处这么多年，秋沐一直都对叶离很放心，潜意识里默认他是属于“绝对安全”的信赖阵营。 但刚才那么一瞬间，在叶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冒出叶离其实也是很有攻击性的想法。 锋芒毕露，有一说一，做起事来从来不会退缩，也是一个血气正盛的男人。 因为实在太熟悉了，一直以来都忽略外在元素，只把叶离当做一个特殊的个体，所以完全忘记了这些事。 “......”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接着便开始感觉到紧张和害羞。 叶离侧头看向秋沐，疑惑道：“你怎么了？脸好红。” “没事。”秋沐神情狼狈的快速道。 “太闷了吗？”叶离关心道：“要不要开窗？” 此时外面天气还很冷，所以叶离一上车就让司机把窗户关上了，难道秋沐其实不喜欢这样？ 秋沐：“不用，不用。” 叶离皱眉看了他几眼，越看，发现秋沐的脸越红，最后甚至连耳朵和脖子都蔓延开了红色。 顿时语气有些紧张：“你不会感冒了吧？” 他伸出手，去触碰秋沐的额头，秋沐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叶离仔细感受着体温对比，自言自语道：“好像没有发烧......” 但秋沐却觉得，被叶离触碰到的地方好烫，滚烫滚烫的，存在感极强。 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躲开叶离的手掌，然后竖起衣领，捂住自己的脸和脖子，弯下腰抱着膝盖，闷声道：“我没事，别管我。” “......”叶离：“你真的没事？” 秋沐：“没事，可能刚下飞机，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还叫没事？”秋沐似乎都能想象到叶离皱眉说话的样子了：“回家好好躺一躺......中午想吃什么？能吃的下吗。” “没关系，大概让我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叶离只好住嘴：“好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这样蹲着不难受吗？要不要靠我身上？” “......嗯。”秋沐慢吞吞道：“没关系，不用了。” ...... 本以为下了车之后，在地上走一走，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可以让他放松心情，忘记那个糟糕的念头。 谁知情况完全没有得到改变。 因为之前在车上，没办法离开，所以距离过近让他紧张——之前秋沐还可以这么解释。 但现在无非也就是把车子的空间扩大，变成一个房子而已。不论怎么样，叶离还是会在他的身边，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总不能因为自己紧张，就让叶离滚蛋，叫他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吧，打死秋沐都说不出来这句话。 何况现在叶离还在帮他整理行李，一脸认真的替他挂着衣服。看上去简直再友好不过了。 多好的朋友啊。 “......” 在心里默默自我谴责了许久，效果不算太佳，秋沐看向叶离的时候，眼神还是有些闪躲。 叶离背对着秋沐站立，好像看到了秋沐的表情一样，说道：“我是不是妨碍到你了？” 秋沐瞪大眼睛：“嗯？” 叶离：“感觉你好像挺在意我的样子。” 他回过身，对秋沐道：“是不是需要我离开一下？” 秋沐：“啊？啊......没有。” 说到底是他自己心态的问题，不管叶离在不在现场，最终原因还是没办法得到根治的。 叶离：“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秋沐诧异：“没有啊？” 叶离：“可是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 秋沐：“大概是，好久没回来了的原因吧，呵呵......” “是吗。”叶离转过身，继续挂着衣服。 秋沐松了口气，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 谁知叶离又不轻不重的道：“你要是打定主意，想让我接下来一直静不下心的话，就别和我说，让我继续难受下去。” “诶？”秋沐傻眼。 叶离不说话。 秋沐：“......” 糟糕，这个时候，他该怎么说才好？ 要解释吗？可是解释了不会很尴尬吗？ “那个......” 秋沐小心翼翼的发出了两个音节。 谁知刚才还一直沉默的叶离立马接茬：“嗯？” “......” 秋沐没办法了。 眼睛一闭，秋沐不管不顾道：“我在想，我们这个样子，是不是算同居啊？” “呼、啪” 衣服和衣架掉落到地面的声音。 叶离手撑在半空，拿着空空如也的“衣服”，脖子僵硬地转过来，看着秋沐。 秋沐真是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抓过来吞回去。 “别在意，你别在意......”秋沐尬笑道：“我就说说而已......” 一边说着“你别在意”，秋沐一边震惊的发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泰山崩于前都懒得眨眼睛的叶离，竟然脸红了。 脸红了？！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都来不及去想尴不尴尬的事情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叶离连忙转过身，捡起秋沐的衣服，拍了拍上面不知道有没有的灰尘，将它挂回衣柜里。然后一言不发，动作迅速，三下两下把衣服全都整理好，啪嗒啪嗒踩着节奏极快的脚步，打开秋沐的房门，化作一溜烟跑了。 秋沐目瞪口呆。 “诶——？？？” 第64章 第 64 章 还没休息多久，对于学生们而言大概也就尝个鲜的功夫，刚刚体会到玩耍的乐趣，寒假结束，高一学子们再次回归校园。 今天是情人节，秋沐三人刚到学校，就看到一群女生谜一样的齐刷刷站在一班班级门口，挨个和叶离说了句“情人节快乐”，得到叶离楞了一下之后的回复，目送叶离进了教室。 围观人群：“......” 下午放学的时候，谷雨说起了这事：“她们早上是来做什么的？” 叶离：“不清楚。” “怎么，今天难道没有人和你告白吗？” 叶离：“没有。” “不会吧！”谷雨惊讶道。 那什么马莉、钟红之类的女生，不是成天绕着叶离转吗，这种好机会都不把握？ 叶离倒是觉得这样清静的环境挺好的：“这所学校和初中不一样，大家更重视学习，所以不会随便做那些事。” 和秋沐一起走出教室的马斌，听到这句话后：“......” 还是不要说自己妹妹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比较好。 谷雨看到秋沐：“啊，对了小沐。” 几人目光看向他，谷雨拿出一盒巧克力：“这个是我班里一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将巧克力递过去的途中，谷雨对他眨了眨眼：“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哟......” 叶离伸手拦下了巧克力，道：“小沐最近牙齿疼，不能吃甜食。” 谷雨一愣：“是吗？” 然后继续说道：“只是一个巧克力而已，没关系吧。” 叶离伸手接过巧克力，随手放在自己身后的书包里：“那好吧，带回家再拆。” “......”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谷雨道：“嗯，好。” 秋沐对叶离感激的笑了笑。 马斌意味深长的看了叶离一眼。 秋沐道：“回家吧。” 叶离：“我和马斌还有点事情要办，你们走吧。” “......”秋沐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看，然后道：“你们最近，关系好像挺好的。” 叶离和马斌都低头默认，没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秋沐只好道：“那好吧，我先走了。” 回家路上，谷雨道：“真奇怪，明明上学期还不怎么说话的，寒假的时候忽然关系就好了起来。” 秋沐说：“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几乎两三天就能见一次呢。”谷雨道：“有时候去你们家找小离，还能看到马斌也在，说是健身房遇见的。可小离出门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吧，都快赶上我了——他什么时候那么热衷锻炼了。” “嗯......”秋沐低着头看向地面，沉吟不语。 “哦对了，等下我直接去你家吧。”谷雨说。 秋沐顿了好几秒才听清楚这句话的内容，说：“嗯，好啊——写作业吗？还是......” “不是不是。”谷雨摆了摆手：“我们班主任让我弄个画报出来给他，这玩意儿太麻烦了，你帮我一下。” “行。”秋沐点头。 回到家里，谷雨说：“之前小离不是一直在学画画吗？” 秋沐想起半年前，初中刚刚毕业的时候，叶离去买颜料买画册，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给老人画了一幅画的事情。点头：“对。” “颜料还在吧。” 秋沐明白谷雨的意思：“我去拿。” 谷雨便坐在桌子上，拿出大大的白纸开始规划起画报的格局，琢磨着什么地方该写什么内容。 秋沐走到叶离房间，站在屋外看了一眼里面。 因为是叶离的事情，像颜料这样的工具，肯定会收好才对。 屋内的东西摆放都很整齐，规矩到甚至有点强迫症的地步。秋沐自己虽然也不喜欢物品随意摆放，但还没有像叶离这样弄得好像展览会上的观赏物一样，井然有序、一目了然。 他平时经常会来叶离房间坐会儿，所以叶离屋子里的物品摆放规律，秋沐还是知道的。 床头柜是不可能的，课桌的大抽屉也不可能，小抽屉...... 打开看了一眼，又推回去。 颜料有好几种颜色，每一盒体积都不算小，应该不会再这样狭窄的地方。 站起身左右看了一圈，秋沐的目光锁定了衣柜。 一整列的衣服，好像商店里的货物一样，根据颜色和款式整齐排开，刚打开看到的瞬间，秋沐还愣了一愣。 眨了眨眼，对叶离私底下的作风有了个更深层次的了解，秋沐目光在衣柜的上方置物架看了一眼——全都是被单之类的东西。就算是以防万一，叶离肯定也不会将容易弄脏东西的颜料夹在这里面的。 那就是下面了。 蹲下.身来，在衣服下面的一个个箱子里翻看。 这个没有，这个也没有。 从左到右顺着往下找，秋沐在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摆放的物品上停下了目光。 这个...... 秋沐伸出手取了出来。 怎么感觉款式有点眼熟......这好像是他以前穿过的衣服，具体时间已经记不得了，根据衣服大小来看，估计也就小学、初中的样子。 因为每年换季他都会清理出一大堆的衣服，交给叶离让叶离和他自己的衣服一起统一处理掉，所以一旦拿出去之后，就不会在意那些衣服的下落了。 没想到竟然还在啊。 往箱子里面继续看了一眼，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衬衣。 这个秋沐还记得，因为是很久以前，叶离还没有搬进来住的时候，他和谷雨、叶离，三个人一起出门逛街，他第一次买衣服送给叶离，然后叶离试穿的那件。 “......”怎么现在还留着呢，明显不能穿了吧。 收起来做什么？留作未来做手工用的预备布料吗？也太细心了。 将衣服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然后盖上盖子。秋沐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的盖子。 果不其然看见了堆放在一起的颜料盒。 将盒子抽出来，放在一边的地上，盖上衣柜门。秋沐坐在床尾凳上，手里拿出一盒颜料，试着去拧开盖子。 “......” 尝试了两次未果。 这时候应该用热毛巾或者热水，在开口处稍微擦拭一下，凝固在盒子开口处的颜料就会稍微融化，然后就好开了。 但秋沐觉得这又不是什么真的打不开的东西，努力一下应该是可以的，于是手掌用力按住瓶身和瓶盖，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用力拧去。 谁知这颜料就和他开玩笑一样，明明前两次那么难打开，第三次却和剥香蕉皮似的，力都没怎么使就开开了。 猝不及防之下，右手拿着瓶身往左边半空中挥舞了过去，左手捏着颜料盒，用力过度直接用手指把它从手心里挤了出去。 “......” 真是灾难。 起身赶紧把倾倒的颜料捡起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秋沐为难的看着被叶离放在地上的东西，书架、书、椅子，全都或多或少弄上了一点颜料。 这些倒还好，等会儿小心处理一下还是能去掉的。最让秋沐心烦的是，地毯上黄橙橙的一片显眼色彩，真是糟糕透了。 叶离之前挺喜欢这个地毯的，用了好久秋沐说让他换他都不肯，这下倒好，彻底报废了。 拿出手机，秋沐头皮发麻的拍了一个照片，然后编辑内容发了过去。 【照片.jpg】 【抱歉，颜料盒太干了拧不开，然后一不小心全撒了，把你的地毯都弄脏了......】 叶离回复的速度很快。 【没事，我再给你买新的。】 秋沐正趴在地上，给叶离的椅子、书柜收拾残局。忽然看到这样一段话，楞了一下。 【什么给我买新的】 叶离：【颜料。】 叶离：【不是说太干了拧不开吗。】 “......” 秋沐抱着手机，嘴巴微张，慢慢写道：【可是地毯......】 叶离：【没关系，你别把自己手弄脏了，等会儿我回去自己收拾就好。】 “......” 秋沐慢慢放下手机，右手用力按在渐渐涨到通红的脸上。 这家伙，这家伙怎么这么......！ 拿着剩下几盒颜料走出叶离卧室，谷雨诧异的看了秋沐一眼：“你脸怎么了？” 秋沐神色仍有些不自在：“没事，找东西费了点时间。黄色的没法用了，等会儿小离会买新的回来，先用其他的吧。这里画笔什么的都在。” “哦，好。”谷雨低头继续画画：“小离什么时候回来？” 秋沐计算了一下健身房和商业街的方位，说：“应该要两个小时吧。” 谷雨耸耸肩：“好吧。” 谁知一个小时后，叶离就提着东西回来了。 秋沐疑惑：“这么快？” 叶离：“买好就回来了。” “......” 叶离：“怎么了吗？” 谷雨接过颜料，也抬头看向秋沐。 秋沐神色自然的笑了笑：“没怎么，你先去换衣服吧。” 看着叶离离开，秋沐走到桌子前，打开叶离拿过来的纸袋翻了一下，里面还有□□之类的物品。 拿出来在□□末端的地址上看了看，秋沐发现就是之前叶离买颜料的那一家，连颜料的牌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叶离刚才，没有和马斌去健身房，而是在商业街吗。 那边除了购物场所和游戏厅，可没什么别的东西。 为什么要和马斌去那种地方。 去玩吗？ 可既然是去玩的话，为什么要和马斌单独两个人，明明可以邀请秋沐他们一起去的。 “......” 心情稍稍低落了下来，秋沐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忽然在烦躁些什么，大概是觉得叶离把他排除在外，有点不愉快了吧。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为什么出个门都不叫上他。 明明秋沐每次出门不管做什么，都会叫上叶离一起的。 秋沐的不高兴，很快就被叶离看穿。 他坐在桌子上，帮谷雨打下手。见秋沐的嘴角弧度和平时比有微妙的不同，眨眼的频率好像也变慢了，说道：“地毯的事情，你不用在意。” 秋沐抬头：“嗯？” “不是因为这个吗？”叶离说：“我以为你还在生闷气。” “......”秋沐道：“没有啊。” “是吗，那就好。”叶离转头和谷雨道：“这里可以涂颜色了吗？” 谷雨觉得有叶离帮忙真是太好了，大手一挥豪气道：“涂，尽管涂。” 在叶离说自己会帮忙的同时在，任务等于直接宣告完成了一半，简直省事到不能更省事。 “不过可真是郁闷啊。”谷雨说：“明明今天是情人节，本来打算和思琪一起出门玩的，竟然还得窝在家里写这破玩意儿，哇——真是想想就生气。”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秋沐坐在一旁，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声音有点大，谷雨和叶离都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谷雨：“你没事吧？” 叶离大概是误解了什么，对谷雨道：“安心写你的字，老是提这些做什么，恋爱脑。” 谷雨知道叶离和秋沐偶尔会对他的早恋行为有些意见，所以赔笑两声，不再提了。 秋沐却目光不定的看着叶离，神色微变。 情人节，约会，和马斌？！ 等，等下，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不不，不会的，那可是马斌啊，一个男生、不是女生，长相一般，头脑不好，完全不符合叶离的“审美标准”，而且之前还和叶离关系僵硬不是吗！ ——但是叶离忽然反常的频繁去健身房又怎么解释？ 关系不好会经常见面，甚至还把对方带到家里来做客吗？ 更关键的事，秋沐十分确定叶离有喜欢的人。 之所以那么确定，是因为上次叶离在健身房里，面对他询问时候的含糊其辞，刻意避开回答的表现。 为什么避开？ 因为马斌就在旁边......是啊，因为马斌在旁边，所以他没办法回答！ 这样就说得通了！ 问题是，马斌知道叶离的想法吗？他们两个已经开始交往了吗？他们一直在瞒着自己吗？！ 想到这里，秋沐就心神不宁，平静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 有了叶离的加入，画报很快就做好了。谷雨心满意足的拿着完成品回了家，叶离整理着桌上的东西，对秋沐道：“现在能说了吗？为什么心情这么糟糕，难道小雨之前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了？” “你......”明明知道，叶离既然不说，肯定有他不愿意说的原因，自己这么逼问只会让叶离发愁，可秋沐完全忍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和马斌，在，在谈恋爱？” 他的声音有些结巴。 叶离瞪大了眼睛，惊诧道：“什么？” “别隐瞒了，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背着我不告诉我吧！” “......”叶离停顿了一下：“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不是大不了的事？”秋沐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就更没必要瞒着我了吧！？” “......”叶离无奈的表情在和秋沐说，他不想继续讨论下去了。 秋沐却越发的上火：“他知道你的想法吗？他不在意你的性别吗？不如说——你怎么会喜欢他呢？这太奇怪了吧！” 叶离有些头疼：“你在胡说什么。” 秋沐：“隐瞒我也没用，只要我明天上学时候问一下马斌，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叶离说：“你别这样做。” 一问马斌肯定会露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让秋沐察觉到。 秋沐眼睛睁大：“果然是这样——！” 叶离：“我没......” “那你老师回答我的问题，说‘是’或者‘不是’！”秋沐道：“他知道同性恋的存在，也清楚你、你喜欢男生对吧。” “......”叶离无言以对。 “果然是这样！” 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秋沐想要确认的事情也能得到解答了。 “一般人如果知道这些，肯定多少会觉得别扭，怎么可能还天天和你见面，甚至还在今天这种日子跟你出门逛街，他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是不是默认了你的追求！难不成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叶离长长叹了口气，表情疲惫。 秋沐气不打一处来：“你叹气做什么？这件事明显是你过分了吧！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委屈面孔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觉得我会阻拦你吗！” 仔细想一想，秋沐发现自己确实是会阻拦：“马斌有什么好的，长得也就一般般，学习成绩又不好，除了身材还算不错、运动细胞发达以外，优点也不多嘛！你不是一直说你喜欢聪明一点的人吗？马斌他，马斌他一点都不聪明啊！” “......”叶离听着听着，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秋沐，表情一松，似乎情绪莫名好了起来。 秋沐更气了：“你看我生气就这么开心吗？！” 叶离：“那倒也不是......” 只是是看秋沐现在生气的样子，就觉得秋沐特别可爱，怎么看都看不腻。 “够了！我知道了，我不会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有种被叶离背叛了的感觉，秋沐伤心道：“真是看错你了。” 叶离：“我没有和马斌怎么样啊，你误会了。” “那你说给我听啊，我误会哪里了。”秋沐一直在等这句话：“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对吧。” “对。”叶离点头。 “那你们刚才去干什么了？嗯？” “......”叶离视线从秋沐脸上挪了开来：“逛街买东西。” 秋沐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这样！！ 叶离努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去形容这件事：“就随便逛逛、走走路、聊聊天，也没什么。” 秋沐气愤的看着叶离：“......” 叶离发现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起来，他说道：“你别多想。” “你让我别多想？”秋沐忍不住冷笑两声：“聊天逛街买东西，我不能陪你聊，小雨不能陪你聊？专门和马斌两个人去逛街聊天，还说‘你别多想’。” 怎么让他不多想，其实就是喜欢马斌，却不肯承认吧。 “......” 叶离看着秋沐的眼睛，问道：“我要是说我喜欢他，你会觉得不开心吗？” 秋沐语气很难听，像是在故意挑衅叶离：“我为什么要不开心，你喜欢谁我又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我只是不高兴明明我什么事情都和你说，你却总是故意瞒着我而已，呵。” 叶离：“......” 秋沐双手一摊，神态轻松：“啊~好了，现在我清楚了，你喜欢马斌，马斌也喜欢你，两情相悦，多好啊。现在三个人里面就我一个单身，羡慕死我了。” “......” 然后秋沐立马变脸，对叶离表情冷漠道：“最近几天别和我说话，不然别怪我态度糟糕收不住嘴。” “......” 秋沐站起身，从餐桌前离开，走路力气很重，啪嗒啪嗒走回房间里，然后哐当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安静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下叶离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默然无语。 侧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颜料瓶，他很快想明白了秋沐看出破绽的原因，无奈的用手撑住额头。 该怎么样才能让秋沐心情好起来呢。 让马斌出现解释，恐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吧。 可继续误会下去感觉也不太好，虽然叶离觉得吃醋的秋沐真的好可爱，有种就算继续误会下去，也没关系的愉悦感，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其实叶离和马斌放学后一起走，真的没什么事情。只是马斌说他妹妹要过生日了，想让叶离帮忙挑选一下礼物而已。 因为两个人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了解对方的秘密，所以达成了怪异又默契的互助阵营。虽然算不上关系多好，可却能够信赖彼此，帮忙出出主意，或者聊聊心事。 心事憋久了，总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不是吗。 马斌和叶离就是这种关系。 之前秋沐短信发过来的时候，叶离和马斌正好在讨论关于秋沐的事情。 马斌问叶离为什么会喜欢秋沐，叶离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不错，没有理由的觉得他很好”，马斌不懂，说“原本以为我已经够奇怪的了，你比我还奇怪，竟然喜欢男人”。 叶离反问：“假如你喜欢的人，有一天忽然变了个性，你会立马不喜欢了吗？既然是这么浅薄的感情，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马斌顿时噎住，无法辩驳了。 叶离和马斌用炫耀的口吻道：“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学校广播里的第二首歌，放了一次就没有再出现了吗？” 马斌哪儿会注意这种细节，一般没人会在意放过一次的歌，有还是没有放第二次的吧。 “不知道。” 叶离一边拿起手机看短信，一边说：“小沐知道我听到这首歌会难受，所以为了我，第二天特意去了一趟广播室，让人把歌去掉了。” 当叶离随后叫人去把歌单换了，结果得知“秋沐早上来过一次，我们已经把歌去掉了”的时候，他真的是高兴疯了。 没想到当年自己只是随便哼唱了几句，秋沐就这么认真的记在心里了。 叶离语气嘚瑟的把手机亮给马斌看：“你看，小沐把我地毯弄脏了都会发短信说对不起，多好。” 马斌无语：“你神经病吧！！” 叶离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身往礼品店的画具区走去，开始挑选颜料。 马斌在后面碎碎念：“真是疯了。” 估计在叶离的眼里，秋沐不管做什么都是美好的，都是可爱的，完全没有道理可循。 叶离拿着颜料出来，马斌也挑选好了礼物和叶离一起结账。走到公交车站上，谁都没有和谁告别，仿佛陌生人一样各自上了车，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礼貌的。 ——就这样的关系，秋沐到底是怎么误会成他们俩在交往的。 叶离觉得这真是既滑稽又好笑。 第65章 第 65 章 下午黄阿姨过来做饭，餐桌上只有秋沐和叶离两个人，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 秋沐意思意思，当着黄阿姨的面吃了两口，然后等她一离开，立马放下碗筷下了桌。 叶离在后面追着道：“再多吃一点吧。” 秋沐耍脾气的不理睬他。 叶离：“......” 吃完饭后，叶离带着小黑狗出门散步，硬是拉着这个又肥又懒惯出性子来的家伙，在附近的街巷来回转了两大圈，才拖着走两步就趴在地上不肯动弹的小狗回了家。 秋沐与叶离出门前的状态一样，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桌子上的饭菜也没动。 叶离皱了皱眉，松开小狗脖子上的牵引绳后，来到秋沐的房门前：“小沐。”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完全没到秋沐平时上床睡觉的点，叶离继续道：“晚上不吃东西不行的。” 连续呼喊了好几次，秋沐终于回复了，虽然回复的语气一点都不友善。 “我不想吃！” 叶离再接再厉：“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吃不下去你做的东西！” 叶离好脾气道：“那我去给你买。” “......” “想吃什么？” 秋沐在屋里头沉默了好久，然后故意道：“我要吃吉田家的便当。” 那里如果骑车过去的话，都起码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好。”叶离没有停顿，像是完全不知道吉田家有多远一样，快速同意了下来。 里面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真去啊？”秋沐小声道。 叶离：“嗯，你想吃就去买。” 他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眼睛眯起来就想睡觉的小黑狗，穿着拖鞋的鞋尖碰了碰它的屁股：“走，小黑，出门买东西。” 小狗崩溃的嗷呜叫了一声。 叶离当然不会惯着他。人都不累，体力应该更好的动物怎么会累。就是太肥了不想走而已，他才不要体谅一只懒狗的心情。 再次换上出门穿的鞋子，叶离拉着耷拉着尾巴的小狗出了门。 出门给秋沐买便当，当然不是苦肉计的故意做戏给秋沐看。如果这样能让秋沐心情好上一点的话，叶离完全不介意跑这么一趟。 虽然明知道这是秋沐的任性，但叶离并不讨厌这种任性，甚至还有点病态的享受。 跑一趟很麻烦，而且还得受秋沐的话语摆布、无厘头的被他颐气指使，可这又怎么样呢？ 这种只会针对叶离一个人的“不讲道理”，其实就是一种特殊待遇。若是哪天秋沐开始跟他客气，又或者转而对其他人做出这种请求，叶离反而会感觉到不快，甚至是嫉妒。 他喜欢被秋沐使唤，甚至恨不得秋沐可以任性懒惰到衣服都不会自己穿，饭都不肯自己吃的地步。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无可奈何”的去接手秋沐，去为他做这做那，让他永远都没办法离开自己。 因为喜欢，所以很多事情都可以忽略，而且能从不快的事情里挖掘出很多快乐的事情，然后自娱自乐。 比如说现在。 身后理应被他关上灯了的客厅，从屋子里传来了亮光。 秋沐从房间里出来，打开前门，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小离。” 叶离和小狗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我又不想吃了，你回来吧。” 叶离：“我没关系......” 话说到一半，小狗好像听懂了两人的对话，找到了救星一样，拼了命的往家的方向跑，连带着牵着绳子的叶离也被拉了个踉跄，不得不被小狗带着往回走。 秋沐站在门口，外头天气还很冷，他没穿外套，手掌抓着胳膊缩成一团。对叶离道：“进来吧。” 叶离连忙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了，将寒冷的夜风挡在了外头。 “我去把饭菜再热一下。”他说道。 “嗯。”秋沐没去看他，低头拿过小狗脖子上的绳索，解开纽扣。小黑狗绕着秋沐身体四处转，好像一下子又忽然很开心了。 秋沐笑眯眯地伸出手去摸小狗的头，然后被它的舌头舔地满手口水。 叶离不满道：“太脏了。” 秋沐：“我等会儿洗手就是了。” 叶离只好不说话了，看着忽然活泼起来、夺走了秋沐注意力和目光的小狗，心里暗自想下次散步的路程一定要再扩大一点。 将热腾腾的菜肴和米饭摆在秋沐面前，叶离坐在秋沐旁边。 “还生气吗？” 秋沐打死不承认自己在闹别扭：“我没生气啊。” “好吧，你没生气。”叶离道：“我真的不喜欢马斌。” “哼。”秋沐还是不相信：“你不用和我解释。” 就算不喜欢，肯定多少有点暧昧，这两人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太可疑了。 知道叶离可能喜欢男人、马斌还愿意跟他接触也好；躲躲藏藏不让秋沐知道他俩关系也好；相处的时候似乎抱有什么二人共知的秘密也好；放假时候隔三差五的见面也好；情人节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也好。 种种事情积累到一起，让秋沐想不多想都不行。 叶离对此实在是没办法解释，因为不管怎么说，都可能暴露他们两人各自的秘密，说多了就容易出错。 只能什么都不解释，免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 情人节事件过后没多久，马斌找上了同班的秋沐。 “明天我妹妹生日，你要来吗？” 秋沐说：“马莉？” 他和马莉也就见面会说几句话的关系，互相之间并不熟悉，会提出这种请求似乎有点奇怪。 “是马莉让你来邀请我的吗？” 马斌：“这倒没有。” 果然是这样。秋沐说：“那就算了吧，你替我和马莉说声生日快乐，礼物我等会儿会准备好送给她的。” 马斌：“倒不是来找你要礼物的——你不来吗？” 秋沐点头：“嗯。” 马斌：“那好吧，我本来想着叶离会过来，所以叫你也一起的。” 这算什么逻辑？秋沐奇怪的看着他。 马斌道：“你知道我妹妹玩起来很疯的，所以晚上肯定会通宵，叶离八成后天中午才能回去——你们现在不是就两个人住吗？” 既然会变成只有秋沐一个人在家的情况，那么姑且还是和秋沐提一声，顺便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马斌大概是这么想的。 秋沐稍稍提起了注意：“他会在你们家过夜？” 马斌：“是啊，总不能大半夜的让他回去。” “......” 马斌：“你不去那就算了。” 他转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诶！”秋沐下意识叫住了他。 马斌疑惑回头。 秋沐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你家客房多吗？” “啊？”马斌纳闷：“你问这个做什么。” “马莉的朋友，肯定大部分都是女生吧。你家客房要是给她们住了，叶离睡哪儿？” 马斌完全没想过这些，不过这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思考了一下，马斌道：“应该会和我睡一起吧。” “......” 马斌完全没在意这种事：“算了，也就一晚上的事，挤一挤好了。” 秋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马斌，目光里带了一点审视和挑剔，像是在看一个预谋对自己宝贝图谋不轨的小偷。 马斌被看的不明所以。他总觉得秋沐似乎有话要说：“怎么了，不行吗？” 秋沐别开视线，道：“那倒没有......我忽然想去了，加我一个吧。” 马斌愣了愣：“哦，好......” 不是刚才还说不去的吗？真奇怪。 回家路上，秋沐和叶离提起了周六马莉生日的事。 叶离：“对，是这样——我以为你不会感兴趣，所以没和你说。” 秋沐提议：“晚上要是太晚了，我们去找个宾馆住一晚。” 叶离：“没身份证。” 秋沐一愣。 对啊，差点忘了这个。 “可能会和别人挤在一起睡，你不介意吗？”叶离体贴道：“其实不去也没关系的。” “......”秋沐：“不，我想去。” 叶离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那好吧，你到时候要是感觉别扭，就躺我旁边好了，我给你留出点位置不碰你。” 秋沐：“嗯。” - 马莉果然和她外表表现出来的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丫头。 走进KTV包间的大门，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酒水。 想也知道肯定是等下她们打算喝的。 叶离和秋沐到的时间不算早，里面已经坐上了十几个人，而且显然等会儿还会有更多的人要过来。座位还空出来了大半。 因为叶离的到来，包厢内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一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拉着叶离要他一起玩。 有人提议让叶离唱一首歌，叶离看大家都这么说，自然不会扫兴拒绝：“好啊，唱什么？” 女生们七嘴八舌的说了好多歌名，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看法，嘻嘻哈哈的争论着，完全拿不出结果来。 叶离干脆自己选了一首：“那就这个好了。” 大家纷纷鼓掌，坐在位置上期待的看着叶离。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叶离开口的一刹那，诡异的音调让在场所有人的期待瞬间凉了半截。 马莉和一众女生，听到第一句歌词传入耳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很尴尬。但当周围热闹的气氛开始不自然的安静下来的时候，一群人又瞬间自发的活跃起了节奏来。 “哟哟~好听喔！”马莉摇着吵闹的铃铛，给叶离伴奏：“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给唱歌完全跑掉，却偏偏一脸认真，唱得十分专心的叶离帮唱，让一听就很不对劲的声音，硬是因为合唱的原因变得稍微正常了一点。 秋沐坐在一边捂着嘴巴偷笑。 一直都只有他和谷雨知道的秘密，现在终于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叶离其实是个十足十的音痴，而且丝毫不以为耻，每次唱歌都唱得很开心，叫人拿他完全没办法。 只能用“尴尬”来形容的一首歌唱完，马莉几个妹子疯疯癫癫的在叶离旁边蹦跶，不断夸奖叶离唱得真好听，声音真迷人，夸得别人都听到后感觉不好意思起来了，叶离还神色镇定的坦然接受了。 秋沐看着周围人反应，笑得肚子疼。 唱完歌之后，有个女生端了一杯酒给叶离，叶离迟疑了一下。 马莉一直黏在叶离身边，看叶离反应不对，马上说：“你不喜欢喝酒吗？” 叶离道：“酒精会麻痹大脑，让思维变得不清晰，我不喜欢。”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估计马莉和其他少年少女肯定会立马反驳，然后嘲笑又或者逼迫对方喝酒。 但既然是叶离，似乎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感觉稍稍逼迫一下，谈话到最后脸上挂不住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马莉和那个送酒的女生都没说什么，以为叶离不打算喝了。 谁知叶离刚才说完“不喜欢”，说的话和做的事完全相反的伸手接过了酒杯。 马莉惊讶道：“你想喝吗？” 叶离举了举酒杯，表示这还不明显吗：“喝。” 马莉笑道：“我以为你们肯定不喜欢喝酒呢，觉得我们这样......”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叶离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无非就是学生喝酒不像话，做事太不“规矩”了之类。 叶离道：“只要能承担起责任，保证不给别人添麻烦的话，那喝不喝酒都没关系吧，自己开心就好。” 他一直觉得会喝酒也是个本事，在长大后的人际交往中、喝酒算是一项必须掌握的技能，迟早得喝的。 就是觉得喝完酒之后，大脑思维会迟钝起来，这种事情是叶离最不喜欢的了。 所以他说：“你们喝，不用在意我。我今天第一次喝酒，怕喝醉就少喝点。” 马莉眼前一亮，笑的更开心了：“真的吗？你是第一次喝酒啊！” 给叶离送酒的妹子激动的不得了：“哇，哇！” 叶离当着二人的面喝了一口酒，然后皱了皱眉。 鼻子和喉咙里冒出一种说不出是辛辣还是什么的感觉，折磨了神经一会儿之后，一股“气流”似的东西直冲头顶，让人头晕目眩。 ——果然这种感觉很讨人厌。 叶离不动声色的嫌弃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没说话。 拿着酒杯坐回原位，大家又开始唱起了歌。叶离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大音量，走到了秋沐旁边。 秋沐正在漫不经心的喝着酒，他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习惯，看他的举止和反应，完全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叶离忍不住道：“连这个你都会。”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秋沐上手后会感觉到困难的，也太无所不能了吧。 秋沐不解：“什么？” “喝酒。”叶离道：“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以前喝过吗？” “啊，这个......没喝过。”这辈子的身体还没喝过，秋沐看了看手里的酒杯，道：“我没关系，不过你少喝一点。” 叶离：“知道。” 他当然不会在外面喝多，给别人造成麻烦，只要参考秋沐的量就够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喝酒，没道理秋沐觉得不多，他却会喝醉。 而且虽说是生日宴，其实和平时同学们一起出来玩感觉差不了多少。就是这次玩的人比一般更加放得开一些，也更会玩一些，叶离不知不觉被气氛感染，表情和说话语气都变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举止更加的随意。 秋沐在旁边，把叶离的变化看在眼里。想想叶离难得这么玩一次，也就没说什么。 几个人原本在打牌，谁输了谁喝酒，后来马莉嫌这样不够刺激，让他们把游戏输了的惩罚换成了真心话大冒险。 叶离和秋沐之前是坐在另一头没有参与的，后来有个女生打牌输了，被马莉指定了一个大冒险，这才让二人也被动加入其中。 “叶离，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虽然是某些人心中，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正好可以作为打探情报的引子。 女生站在叶离面前，故作无所谓的问道。 叶离眼睛微眯的看着她，感觉脸很热。视野中包厢的灯光越来越模糊，身体飘飘欲仙的，失去了重量般、椅靠在沙发上。 因为灯光太暗的原因，每个人看别人都只能看个大概，脸的颜色什么的根本没办法分辨，所以就连秋沐都没有察觉到叶离其实已经满面通红的喝醉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和秋沐对话的时候，说话语气和逻辑都好好的，跟往常一样。 直到回答现在这个问题的时候，秋沐才稍微看出点了不对。 “有啊。”叶离点头。 马莉那边的一群人，都诡异的安静了一阵，像是在认真的倾听。 女生脸色顿时变得很落寞，转过身一言不发走了回去。 “笨蛋！为什么不多问一点啊！” 秋沐听到有人在压低声音的这么焦急说道。 “......” 看着女生几人回去后，一群人默契的故意输牌，加快节奏，然后不过一分钟又有人过来了。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叶离喝了口酒，慢吞吞道：“还没有。” “她喜欢你吗？” 叶离打了个酒嗝：“不知道。” “她是谁？” 叶离笑道：“他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离猛然清醒，快速从沙发上坐直了的动作，不光他自己、把周围一群紧紧盯着他反应的人也给吓了一跳。齐刷刷往后倒退的动作，煞是壮观。 叶离一幅梦中惊醒的表情，眼睛瞪大，看着周围，然后用手捂住嘴巴。 秋沐：“你喝醉了吧。” “......”叶离好半晌才点头，心有余悸：“嗯。”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喝醉了这点，才是最可怕的。 叶离很不喜欢这种大脑思维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就像武士失去了自己趁手的武器，简直再糟糕不过了。 烫手山芋般放下手中的酒杯，叶离和周围人解释了一句“我去方便一下”，然后快速起身、离开人群中央。 马莉几人看着叶离走出包间，才毫不隐瞒的仰天哀叹一声：“就差一点了啊！！” “没想到叶离竟然真的有喜欢的人......”亲口听见还是很受打击的。 “但是还没有在一起不是吗，说明我们还有机会。” 秋沐：“......” 有人问上了秋沐：“秋沐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秋沐回答：“我也挺想知道的。” 但是假如叶离真的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了，估计马莉几人现在就不是哀嚎遗憾，而是直接脸色发绿了吧。 “不应该问那么直接的，拐弯抹角问点别的事情，估计就能猜出来是谁了。”有一个看起来就很聪明，穿着打扮很清纯，与马莉一行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妹子道：“比如说问问名字里有几个字，学习成绩好不好，人漂不漂亮、特长是什么之类的。” 秋沐坐在一旁，默默心想，如果刚才自己没有那么快发觉到叶离喝醉了，和其他人一样安心看热闹就好了。说不定还真能通过这个，推测出叶离喜欢的人是谁。 但如果真要这么做了的话，事后叶离肯定会恼火他为什么坐在旁边不帮忙打岔，害他把那个名字说出去了吧。 所以虽然想知道，果然还是不可能知道啊。 叶离这次离开座位，仿佛有一去不回的迹象，几个人对刚才的事情讨论了许久，因为主人公不在的原因，热情终于慢慢降了下来。 他们又开始了刚才活动的后续，马莉几个人找来了包厢里所有的朋友，大家一起过来玩。 秋沐自然是躲不过的。 只是他玩牌的本事还算可以，手里的牌和剩下几人的牌都能算的很清楚，基本上轮到他的时候，怎么打都不会输。 马斌忽然道：“这样打没意思，干脆抽牌好了，看谁运气差，就去大冒险。” 马斌在一群人之中算是很能说得上话的那种，所以他提出这样的意见时，大家没太大异议的轻松接受了。 如此玩了差不多两三把，秋沐看出了一点不对。 他发现这群人抽牌的时候，其中有好几个人会突然莫名偷笑，然后互相了然的对视起来。神情与目光，仿佛在表达他们正默契的配合着什么。 秋沐知道这群人平时经常玩在一起，所以私底下可能会有些旁人不会知晓的秘密。一如秋沐知道叶离其实是音痴一样，他们可能也会有一个两个、别人不知晓的玩牌时候的小把戏。 比如鬼牌可能角落有个缺口或者抓痕，又或者固定被放在了倒数第几张之类。 这个就算秋沐再怎么猜，也猜不出来结果。 眼看只剩下最后两张牌，马斌抢在秋沐之前拿走一张，看了一眼之后，说：“鬼牌在谁那儿？” 众人纷纷摇头，然后回答：“我这里没有。” “不是我。” “......”秋沐在一部分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将放在桌面上的最后一张牌掀开。 半边脸哭半边脸笑的彩色鬼牌，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虽然知道有诈，但在这种场合戳穿就没意思了，可以逃脱“惩罚”却容易让气氛冷场，秋沐在周围人的目光中露出诧异的表情，拿起鬼牌笑着道：“是我。” “哈哈！终于轮到你了。”马莉笑嘻嘻的说：“刚才打牌总是你赢，比运气总算比不过了吧。” 秋沐笑着说：“毕竟是概率的问题，没办法了。” 马莉道：“那就让你去大冒险了——去问清楚叶离喜欢的人是谁，可以吧！” 秋沐想了想，配合道：“问清楚名字的字数之类就够了吧。” 毕竟有刚才问太直接叶离选择逃避的前车之鉴，马莉虽然不满足只能知晓这些情报，但还是说：“嗯，够了。” 秋沐是打算等会儿出门随便说两句话，然后把这个所谓的“大冒险”糊弄过去就好了的。 谁知马斌却说：“总是叶离、叶离，有意思的事情都给你们女生占了，谁想知道这些啊！换个别的有意思的事情。” 秋沐心下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马斌的神色。 难道...... 第66章 第 66 章 “换个别的惩罚。”马斌说。 马莉嘟着嘴巴道：“那要怎么样啦！今天是我生日诶~” 马斌：“既然是大冒险，就玩点带劲的事情啊！秋沐，你敢不敢跟我们玩？！” 秋沐笑着说：“是什么冒险？好好奇啊。” 马斌不正面回答，逼着秋沐先答应了再说：“放心，很容易的，就让你说几句话而已。既然是玩，就要玩点有意思的嘛。” 秋沐：“......” 马斌开始煽动周围的气氛，对周围人道：“你们肯定也觉得问几个问题太没劲了吧！” “是啊。”有人无所谓的笑嘻嘻配合。 马斌转过头，看向秋沐，一幅事情如你所见、就这么说定了的模样，对秋沐道：“这样吧，叶离那家伙喝了点酒就躲起来了，半天不回来，要不你去把他找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当然没关系。 秋沐点头。 “然后......对了，我看这群女人对叶离中意的很，要不你代替她们完成一下心愿——比如说告白之类的！”马斌道。 周围环境瞬间安静了一秒，然后反弹般更加热烈起来。 男生们激动的鼓掌鬼叫，女生们不情不愿的抗议：“什么啊！为什么是秋沐！”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马斌张开双臂，踩在玻璃茶几上大声，做着号召的手势：“支不支持？！” “支持——！！” 一群小鬼拼命的叫喊着：“支持！支持！支持！” “你们真讨厌。”女生们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想想既然是秋沐去，而不是喜欢叶离的她们中一员，那当个玩笑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所以看到男生们坚持要这么做，她们也不好说多了唱反调，只能半推半就，改变心态去安心看热闹了。 秋沐：“......” 马斌从桌子上跳下来，轻轻推了下秋沐，笑容爽朗：“快去！别耍赖啊！” 秋沐只能在大家的逼视下，慢慢往门口走去。 一群人挤在秋沐身后，要过去看热闹。马斌把人拦了下来：“你们这么多人跟过去，叶离肯定知道在开玩笑了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确实就是个玩笑，但还是一本正经的思考方法：“躲起来不就好了。” “你当人家瞎啊！”马斌笑骂一句：“放心，我会跟在秋沐后面，监督他有没有完成惩罚的，等会儿回来告诉你们结果，等着吧！” 说完，他就打开门，抓着秋沐的手把他带了出去，末了回头对门后的众人说：“别跟过来啊，到时候失败了就换你们去和叶离告白——当然了，女生就别想了，美得你们。” 门在两边人的注视下被关上，马斌和秋沐道：“去找叶离先。” “......” 秋沐看着马斌，不知道马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看刚才打断马莉要求的模样看，马斌似乎不想别人知道叶离喜欢的人是谁，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心中有数，知道叶离对他有意思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刚才不马斌自己抽中鬼牌，然后弄出这么一场戏，非要让他参与进来呢。 是在想什么？ 马斌走在走廊上，寻找着卫生间的方向，秋沐安静的跟在他身边，思考着问题。 没过多久，马斌对秋沐道：“应该在这里了，你进去吧。” “......”秋沐道：“这里没有别人了，你是真的要继续做下去吗？” 马斌疑惑反问：“什么？” 没听懂秋沐想要表达的意思，马斌道：“当然要继续了，你当我和你开玩笑呢？别想着耍赖啊，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起。” 秋沐没办法了，他都弄不清楚马斌到底想做什么。 “用暧昧的话糊弄过去是不行的，要好好说出‘喜欢你’几个字，知道吗。最好说的详细一点，像真的一点，这样才有意思。要是太快露馅的话，就不算数，等会儿还得换一个惩罚。”马斌交代道：“好了，进去吧。” 他用力一把推在秋沐背后，将他推进了卫生间。 “......”秋沐踉跄一步走了进去，然后左右看了一眼。 果然在洗手池前看见了叶离。 “你站在这做什么？”看着洗手池前的镜子里，叶离的脸，秋沐道。 叶离的脸和脖子都显得通红，眼神迷迷糊糊、马上就会昏睡过去一样。仔细看两眼，样子还挺有趣的。 叶离的反应慢了半拍，他醉醺醺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秋沐，道：“......刚才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 “我看到我妈妈了，她站在床边，哄我睡觉......”叶离说着胡话：“样子好年轻啊。” 秋沐知道，叶离是真的醉了。 “那个......”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说，镜子里，马斌站在门口露出半个肩膀，思考了一下，想想还是说了算了。“和你说个事。” 叶离脑袋沉甸甸地点了点，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秋沐心想如果是叶离的话，肯定能一下子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这种话的。所以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没有太大压力。 “我喜欢你。” 虽然马斌说告白的时候要真情实意、弄得像模像样一点，可秋沐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要把这个要求认真听进去。 意思意思就得了，反正叶离知道他的情况，开口的瞬间肯定就能明白，秋沐不可能讲这种话、会这么说背后必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他的目光看向镜子里的叶离，发现叶离的表情变都没变，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平静的让秋沐以为叶离没听见，又或者思想神游天外去了。 他走过去、来到叶离的身边，想要看清楚叶离是不是真的困到这种地步，盘算着要不就这样带叶离先退场好了。 然后叶离慢慢转过身，目光怔怔看着秋沐，抬起手臂，毫无征兆地抱住了秋沐。 微甜的酒气从他身上传进秋沐的鼻尖，让秋沐微微愣了愣。 “你怎么了？”他说道。 叶离慢吞吞的说：“我在想，我怎么还没醒过来。” 秋沐笑道：“你没在做梦啊？” 叶离：“骗人......不是做梦，你怎么会说喜欢我。” 秋沐：“是真的，我说了。” 他想叶离应该是真醉的不轻，按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早就察觉出异常，然后反应过来了才对，怎么反而较起真来了。 叶离用力抱着秋沐，酒精麻痹了神经，让他站的不是很稳。秋沐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他，让叶离不至于摔倒。 “好啊，我答应。”叶离的下巴搭在秋沐肩膀上，说道：“答应你了。” 秋沐被叶离的话弄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还醉着啊。等下你要是酒醒了，可别说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秋沐觉得自己的后颈位置好像被什么柔软的物体触碰到了一样。还没理解过来那个东西是什么，叶离张嘴含住了他的耳垂。 秋沐被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吓了一大跳：“什、天呐你在做什么？！” 叶离没说话，口中发出轻微的喘息，不断舔舐着他的脖颈、耳朵，双臂环抱的力气大得吓人。 秋沐感觉出了不对，他说：“叶离，叶离！” 着急之下，他开始直呼叶离的全名。 叶离的嘴唇离开了秋沐的皮肤，抬起头，用醉醺醺的眼睛看了秋沐一眼。在秋沐期待的眼神中，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而且低下头马上又想去吻他的嘴唇。 秋沐吓得够呛，死命转开脑袋，把自己的初吻保护好：“我说，你快松手行不行？” 这种情况，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玩笑不玩笑的了：“马斌？马斌你听得到吧！快过来帮我把小离拉开！” 秋沐叫了好几次，门口半天没有反应，静悄悄的安静得很，害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叶离所说的那样，是在叶离的梦境里了。 不知不觉间，叶离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宽大的掌心不断在秋沐身上摸索，动作熟练，一点都不粗暴或者迟钝的无从下手，带着浓厚的情.色味道。秋沐脸涨得通红，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别，你快停下来！” 他和那些嬉笑打闹、随随便便肢体接触的男生不一样，对这种近距离的碰触完全没办法应付。就算内心对此再怎么的羞涩、惭愧，该起反应还是会起的！ 叶离把手伸进了秋沐的衣服里，滚烫炽热的掌心触碰到躲在在衣服下面的肌肤，抚摸过的位置都很敏感，秋沐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的手臂被叶离环抱扣住，能动的只有腿和脑袋。踮起脚尖仰起脑袋用力地撞了一下叶离的额头，然后红着脸喘息道：“你、你够了吧！！” “......” 叶离动作停了下来，收回一只手，迷糊地捂着额头。 秋沐快速从叶离的怀抱里跑了出来，警惕的看着叶离。 叶离自言自语：“奇怪了......平时你都不会......这不是梦吗？” 秋沐大声叫道：“都说了不是在做梦了！你不觉得痛吗？！” “......” 不知道是痛觉刺激，让叶离反应过来。还是因为秋沐的声音太大，直接将叶离朦胧的思绪扯回了现实。 叶离慢慢睁开微醺的眼，视线终于对焦到秋沐有些愤怒羞恼的脸上。然后在某个瞬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双腿快速往后退了一步。 秋沐见状，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埋怨道：“真是疯了。” 叶离左右看了看周围环境，用手揉了揉脸，对秋沐道：“抱歉，我大脑有点不清醒。刚才好像做了个连环梦，梦到我妈，然后梦到你过来找我，说......说了点奇怪的话，然后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思维混乱的努力回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清醒的.......” 秋沐叹了口气：“算了，别想了。我就不该和你开那种玩笑。” 说到底，也有一半的责任在他身上。 “玩笑？”叶离疑惑道：“什么玩笑？” “就、我说我喜欢你啊。” 叶离瞪大眼睛：“那不是做梦吗？” 秋沐不好意思起来：“是真的说了，我以为你肯定知道我是在说玩笑话，所以......” 叶离看向秋沐，脸上表情连变。 “没想到你醉成这个样子。”秋沐道：“下次还是少喝一点酒吧。” 叶离心有余悸地点头：“你说得对。” 他现在有点心态不稳，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闪烁的琢磨了老半天，才没头没尾的说道：“那个，刚才对不起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嗯。”秋沐揉了揉同样涨得通红的脸，表示自己能理解：“没关系，你喝醉了。” 不然叶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他动手动脚。 叶离比谁都清楚他喜欢的人是谷雨，而且很注意避免和同性之间的亲密接触。明知竟然还故犯，显然是醉得不轻。 再说了，这个时候，除了原谅，还能怎么办呢？继续别扭下去，然后两个人心里一直记着刚才的画面，纠结着不放吗？ 只会让尴尬的情况继续无止境的尴尬下去。 叶离再一次的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算了，都是误会。”秋沐不是很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谈下去，如果能两个人都笑一笑的忘掉了最好：“你要是觉得喝完酒身体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嗯......”叶离道：“回去吧。” 走出门，叶离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马斌楞了一下，然后没有说话。 秋沐却觉得尴尬。 他说：“......你刚才怎么不过来拉住小离。” 马斌笑嘻嘻道：“因为好玩呀。” 秋沐皱了皱眉，心下不悦。 叶离看到二人对话，才有空去想秋沐刚才说的“玩笑”是什么意思。 “大冒险？” 他问了一个字眼，然后秋沐点了点头。 叶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的，忽然叹了口气。 秋沐瞥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了，我以为你很快会反应过来的。” 叶离用手捂住眼睛：“没什么，是我喝太多了。” 竟然醉到连现实还是梦境都分不清楚，闹出这种乌龙来。 “是谁说的这个大冒险内容。”叶离问。 秋沐：“......马斌。” 叶离看了一眼马斌，马斌故意装作没听见般，自顾自的往前面走，也不去看两个人，或者参与进对话里。 “......” 然后叶离一听是马斌说的提议，顿时也不说话了。 秋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要是平时的叶离，这个时候肯定会开口说些什么，毕竟发生了刚才那种事情，他要不恼火是不可能的。 但他现在却什么都没说，难道是和马斌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所以不方便开口？ 想半天想不通到底怎么一回事，秋沐只觉得身边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太迷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 “诶~就这样走了吗？”马莉不情愿道：“再多玩一会儿嘛。你要是累了，坐在那里看着我们也没关系呀。” 叶离估计还有点不清醒，他抬起手，做了个平时不会做的动作。摸了摸马莉的头发，笑得很好看：“乖，今天真的得先走了，下次再一起玩吧。” 周围女生嫉妒的灼热视线瞬间射了过来，马莉眼睛里亮的仿佛能放出光来，激动的声音带上了点颤抖：“好、好的呀，那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吧！” 叶离对她眯着眼笑了笑，然后慢慢收回手掌，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对周围人说了再见。 秋沐自然是要跟着叶离一起走的：“我送小离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一行人陪叶离出了包厢门，然后目送二人离开。 秋沐站在KTV门前招了辆出租车。坐上车之后，叶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和他说话的话，基本是紧闭嘴巴不主动开口的。 这样的醉酒方式，倒让人挺省心。 “感觉还好吗？”秋沐问道。 “有点糟糕。”叶离说：“身体没事，但是大脑转得好慢，像在做梦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到底应不应该。” 秋沐忍不住笑道：“你在意这个做什么？已经从那里出来要回家了。” 所以就算叶离说了什么傻话、醉话，只有他一个人听见的话，也没关系的。 叶离长长出了口气，换了个姿势躺靠着，说话断断续续的：“......下次还是在家里，控制着喝吧。再也不想，在别人面前，喝成这样了。锻炼一下，酒量。” 秋沐心说叶离果然是叶离，别的人喝酒是为了开心，是为了“耍帅扮大人”，就他总琢磨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好，我陪你一起。”秋沐笑道。 “为什么你都不醉的......”叶离说话开始大舌头了：“我明明是，按照你的量来喝的，还以为，根本没问题......” 秋沐眨了眨眼，感情导致叶离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他。 “觉得不舒服就靠一会儿吧。” “嗯......” 叶离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尾音不自觉的拖长，带着一点性.感的磁性。 秋沐竟然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音节，而浑身上下轻轻颤了颤。回忆起了不久前，在厕所里叶离贴在自己耳边发出的一声慵懒轻哼。 下意识往叶离那边看了一眼，见叶离闭着眼眸，没有看向他。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脸有点红。 该死，他刚才一瞬间在想什么。 这可是叶离啊，小学时候起就认识的少年，秋沐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孩儿慢慢长大，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最能聊得来的朋友和半个家人。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事故，就把人往那方面想，太糟糕了。 秋沐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几次，静下心来努力将不该存在的念头抛出脑海。 ...... 半小时后，叶离摇摇晃晃地走下车。站在门口，伸出右手撑着墙壁，左手抚着额头，神情看上去很是难受。 秋沐用钥匙打开门，见叶离这个样子，伸出手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走进屋内。 小黑狗听到响动，从庭院里奔跑过来，甩着尾巴跟在秋沐二人身后进了屋子。 “汪！” “别闹。”轻轻伸腿挡了一下想要和叶离玩耍的小狗，秋沐道：“不舒服的话，就去睡一觉，等会儿吃晚饭了我再叫你。” 叶离疲惫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扶着墙壁往房间走去。 秋沐看着他走进屋内，带着小狗来到庭院，给它换上今天的狗粮，然后走回卧室去换衣服。 拿衣服的时候想着干脆去洗个澡好了，又取出内衣和睡衣，来到浴室。 试了试水温，用淋浴头将头发打湿。小狗不知不觉间又从庭院跑了进来，站在浴室外头挠门。秋沐侧头看了一眼，没搭理小狗，去取洗发露。谁知小狗一边挠一边叫，声音实在是有点大。怕它叫声吵醒了叶离，只好又用沾着泡沫的手去开门，让小狗安静。 刚打开门，小狗动作飞快的钻了进来，仰着头对秋沐不停甩尾巴，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秋沐无奈。 想着就这样放着小狗不管，打湿了等会儿再给它也洗个澡好了。秋沐把浴室门又关上，重新走回洗澡间。 小狗左右看了看，见自己和小主人被关在一起，也没感觉惊慌，走在秋沐脚边去舔他的脚趾头。 舌头触碰到秋沐的皮肤，痒痒的、带着点湿润和热度。秋沐起初还没有什么感觉，低头看一眼小黑狗，想要叫它安分一点，然后抓头发的动作，因为小狗舔舐的动作而忽然停顿了下来。 “.......” 他想起刚才在KTV卫生间里的事情了。叶离抱着他，亲吻他的后颈和耳垂。 小狗舔人，是因为它喜欢自己的主人，天性使然。 但叶离什么时候染上这种习惯了。 虽然喝醉了酒，意识不清醒，但也没有迷糊到见人就舔就亲的地步。那个时候的叶离明明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也准确说出了秋沐的名字，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 而且——梦？ 即便以为那是梦境，叶离也不应该这样靠近他的“好兄弟”，做出那种举动吧。单纯的拥抱也就算了，用嘴亲吻、用手抚摸，显然越了界。 大脑还没有为这件事做出准确的判断，直觉却已经提醒秋沐、让他下意识升起了不安的念头。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态再次变得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开始加速。 叶离反常的举动，和叶离关系忽然拉近的马斌，以及马斌看似随意的“恶作剧”。 通往这个问题答案的通路被一层朦胧的迷雾挡住，只要穿过这层雾，就能清楚看到答案。可无端的恐惧却让秋沐潜意识里不想去思考原因，宁愿被迷雾困在路中央，用“那可是叶离”来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解释，不去思考。 别太小题大做了，这只是个误会，万一领错情了，只会让两个人都尴尬。 打开淋浴器，听着小狗慌乱叫了一声快速跑开，温水从头顶淋着下来，洗刷着头顶的泡沫，也洗刷着秋沐内心紊乱的思绪。 别想了。 第67章 第 67 章 傍晚七点，黄阿姨过来做饭，半小时后，秋沐推开叶离的房门，将他从床上唤醒。 叶离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按着头，喉咙间发出一道轻微的呻.吟。 “还不舒服吗？”秋沐问。 叶离点头，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有点难受。” “等下让阿姨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你会煮吗？” 秋沐眨了眨眼：“会。” “你帮我做吧，阿姨听了会多想。”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他的衣服已经不是出门时候的外出服了，起居装上并没有沾上多少酒气，应该不会被发现。 “行。”秋沐道。 “......”叶离见秋沐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就问道：“有事吗？” “你还记得你刚才做了什么吗？”秋沐问。 叶离疑惑：“我？” 他侧头看了一眼被子掀开一半、还带着人体温度的床铺，大概是奇怪秋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难道我睡糊涂，做什么事了？”他猜道。 “KTV，卫生间。”秋沐提醒。 “......”看着秋沐的脸，用半秒钟的时间整理现况，然后开始思考秋沐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装傻否认说“我忘记了”比较合适吗？一般这句话说出口，秋沐不管他这边到底是否真的忘记，都可以心知肚明的选择“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然后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常理来说，秋沐应该会更想要听到这样的答案才对。 脑海中快速冒出这样的念头，叶离差点就要把话脱口而出。 但是在看到秋沐眼神紧盯着自己眼睛的时候，叶离话到口中连忙收了回去，心脏快速跳动了两下，用外表来看看不出迟疑、似乎脑海里什么都没想，直接就回答了的速度，说：“啊......我记起来了，那时候真的很抱歉。” 秋沐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没关系。”他转身离开了叶离的房间：“去吃饭吧。” 叶离看着秋沐的背影，然后松了口气。 竟然趁着他刚睡醒，没时间去慢慢思考整理情况的时候开口询问，秋沐显然是警惕了起来。 诚恳道歉，秋沐不会多想，毕竟酒后做出傻事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时间长了两人自然就会慢慢淡忘掉这件事。 但是如果说自己“不记得”，明显是做贼心虚，回答错了。 他为什么要不记得？不就是怕记得了会被秋沐疏远吗？ 但假如不是心中有鬼，他怕什么疏远？堂堂正正道个歉不就行了。 马斌那个蠢货。 暗暗谴责了一句，叶离跟在秋沐身后，一起来到客厅。 秋沐道：“等下还带小黑去散步吗？” 叶离：“不确定。” “那我带它去散步，你继续睡吧。” “好。” 黄阿姨把秋沐他们挂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好叠起来分别放到两个人的卧室里，然后离开了。秋沐和叶离都没有吃饭时候说话聊天的习惯，所以偌大的客厅，只能听到碗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和一点点咀嚼的声音，显得有些沉寂。 吃完饭，秋沐去厨房给叶离做了醒酒汤。汤一会儿就煮好了，将冒着热气的小碗放在茶几上给叶离，秋沐牵着小黑狗出了门。 “......” 双手合十捧在一起，弯曲着手指做出祈祷手势。胳膊肘支在双腿的膝盖上，低头用手轻轻撑着下巴，闭眼开始思考。 他在回忆之前在KTV里面发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细节都放慢了不断思考，确定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有合适的解释、不会让秋沐过分起疑，叶离才结束了这段自我审视的过程，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顺势让秋沐直接知道了。 但是时机果然还是太差。 就算让秋沐借此知道他对他有意思，秋沐十有八九也只会选择逃避，装作自己不知情。 这样叶离连最后一点接近的机会都没有，不论做什么都会让秋沐起疑警惕，讨好或者勾.引之类的手段不但不会起到正面作用，反而会让秋沐越离越远。 不久前，马斌曾用感慨一样的语气，说了句“你也挺不容易的”，他说“要是你喜欢上别人，估计招招手的功夫就能得逞了，偏偏非要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接近”，还说“我妹妹她们，不是很可爱吗，又那么喜欢你，眼神总是随着你看，要是选择她们的话，以后肯定会很幸福”。之类的话语，让叶离干脆不要再想着秋沐，轻松一点，找个虽然他不是很爱，但却非常爱他的人谈恋爱好了。 叶离根本没把这句话听进去，放在心里。 如果一段感情，真是这么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就好了。 那么秋沐就不会一直喜欢着谷雨，而眼神都不给他一个了。 像叶离一样，觉得难度太大，赶紧放弃掉选择一个爱他的人多好。这样叶离就能有机会走入秋沐的视野，让他选择自己了。 但那种爱真的是爱吗？不是因为空虚和遗憾，所以为了寻找安慰，特意找来的救命稻草和良药，仅仅只是一个解脱痛苦的道具吗。 初中的时候，叶离被很多学校里的女生告白。最初还很有罪恶感，拒绝之后面对对方泫然欲泣的眼神，能够感觉到自责和难受。 所以拒绝之后一段时间，叶离会不自觉的注意对方存在，想要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忘记了，或者还是一直记着他。 然后就在某日，他看见了一位一个月前，还满面通红与他告白的女生，举止暧昧的跟一个男生并肩站在冷饮店里一起买饮料，手是牵着的。 ——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爱而已。 对方就是抱着这种“行就行、不行再换一个”的念头来和他告白的。 因此觉得自责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回忆起当时对方那真挚的面孔和渴求的目光，被拒绝后让人怜惜的眼泪和哭泣，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这种不是真正的恋爱，只是游戏。为了让自己快乐，所以只要是个优秀的、合适的人，就都可以一起玩的游戏。 他没办说自己的想法是绝对正确、别人的作法就一定是错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没有谁对谁错。 但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过上那样的生活。喜欢上了秋沐之后，他无法忍受自己抱着“试试就好、不行那就算了”的念头去思考秋沐。 真正的爱，是即便卑微也要去试图索取，是即便自私也要狠心去争夺的。 丢脸也好狡猾也好过分也好，只要能得到，那么不管做什么他都愿意。既然喜欢上了，那就喜欢一辈子，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他，不管需要花费多长时间、不管需要等待多少岁月、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代价，都没问题。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一点都不符合现实，只存在于电影或者电视剧里，但叶离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那个对象是秋沐，因为他的喜欢就是有这么多、这么深。所以他能等得起，也愿意等。 至于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食指和第三指在茶几上敲打了几下，目光不经意看向面前的汤碗。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端起来喝了一口醒酒汤，发现味道很不错，叶离眯着眼睛默默心想。 秋沐过去也没喝过酒，怎么会连这种东西都会做。 虽然平时外表看上去低调又内敛，似乎除了“优秀”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优点。可有些地方又实在是高深莫测，叫人捉摸不透。仿佛无所不能，仿佛无所不知。偶尔不动声色的露出一手，就能叫人惊艳万分。 起初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一点一点的小惊喜，他才会对秋沐越来越着迷吧。 毫无所觉的时候，目光已经一直看着他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就只有他了。 好像无处不在、呼吸着的空气一样，萦绕在身边，置身其中无法脱离，也不愿脱离。 对秋沐的认识每增多一点，心里的喜欢就会更深一点。靠近的距离更近一点，内心的在意程度就更多一点。 秋沐就像一个磁石，只要出现，心脏就会被对方紧紧的吸引走，根本没办法控制。 他中了一个名叫“秋沐”的毒，没办法自愈，也不打算自愈，只能深陷其中，任由自己病得越来越重。 在KTV里看到秋沐的时候，叶离忽然听到那句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玩笑话。 心想着既然是梦境，那么稍微撒下娇，满足一下自己总是无法填满的爱意也没关系吧。 所以他过去拥抱住了秋沐，不管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明白“我正抱着秋沐”，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满足就能让他飘飘欲仙，比喝醉了酒还要让人梦幻。 亲吻和抚摸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虽然现在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触感了，但当时他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拥抱住了全世界，享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至高幸福。 如果未来，也能每天都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放下汤碗，感受着喉咙间残留的温暖，叶离心满意足的长出了口气。 ...... 秋沐回来的很快，叶离把汤喝完，放在厨房洗好了走出来，就听见门口隐约传来了走路动静，和一道小狗欢腾的叫声。 秋沐牵着小黑狗开门走了进来，看见叶离站在玄关外，厨房往外出来一点的位置，微微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怎么没去睡觉？” “喝完汤感觉舒服很多，就不睡了。”叶离说：“你带它去了哪里？” 秋沐表情尴尬起来：“小黑不乐意走，我就......” 叶离道：“就是这样，它才一直那么胖。” “现在已经瘦下来好多了吧。”秋沐小声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要是爷爷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我们虐待他，不给他吃饭呢。” “你们太宠它了。”叶离说道：“有点自觉吧。” 秋沐笑嘻嘻道：“不是有你在吗？” 叶离无奈：“看到小黑，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我稍微懒惰一点，是不是会被你和爷爷照顾到一点自立能力都没有了。” 秋沐想了想，然后睁大眼：“没准还真有可能诶！” 秋沐是不可能对一个孩子要求那么严苛的，老人虽然会不满，但也不至于开口对叶离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所以若是叶离的性格和别的孩子一样，再撒娇一点、不去面对现实的害怕困难一点，估计就会变得和其他有大人宠爱的孩子一样，没有现在这样独立、有主见的他了。 叶离走过去用食指轻轻弹了下秋沐的额头：“你还说。” 如果他真的变成那个样子，估计连最后一点争取秋沐的能力都没有了。 秋沐哈哈笑了两声，用手掌挡住叶离的第二次袭击，然后松开了小黑狗的项圈。 “时间还早，做点什么吧？”秋沐道。 “其实我最近想到了一个方案，不知道能不能行。”叶离说：“现在使用网络的人不是越来越多了么......” 秋沐仔细听着，然后不断点头：“嗯，你说的思路挺有意思的。” 叶离：“你觉得可行？那我回头再仔细考虑一下，写个正式的企划给你。” 秋沐笑道：“好啊。” 叶离看了他两眼，然后忽然说：“说起来，你最近好像没怎么提起小雨的事情了。” 秋沐一愣。 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喃喃道：“咦，好像是......” 然后又摇了摇头，释然笑道：“但相处的时候不是和平时一样吗？” 叶离指出了原因，说：“你还在等他和陈思琪分手？” 秋沐：“嗯。” 叶离：“等得到吗？” 秋沐语气随意：“当然是等得到的，估计再过个半年时间吧。” 叶离不知道秋沐的自信来自于哪里。 他属于行动派兼理论派，经过仔细的调查与思考之后，就会立马做出行动。 可秋沐对比之下却有些消极，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藏着不说，虽然面对大部分的事情他都能靠本事游刃有余的解决，可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就显得有些忙于应对，只能仓皇接受，被动“挨打”了。 起初谷雨忽然和陈思琪交往的时候也是，在陈思琪还没出现之前也是。既不主动应战，也不发起进攻，不知道秋沐到底在想些什么。 叶离虽然有心想要纠正这点连秋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习惯，可既然情况有利于他，还是先等一等，什么都不要说好了。 他说：“是吗，还有半年的时间吗。” 半年的缓冲时间，让秋沐和谷雨拉开一定的距离，已经足够他做很多的事情了。 秋沐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妈让我回来读书的条件，是要给她取得几个竞赛头衔的事吧。” 叶离：“记得，怎么了 ？” 秋沐：“五项竞赛里面，生物的初试时间已经快到了，其他四个学科都是下半年的事情，所以我想是不是干脆放弃生物，主攻别的学科比较好。” 叶离问：“‘五项竞赛’？” 秋沐解释：“就是全国性的比赛。我们是理科生，理科的比赛有数学、物理、化学、信息、生物这五门。重要程度和难度按照我说的顺序往下排，生物排在最后面。” 叶离眨了眨眼：“所以，你想考哪几门？” 秋沐回答了一句前三门，然后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考。” 叶离大概明白秋沐忽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了。 他爽快道：“可以啊。” 秋沐笑了笑：“我就知道——高中的知识点全学完了，手头没事情做，你肯定会答应。” 叶离：“这个比赛如果获胜，高考可以加分还是怎么？” 秋沐：“不仅可以加分，而且还能获得保送资格。考的名次越好，可以选择的学校就越多越优秀。” 叶离忍不住说：“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秋沐笑道：“是啊，所以如果有余力，最好去考了，怎么也不会吃亏不是吗。” 秋沐嘴上说的轻松，可实际上，对于大多数的高中学子而言，能够把手头的功课学完就已经很好很费力了，抽出时间和精力去折腾这些，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就他们俩，在初中的时候就把高中内容全学完了，这时候才能毫不犹豫地做出这种选择。 秋沐道：“比赛时间是七月份到十一月份，每个学科比三次，市级初赛、省级联赛、全国决赛。假如我们能考进全国决赛，最晚十一月的月底就能全部考完了。” 叶离计算了一下日期：“距离最初的比赛，还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 秋沐笑道：“是不是感觉挺有把握的。” 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把这三门学科翻来覆去的钻研好几遍了。 叶离点头，表现的底气十足：“嗯。” “过两天我去和学校里的老师们说一声这事儿，然后让我爸妈帮忙找两位对这方面竞赛懂行点的家教过来。”交代完这句话之后，秋沐拍了拍叶离的肩膀：“我去小雨那儿和他也说一声。” 一幅早就料到了的表情，叶离道：“好。” 十分钟后，秋沐回来。叶离正坐在卧室里开电脑，秋沐敲门走了进来。 回头看了一眼秋沐，叶离轻挑眉梢：“怎么了？” 秋沐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小雨不在家。” 叶离稍稍一琢磨，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阿姨和叔叔在家吗。” “两个都在。”秋沐说：“他们当着我的面给小雨打电话，然后小雨说错话了......估计是瞒不住了。” 叶离想了想，说：“他没和我们说他今天要出门啊。” “大概是听说马莉过生日，知道我们俩会在那边过夜，所以疏忽了吧。”秋沐道：“现在都八点多了。” “......”叶离眼神略有些古怪，他心里想着一些事儿，但是没好意思当着秋沐的面说出来，感觉秋沐十有八九也想到了，直接换了个话题：“叔叔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阿姨的话......” 她可不止一次在秋沐他们面前，说过不允许早恋的。 秋沐叹了口气，表情很复杂。 他的肩膀耷拉下来，神情沮丧地沿着床边坐下。手臂往后放，撑着床面，将身体力道往后倾斜，然后仰面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忽然觉得好累。”秋沐说道：“特别没劲，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叶离道：“你是心里觉得难受吧。” 毕竟心就算能发出声音，他也不会和人说‘疼’，所以就把这个想法直接体现在身上了。 秋沐表情略显苍白地笑了笑，说了句“也许是吧”，然后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种感觉我经历过好多次了，但是次次都不能适应。” “适应了，引不起感觉了，说明你已经不爱他了。”叶离轻声说。 秋沐苦笑一声：“有时候，我还真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对小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时间太久，习惯融入骨髓，早已经忘记了思考。就好像人必须呼吸，我也必须喜欢小雨一样，自然而然、一日复一日的度过。” 现在他的身体年龄十六岁，前前后后他暗恋谷雨的时间加起来，也恰好十六年。 从一开始的心动，到后来的纠结，最后被一次次的痛苦忍耐和消极自责所折磨，事到如今除了习惯性的苦涩以外，竟然疲惫到连反抗的力气都涌不上来了。 大学初见谷雨就喜欢上了他，一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改变过心意，当时的秋沐曾惊讶过自己的执着，没想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态度会那么坚定。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陪伴在谷雨身边一年又一年的增长，他已经懒得再去计算这种事情了。年年都不肯放弃这段感情，眼睁睁看着时间越拖越长，如今已经到了让人心情复杂的第十六年。 一个自称长情，也绝对不为过的漫长周期。 “我只是想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而已。”秋沐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嗯。”叶离的目光注视着秋沐，看着他为了别人痛苦哀愁，看着他向自己表露出对别人的爱意，心里能够明显感受到疼痛的存在。 “为什么我喜欢的人总是要去喜欢别人呢，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来喜欢我呢。”秋沐喃喃自语：“我要是能更有勇气一点就好了。” 叶离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只是太珍惜了。” 如果他不喜欢秋沐的话，或许会觉得秋沐的作法很傻，很懦弱吧。啰里啰嗦，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犹豫不定。 “说出来了，就可能失去对方。在别人眼中看来，你的做法或许很愚蠢，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面临这种处境，他们不重视我们所重视的人，所以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怕的。因此才能随口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秋沐忍不住连连点头，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战友。 可谁知叶离接下来却又开始泼他的冷水。 “但珍惜着珍惜着，可能就错过了。”叶离的话和之前那些听起来很矛盾：“‘得不到’和‘失去’没什么两样，不是吗。” “......” 叶离想了想，说：“你还记得爷爷养的那些植物吗？” 秋沐看着叶离：“记得，怎么了。” 叶离回忆了一下，道：“应该是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广陵不是来了一场大台风吗？那时候爷爷养在院子里的花草受损的很严重。” 秋沐：“对。” 但是那又怎么样，叶离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那时候我看爷爷每天精心照料的植物变成这个样子，觉得很可惜，想要尽量帮爷爷减少一点损失，将植物救回来。”叶离说：“可是就在我打着雨伞，站在庭院里，想要多跑几趟，把花草全都搬回来的时候，却看到爷爷过去瞧了它们一眼，只拿走了其中几盆完好无损的，其他的就全都留下不管了。” 秋沐稍稍来了点兴趣。 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 “爷爷说，那些已经没必要去管了。”叶离道：“可是在我看来，那些植物顶多只是多淋了点水，然后一部分的枝桠被风折断了而已。” 秋沐点了点头，认真听。 “虽然断了，但是只要等一等，仔细培养、照料，应该可以重新复原吧。”叶离道：“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爷爷是怎么说的？” “爷爷当时什么都没说。”叶离道：“他只告诉我，既然我觉得可以复原，那就让我来照顾这些植物，然后未来某一天觉得这些植物没问题了，再还给他。” 秋沐眼神思索。 “于是我就认认真真地照顾，学着爷爷平时的作法去做，一点都没有疏忽。” 秋沐相信叶离既然这么说，那他当时肯定是真的很上心的去做了。 可是，在他的记忆里，似乎那次台风过后，庭院里植物的数量还是减半了，也就是说...... “你是怎么做的？”秋沐问。 “和平时一样，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做的。”叶离道：“但回过头来想想，就是因为我‘和平时一样’，什么都不去改变，什么都不舍得放弃，才会害那几盆植物全死了。” 秋沐微微挑眉：“怎么说。” “之前不是讲过，我拿的那几盆花，枝桠全都被折断了吗？”叶离道：“爷爷当时提醒过我，说最好把那些全都剪掉，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我一看，这要是都剪掉了，不是只剩下一点点光秃秃的主干，什么都没有了么？就算救活下来，我也不好意思拿给爷爷，毕竟这种植物继续养下去也没有意思，总觉得自己是在作弊。” 秋沐“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我才深刻明白到，爷爷的说法果然是正确的。”叶离说：“头几天，那些植物还很有精神，我以为自己的作法果然没问题，甚至在心里暗暗想爷爷的说法才是错误的。开始想象自己把这些花草养活之后送给爷爷，爷爷会有多开心。但是后来，情况忽然变了，那些被折断了的枝桠留在主干上，吸取了主干的大部分营养，却还是依旧一天比一天枯萎。无论我怎么挽救，也回天乏力。毕竟不管我再怎么着急，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 秋沐表情渐渐变得沉默。 叶离接下来说的话，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明示了。他将自己想要表达的话语，换了一个形容，来露骨地说给秋沐听：“如果一开始，就把那些折断了的枝桠全都剪掉。那么留下来的主干虽然遍体鳞伤虽然难看，却还能好好地继续活下去。说不定某天，就会长出新的枝叶，然后繁茂的盛开。硬撑撑到最后，除了走向最坏的结局以外，什么都得不到。过程痛苦不说，对于枝桠和主干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只能像那时候的爷爷一样，在一开始知道没有希望的时候，就选择放弃，当场作出了结。而不是跟我一样，无止境的拖延，心想事情说不定还留有希望，奇迹说不定就会发生了，如此饱尝一段时间的折磨后，亲眼看着它们一点一点走向死亡。” 秋沐放在床上的拳头，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了起来。 他的眼神不定，猛地低下头，好像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争斗，拼命挣扎。 叶离说的话，每多讲一个字，他脸上的神情就难受一分，直到最后，他坐在床沿，双手抱头，好像缺氧一般，痛苦喘息着。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一样，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压抑。 “有什么办法，我没办法，我能怎么做......”秋沐说：“只要小雨和陈思琪分手，我就有希望，只要他没有结婚，那么不管他未来交再多的女朋友，我都能等到分手的机会，我——” 可是这么做的话，不是和上辈子一样，徒劳挣扎吗？ 上辈子他等了十年，这辈子又等了六年，莫非还要等，一直等到和上辈子一样，谷雨二十八岁结婚为止吗？直到那时候他才能真的死心放弃。 这简直就是叶离口中，那盆绿植的翻版。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和那个不肯剪去枝桠、不断挣扎、期待奇迹发生的植物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在逼你。你和那盆植物不一样，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等待。”叶离道：“我只是觉得，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充满活力的植物，一点一点变得枯萎，最终腐烂死去的感觉太悲哀了。我希望你能够早点做出决定，这样能够少受一点伤害。” “......”秋沐低着头，弯着腰，身体蜷缩在一起。看上去小小一团，是那么的可怜无助。 叶离忽然觉得很怜惜，他想走过去，轻轻拥抱住秋沐，让他不要难过，告诉他我还在这里一直等待着你，可他没有那个资格。 于是伸出手，想要探向秋沐的头顶，去抚摸他的头发，可还是停顿了一下，转而拍了拍秋沐的肩膀。无声安慰着他。 第68章 第 68 章 第二天一早，谷雨来秋沐家避难。 昨天晚上他应该是没睡好，此时脸上气色十分糟糕。 看到秋沐二人的第一眼，谷雨张口便说“我妈她什么都不懂”，然后一口咬定“我是不会放弃的”。 从他的反应里，秋沐和叶离大致明白了昨天晚上上发生了些什么。 叶离道：“陈思琪那边怎么样？” “思琪那边没事，她爸妈不知道她在谈恋爱。我也没敢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妈他们，不然不得闹翻天了吗。”谷雨道：“不过接下来见面机会肯定会更少了。” 说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土灰一片。 秋沐看到谷雨难过，本应替他感到伤心，可嘴角却怎么都忍不住想要激动上扬，最后只能拼命的压制住。 稍稍宽慰了谷雨两句，秋沐道：“其实昨天过去找你，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谷雨“嗯”了一声，语气意兴阑珊：“什么事？” 秋沐如此这般的将竞赛的事说给谷雨听。谷雨看起来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大概满脑子还惦记着陈思琪，所以别的什么事都听不进去：“好，我知道了，到时候叫我。” “......”秋沐沉默了一会儿，努力让下落的心态放平稳，神色自然地说道：“好。” 叶离就站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几个月后。 不知不觉暑假已经过去快两周了，秋沐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门都来不及敲，直接带着东西闯进叶离房间。 他欣喜道：“好消息！你之前写的企划，有公司愿意接收了。” 叶离正靠在椅子上敲着键盘，忽然听到这句话，快速转过身来：“真的？” “哈哈，还能是假的吗！”秋沐把文件递过去：“你看。” 叶离伸手接过，翻开第一页标题找到了后面的正文，一目十行地浏览而过，脸上喜色越来越浓，他不可置信道：“没想到真的成了。” “不是说了你那概念很棒吗！”秋沐道：“绝对会成功的！” “嗯，我知道有一定的把握，但实际拿到这个，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叶离举了举手里的文件，含笑道：“完全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竟然能签下这么大的合同——多亏了你，小沐。” 秋沐用力拍了拍叶离的肩膀，开怀笑道：“别谦虚了，这次的企划全是你自己写的，我可没有帮上什么太大的忙，哈哈哈。” 叶离眼中带笑，看着秋沐欢喜的笑颜，不说话。 若不是秋沐把这份企划，交到他爸妈手中，两个大人再帮忙将文件送给对方公司的人手里，那么就算叶离写的东西，主意再怎么惊艳绝伦，估计也没有人会愿意看出第一眼。 毕竟光从外在条件来看，他不光年龄小，没资历，甚至还不是专业学院出身，怎么看怎么无法取得别人信任。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了秋沐的帮助，他才能取得这个成就。 秋沐道：“不过正式签约还得你本人过去一趟。” 叶离点头：“嗯。” 秋沐说：“那家公司的总部在上海，近期我们找个时间一起过去，顺便还能看看爷爷和我爸妈。” 叶离笑道：“好。” 秋沐看着叶离一脸感慨：“诶，真是没想到。” 从开始上手学习到现在，才过了多长时间啊，竟然就做成了这么大一笔合约，叶离的成长速度和潜力太吓人了。 “你简直就是个怪物。”秋沐笑眯眯道：“天分也太好了吧！” 叶离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说：“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第一次正式做出点成绩来。可你的第一个企划就被通过现在已经实施好几个月了，最近又弄出了好多我想都想不到的的东西，竟然说我是怪物。” 秋沐嘴角上扬，喜悦的情绪无法停止：“这怎么一样，你可是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诶！更高兴一点也没关系的！” 叶离见秋沐这么兴奋，也跟着弯起了眼角：“谢谢。” 然后看了秋沐两秒，眼中的神色是秋沐看不懂的温柔。 秋沐说：“今天别在家里吃饭了，叫上小雨，我们三个一起去外面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嗯......寿司好了。” “也太朴素了吧！”秋沐道：“火锅、法国菜、西餐、意大利餐什么的都可以啊。” 叶离说：“可你前两天不是还说想吃寿司吗？” 秋沐顿了一下，然后开口笑道：“你记忆力也太好了。” 他当时就随口说一句，现在都已经忘了，没想到叶离忽然提起来。“现在不想吃了，你想吃点什么？” “你选吧。” 秋沐沉吟了一下。 火锅虽然很有诱惑，但现在天气太热，吹冷气吃火锅总有点不对劲，还是忍痛放弃。考虑到叶离平时的口味喜好...... “去吃意大利料理吧。” 叶离点头：“嗯。” 出门喊上谷雨，三个孩子坐车来到了酒店。 谷雨一下车，看到装饰的金碧辉煌的酒店，明显踌躇了一下。 “怎么来这个地方吃饭啊？” 他听说出去吃好吃的，还以为是逛什么夜市、或者小吃一条街之类。 秋沐笑眯眯道：“说了是来给小离庆祝的，就选小离喜欢的食物了。” 谷雨张大嘴巴：“小离你原来喜欢吃这些啊！好奢侈。” 叶离的回答十分叶离化：“我只要和你们一起就很开心了，吃什么倒是无所谓。不过果然还是想让你们吃更好一点的东西。” 谷雨听完果然不说话了。 他对叶离的选择没有意见，转而开始对无辜的酒店嘀咕起来：“弄得这么豪华，东西肯定会卖得很贵。” “装修也是服务的其中一种，我们享受到了，自然要付这一部分的钱。”叶离道。 谷雨跟在二人身后，走进了运行中的旋转门，看着头顶天花板起码有三四层楼高的宽敞大厅，他的眼神有点怵。因为身边都是自己最熟悉的人，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笑话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还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电视机里看看到还好，实际走进来也太大了吧。” 见叶离和秋沐都没什么反应，他说：“按理来说，我们约同学出来玩，也就去去KTV、肯德基，或者麻辣烫之类的地方，餐馆都没什么机会去吧！” 他以为自己的认知是正确的，但看到身边两个小伙伴的反应和自己的想法相驳，忍不住开口问道。 叶离说：“也许吧。” 秋沐也歪了歪头，没说话。 谷雨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三人小组中的金钱观差异。 “我每个星期只有五十块的零花钱诶！”谷雨道：“每次和思琪出门玩，没怎么用就一下子花完了，你们两个......” 秋沐也就算了，他家有钱，但叶离怎么也这么坦然。 想想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秋沐笑着道：“所以今天难得来奢侈一次呀，来都来了，总不能走吧。” 谷雨看秋沐都这么说了，便不说话了。跟着二人一起坐上电梯，来到了三楼那间餐馆。 看着菜单，都是一堆知道会是些什么菜，却不知道具体味道的菜名。 “哪个好吃？” 秋沐问“要不要我帮你点”，谷雨自然是乐意的。 “好啊。” 看着二人分别点好了餐，在等待食物端上来的过程中，谷雨问道：“你们说庆祝，是庆祝什么啊？” 叶离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我写的企划被通过了。” 谷雨迷糊地看着叶离：“哦......就是你和小沐平时在家里写的那个东西吧。” 秋沐见叶离这么低调的一句话带过去，忍不住用带了点炫耀和自豪的口吻，替他和谷雨解释道：“别听小离的，那可是和国内有名企业达成的协议。负责人亲自通过了小离写的企划，然后要和他签合同呢。” 谷雨眼睛瞪大：“什么东西？” 秋沐说的每句话他都能听得懂，可内容连在一起，然后缀在“叶离”这个名字的后面，怎么就变得玄幻了呢？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别是在唬我噢！” “当然不是唬你，资金涉及上亿的企划案，既然谈成了，签完合同后未来百分百是会实施的。”秋沐笑眯眯道：“他们那边发来的文件还在小离桌上放着呢。” 谷雨嘴巴张开又合上，看了叶离和往常无太大区别的平淡表情好几眼，还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我不信，你说几万块我还勉强相信，上亿什么的......” 而且关键是，叶离太平静了，根本一点都不像做出那种了不起的大事的样子啊！ 秋沐就转过头，对叶离道：“你和小雨说，我又没有骗他。” 谷雨期待的眼神看着叶离。 叶离：“没骗你，是真的。” 竟然连叶离都这么说了！ 谷雨一阵头晕目眩。 可既然是叶离开的口，那么肯定不会是开玩笑骗他的。 所以，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谷雨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二人，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语气飘忽：“我说你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呢。” 真要谈成了上亿的合同，然后还像他想的那样，去吃夜市里的小吃庆祝，才是真“玄幻”了。 “我知道你们在捣鼓做生意的东西，但完全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谷雨诧异了一阵之后，欣喜和激动的情绪终于慢半拍地从身体里涌了出来：“哇——也太牛了吧你们！” 秋沐还是那套说法：“主要还是小离，我什么都没做。” 谷雨连连点头：“对对，叶离你太厉害了！我们三个人里面，果然还是你最强。” 叶离却说：“别听小沐瞎说，他哪儿看得上我做的这点事啊。因为我是第一次做成企划，所以才特意出来庆祝。他已经不知道做成多少企划了，我连他的零头都不一定比得上。” “诶？”谷雨发出一个短促的低音，怔楞了一下，然后看向秋沐。 秋沐还是那个笑眯眯的表情。 谷雨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真的吗？” 秋沐摆摆手，表示你不要在意：“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但没什么好说的。小离其实是很厉害的，他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总想和我比。” “......”谷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然后带上了一点失落的尴尬。 叶离看谷雨忽然沉默下来，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谷雨不自然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但脸上的模样根本就不是“没什么”。 秋沐微微皱眉，想了一下，从满脑的欣喜情绪中稍稍冷静了下来，然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谷雨，大概是感觉到失落了吧？ 单单叶离一个人厉害，谷雨还能为此感觉到诚挚的喜悦，说出恭喜的话，和秋沐一样引以为荣的感觉到自豪，脸上有光。 但如果连秋沐也这样，甚至还比那个被谷雨以为“非常了不起”的叶离还要厉害的话，谷雨就会开始失落。心想明明三个人都是一起玩的，为什么另外两个人都这么厉害，他却什么都做不到。被差距弄得抬不起头来。 本来学习成绩就不如二人好了，日常生活中也有很多不如他们的地方。即便这样谷雨也能调整好心态甘愿做最差的那个，然后三个人没有比较的平等相处。 谁知现在竟然一下子被拉开了那么大的距离。 听到之后别说吓傻了，差距过大，连吓都没有底气，只是感觉深深的无力。 厉害的人当然有，全世界到处都是。可如果这个对象换成自己的身边人，那么内心的比较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人总是这样的。 叶离见谷雨这个样子，就说：“我只是写了个东西而已，那些钱可不是我的。” 谷雨看着他：“什么？” “不管是上亿还是上万，就事实而言，我只是写了个东西而已。”叶离偷换概念道：“钱是别人的，不是我的，所以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运气好，写出来的东西碰到了个有钱的土豪而已。” 至于为什么有钱人不选别人的企划，单单看中了叶离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叶离写的东西比别人要好，这些内容值得他为此投注上亿的资金。以及有了这一次的成功之后，未来叶离写出来东西，肯定会有更多的人乐意去研究或者合作，等等蕴含在更深处的隐秘事情，叶离没说。 秋沐也配合着叶离，默契说道：“是啊，我虽说写了不少企划，但写出来的东西都是给我爸妈用的。因为是我爸妈，所以他们才会愿意使用我写的东西，也就是走了后.门而已。” 完全没讲自己手头有几个打算给自己用的企划案，如果真的实施起来，规模和层次就远远不止这样了。 谷雨眨了眨眼，低落的情绪随着二人的话语慢慢恢复：“是......这样的吗？” 叶离和秋沐睁眼说瞎话的一起点头：“是啊。” “别想多了，我们和你一样都只是个高中生，再怎么样做也是有能力上限的，你每天和我们待在一起，不是最清楚的么。” 谷雨还真就信了二人的鬼话，没有去仔细琢磨。 “难怪了，我说怎么那么厉害呢，吓死我了。” 秋沐道：“哈哈，你对生意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理解错了很正常。把我们当做公司里的小职员去想，就好理解了。” 谷雨脑海中闪过了自己老爸的身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爸爸也是在公司里上班的，手头做的工作、都是以公司作为平台，弄出来的一笔一笔大案子。可不管手头流动的资金有多庞大，实际上也只是个领固定工资的普通上班族而已。 这么一想，果然能理解了。 见谷雨顺利误会了事实，秋沐松了口气。看着被送上来的食物，他道：“吃饭吧。” 谷雨先是观察了一下面前小小的食物，然后拿起调羹尝试性地品了一口，入口之后，味道在味蕾间绽开，忍不住“唔”了一声：“真好吃！” “味道很浓厚对吧。”秋沐笑道：“偶尔吃点中餐以外的食物，就不会觉得腻了。”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东西诶，是土豆做的吧？”谷雨一勺一勺的挖着，像吃冰淇淋一样：“真的超好吃，好想下次带思琪也一起来，她肯定会喜欢。” “......”秋沐忽然就不说话了。叶离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带过去道：“是啊，好吃的东西，大家都喜欢。” 解决完面前的食物，侍应生将空盘端走，然后换上下一道菜。 谷雨看着面前这个洒满黑乎乎碎片的东西，觉得很眼熟。 “这个我知道，小沐平时吃饭总拿出来下饭的配菜。”谷雨歪了歪头道：“这里怎么也有？” “黑松露基本都是国外的料理里用得多一些。”秋沐道。 “这样啊......”谷雨边吃边说：“可是这地方不是挺高级的吗？为什么会用这个做菜。” 就好像跑到了五星级的餐馆，结果端上来的食物却是用榨菜铺出来的一样。 虽然很好吃。 叶离和秋沐不解地看着谷雨。 “是说这个松露不好吗？”秋沐试图去理解谷雨的意思：“口感上来说应该是云南那边的松露，是没有我们平时吃的好吃。” 谷雨“啊？”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啊。” 秋沐和叶离疑惑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转头望着谷雨。 一如谷雨不知道秋沐用来下饭当“榨菜”随便吃的黑松露，价格其实颇为高昂一样。秋沐和叶离也不知道谷雨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对话进行不下去，叶离说道：“先吃。” 品尝完两道类似甜品的小菜之后，后面端上来的都是很能填饱肚子的面食和肉类，谷雨看见这些食物，眼神显然比前面那两样菜要亲近许多。 一开始还因为四周宽敞的大厅、精美的装饰、西装革履的食客、态度有礼的侍应生而感到不适应，落座之后没过一会儿，谷雨马上就习惯了。 他的心态完全放松下来，就像平时吃饭的时候一样，和秋沐他们闲聊道：“你们听我说，最近思琪好奇怪。” 每当谷雨说起陈思琪的事情，叶离基本是不怎么积极参与话题的。可是没人接茬又不行，所以每次都是秋沐搭的腔。 “怎么了。” “她老说自己很忙。”谷雨郁闷道：“回短信的速度也很慢，经常隔天才回。” 秋沐：“还有半年就高三了，学习压力重吧。” 谷雨：“但是现在都暑假了，还能忙什么啊！约她出来见面也说没空了，以前明明都是她主动约我，然后我被我妈盯着出不去的。” 秋沐安慰道：“你别多想了，可能是真的忙。” 谷雨：“我知道她肯定是忙，不然不会这样。” 秋沐＆叶离：“......” 谷雨：“明明我妈现在都不念叨我了，见面机会比之前多多了，可惜啊......” 叶离忽然插口，加入了对话：“说起来，之前小沐给你的那些书，你还有在看吗？” 谷雨：“你说用来考试的那个？有看有看。” “.......”秋沐低头看着手里的叉子，没说什么：“是吗，那有空多看看。” 还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让秋沐相信了，谷雨说：“不过看这个真的有用吗？我又不像你们，就算去考试，肯定也考不了多好的成绩，学了也是浪费时间。” 叶离道：“考出两个名次来，高考能加分的。” “但是高考我应该不会考太差的呀，与其学那些，还不如把已经学会的内容多复习几遍呢。只要高考考好了，大部分的学校基本都没问题吧！”谷雨说：“你们现在学的东西，完全超出高考会考的范围了，要我说，真的挺没必要的。” “......” 谷雨又“体谅”的道：“当然了，你们和我不一样，说不定就能考个省第一甚至全国第一，学习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离心思大概已经不在这了，把谷雨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应付过去：“是啊。” 秋沐道：“只是小雨，你现在放假了时间有很多，看看没什么坏处。” 谷雨：“但是我又不打算以后从事那些行业，把化学、物理之类的东西学那么深做什么呢！不是浪费时间吗。只要应付完高考就好了啊！” 问题是，就算你不学书本上的知识，空闲出来的时间也会去打游戏、约会的消耗掉，也同样是“浪费”啊，而且是更加没有价值的浪费。 秋沐看向谷雨的眼神里带上了些可惜。 说了两次之后，谷雨执意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秋沐习惯性的态度又弱了下来——面对谷雨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没脾气。 叶离瞥了一眼失落低下头来的秋沐，对谷雨道：“你现在有什么事要忙着做吗？” 谷雨：“......” 叶离不想让气氛变太僵，所以说话语气还算刻意轻柔了一些的：“你说你以后想要做游戏的程序设计师，所以天天打游戏。但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玩游戏是有正当理由的话，那更应该去看程序书，试着写两个小游戏练手，显然这样比单纯的玩游戏更有效。” 谷雨脸色涨得通红：“我也不是一直在玩，有时候还是会去学的！” 叶离还不了解谷雨么，他说：“两个月看三四行的那种不叫看。” 谷雨又羞又恼：“好了，下次我去看总行了吧！每次玩游戏老是被你们说。” 叶离不说话了，他一听谷雨的语气，就知道谷雨又在耍小性子，再讲也没用，听不进去。 谷雨气鼓鼓道：“你不能拿对待你们自己的要求来对待我啊，我又不是你们这样的天才。” 叶离很想说秋沐或许可以称得上天才，他完全不是，能够超越同龄人走到现在这一步，靠得全是他一点一滴的努力。 但谷雨这一句话把他所有的辛苦都用轻飘飘的“天才”两个字带过了，这让叶离很不舒服。 他皱着眉道：“也没有说要逼你的意思，只是——” 谷雨大声的替自己辩解：“但你这不就是在逼我吗？让我学这个让我学那个，我又没说不学，你讲那么多干什么！” “......” 叶离没说话，看样子是打算忍下去了。 秋沐反而开了口，他说：“小雨，少讲两句吧。” 谷雨气急：“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我就和小离聊天啊！” 怎么一个两个老这样。 秋沐：“是，我知道你没想吵架，但是今天是来给小离庆祝的，别说了。” “......”谷雨嘴巴张了张，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叶离。回过神来之后，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些什么，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秋沐看谷雨这个脸色，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心有点累。 第69章 第 69 章 回到家后，脚踏上玄关的瞬间，反手关上门，秋沐对叶离道：“你别放心上。” 叶离回答地很快，仿佛连思考秋沐话里意思的时间都没有，便说道：“嗯，没有。” 秋沐：“小雨有时候不懂事，我们多让让他。” 叶离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还不够让着他吗？” 秋沐沉默了一秒，道：“抱歉。” 叶离背对着秋沐站在鞋架前换鞋，秋沐没办法看清楚他说话时候的神情：“就是因为每次你都会为他跟我道歉，我才会更生气。” “......抱歉。” “你看到他今天的表现了。”叶离转过身，目光直视着秋沐的眼睛：“你满意吗？喜欢吗？” 秋沐忍不住在叶离的注视中别开视线。 “他一点都不适合你。”叶离的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责意味：“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不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你。” 秋沐：“也没有这样，我可以慢慢教他。以后肯定——” “你不累吗？”叶离看着秋沐：“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小时候很阳光，很可爱吧？但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变成完全不值得你去喜欢的人了，为什么就那么固执的非要选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秋沐道：“以后小雨会变得很有魅力，很有担当的，很多人都喜欢他。只要有他在，周围人的目光都会放在他的身上，他就是每个团体中都会有的中心人物。” 叶离的眼神很无奈：“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秋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叶离解释。自己最最熟悉的谷雨，其实是几年后，已经成年、可以独当一面了的谷雨。 “他甚至没想过要为你做点什么。”叶离道：“你建议他多看看书，他觉得你啰嗦。我让他别玩游戏，他嫌我吵。” “......” “如果你真喜欢他，起码让他把这些坏毛病改掉，不要宠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也不是这么说的。”秋沐解释道：“小雨现在还小，已经超额完成他身为学生的本职工作了。用‘我为你好’这种理由，去强制扼杀小雨的玩性和童心，将他束缚住，不是很残忍吗。” 叶离看着秋沐，道：“对他要求就那么低吗？” “......”秋沐很想说“我没有对谁要求低，对谁要求高”，但这么回答显然会让叶离恼火。最终选择了沉默。 “非他不可吗？”叶离语气疲惫。 秋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叶离叹了口气，闭上眼转身离开。 “太不公平了。” 秋沐想要往叶离身后跟去的动作，因为这一句轻声自语，而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秋沐略显不安的声音从叶离身后传来。 叶离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对小雨特别宽容，有点嫉妒了。” 秋沐松了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他笑着跑过去，和秋沐勾肩搭背道：“怎么这么小气呢，我对你也不差呀。” 叶离说：“是啊，你对我很好。”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回应秋沐的接触，伸出手打开卧室的房门，对站在屋外，胳膊架在半空中慢慢收回来的秋沐道：“我先休息了，晚安。” 秋沐楞了一下。 “哦......晚安。” ...... 三天后，秋沐和叶离打包好行李出发。 谷雨去机场送他们。 “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像上次一样，假期都结束了才赶过来吧。” 跟之前两个假期的时候不同，这次谷雨没有满心满脑的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陷阱之中，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和陈思琪越来越少的接触，让他觉得生活变得无趣，需要找点乐子才行。 秋沐：“应该不会待太久。” 具体情况还是要人到了那里才能知晓，说不准。 叶离道：“该换登机牌了。” 秋沐侧头看了叶离一眼，然后和谷雨道：“我们先走了，你回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好。”谷雨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一眼已经推着行李箱走远了的叶离，他压低声音对秋沐道：“小离还生气呢？” “没有，他一直这样。”秋沐笑道：“别多想，我走了。” 和谷雨告别，秋沐提着电脑包追了过去——夏□□服薄，所以他和叶离换洗用的衣服都放在一块儿，装在一个行李箱里给叶离拿。秋沐把电脑随身带着就行，轻松得很。 好像每次和叶离一起出门，拿东西的重活都是叶离来做的。 站在叶离身后，秋沐道：“半年没见爷爷了，不表现的高兴点？” 叶离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和小雨问一样的问题。”秋沐笑道：“不确定，你如果想多呆一会儿也没关系，爸妈肯定都欢迎你的。” 叶离却道：“我是说，小雨和陈思琪现在关系这个样子，不是你把握机会，拉近距离的好时机吗？陪在我身边没关系？” 秋沐一愣。 这...... 叶离道：“看你这样子，是没想到这点。” 秋沐迟疑地点了点头：“嗯。” 叶离：“所以，我现在已经告诉你了，你怎么打算。” 秋沐看了看叶离，发现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犹豫了一下，道：“陪你吧。” 叶离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哦？” 秋沐：“感觉你好像挺不高兴的样子。” 叶离嘴角上扬：“是吗？” 秋沐歪了歪头，疑惑道：“现在好像又很高兴了。” 拿着飞机票交到前台手上，叶离说：“谁知道呢。” “感觉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秋沐说：“以前明明随便逗一下，就开始生气，和我闹别扭，鼓着个嘴，样子有趣得很。现在就算不高兴生气了，我也摸不清了，真遗憾。” “摸不清的话，刚才怎么说我生气了。”叶离回过身对他笑笑，取回登机牌将位置让给秋沐。 秋沐：“这......” 他仔细想了想。 “感觉吧。平时我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或者感觉到麻烦困扰的时候，你总是特别神奇的马上就出现了。”秋沐说：“但是这几天没有，虽然都是在家里，可好像很难看到你的人。就想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离靠在前台的柜子上，食指和第三指无意识的在柜子上轻轻敲打，眼神思索，没说话。 秋沐在登机前，坐在候机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小萍姐？爷爷在旁边吗。” 叶离目光看着他。 秋沐看电话那头的人离开了座机去叫老人了，和叶离解释道：“我爸他们请来的护工。” 叶离了然点头。 “......爷爷？嗯，我是沐儿。我和小离已经在机场了，马上就能到——让小离接电话？”秋沐看了叶离一眼，哭笑不得道：“爷爷找你。” 叶离伸手接过电话。 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叶离和老人交流了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 秋沐见老人那边电话都挂了，也没想起要把电话转给自己，忍不住郁闷道：“其实你才是我爷爷的亲孙子吧。” 叶离把手机还给秋沐：“爷爷说让我照顾好你。” 秋沐嘟囔：“谁照顾谁啊。” 上了飞机，秋沐靠在椅子上玩手机，叶离拿出笔记本修改文件。 半小时后，叶离推了推秋沐肩膀：“毛毯盖上。” 秋沐迷糊道：“不冷......别吵。” 叶离见秋沐这么说，便没再啰嗦。只是后来看机内温度越来越低，秋沐睡一半忽然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就抬指按了按钮，让乘务员送了毛毯过来，替秋沐盖上。 下飞机后，炽热的太阳灼烧着人的皮肤。秋沐反常的打了个寒颤。 “又冷又热的。”站在原地嘟囔一句，看叶离把行李取了下来，然后又穿过凉爽的飞机场，来到外面等车。 上海机场外的人总是很多，叶离和秋沐站在候车的队伍里站了足足二十多分钟，才等到了一辆车。 抹去额头的汗水，坐在椅子上的一瞬间，刚想说一句“真舒服”，秋沐打了个喷嚏。 “......”叶离看着他。 秋沐赫笑两声：“抱歉。” 叶离：“要不要让司机冷气温度开高一点。” “没事。”秋沐说：“这样正好。” 路上有点堵，秋沐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转过头，对一路显得有些沉默的叶离道：“你从刚才起，在那儿忙什么呢。” 叶离头也不抬，指尖在键盘上不断敲打：“把之前那个企划写得再详细一点，有些遗漏的地方想到就补上。” 秋沐双手环胸，翘着个二郎腿，坐姿随意：“已经确定下来的方案，还那么上心，你也是够认真的。” 叶离：“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抱起电脑，将电脑放在秋沐的腿上：“文档里红字标出来的地方，是我更改过的几个点，你看看。” 秋沐将目光放在屏幕上，认真浏览：“嗯......改得挺有意思的。” “这么快就看懂了？”叶离说：“我想了很久，还打算多加两句注释上去。” 秋沐笑道：“加不加都没关系，他们肯定也能看明白你意思的。” 叶离点头。 将叶离的企划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秋沐道：“很好，没什么问题。” 叶离便安心将电脑拿了回来。 秋沐目光无意识的停留在叶离脸上。 “怎么了？”叶离将电脑关上，好像耳朵上长了眼睛一样，跟秋沐道。 秋沐忍不住笑道：“就感觉，你这样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像一下子成为了大人，没办法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了。” 叶离：“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吗。” “说是小孩——”秋沐想了想：“更类似于‘需要我保护的弟弟’的感觉吧，虽然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变得懂事、强大，可以独当一面，但印象上还是有点......” “那小雨呢？你有把他当做一个男人看待吗？” 秋沐先去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上的司机，然后道：“嗯。” 他可没有恋童癖，每次看到谷雨的时候，脑海里想起的，都是谷雨成年后的相貌。 “......” 秋沐看了两眼叶离的表情，说：“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 秋沐赔笑道：“好啦，我不这么想不就好了？你也很厉害，你也是个成稳可靠的大人了。” 叶离瞥了秋沐一眼，秋沐连忙保证：“真的！” 叶离收回了视线。 ...... 推开门，听到门口响动、客厅内迎出了一个人。 见是秋沐回来了，对方笑着道：“小沐来了——你好。” 叶离回了一句你好，秋沐帮忙向二人互相介绍了一遍对方。 “这位是专门来照顾爷爷的姐姐，叫小萍。这位是我的朋友，叶离。” 互相打了个招呼。女人拿着叶离和秋沐手上的行李放回给二人准备好的房间，叶离站在玄关处对秋沐说：“怎么这么年轻？” 本以为照顾老人的话，肯定会请个经验丰富、有耐心的三四十岁的人，就像老家的黄阿姨一样。谁知眼前这个，顶多也就比秋沐他们大上几岁。 秋沐：“从国外专业护理机构里培训出来的，做得还挺不错，就留下来了。” 叶离：“护理机构？” 秋沐：“你理解成大学就好了，而且是比较难读出来的那种。” “这样的人过来当护工？”不是应该去做那种更有理想一点的职业么。 秋沐：“工资高，没压力嘛。” 叶离明白了。 刚才小萍说了老人在大客厅里坐着，二人换好鞋子准备去找老人。秋沐忽然又打了个喷嚏。 叶离：“你不会感冒了吧。” 秋沐揉了揉鼻子，含糊不清道：“不清楚。” 他们家用的是中央空调，室内温度一直很稳定。因为有个老人在，所以冷气不会打的很足，可他却忽然觉得有点冷。 “可能真感冒了，一路上忽冷忽热的。”秋沐懊恼道。 看叶离一脸为难地看着他，秋沐笑着说：“没事，等会儿吃片感冒药睡一觉就好了。” “抱歉。” 秋沐诧异道：“嗯？” 反应过来叶离指的什么，秋沐抬起手摸了摸叶离的头发：“傻瓜。” 叶离不是很高兴地躲开了秋沐的触碰，道：“我去问下药箱放哪儿。” 秋沐哑然失笑：“你也太紧张了吧。” 等叶离拿到药片，端着水过来的时候，秋沐正在和老人聊天。 老人看到秋沐吃药，问了句“怎么了”，得到回答之后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开始和叶离聊起天来。 秋沐已经习惯这种待遇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来让叶离和老人坐一块，自己则靠着沙发旁边的扶手懒洋洋倚着。 老人看不习惯秋沐这闲散样，道：“不舒服就去躺着。” 秋沐无奈看了老人一眼，站起身：“好吧。” “好就好，说话速度那么慢。”老人忍不住说教起来。 秋沐“落荒而逃”。 半小时后，秋沐躺在床上看手机，叶离推门走了进来。 “爷爷也太偏心了。”秋沐道：“把我赶走，好和你单独聊天。” “聊的内容都是关于你的。”叶离建议道：“刚吃完药，要不你休息一会儿，睡一睡。” 秋沐：“飞机上睡过了，现在睡不着。” 叶离便没多说什么。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衣服，推开衣柜，将秋沐的衣服都挂起来：“叔叔现在不在上海，阿姨晚上应该能回来。” “嗯。”随口应了一声，秋沐说：“好无聊啊，你帮把我游戏机拿过来吧。” 叶离：“在哪。” 秋沐抬了抬手指，语气随意：“嗯......应该在客厅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 叶离就把衣服挂到一半停下来，然后出门去给叶离找游戏机。 十分钟后，叶离拿着那个小小的掌机，推门走进来。 “怎么这么久。” 叶离：“不在客厅，小萍帮你把它收起来忘记放哪儿了，找了一会儿。” 秋沐拿过掌机，试着开了下机。 “没电啊！” 叶离：“太久没用了吧，电池是几号的？我给你拿。” 秋沐：“这是充电的那种，你去给我找下充电器呗。” 叶离就转身出门去找了。 叫做小萍的护工看着叶离短时间连续找了她三四次，脸上终于带上了诧异的神情。 叶离：“你知道那个游戏机的充电器在哪儿吗？” 小萍眨了眨眼，说：“不是很清楚，我给你找找吧。” 叶离站在她旁边安静等待。 然后小萍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终于从一个小柜子里找到了充电器。 “还好我没有随便扔不知道用途的东西的习惯。”小萍说：“在那儿积灰好久了——也是给小沐用的？” “嗯。”说了句谢谢，叶离拿着东西看了两眼，确定能用后转身准备走。 小萍道：“我听小沐说过，你和他从小就认识，现在还住一起吧。” 叶离：“对。” 小萍：“你们关系可真好。” 叶离说：“是啊。” 小萍就不知为何喜笑嫣然的看着他，不说话。叶离见对方没话说了，点了点头离开。 秋沐支着胳膊躺在床上，等得百无聊赖。见叶离终于来了，又埋怨道：“太慢了吧。” 叶离：“抱歉。” 拿起被秋沐放在床上的游戏机，给它插上插头，试着开了下机，见还能玩，就把它递给秋沐，然后转身去继续挂衣服。 身后传来滴滴嘟嘟的掌机声音，叶离将属于秋沐的那一部分衣服全都摆放好，然后阖上行李箱对秋沐道：“我出去了。” “好。” 秋沐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出了门，来到属于他的那间卧室门口，却看到小萍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正好撞了个面。 小萍模样俏皮地说：“希望你会喜欢。” 叶离疑惑道：“什么。” 小萍让出门口的位置，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然后笑盈盈地离开了。 叶离推开门看了看，一眼就瞧见卧室一角的小圆桌上，摆着一瓶娇艳欲滴的鲜花花束。 “......” 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搬着行李箱径直走到衣柜前，将东西整理好，然后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一小时后，小萍过来敲门：“该吃饭了。” 来到客厅，没看见秋沐的人。问了一句，说是睡着了，叶离没再多问。 坐在餐桌前，吃了口菜，叶离神色微微动了动。 小萍似乎正好看着叶离，刚看他表情变了，立马问道：“好吃吗？” 叶离颔首：“好吃。” 小萍笑嘻嘻道：“而且还很有营养呢，美味又健康，你多吃点。” 叶离一边品着食物，一边心想不愧是秋沐爸妈专门请过来照顾老人的，确实是有一手。 想起还在睡觉的秋沐，叶离说：“等下有空吗？” 小萍问：“什么事呀。” 叶离：“我想向你学下怎么做菜。” 小萍看着叶离，不知怎么放下筷子捂着嘴开心的笑了。然后说：“好哇，我教你。” ...... 睁开眼，是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用两秒钟的时间回想起睡着前的记忆，秋沐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明明不困，可玩着玩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概是感冒药的作用吧，从叶离那里拿过药之后，顺手接过塞进嘴里，没问是什么就直接喝下肚，所以秋沐也不清楚那药里面是不是还带了点安眠的效果。 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也没有睡太久。身体依旧有点昏沉沉的。脚掌踩在地上，晃了晃头，秋沐起身去开门。 下意识想要喊叶离的名字，又记起这里不是老家，没必要让叶离去帮忙把饭弄出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想要找小萍的去向，没走两步，忽然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了动静。 “......” 一男一女站在灶台前有说有笑的聊着天，透明的推拉门关着，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讲什么，只是感觉好像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今天一天都表现有些沉默的叶离嘴巴一张一合不停说着话，小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脸上笑容就没有褪下来过。 本来是很普通的一幕，秋沐这时候按理应该直接走过去，和两个人打招呼，然后加入话题。却不知怎么因为这个画面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望着那两个人，神色毫无自觉的沉了下来。 叶离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大勺在锅里料理着食物。小萍从旁边取来了围裙，在叶离的注视中做出想要替他穿上去的手势。叶离没有拒绝，张开手臂让小萍帮他穿，这让秋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小萍说了句什么，叶离点了点头。然后二人侧过身，并肩站在一起，背对着秋沐。距离站得很近，稍稍有点动作，肩膀就能碰在一起。 小萍似乎伸出手握住了叶离的手掌，叶离竟然没有把手抽出来，这让秋沐无法接受地倒吸了口凉气。 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对里面的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叶离回头看了秋沐一眼，说：“睡醒了？这里油烟大，你先出去等会儿。” 秋沐忍着不知为何忽然涌上来的脾气，看了叶离和小萍一眼，见小萍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笑容，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叶离疑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小萍咯咯笑道：“我教小离做菜呢。” 秋沐顿了顿，道：“什么菜。” 小萍：“嗯......粥？” 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她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秋沐：“煮粥做什么，晚饭打算吃这个吗。” 叶离：“你不喜欢？” 秋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不喜欢！” 叶离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扰。 小萍：“没关系，我晚上还没吃饱，这份就给我喝吧。” 秋沐瞪大了眼睛。 叶离有些遗憾的看了眼秋沐，说：“好。” 秋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急什么：“可是我肚子饿了！” 叶离：“那边还有点剩下来的菜，你看看喜不喜欢，味道还挺好的。” 什么？ 给小萍吃你煮的东西，叫我去吃剩菜？！ 秋沐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离，脸色数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叶离：“菜在桌子上，应该还没凉。出去顺手把厨房门关一下，油烟都跑出去了。” 秋沐觉得自己满肚子的火气无处诉说。一言不发转过身，离开了厨房。 小萍笑嘻嘻地看着秋沐离开，对叶离道：“原来秋沐不喜欢吃粥呀~” 也不知道她把这个信息理解成什么意思了，看向叶离的眼神里带着越来越浓的兴趣。 叶离说：“我以为他感冒了会想吃。” 小萍便又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第70章 第 70 章 到了上海之后的第二天，秋沐发现自己竟然忘记把手机充电器带过来了。虽说用叶离的充电器也可以，反正是同款，但时间久了也很麻烦，就打算去外面买个新的。叶离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 路过一家大型购物商场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个手机店的广告。上楼买完东西路过楼下超市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要不要再逛逛”，于是又不知不觉变成一人一根冰淇淋，推着购物车逛超市的情况了。 路过新鲜食材区，叶离站在用塑料盒与保鲜膜包裹着的牛肉冰柜面前，挑选的目光看了两眼，习惯性问道：“中午想吃点什么吗？” 秋沐正站在一边的水池旁看鱼，回答了一句“都行”，然后走过来对叶离道：“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国内的购物中心顶多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大厦一样，没什么特殊的。” “顶多？”叶离道：“二十多层楼的建筑，从头走到尾一天都逛不完，而且什么东西都有卖——你在拿什么东西和他作比较。” 像他们现在脚下这个位于上海市中心的商场，规模之大，估计全国上下都没有几个吧。 秋沐道：“其实我正盘算着要弄个‘综合体’呢。” 叶离目光看向他，拿过一块选中的牛肉放进推车里：“什么意思。” 秋沐解释道：“‘城市综合体’你知道的吧？” 叶离点了点头，回答：“商业零售、商务办公、酒店餐饮、公寓住宅、综合娱乐，融合五个核心功能于一体的‘城中之城’。” 这些知识课本上虽然不会教，但经常关注这一块的叶离随口便能回答出来意思。 秋沐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叶离平时果然对这些事情很上心，然后道：“我说的‘综合体’，就是‘商业综合体’，概念来自于城市综合体，但有一些区别。” 叶离知道秋沐在说正经事，便安静的听着。 “商业综合体，就是将城市中商业、办公、旅店、展览、餐饮、会议、文娱等城市生活空间的三项以上功能进行组合，并在各部分间建立一种相互依存、相互裨益的能动关系。形成一个多功能、高效率、复杂而统一的综合体。”因为在心里已经谋划很长时间了，所以秋沐说这些复杂的词汇说的很顺口：“简而言之，就是划下一大块地，然后在上面盖出电影院、博物馆、星级酒店、文化中心、办公楼等等各类元素的地方。” 叶离仔细听着，然后道：“不会太乱了吗？” 秋沐笑道：“当然不会，只要找准核心就可以了。” 叶离眼神示意自己在听，让秋沐多说一些。 “以大型购物中心为载体，逐步发展新型的城市商业综合体；或者以休闲为主题的休闲综合体和旅游设施综合体；以及以写字楼为主体的写字楼综合体。”秋沐道：“我目前是倾向于打造以商业为主的综合体的。” 说起来复杂，其实秋沐上辈子所在的年代已经有很多这样的案例存在了。 例如中信城市广场，或者万象城。 叶离听出了秋沐话语中隐隐约约暗藏的意思，说：“你已经有初步的计划了？” 秋沐露齿一笑：“大部分已经完成了。” 叶离眼睛眨了眨，大概又在想“不愧是秋沐”，或者“又被狠狠落下一大截”之类的事情了。 他说：“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国内应该还没有这样的案例吧。” “啊，从2000年开始房地产行业不是很火热吗？”秋沐说：“在那基础之上想到的。现在光是卖地产或者卖建筑物已经没什么新鲜了，这种创意型地产综合体很有做一做的价值。” 叶离道：“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事情，你能教一教我吗？” 语气中隐隐有担心会被秋沐拒绝的意思。 秋沐没听出来，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叶离排除在外，直接点头：“当然了，只是还没开始，所以先和你提一下，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你我会很困扰的。” 叶离紧绷的嘴角线条忽然就舒缓起来了。 秋沐似乎只是因为恰好身处商场，所以顺口提出来的一样，讲了两句就没再往下说了，不经意看了一眼远处的货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道：“诶，那葱好大啊。” 叶离目光顺着那边转过去，道：“是有点。” 秋沐忽然“噗噗”笑了起来，胳膊跨在叶离肩膀上，和他开了个玩笑：“你知道大葱能治疗感冒吗？” 叶离完全不知道这句话里带有的黄色意味，傻乎乎说：“煮汤喝吗？” 秋沐顿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嘴巴里发出“哧哧”一样的破音。 叶离疑惑不解。他问秋沐怎么了，秋沐死也不回答。拿起手机想要上网查，立马被秋沐夺走手机然后说“我开玩笑的”。然后就这样打打闹闹的走到大葱边上，叶离随手拿起了一根，左右仔细看了两眼，秋沐不知怎么，笑完之后看到叶离这个反应忽然又不好意思起来。 他刚才怎么会神经短路，想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呢，真是奇了怪了。 见叶离看了两眼之后，竟然有买的意思，秋沐眼睛微微睁大，拦了下来：“诶诶？你干嘛。” 叶离说：“你昨天不是感冒了吗？” 秋沐自尝苦果，连忙把两根大葱扔了回去：“恶不恶心啊！” 叶离忍不住皱眉侧目看向秋沐，道：“我怎么了吗？” “呃......”秋沐道：“我感冒好了，不需要了。” 叶离：“好了喝点也能防止复发吧。” 秋沐见叶离又要去拿，连忙阻止：“不要不要，你别买，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 叶离奇怪了：“那是怎么用的？” 秋沐眼神左右流离了一下，然后恶作剧心起，凑到叶离耳边小声道：“是插在鼻孔里的。” 叶离恍然：“原来是这样。” 想象了一下秋沐鼻子里挂着两根葱的场景，叶离眼睛一弯，忍不住小声偷偷笑了起来。 太好笑了。 秋沐说：“很奇怪对不对。”说完搞怪一样，左右手分别拿了两根葱，捏着微端摆在鼻子下面，左右甩了甩。 叶离忍不住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他还真是难得看到秋沐露出这么幼稚的一面。 “你也来试试。”秋沐说。 叶离脸色一僵：“诶？” “试试，试试。”秋沐把葱塞到叶离手里，不断让他模仿着给他看。 叶离硬着头皮接过东西，眼神忍不住往两边看了看，总觉得周围人的眼神都在不经意的瞧着他。 “快点，快点啦。”秋沐不断催促。 叶离把葱放到购物车里：“回家，先回家，回家了做给你看好不好，乖。” 秋沐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叶离道：“你说的啊！回家就不是我刚才那么简单的动作了。” 叶离想象了一下画面，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嗯嗯啊啊的应付，开始思考如何摆脱接下来的“惩罚”。 将两层超市来回逛了一圈，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二人尽兴回家。叶离拿着菜叫了两声小萍的名字，小萍迎了过来，自然地接过叶离手里一部分食物，然后一起说着话走向厨房。 秋沐跟在后面，看着叶离和小萍默契的站在厨房里商量着中午吃什么、怎么吃，原本出门时候一路上都带着的笑意，不知不觉渐渐落了下来。 “......” 犹豫了一下，秋沐走到厨房门口，对里面的叶离道：“小离。” 叶离正在从袋子里往外拿食材，放在桌子上和小萍说打算怎么做，闻声回过头看向秋沐。 “怎么了。” 秋沐眼神思索了一下，道：“关于刚才的事，啊，我是说那个商业综合体。” 叶离抗拒的神情立马认真起来：“嗯。” 秋沐见叶离上心了，觉得这个思路可行，道：“想再和你商量一下。” 叶离便将手里东西交给小萍，交代两句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老人在外面的花园休息，小萍在厨房里做菜，一时间客厅很安静，只剩下他和叶离两个人，有种恍惚间回到了广陵老家的感觉。 秋沐说要与叶离讲解他的企划，其实也只是临时起意。真把人叫来了，也没想好要做什么，就干脆把U盘和电脑抱过来，打开文件让叶离随便看，然后自己坐在旁边，让叶离“有问题随便问我”。 安安静静呆在一块，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也觉得心情很平静，很舒适。 他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正式和叶离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还只有短短半年，但印象上好像已经经过了好长好长一段岁月，习惯融入他的身体，自然的不能更自然。 过于无忧无虑的安逸日子，让他潜意识里抗拒变化。抬头就能看到叶离的存在，不管做什么都有叶离的帮忙，不知不觉惯出了越来越懒惰、什么事都想要依赖叶离的毛病，所以不希望有人出现打扰到二人的相处节奏、也不希望有人夺走叶离的注意。 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着同一台电脑的气氛就很好。 和秋沐所想的一样，叶离如果做起了正事，就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不会在意其他很多细节。所以一整天下来，除了和秋沐一起看企划、商量思路，基本没怎么离开过电脑前。 只是叶离有事情做，专心致志的分析文件上的情况，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秋沐坐在旁边有些无聊，忍不住小声打了几个哈欠，然后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叶离呼唤他起来，秋沐发现自己脑袋枕在沙发的靠枕上，身上批了一件毛毯。感觉空气中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爬起来问了一句叶离，叶离说他没闻到，旁边的小萍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捂着嘴偷笑起来，就疑惑的四处嗅了嗅。 半天找不到原因，只能糊里糊涂的放弃纠结了。 叶离对着电脑说说：“我弄了一个复件，用蓝色字体加粗标记了一些没看懂的地方，就在你那个文件的旁边，有空看一看，然后写个注释发给我。” 秋沐脑袋凑了过来：“哪里？” 叶离：“该吃饭了，等下再看吧。” 关于作息时间和吃饭的钟点，叶离是管得很严的，就算老人离开，家里只有他和秋沐两个人的现在，叶离也会要求秋沐到点了就上桌，不能拖延。 “我怕你会胃不好。”叶离是这么解释的。 秋沐已经习惯了被叶离催促吃饭的情况，当下条件反射般，听到这句话就放下电脑，起身去了餐桌。 吃完饭后和老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一起看新闻节目，然后各自轮流去洗漱。不知不觉时间到了晚上十点，该回房间准备休息了。 大家都离开了，只剩下秋沐一个人。盘算着先把叶离留下的事情做完，便坐在电脑前继续处理着文件。就是这个时候，秋沐妈妈回来了。 看见秋沐坐在客厅里看电脑，没有其他人在，问了两句之后，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来到秋沐身边。 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休息，目光不经意看到秋沐似乎正在整理什么东西，习惯性的审阅了两眼内容。然后忽然“咦”了一声：“这是谁写出来的？” 秋沐手上的键盘不断敲打，回答了母亲似乎有点多此一问的问题：“我。” 秋沐妈妈脸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色，瞬间切换成日常在公司里经常看见的精明干练。 “给妈妈看看。”说完这句话，她伸出手去把笔记本的屏幕往着自己这边挪了过来。操控鼠标拉到最上面，然后仔仔细细的从头开始看起。 秋沐一看母亲的眼神，就知道这一看估计没半个小时认真研究到文件末尾，是不会结束的了，便说：“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写完了发给您也行。” 母亲目光贴在屏幕上，越看越投入，眉头不自觉的皱着，这是她认真时候才会有的表情。没有回答秋沐的话。 十分钟后，她忽然道：“这个蓝色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但没发现它们的规律是什么，抱着疑惑的心情继续看下去，然后看到中途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 秋沐：“哦，那是小离弄出来的。” 秋沐母亲的腰杆稍稍挺直了一点，视线终于从屏幕上挪开了：“小离？” 秋沐点头。 秋沐母亲的话里，想要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你知道这个企划的价值有多高吧。” 秋沐沉默着思索了两秒，道：“您觉得这个企划很不错？” 母亲的声音下意识的压低，显得很低沉，很严肃：“当然了！这种思路现在外面谁都想不出来！” “您打算投资？” 秋沐母亲嘴唇动了两下，没把自己其实打算直接接手这个项目的话说出来，而是道：“当然，是你的企划，当然由你来做，想要多少钱妈都尽量给，就当做是给你的投资。” 她怕秋沐会产生自己的东西，被母亲抢走了的念头，所以换了个说法。 秋沐：“......” 话虽说得好听，全权交给秋沐处理。但真要是资金、人员等等全都是母亲和父亲出面处理，秋沐只是挂个董事长的职务和“创始人”的名义在上面，最终结果估计也就是让启动这个项目的公司，变成主公司名下众多企业的其中之一吧。 秋沐妈妈是觉得以后她和丈夫的所有产业都会交到秋沐手下，所以要不要分割的那么清楚都没关系，但秋沐却只想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企业，规模小一点没关系，起步的时候艰难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不会被父母的势力牵制住就行。 但这种话就算说出来了，估计也只会被两个大人说“为什么”、“完全没理由啊”的回复过来吧。 于是秋沐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企划。” 母亲露出了“果然是这样吗”的遗憾神情，然后握住秋沐的手，和他道：“你听妈妈说，这是做生意，没必要在一些事情上分的那么清楚。” 秋沐张张嘴想说话，母亲继续道：“就算这是小离参与了的企划，他也没办法去执行，最后还是会像上次一样，把完成好的方案交到别的公司手上。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交给妈妈的公司做呢？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她可以保证，看在秋沐和老人的份上，她绝对不会做出让叶离为难的事情。 秋沐道：“我知道，可这是我和小离两个人的企划，我们说好要自己来做了。” 母亲听完后有些急躁，她做生意的手段就是雷厉风行，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根本无法理解秋沐这种“过家家”一样的口头约定。 “但你们还只是个孩子，哪儿有时间去管理这些事情。” 秋沐道：“是没精力，所以我们说好高中毕业了再去正式实施的。” 秋沐母亲稍稍停顿了一秒，道：“是这样吗？但那还有两年时间吧，在那之前我们可以直接行动起来，提前做好准备。光靠你和叶离两个人肯定是和你吃力的，你完全可以摆脱爸爸妈妈来帮忙。” 秋沐说：“但是交给您和爸爸之后，最后我和小离不什么事都不用做，和把项目让给别人一样了吗？” “傻孩子。”秋沐妈妈说：“你们还小，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麻烦的事情有大人们来办。坐着拿钱不也很好吗？我想小离也不会有怨言吧，我们不会亏待他，给他的钱绝对比别的公司要高。” 秋沐摇头不说话，从头到尾就是故意装傻，一直当做没听明白母亲的意思。 秋沐妈妈的话里话外，都想说“让叶离把他那部分的权益交出来，我们给他钱，全权收购这份企划”，但秋沐就是一口咬定“这是我和叶离两个人的企划，所以你说这个企划是我的，那么叶离也享有和我一样的权益”。 可把自己的妈妈急得够呛。 “你知道这个企划要是正式实施，需要投入多少钱吗？起码上千亿的资金！”秋沐妈妈道：“那么多钱放进去，收益的一半直接拱手送给别人，别开玩笑了！” 叶离顶多就是写了个观点极佳的企划，再怎么样，都不至于能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吧！！ 秋沐道：“我不管，反正我和小离说好这件事要自己做了，你要不同意那就别接手，到时候我自己想办法去要融资。” 秋沐妈妈难受的长长“诶”了一声，心疼得不得了。 “你，你”念叨了半天，都没办法理解秋沐为什么要对叶离那么好。 秋沐这样做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这时候不把叶离拉出来，他未来假如和父母发生争执，手头一点自己的东西都没有，那不是任由两个大人拿捏，毫无反抗的余地么。现在这样做，将来起码还能有个叶离帮着自己。 如此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到了凌晨，母亲只能留下一句“你先把这个企划写完，然后拿给我仔细看一看，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地疲倦离开了。 秋沐看着眼前的电脑，又看了看不远处母亲房间卧室的门缝里、亮起来的灯光，想了想，抱着电脑来到了叶离的房间。 门没锁，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叶离已经睡着了。 担心早睡早起的叶离和母亲，明天一早会抢在他睡醒之前碰面说上话，秋沐只能这时候将叶离叫醒。 “小离，小离。” 叶离感受到了身体推动的力道，慢慢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怎么了？” 秋沐打开床头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叶离说了一遍。 叶离听到秋沐说要把一部分的股份放到他名义下的时候，忍不住抬了抬眉毛。 仔细琢磨了一下秋沐的话，叶离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去找律师，写一份把我股份全部转让给你的合同吧，不要让阿姨他们知道。” 秋沐微微一愣，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叶离说：“你能相信我，我挺高兴的。” 秋沐微微笑了笑。 “有你在这里让我相信，我也很高兴。” 若是前世，估计秋沐想破头，都不敢找人帮他做出这种事情来。 “哦，对了。”秋沐想起了什么，把电脑里刚刚注释好的文件翻了出来：“手机和数据线给我一下，我写了点东西发到你那里——早知道就不偷懒只带一台电脑了。”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秋沐自己伸手去拿了，叶离转身去抽充电器上的数据线。 秋沐坐在床边，打开手机上的密码锁，等待叶离那边的东西。谁知目光看到屏幕上背景图片的刹那，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他忍不住拿着手机去找叶离“问罪”：“你什么时候拍的我照片——不对，你怎么还把这个当手机屏保了！快点删掉！！” 叶离把数据线放在秋沐的手边，然后用逗趣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不是很好看吗。” 秋沐气急，拿着手机去找叶离算账，想要用手锤叶离。见叶离竟然敢笑嘻嘻的躲避，干脆放下电脑爬上叶离的被子，然后把人按在身下，让他无处可逃。 一只手指着手机屏幕质问：“好你个叶离，胆子大了啊？趁我睡着不注意，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叶离“吭哧”的笑个不停，因为照片里的秋沐实在是太好笑了：“不是你说，这样能治感冒吗？” 秋沐瞪大眼睛：“谁说大葱插鼻子能治感冒了，谁说的！” 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戳叶离的脸和鼻子，弄得叶离哈哈哈笑个不停，拿胳膊不断抵挡秋沐袭击。 “我拍了个照片就拿出来了，谁让你想忽悠我做给你看啊——诶，别压我肚子上。” 笑起来好费劲。 秋沐一边翻相册删照片，一边说：“除了这一张照片，还有没有备份的？” 叶离眼角弯弯：“你猜？” 秋沐又忍不住去打叶离胸口：“你快点说啊！真是丑死了！” 叶离就笑道：“多好看啊，哪里丑了。” “......你们在做什么。” 话音一出，叶离和秋沐脸上的笑容猛地滞住了。 秋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瞬间僵硬起来，手足无措的拿着手机连忙从叶离身上爬下，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解释一句“在玩”就可以了，却不知为何浑身发冷，脸色苍白：“不是的，我只是和小离说话，他，他拍我照片，然后......” 秋沐妈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神色不对的秋沐，还有从床上由躺的姿势慢慢坐起来的叶离，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问了一句：“什么照片。” 秋沐指尖冰冷的将手机交了过去。 秋沐妈妈一看屏幕，眉毛挑了挑，先是惊讶诧异，然后眼中渐渐带上了笑意，最后终于忍俊不禁的乐呵出声：“傻乎乎的。” “......”秋沐干笑两声，话都不敢多说。 秋沐妈妈越看越觉得有趣，对叶离说：“把照片也发一个给阿姨。”边说边“咯咯咯”的小声笑着。 “好。”叶离从床上走下来，从秋沐手上拿过了手机。 秋沐忍不住瞪了叶离一眼：“你果然备份了。” 叶离对他轻声笑了笑。 收到叶离用蓝牙送过来的照片后，秋沐妈妈说了一句：“很晚了，不要闹了，早点睡。”就这样拿着手机笑着离开了。 秋沐还觉得神经有些紧绷，直到人走了，也没敢大口出气。 叶离道：“你还好吧。” “没、没事。”秋沐觉得心脏跳的速度好快，胸前的衣服都能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明显看到起伏。 忍不住用手捂住胸口，像好不容易从窒息水面中钻出来人一样，缺氧般不自然的喘息着。 “吓死我了。”心有余悸的虚脱感慢慢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之后，秋沐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很好笑。他对叶离说：“还好刚才是你不是小雨，不然我估计连话都不会说，直接就露馅了。” 叶离脸色不自然的沉了一下。 “哈哈，开个玩笑。”秋沐道：“嗯......资料还没发给你呢。” 叶离站在原地，看着秋沐拿起手机和电脑在哪里捣鼓东西。 过了许久，他忽然说：“是不是有了小雨之后，你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秋沐抬起头：“什么？” “比起我，你肯定更希望是小雨吧。不管是家里的事情也好，类似刚才的那个股份也好。你都有更好的人选可以为你做事了。”叶离道：“如果你回去广陵后，和小雨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就没办法随便和你住一块了。” 秋沐仔细想了想，眼中忽然带上一点恍然的神色：“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叶离沉默地低下头，没有说话了。 第71章 第 71 章 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天，综合体企划案的事情还在稳步进行着，为了赶紧弄出一份完稿给母亲，秋沐整天抱着电脑处理文件，稍稍有点忙碌。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秋沐发现这几天叶离主动开口与他对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宁愿选择和小萍说话，也不来陪他坐在电脑前一起处理工作。 现在也是，两个人站在客厅角落里也不知道聊些什么。明明平时说话的时候都是简短的几个字回答，和小萍却总是很有话说一样，嘴巴都不带停歇。 ——果然应该把两台电脑都带回来。这么想的同时，秋沐脑海中不知不觉蹦出“叶离不会对小萍有意思吧”的念头来。 这天晚上，秋沐见老人回去睡觉了，母亲还没回来，小萍又恰好不在客厅里的时候，便状似不经意地和叶离聊了起来：“你觉得，小萍怎么样？” 叶离目光看着那个屏幕照片还依旧是秋沐睡容没有变的手机，说道：“哪方面。” 还哪方面？秋沐道：“各方面。” 叶离想了想，说：“照顾爷爷的时候挺细心的。人很聪明，说话懂得把握分寸......长得不错，声音也好听，然后饭做得很好吃，还挺风趣、蛮喜欢笑的。” “......”秋沐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酸溜溜的：“哇，评价这么高啊。” 叶离很诚实的道：“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明显的缺点来。” 秋沐就更不是滋味了：“你不觉得她这样很糟糕吗，空有知识和那么高的学历，却不去医院里当医生护士，窝在这里当护工照顾老人，太没志向了。” 叶离微微皱眉：“你怎么这么说。” 倒不是否认秋沐话里的意思，而是觉得秋沐竟然对一个女生这么刻薄，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秋沐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觉得她好，看得上她而已。” 叶离：“我为什么看不上，她又没做错什么。” 秋沐顿时气鼓鼓的不想说话了。 叶离：“发生什么事了？她惹你不高兴了？还是......” 秋沐打断道：“没有啊，哪儿有，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和她关系挺好的。” 叶离歪了歪头，看着秋沐。 秋沐语速很快，心里憋着一堆话要说，终于有机会讲给叶离听了：“你们好像挺聊得来的嘛，我第一次见你主动和哪个女生这么亲近，觉得有点新鲜呢。” 叶离：“就说说料理方面的话题，然后——” 秋沐打断道：“我怎么没见你和我说说料理的事情啊，就光找她聊。” 叶离笑了：“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秋沐挑起眉毛，声音高了一点：“我怎么不感兴趣了？就她会做菜，我就不会，至于那么看不起我吗？再说了，平时在家里也不用你做饭，你学的那么热心干什么！” 小萍听到交谈的声音，从客厅转角处走了过来，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笑盈盈道：“原来叶离平时不怎么做饭啊。” 秋沐嗤笑一声：“就没见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过。” 小萍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看向叶离的表情饶有兴趣：“哦~” 秋沐一听，觉出点味道来了。 等下，这两个人......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小萍看向叶离的眼神，发现了一点不对。 小萍应该是发现叶离对她有意思了吧？整天和一个高中生黏在一起说话，脸上笑意盎然的总是很开心，知道叶离故意用做饭来当借口的接近她，也不表示反感，甚至乐意装傻配合。 想到这里，秋沐牙齿用力咬了咬嘴唇，觉得很不痛快。 空气里透着一股沉闷的味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秋沐站起身，闷闷不乐道：“......我先回去睡了。” 留下笑眯眯的小萍，和坐在位置上没动的叶离。 从客厅离开，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秋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叶离的方向，发现小萍正好坐在叶离旁边，然后侧着身看着叶离。 因为叶离背对着秋沐，秋沐甚至没办法窥探到叶离此时的表情。 “......” 不快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只要看到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心情就很不好。 什么啊，明明他也在这里，为什么看都不看他。只不过是个刚认识一星期不到的女人，至于那么重色轻友吗。 次日，秋沐和叶离出发去那家合作的公司签约。叶离新写的改进版本的企划，让对方有些惊讶。看完之后，负责人夸奖了一句两人的年少有为，叶离态度自然的谦虚了两句，合同没什么波折的顺利签下。 接着双方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告别。 回去路上，秋沐终于又有了和叶离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道：“你是不是喜欢小萍？她年纪可比你大多了。” 叶离目光诧异地看向秋沐。 秋沐说：“而且距离还这么远，真要交往肯定会很辛苦的吧。” “......”叶离看着秋沐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说道：“距离不是问题。” “！” 秋沐张大了眼睛，心沉了下去。他习惯性的想要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什么啊，还真喜欢她啊。我看她对你也挺有兴趣的，恭喜你啊。” 叶离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秋沐。 秋沐忍不住道：“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你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 秋沐：“谁不喜欢了，我就觉得你们俩不太合适而已。” “怎么不合适。”叶离的声音很平静。 “哪儿都不合适好吧！”秋沐似乎对此很有话说，一幅准备和叶离认真谈判的模样：“长得么，也就那样。学历虽然好，可她说到底就是个护工。性格，性格也不怎么完美。还有，还有......” 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更多的话来，一时间有些沮丧。 是啊，除了年龄差距和位置离太远了以外，小萍有什么不好的。她要是真有心谈恋爱，这种条件，愿意追她的男人一大把。 最后忍不住心虚的嘟囔一句：“反正我就觉得你们不合适。” 叶离说：“上次你说我喜欢马斌的时候，也是这么告诉的。‘不合适’。” 秋沐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得娶个博士后的世界选美小姐才行。” 秋沐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不想回答叶离这个问题。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你先提起的这个话题吗。” 秋沐：“我就觉得你现在不应该谈恋爱，应该专心学业，专心事业！” 叶离不由得笑了，语气在秋沐耳中听来，是格外的讥诮：“你和小雨就可以？” “......” 秋沐哑口无言。 叶离：“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拒绝别人的告白，就这真的不打算谈恋爱了。秋沐，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也会忍不住动心的。” 秋沐眉头紧皱，眼神闪烁，情绪很不稳定。 叶离：“我又不是小雨，不会因为谈恋爱就耽误学习的。我能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秋沐不想听：“别说了！” 叶离：“有什么不能说的？平时我听你说了那么多关于小雨的事情，你现在也应该帮我出出主意。” 秋沐猛地转过头，对叶离道：“可我不想听！” 叶离看着他，语气慢悠悠的说道：“我接近一个人，你就过来阻止一个人，是不是太奇怪了。” 秋沐睁大眼睛：“我——” 叶离：“你应该阻止的是小雨身边的人，不是我吧。” 秋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什么能够反驳叶离的话来。 叶离道：“又不是说住在一起就必须被你管着，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这样很没道理。” “......” 叶离看着他，道：“我难道说错了？” 秋沐眼神受伤，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掌，发现它们不知不觉间早就握成了拳头，不自觉的颤抖。 连忙将手松开，摊开放在两边：“没有。” 他低声道。 叶离似乎满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沐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思维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回到家，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叶离习惯性地先将秋沐的拖鞋转身递给他，放在秋沐的跟前，然后去拿自己的拖鞋换上。 秋沐看着面前的蓝色凉拖，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表情郁郁，换上鞋子浑身乏力的靠在客厅椅子上，叶离自顾自的去做他的事情，转身来到客厅的时候，顺手给秋沐递过去了一杯加了冰块的鲜榨果汁。 秋沐走了一路回来早就渴了，拿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果汁喝进肚子里的时候，身体感觉很畅快，心情却与之相反，变得越来越沉闷。 这样的事情，叶离以后也会对他喜欢的人做吗。 本来就是一个很贴心的家伙，如果被他这么照顾了的话，不管是谁肯定都会感觉很幸福，然后留在叶离身边怎么都不愿撒手了吧。 凭什么。 明明让叶离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变成今天这样优秀卓越的人是他，凭什么要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享受到叶离的服务。 她为叶离付出过什么了吗？和叶离一起经历过多少岁月了吗？懂得叶离的心思、理解他的想法了吗？ 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把叶离骗走，将他迷得晕头转向，连自己这个朋友都不管不顾。也太过分了吧。 冰凉的水珠从玻璃杯的外壁上滑落，滴在秋沐的手指上。然后顺着重力一点一点慢慢地划过手背，在手腕处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跌落到地面上。 秋沐目光怔怔看着地面的水珠，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滴水，不管过去多么要好，该分离的时候，注定还是要离开的。 是啊，说到底，他和叶离也就是朋友关系，有什么资格去左右叶离的想法。 毕竟叶离可从来没说过，让他不要去喜欢谷雨。这么多年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认真听他的埋怨和牢骚，从来不会说“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更不会像秋沐一样，当着对方的面，说对方心上人那么多的坏话。 “......”想想刚才的表现，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叶离肯定觉得他很不识抬举，性格恶劣了吧。 要是被讨厌了怎么办。 秋沐看着手里橙黄透亮的芒果汁，开始无端地慌张起来。 叶离和小萍在那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和秋沐打了声招呼说要下楼拿东西。秋沐闻言起身，说自己也要去。 恰好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秋沐不耐烦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谷雨。 偏偏在这个时候。 秋沐耐着性子接通了电话：“喂。” 谷雨说：“小沐......” 秋沐用心听着电话那头谷雨的声音，眉头紧绷的线条缓缓松开：“怎么了。” 那边的叶离一听秋沐这个语气，就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和小萍说了一句“走吧，小沐不会来了”，然后抬手开了门。 秋沐皱着眉头焦急的看了叶离一眼，可这头谷雨的电话却又让他没办法说出“别走，等一下我”的话来，眼睁睁看着叶离和小萍离开。 “......”一种无法形容的抽疼感从心脏处传来，随着门关上的咔哒声，似乎自己通往叶离的道路也随之被切断了。 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早知道就挂掉电话了。电话可以等下有空了重新再打，人出去了，就很难再追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毫无缘由、毫无道理的想法来。 谷雨：“我刚才和思琪聊天，然后闹得有点不愉快，怎么办啊。” “......”秋沐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嘴巴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嗯，怎么不愉快了。” 谷雨：“我和她说话，不知道怎么惹她不高兴了，她都不理睬我，我有点慌。” 秋沐：“怎么不高兴。” 谷雨：“不知道，无缘无故的，本来不是相处挺好的吗？忽然就对我冷冰冰的了。我找她说话，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解释，就说‘我没生气’，可她明明生气了啊。” “......” 谷雨：“我现在一天听不到她声音就很不安，想要去她家找她，可不知道她在不在家，万一在家，要是不肯出来见我怎么办——你说这是不是我误会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秋沐：“我不知道。” 如果是平时的话，秋沐肯定会认认真真的思考对策，但现在他不是很在状态。 “......”谷雨说：“你怎么了，听你语气好像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秋沐：“和你一样，小离最近也不怎么愿意理我了。刚才还和他吵了一架。” 谷雨“啊”了一声：“不会吧，小离怎么会和你吵架啊，他不是对你最好了吗。” 秋沐忍不住道：“我哪儿知道他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我——” 说到一半，秋沐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丧气道：“不对，不是他的问题，是我不好。” 叶离什么都没做错，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他。 谷雨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小离他对别人不怎么样，唯独对你特别好脾气，肯定转头就跟你和好了。” 秋沐语速很快，这话他藏在心里想了好久了：“可是他这个人你知道的，就算生气了也不说自己生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心里说不定还是在讨厌我啊。” 谷雨：“你怎么他了？” 秋沐：“我就说他不应该那么早谈恋爱，多讲了几句，他就不高兴了。” “......”谷雨那边声音忽然从焦躁变成清明，明白自己打电话过来，八成问错对象了：“也是，你一向不赞成早恋。” 秋沐：“......” 谷雨：“总之，别担心了，肯定会好的。”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秋沐了，毕竟他自己也苦恼着呢。 秋沐只能“嗯、嗯”的应付回答，心情低落。谷雨看秋沐这个样子，也没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了，很快二人结束了通话。 秋沐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旁，没理由的忽然觉得叶离就是混蛋。 又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送爷爷来上海接受治疗的时候，叶离忽然不知道怎么，就不愿意理他了。表面上看来好好的，任谁都说不出“叶离和秋沐在闹矛盾”这样的话来，但秋沐就是能感受的到区别。 或许是一个眼神、或许是一个动作、又或许是一个距离的把握。种种很细小的地方，相处多年，身处其中的秋沐能够很快察觉出来叶离的态度改变。 说他讨厌自己了，不至于。说他不那么关心自己了，也不至于。但就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而且这个“什么”，叶离他也很清楚，肯定是有意这么做的。 说实话，秋沐很害怕这样的情况。他不希望自己和叶离的关系产生什么变化。既然对他好，那就好到底啊！为什么要中途没缘由的忽然这样，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不管怎么说，害怕失去的害怕，都比害怕得不到的害怕要严重一点。得到了，体会到了快乐，明白了要珍惜，才真正明白失去的痛。过去所获得的所有快乐、都会累积到失去的痛苦上面，变得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他完全不希望，叶离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甚至连他稍稍对自己不重视那么一点，都会觉得很痛苦。 目光盯着面前的橙黄色的果汁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等待叶离归来。 半小时后，双手抱着重物的叶离和小萍，从屋外走来。 “多亏你了，叶离。”小萍说：“果然男生就是好啊，光靠我一个人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秋沐看着那个被叶离搬上来的东西，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很不顺眼。 叶离是你的搬运工还是什么吗？明明关系都没确定，就这么急着使唤他了。 小萍拿出纸巾，做出想要替叶离擦拭的动作，叶离大概是没看出来，伸手做出拿纸的动作，小萍就把纸巾递到他的手上，然后又道了一声谢，搬着其中一部分比较轻的东西推进屋子里面。 秋沐坐在客厅里，看了一眼叶离，招呼他坐下来休息。 叶离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秋沐正坐着的大沙发的另一侧，而是选择了距离门口更近一点的单人小沙发。 秋沐又觉得叶离这个选择让他很不舒服。 “干嘛坐在那里，不挤吗？” 挤不挤，秋沐自己心里清楚，那么宽敞的位置，就算两个人坐下去都没问题，但他就是忍不住出口想要说那么一句两句。 叶离：“我身上都是汗。” 像是要证明自己一点都不介意一样，秋沐往叶离那边挪了过去，然后说：“都是男人，在意这些做什么。” 话音刚落，秋沐忽然闻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酒气。“我不太喜欢喝酒”，恍惚间，回想起叶离曾这么说过，秋沐道：“你喝酒了？” “嗯。”叶离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用纸巾擦去额头最后一点汗珠。 “怎么这个时候喝酒啊。” 平时不都是在家里，和他一边看电影一边喝啤酒练酒量，在外头基本是滴酒不沾的吗？这时候怎么了。 叶离说：“想喝就喝了。” “......”秋沐目光不定的看着叶离，说：“你心情不好？” “刚签下份合约，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叶离起身道：“我去把东西搬进去给小萍。” “......”秋沐目光顺着叶离离去的背影默默注视着，心中思绪混乱一片。 果然是生气了，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吧。 晚上，叶离和老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新闻联播，秋沐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外面小客厅椅子上的小萍，在叶离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走了过去。 刚开口没说两句话，都不需要秋沐主动把话题转移到叶离身上，小萍自己就问了起来。 “叶离平时在学校里是不是很受女生欢迎啊。” 秋沐心说一句小萍果然对叶离有意思，然后道：“是啊，初中的时候就经常被女生告白了。” 小萍：“果然是这样。” 秋沐：“小萍姐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小萍捂着嘴略有些羞涩的道：“感觉他挺帅的，人也很温柔。” “......”秋沐不是滋味的道：“是啊。” 小萍朝秋沐招了招手，示意秋沐靠近一点，然后低声和秋沐说起了悄悄话：“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吗？” 秋沐心想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但还是回答道：“......喜欢聪明一点的人吧。” 小萍眨了眨眼睛，道：“还有呢。” ——是在心里琢磨，自己符不符合条件吧。猜测着小萍的想法，秋沐道：“......然后性格要好，要懂事。” 小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好看了：“嗯嗯。” 秋沐越想越不开心：“差不多就你这样的吧。” 小萍哈哈笑了一声：“真的吗？” 秋沐：“你好像不怎么意外。” 小萍狡黠一笑，道：“是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秋沐不动声色道：“哦？小离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小萍：“第一天他过来的时候，好像就故意接近我了。” 秋沐回忆了一下刚来那天的事情，越想越郁闷。 竟然还是一见钟情？ “真的假的？”秋沐故意道。 小萍和秋沐笑嘻嘻地分享喜事：“当然是真的呀。才来没一会儿，他就过来又是找我问药片，又是过来找游戏机，然后还问我要充电器什么的。可他哪儿是喜欢玩游戏的人呀，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找借口。” 秋沐的眼睛不自觉睁大。 嗯？ 小萍又说：“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下厨吗？可是吃了我做的晚餐之后，他却说要让我去教他做饭诶。一开始他说想要给你煮一碗粥，我还以为是真的做给你吃的，可是后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粥吗？我就知道他又在骗我了。” “......” 小萍乐呵呵道：“而且做粥之前，他还说让我教他做我最拿手的那种。我说我最拿手的就是我最喜欢的，他说‘那就这个’，后来这碗粥果然进我肚子里去了。” “......” “你说，叶离年纪这么小，怎么讨好起女生来，表现得那么熟练呢。我铁定以为他经验丰富，谈过几次恋爱了，谁知道他说他没有，我就有点不相信。” 秋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是没有谈过。” 小萍开心道：“那就是天生的情圣了？哈哈。” “......”秋沐道：“对了，你们最近都聊什么呢？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小萍：“他说我去国外留过学，英语说得好，就和我一起练习口语呢。” 然后脸上的表情，却是在和秋沐说“但我知道，他肯定只是想和我说话，所以找的借口”。 秋沐：“......” 小萍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痴情。她喜滋滋道：“一开始因为年龄问题，我还犹豫了一下。倒不是我不能接受，就是怕叶离会嫌弃。后来看他不在意，我也就不在意了——你不觉得他条件很好吗？要不是年纪稍微小了一点，我肯定立马就沦陷了。性格温柔知道体贴，也很会照顾人。虽然还在上学，可是表现的很稳重，和外面那些高中生完全不一样。穿着打扮很有品位、长得也特别帅。身材好不说，还是个学霸，简直没有缺点嘛！” 秋沐仔细听着，不自觉点头：“是啊。” “要是能被他宠在掌心里，说着甜蜜的话来小声哄我，肯定会幸福地晕过去。”小萍用手捂着脸颊，羞涩道：“能认识到他真是太好了。” 秋沐语气有些飘忽：“是......啊。” 虽然八成是不可能的事了。 小萍用遗憾的语气道：“诶，可惜就是笑容太少了，虽然这样看起来很酷没错，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暖男一点的。” 秋沐：“笑容少？” “是啊，要不是我确定他对我有意思，差点都要被他一板正经的说话方式和眼神给弄糊涂了。”小萍耸耸肩。 秋沐眨了眨眼睛：“......小离平时说话，是这样的。” 只是对他除外。 想想忽然还有点得意，因为叶离只会在家里的时候，对他一个人露出好看的笑容，别人都看不到。 看向小萍的眼神里，瞬间就带上了高高在上的自得意味。 “对了。”小萍用手拍了拍秋沐的胳膊，道说：“话说小沐你有没有注意过叶离的锁骨，有时候不经意看到，真的要被苏倒了。也太性感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的原因，小萍似乎不觉得和一个男生谈论这种话题有什么不妥。秋沐道：“没怎么注意。” 小萍道：“你真应该看看，那是我见过的人里面，锁骨形状最好看的了。可惜没机会看看他衣服下面的身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 “你见过吗？” 秋沐回忆了一下，道：“见过。” 暑假的时候，叶离经常会在家里穿着无袖背心走来走去，露出两条精瘦有力的胳膊。偶尔不经意间弯下腰，领口掉了下来，还能轻松看到衣服下面紧实的腹肌，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因为经常锻炼的原因，叶离的体型和身材保持得很好，挺拔的身姿有力的动作，举手抬足间充满自信，站在那里就是一副优美的画。 确实是赏心悦目。 小萍连连追问：“怎么样，身材好吗？” 秋沐道：“挺好的。” “真好。”小萍活像捡到了什么大便宜：“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秋沐眼神古怪：“不合适吧。” 小萍不乐意了：“怎么不合适，看两眼又不会怎么样。” 秋沐说：“小离肯定不会愿意随随便便脱衣服给别人看啊，太奇怪了吧！” 小萍说：“他是男生诶，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就算不脱衣服，我也能大致想象出来是什么样的呀。” 秋沐质问道：“你怎么能想着种事！” 小萍眼神直勾勾看了秋沐一会儿，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太保守了吧，我想想都不行啊！所以说国内的男生......” 秋沐挂着嘴角，看着小萍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闷闷不乐。 第72章 第 72 章 秋沐笑眯眯地看着叶离。 叶离：“......你怎么了。” 秋沐一幅你不用再装了的表情，对叶离道：“你还故意骗我，觉得逗我好玩是吧。” 叶离：“我逗你什么。” 秋沐：“让我误会你对小萍有意思，然后让我着急啊。” 叶离诧异反问：“我对小萍姐有意思，你着急什么。” 秋沐突然语噎。 叶离又说：“而且我那么无聊，故意让你误会，闲得没事做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秋沐慢慢睁大眼睛。 叶离：“再说了，我谈恋爱是迟早的事情吧？你到时候难道还要再像昨天一样，和我继续争一次？问题不是我喜不喜欢小萍姐，而是你。” 秋沐：“......” 叶离：“你最近有点莫名其妙的。” 秋沐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点轻松感觉，像雾一样轻易散去。只留下依旧沉重的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浑身疲惫、精疲力竭。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离的反问，也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应该。 “可是你在躲我，和我保持距离是事实。”秋沐道：“你都不和我说话了——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练口语啊。” 叶离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练口语，我和你说过吗？还是你去问小萍姐了。” 就是不正面回应秋沐的提议。 秋沐解释地有理有据：“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去问了一下。” 秋沐两次三番的阻止叶离，让叶离不要和小萍整天黏在一起的行为，让叶离终于不耐烦了起来。 他说：“我和谁在一起碍到你了吗？为什么老是插手我的事情。” 秋沐：“我关心你啊。” 叶离无奈道：“你又不是我妈，关心我这些做什么。” 秋沐皱眉，低着头不说话。 叶离道：“就好像你在吃小萍姐的醋一样。” 秋沐瞪大了眼睛：“我吃她醋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你做什么。”叶离说：“你真的很奇怪，又说我不理你又说我和你说话的时间少了，现在还管起我和谁接触。又不是在和你交往，少说两句话那么在意做什么。” 秋沐迷迷糊糊道：“什么啊，我哪儿有......” “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做点工作。”叶离道：“不要浪费时间了。” 秋沐忍不住道：“什么叫有的没的，我想想怎么了。你整天这个样子，我别的事情根本做不下去，要不是你对我这么冷淡，我至于情绪那么多变吗。” 叶离就看着他。 秋沐感觉自己很委屈：“你故意折磨我，让我心神不宁，想东想西的。不喜欢就不喜欢，误会就误会的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非要隐瞒我。” 叶离：“我折磨你什么了。” “你——”秋沐想半天，也想不出来，有什么能够明确指出叶离“错误”的方法，最后只能耍赖道：“反正就是因为你，我心情才会这么糟糕。” “......” “......” 叶离说：“那我和你道歉？” 秋沐却更恼火了：“什么啊！” 谁需要叶离的道歉了。 搞得好像他无缘无故挑起事端，非得要叶离让着自己一样，像个幼稚的小孩。 叶离：“那你要我怎么做才好。” 秋沐：“你和小萍走远一点，别在我面前黏黏糊糊的。” 叶离忍不住说：“你凭什么让我这么做，我只是说个话，也没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太没道理了吧。” 秋沐不情不愿道：“可我不想看到你和她说话，你这都不能听我的吗。” 叶离说：“抱歉，我不能听你的，这样对小萍姐也不公平。” 秋沐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就这么点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吗！” 叶离保持自己的底线不动摇：“这一步不能让，不然以后我和谁稍微走近一点，你都要说个没完。” 秋沐嘴唇微启，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什么“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的话来。 叶离：“我建议你别老想着我该怎么做，而是整理一下自己的态度。想想你为什么会这样做，是不是哪里想岔了。” “......” 秋沐低垂着脑袋，语气失落：“好吧，对不起了。” 他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卧室，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叶离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秋沐走进房间。直到听不见里面传来的响动了，他才把脚步放轻，抬起掌轻轻抚摸上了卧室的门板。 看着面前棕色的小门，仿佛能够透过门扉，看见里面苦恼中的秋沐。嘴角微微弯了弯。 然后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叶离转过头，目光锁定了小萍可能在的地方，往那里走去。 小萍正在陪老人一起在庭院里养花，叶离站在远处朝她招了招手，小萍神色欣喜地小跑着走了过来。 叶离带她出了庭院，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刚才小沐找我聊天。”用秋沐的事情起了个话题，叶离道：“他说了一些关于小萍姐你的好话，说你人很好，很优秀，如果当谁女朋友，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 小萍扬起嘴角，欢喜道：“真的吗？” 她没想到秋沐会帮她的忙。 “那......”小萍说：“那你是怎么觉得的？” 叶离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聊这种事情，肯定后面还会有内容在等着她。所以忍不住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叶离。 如果叶离这个时候表白，说对她有意思，小萍心想那也不是不能试着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两个人合不合得来。 叶离却说：“不知道是不是我误会了，小沐好像在暗示我可能对你有好感。” 小萍笑容不自觉凝滞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叶离道：“可能是因为我平时很少和女生相处这么亲密的原因吧，小沐认为我对你有意思——我虽然没什么关系，可小萍姐你是个女生，万一被误会就不好了。所以想着过来给你道个歉，如果之前我有什么做得失礼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小萍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怔楞地看着叶离。 “小沐那边我也和他解释了，之后他不会再说让你感觉到不愉快的话题了，你放心。” 小萍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在思考叶离说地话里的意思。 “是这样啊......”小萍的表情自然，没看出有什么不愉快的，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小离你第一天刚过来的时候，三番两次来找我，好像次次都是因为小沐的原因过来的呢。” 叶离似乎因为小萍的这句话，联想到了什么，哑然失笑道：“你是说，小沐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我说呢，他那天怎么那么懒，非要让我帮他拿这拿那的——真是爱瞎操心。” 故意隐瞒了平时在家里，二人其实本来就是这么相处的实情，说出让小萍误会的话来。 小萍脸上冷静的表情彻底破裂了。 她语气稍稍显得有些不稳定：“那之后你说要煮粥喝......还有你平时很少做料理。” 叶离歪了歪头，仿佛不明白小萍忽然提着个做什么：“啊......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小沐每次生病吃了药后都会没胃口，所以我和黄阿姨都会煮粥给小沐喝，那天他可能恰好不想喝吧。料理我其实挺喜欢做的，只是因为有阿姨在，所以没什么机会——不然也不会特意麻烦小萍姐你教我了。” “......”小萍顿时无语。 叶离笑道：“现在误会解开了，都是小沐那个家伙瞎起哄，等会儿我再回去说说他。” 小萍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除了尴尬和一点点的遗憾之外，也提不起别的什么念头了。 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小萍道：“嗯。” 叶离看着小萍的脸，忽然认真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小萍摇首道：“没事，你又没做错什么。” 叶离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神色自然地说道：“呵呵，也是，都是误会一场。” - 秋沐发现叶离和小萍的相处时间明显变少了。 偶尔有对话的时候，也只是简短的说上两句必要的内容，好像两个人都在避讳着什么一样，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地聊天了。 本来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情，秋沐的心态却完全轻松不起来。 叶离果然是向着他的，即便是这么无理的要求，也好脾气地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总不能一直都这样要求叶离，让叶离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而且就算叶离和小萍交流的时间少了，叶离也没有恢复往常的态度，找他聊天，然后自然相处。 说不定，还因为这件事的关系，变得更加不耐烦他了。 一想到这里，秋沐就觉得眼前灰暗一片，仿佛世界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不过是因为叶离不和自己说话，就能让他心情低落到这种地步。因为过去在一起的时光太过愉快，所以压根没考虑过未来有天两人可能会产生矛盾，意见不合地陷入冷战。他可能会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失去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吐露出心事和秘密的伙伴。 前世的时候，因为身边一开始就没有过这样的人，所以虽然寂寞却不会因此产生不安。 但现在，已经体验过和叶离在一起时候的愉快和轻松，忽然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对方，恐惧和害怕就齐齐涌上了脑海。 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虽然比不过当初谷雨电话打来，告诉他自己决定要结婚了的绝望滋味。却更加悠长、深沉，仿佛无处不在的暗影，纠缠着他，让他一刻都无法安心。 现在的情况明显比半年前的那一次疏远还要恶劣，叶离对他的不满已经到了十分露骨的地步。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失去这个朋友。 该怎么做，该怎样做，他才能让叶离原谅自己。 道歉有用吗？讨好有用吗？强硬逼迫的手段能起到效果吗？还是放低身段去恳求和好会比较好。 秋沐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只能一个个的去尝试。 叶离感受到了来自秋沐这边的和好意图，但他从头到尾都是保持着“我没有生你气”的态度，这让秋沐拿他完全没办法。 这天晚上，秋沐来到叶离的房间，堵着叶离打算睡觉，找什么借口离开都不管用的时间点，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他已经受够叶离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了。 叶离还是那套说法：“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秋沐道：“你只是假装你没生气而已。” 叶离眼神无奈：“我如果生气了，还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你说话吗？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哪次没有满足你，也从来不会刻意冷待你吧。你今天说想吃大闸蟹，我去菜场给你买；你说要我煮给你吃，我就下厨去做；你让我把肉挑出来给你，我也没有说不——你到底是怎么以为我在生你起的。” “我——”秋沐气急：“有没有故意和我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你是这样的吗？” 叶离咬定态度不松口：“我是这样的啊。” 秋沐气血上涌，冲动地甩起叶离床上的枕头去砸他脸：“你撒谎，你就是故意的！” 叶离被砸了个正着，低头看了一眼枕头，捡起枕头放在自己身后：“你冷静一点，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秋沐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离：“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最近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秋沐觉得眼眶胀胀的，心里憋着一口气，被自己心烦意乱的情绪弄得一头乱麻，好像喝醉了酒一样，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 “拜托你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秋沐道：“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什么事都做不了，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都快疯了。” “......”叶离看着秋沐红红的眼角，道：“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秋沐不解地看着他：“我当然——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啊！” 叶离说：“作为一个朋友，我有哪点做得还不够好吗？” 秋沐无助地摇了摇头：“没有，可是——” 叶离语气诱导：“那你还想要求我为你做点什么呢？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秋沐的肩膀无力地垮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是觉得这样不对，这样不行，想让一切都恢复原样。 找不到原因，所以把一切问题都归咎到叶离身上，觉得只要叶离那边做出了改变，自己就能够安心的过回原来的日子了。 真是太不负责任了，秋沐这么唾弃着自己。 叶离的眼神里，带着秋沐不理解的失望。他说道：“那么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谈吧。” “不要！”秋沐睁大了眼睛：“你今天非要——” “非要什么？”叶离说：“你倒是说出一个具体的要求来，我只要能做，都会尽量做到，这样总行了吧。” “......”秋沐张了张嘴，看着叶离，表情有些受伤。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无理取闹什么。 一切都像乱哄哄的闹剧，他就像个疯子一样，扰得叶离不得安宁。 “你多和我说说话就行了。”秋沐低着头道。 “行。”叶离答应的很快。 秋沐却忽然觉得很无趣，他不明白自己做这些到底意义何在。 也许两人以后会一直保持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吧。想到这里，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疼。 ...... 一夜失眠。 第二天的清晨，秋沐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涣散的走着神。 老人早起看到秋沐这个样子，忍不住道：“沐儿？你怎么了 。” 秋沐眼睛下顶着两道青黑，和老人说：“我和小离吵架了。” 老人惊讶地看了秋沐一眼：“小离？” 兄弟俩吵架，这很正常，但放在秋沐和叶离身上，就有点过于罕见了。看着秋沐和叶离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老人可想象不出，这两个早熟懂事的孩子，能有什么无法说通的心结矛盾。 看着秋沐疲惫的模样，老人道：“因为什么吵的架？” 秋沐微微摇头，表情有些不堪：“我说他和小萍走太近了，让他离小萍远一点。” 老人明白了秋沐的意思，说：“他们之间很正常。” 从老人的眼中看来，应该就是这样吧。 除了小萍和他，估计也没有人会把谁和谁多说了两句话，造成了一点误会，那么认真的放在心上。 所以秋沐道：“确实是我误会了，但小离听了我之前的话，还是照做、没有再找小萍说话了。” 老人眉间弧度稍微变得不悦了点，看向秋沐的眼神不是很满意。 他觉得秋沐的作法让人很不能理解。 秋沐说：“本来这样也就算了。可是小离后来又跟我说，他以后不可能什么人都不接触，说我很奇怪。我哪里奇怪了，把他身边配不上他的人赶走怎么了，我也是为他好——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做就好了，可他为什么要忽然拒绝和我说话？故意疏远我。” 老人听着听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看向秋沐的目光里，带上了审视的意思。 秋沐叹了口气，用手揉搓着脸，身心皆疲：“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朋友之间，不要约束那么大。”老人说：“你对谷雨那个孩子，也是这样的吗？” 秋沐不假思索道：“他和小雨哪儿能一样。” 老人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话刚说完，秋沐忽然自语一句：“不对，我应该对小雨也这样啊......” 或者说，应该关心的是小雨身边所以企图靠近他的人，而不是叶离......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老人说：“你们三个人，平时关系怎么样。你对谁更关心一点。” 老人是想说，既然你对谷雨都没有这么强的占有欲，那么就不要对叶离提出这种要求。 谁知秋沐说了个和老人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答案：“小雨。” 老人：“哦？” “我对小雨比对小离关心多了。” “怎么说？”老人问道。 “有时候我会因为小雨的事情，和小离产生口角争论。”秋沐说：“比如两周前，我们还在广陵的时候，小离的企划被签下，我们三个人在外面吃饭庆祝。那时候小雨说他觉得只要高考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学校就足够了，没必要把功课研究的那么深，学了未来用不上，也是浪费时间。小离说他的想法是错误的，学习知识是浪费时间，那玩游戏就不浪费时间了？总之气氛闹得有点不是很愉快。”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秋沐继续。秋沐道：“然后回家的时候，小离说小雨这么做不对，我替小雨说话，说小雨有他自己的想法，有的人想要学习，有的人想要轻松，这很正常。小离就不高兴了，说我总是向着小雨，这样做很不公平。” 老人对“不公平”这个字眼起了注意，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 秋沐忽然想起来：“对啊！好像就是那天晚上起，小离开始不怎么和我说话了。后来到了这边以后，稍微好一点了，可这两天又开始了！” 老人想了想，说：“沐儿平时是不是有刻意偏向谷雨那个孩子。” 秋沐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有。” 老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老人眼里看来，叶离明显比谷雨更值得秋沐结交。 秋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小离一开始就知道我对小雨好啊，他也没意见，平时甚至还跟我一起让着小雨，那天小雨和他吵架，小离也一直忍着没反驳。” 说到这里，秋沐似乎明白原因了。 他的眼神恍然，带着一点幡然醒悟的味道。 “小离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心里不舒服啊！”他忍不住道。 老人说：“愚蠢。” 秋沐忍不住道：“可这不一样啊，我......” 老人看着秋沐让他继续讲，秋沐说不下去了。 他颓然道：“这怎么能比较呢，这没法比啊。小离怎么能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老人就觉得秋沐这句话说得很刺耳，他哼声道：“小离也是脾气好，这样都能忍你那么多年，直到现在才发火。” 秋沐怔怔看着老人。 老人站起身对秋沐道：“小离做得没错，你要是不改变.态度，怨不得人家对你冷淡。” 秋沐苦恼地看着老人。 老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一个人安静的在原地坐了许久，客厅的落地钟到了整点开始铛铛作响地报时，秋沐起身，终于打定主意，走到了叶离的房门前。 伸出手去试着开门，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叶离没有锁门。 轻轻推开门扉，不请自来地走了进去。 反手阖上门，步履轻缓地走到叶离床边，看着叶离睡着时候的样子，默默注视了许久。 不知怎么，他抬起手指，很想去触碰叶离的眉眼，描绘着他脸上的形状。 叶离因为脸上酥痒的触感，不自然的动了动嘴角和眉梢。 秋沐下意识抬起了手指，静静观察了一下叶离的反应，然后放下手又想去抚摸。 叶离忽然睁开了眼睛。 秋沐吓得小声吸了口气，将手收回背后。 叶离也被忽然出现的秋沐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在床上小幅度地动弹一下，然后放松了神经。 从床上坐了起来，叶离看着秋沐，道：“......有事吗。” 秋沐左顾右盼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目光转回到叶离身上：“我——” 叶离紧接着打断道：“你昨晚没睡觉？” 秋沐没说话，手指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脸。 脸色肯定不是很好看吧。 叶离有些着急：“怎么能不睡觉！” 秋沐故意道：“和你吵了一架，睡不着了。” 叶离果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秋沐心中一动，似乎找到了问题解决的办法。心思急转，面上不显，用很是疲惫的语气对叶离说道：“其实我已经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自从你态度改变了之后，我就一直心情很压抑，经常半夜三更的醒过来。然后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继续睡。” 叶离张了张嘴巴，有些无措：“竟然会这样......” 秋沐越来越确定这个方法有效，他叹息道：“昨天晚上竟然彻底睡不着了，我也真是够没用的。” 叶离忍不住掀开床单，挪了一下位置，坐到床边缘，看着秋沐神色担忧道：“这可不行啊。” 秋沐无奈的说：“没办法，是我自己心结打不开，怨不得谁。” “......”叶离皱着眉头，目光紧紧地看着秋沐。 秋沐说：“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原因。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说不定我想通了，心情就好了。” “......” 秋沐失望道：“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故意往后小小地退了一步，做出自己要离开的动作。 叶离伸手握住了秋沐的手腕。 “等下。” 秋沐眼睛不自觉睁大，嘴角露出惊喜笑容。 他以为叶离终于肯和他好好谈一谈了。谁知道叶离忽然手掌一用力，将他拉了过来，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将他按在了床上。 第73章 第 73 章 “等下。”叶离把秋沐叫住。 秋沐眼睛微微睁大，压抑住激动的神情，转过身做出不解的样子看着叶离。 他以为叶离终于愿意和他说实话了。谁知道叶离忽然手掌一用力，将他拉了过来，然后在秋沐诧异的目光下，将他按在了床上。 秋沐有点被惊吓道：“不、你要做什么？！” 叶离沉默着不说话，伸出手掌摸了摸秋沐的脸颊。 秋沐看着他触碰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离，不知怎么，身体反抗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叶离拉着他，让他平躺在了床上，将他的脑袋轻轻捧了起来，放在了枕头上面。 “......”床上还带着叶离的体温，秋沐内心惊慌的同时，大概察觉到了叶离的意思，情绪稍稍镇定下来。 叶离果然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了秋沐身上，看着他说道：“你睡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秋沐伸出手拉着被子边缘，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叶离：“睡醒了再说。” 秋沐：“不说我就睡不着。” 叶离安抚道：“乖，快睡吧。” 秋沐用力将眼皮撑开，抵抗着睡意：“不睡。” 叶离无奈了，他对秋沐道：“你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似得了，幼不幼稚。” 秋沐：“幼稚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叶离拿耍赖的秋沐完全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说什么。” 秋沐看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小雨比对你好，所以生气了。” 叶离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是。” 秋沐忍不住道：“你怎么能因为这个生气，小雨是小雨，你是你，你们两个怎么能作比较。” 叶离说：“为什么不能生气，你不知道‘重色轻友’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吗。” 秋沐被这句话逗笑了：“你好麻烦啊——好吧，以后我不偏向小雨总行了吧。” 叶离一针见血地指正道：“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不还是会向着他么。” 秋沐便不说话了。 相对无言的沉默了几秒，秋沐低声道：“这样不行吗？如果我继续这样，你会一直不理我吗。” 叶离：“你猜。” 秋沐无赖的在床单下面扭动着身体，道：“我不想猜，我只想听你说不会。” 叶离的语气很严肃：“你不能要求事事都顺着你的心意来。” 秋沐听完之后，觉得很受伤。 “.....”叶离放缓了语气：“反正不管我态度如何，平时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我们还是能好好相处的不是吗。” 秋沐说：“不好。” “为什么。” 秋沐：“一点都不好，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我气，我就难受，我就睡不好觉。” 问题再一次回到原点，两人之间的矛盾进入了死循环。 叶离说：“那等你和小雨在一起以后，我直接离开总行了吧。” 秋沐瞪大眼睛：“什么？不行！” 叶离：“你是指什么不行，你和小雨在一起不行，还是我离开不行。” “你离开不行！”秋沐声音里带着焦急：“你不能这样做。” 叶离：“秋沐，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明知道我看见你对小雨好会不开心，还非要逼着我看你和他恩恩爱爱的画面吗？” 秋沐忍不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这是我的错吗？只要你看到我和小雨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要不开心就好了啊。” 叶离反问：“那你看到我前几天和小萍姐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不开心。” 秋沐语噎。 叶离说：“自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怎么能要求别人做到。” 秋沐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是你也不能说出离开这样的话啊。”秋沐小声说：“不是太过分了吗。” 叶离：“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秋沐眼神复杂地抬起头，看着叶离。 叶离回望着秋沐，二人互相对视了许久。叶离思索了一下，犹豫道：“有句话我其实想了很久，但是怕说出来会让你尴尬，所以一直没说。” 秋沐道：“什么话？” 叶离踌躇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讲，但还是开口道：“我在想，你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 叶离解释：“你别多想，我就这么说一句，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秋沐只觉心脏跳动速度猛然加快，眼前白了一瞬。耳朵里嗡嗡乱响，脑袋一阵眩晕。 叶离说道：“毕竟上次马斌的那件事，和这次小萍姐的事，你表现的都太奇怪了，就好像在吃醋一样。” 秋沐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叶离，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神游天外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离继续说道：“然后你对我要求也好像有点高，如果只是朋友关系的话，你完全没理由让我不光行动上照顾着你，连心里也都要一直想着你。一般的友谊会这样霸道吗？” 秋沐身体一软，靠在床头的靠背上，嘴巴张着，哑巴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呼吸频率紊乱。 叶离目光探寻地看着秋沐，身体稍稍往他的方向倾了一点：“你怎么了？” 秋沐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忙往后躲：“什、什么？” “......”叶离因为秋沐的过度反应而停下了动作，目光看着秋沐煞白的脸色，缓慢地退了回来。 秋沐见叶离与他的距离拉开了，趁机将身体往下钻，动作迅速地躲进了被子里面，将自己的头和身体全都用被子包裹着躲藏起来。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我想睡觉了，你能不能先出去。” “......” 叶离那边没动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传来了轻微的起身响动。他道：“好吧，你先睡，有空再聊。” 秋沐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手臂抱着脑袋，躲在被子里眼神闪烁不定。 直到听见叶离开门然后关门的声音响起，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放缓。仿佛缺氧一般，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不断摇着头。 “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会这样。 忍不住抱着双腿蹲在床上，秋沐抱着头开始思考。 难道他真的对叶离产生亲情、友情之外的感情了？ 不然他怎么会警惕所有和叶离关系亲密的人，反常地说出贬低那些人的话来；怎么会不自觉的向叶离撒娇，下意识让他帮自己做这做那；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叶离保证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不能有半点敷衍。 答案其实很明显，只是因为二人关系太好、太过熟悉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所以秋沐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不自觉地一次次说着、做着让叶离为难的举动，最后逼得叶离不得不说出“你是不是喜欢我”的话来。 叶离刚才肯定觉得很尴尬吧，若不是被赶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叶离一定会选择继续忍耐下去的。 想到这里，秋沐就止不住地为自己感到羞愧。 叶离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觉得嘴上说着喜欢谷雨，却又偷偷移情别恋的秋沐行为龌龊，并对此感觉到反感？ 这段时间的疏远就是证明吧。 他会不会因为被一个仅仅把对方当做朋友的人喜欢上而感到恶心，会不会对此敬而远之、甚至在某一天无声无息地消失。 消失？ 不行，只有这点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只是被冷遇就已经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痛苦那么久了，如果叶离真的离开了的话，他肯定会疯掉的！ 只是做朋友也好，他绝对不希望叶离消失离开。 “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还让小离来提醒我。” 无自觉地做出那么多让叶离感觉到尴尬的事情来，秋沐回想起自己的言行举止就感到羞愧。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秋沐一惊一乍地颤抖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门板，愣了一秒之后，连忙钻回被窝躲起来。 轻轻的推门声响了起来。 秋沐竖起耳朵去听，然后从那细微的脚步声中，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叶离。 他进来做什么？ 秋沐紧紧咬住嘴唇，没敢动弹。 叶离的声音从被子外传了进来。 “我和爷爷出门散步，过来换身衣服。” 他的音量有刻意压低，大概是怕惊扰到秋沐，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看秋沐没有反应，叶离转身关上了门，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从不远处传来，偶尔还能感受到衣服放在被子一角的压力触感，秋沐面红耳赤地躺在床上装睡，耳朵不自觉地去捕捉叶离那边的动静。 经过了漫长的两分钟，叶离换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秋沐羞愧地用手按住脸，内心发出崩溃的嘶吼。 明明只是站在身边换了一身衣服，他都能那么紧张。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好像原本很普通的事情都变得特殊起来。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紧紧攒住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被子上的香味。 明明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道，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味道前不久还萦绕在叶离的身上，他就心跳速度加快。 真是疯了。 ...... 中午的时候，叶离过来叫秋沐起床。 秋沐睁开眼，看见叶离那双目光深邃，宛若古泉的目光，心猛地颤了一下。 万幸睡之前已经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所以面对叶离本人的时候，他发挥出了平时待人接物的正常水平，神色自然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秋沐的错觉，他觉得叶离的目光似乎紧紧贴在他的脸上，观察着他的表情。连忙升起所有注意，确保不会让叶离看出破绽来。 叶离道：“快十二点了，去洗把脸，等会儿吃饭。” 秋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点头：“好。” “......” 秋沐坦然的目光看着他，道：“怎么了？” 叶离别开视线，声音低沉：“没事。” “哦。”秋沐从床上走下来：“我去换衣服。” “......” 走出房间，秋沐给自己握拳打气，做了个太好了的手势。 想明白原因后，秋沐就不会再像前几天那样被自己不知所以的情绪弄得一团糟了，他刚才的表现应该很正常，没让叶离察觉到不对，这样就可以了。 虽然知道喜欢着谷雨的同时还对叶离暗怀爱慕的行为很无耻，可他又不是机器人，做不到对自己说一句“别喜欢了”，就能立马斩断情意，说不在意便立马不在意。 既然这样，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像平时和谷雨相处的时候一样，自然接触，什么事都不要做，这样大家都能好好的。 毕竟和谷雨的情况不同，他回去之后是和叶离两个人一起住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要让叶离知道自己其实偷偷喜欢着他，相处起来的时候绝对会比和谷雨告白了还要尴尬。 说句话的时候，他会想着“叶离知道我喜欢他”，然后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深怕讲出什么超出尺度的话来。 做个事的时候，他会想着“叶离不会误会我是故意去碰他的吧”，然后稍微接近一点就会开始在意两人间的距离。 让叶离给自己拿拖鞋倒杯水买个东西的时候，他还要担心“叶离要是觉得我喜欢他，还让他做这做那的态度高傲怎么办”，然后每次行动都要经过谨慎思考再去做。 这样的生活一定会很痛苦。 仔细想想，之前和叶离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幸福，他对那样的相处方式没有半点的不满，所以完全乐意那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 换好衣服出来，秋沐往客厅里瞅了一眼，见叶离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问道：“爷爷呢？” “医生上午打电话过来，通知爷爷该过去体检了。小萍姐陪爷爷去检查，中午应该在外面吃。”叶离解释道。 “这样啊。”秋沐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声音提高一点对远处的叶离问道：“你做的菜？” “嗯。” 秋沐：“都有什么。” 叶离：“你睡着了，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 秋沐洗完脸走到餐桌边，大仙桌上果然摆满了全是他喜欢的食物。 明明以前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好多次，这时候看到，却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甜滋滋的。 他这是在被叶离可以照顾着吗？ 叶离把装满饭的碗放在秋沐面前，递过去筷子，秋沐伸手接过。 “你太贤惠了。”吃着合口的饭菜，秋沐道：“真应该每家每户都配备一个才行。” 叶离闻言笑了。 秋沐说：“下午想做点什么？” 叶离：“没想好。” “要去公司转转吗？” 叶离没意见：“行。” 秋沐看了叶离两眼，叶离注意到他的视线，回望回来。 “......” 空气寂静了两秒，秋沐说：“这菜真好吃，你手艺又进步了。” 叶离不动声色地轻轻皱了皱眉，道：“是吗。试着用新方法做出来的，吃起来口感会更软一点。” 秋沐：“小萍姐教你的吗？” 叶离点头：“嗯。” 秋沐笑道：“真好啊，你学习，我受益。” “......” 叶离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饭碗，道：“先吃吧。” 秋沐：“嗯，上午没吃饭就睡了，肚子早饿瘪了。” “感觉你心情好多了。” 秋沐哈哈笑道：“你看出来了？果然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啊！睡饱之后精神足了，情绪就不低落，不会想东想西的了。” “......” 叶离弯着眼角笑着道：“那就好。” “......”秋沐瞅了瞅叶离的表情，见他神色并无异常，松了口气。 看样子是蒙混过关了。 毕竟对象是那个叶离，就算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他肯定也不会随便提起早上的事情。所以只要自己不说，那么那件事就永远不会被再次摆到明面上。他们的关系就一直都是安全的。 “过两天我们就回去吧。”秋沐道：“有点想小黑了。” 叶离：“好。” 秋沐：“不知道小雨有没有每天按时带它去散步，要是又胖回去就麻烦了，哈哈。毕竟除了你以外，它谁的话都不听。” 叶离嘴角上扬，笑着道：“是啊。” 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对了！好久没有主动和小雨联系了，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叶离手里捏着筷子的力道越来越大，发出一声微妙的“咯吱”声。 秋沐掏出手机，看着屏幕找联系人的时候，听到声响疑惑地抬起头来。 叶离笑着回望，表示什么事情也没有。 秋沐便再次低下头来，长按了个数字“1”，然后放在耳边。 叶离默默看着他。 秋沐道：“小雨？嗯，吃了吗。” 谷雨说了句话，秋沐的眼睛不自觉睁大，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声音却是完全相反的带着点担忧与遗憾：“......真的吗？” 叶离：“他说什么。” 秋沐对他开心地笑了笑，按了扩音键把手机摆在桌面上。 谷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无力的哭腔：“......和我说要分手。” 虽然话只听到了一半，可关键信息已经说出来了。 看秋沐激动的站起身来，以手机为中心，绕着桌子来回转小半圈，然后口不对心说着“太可惜”了的时候。叶离的心狠狠地往下坠，仿佛大脑被人用力地重击到了一样，失去意识，灵魂出窍恍惚了一瞬间。 是啊，秋沐肯定会感到高兴，这不是很正常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秋沐在电话这头不断的安慰谷雨，保证自己会尽快回去陪他，叶离唇上血色褪尽，眼神越来越晦暗。 等秋沐挂断电话后，叶离默默看着秋沐，秋沐脸上还带着欢喜的神色，拿着手机正想和叶离倾诉自己的喜悦，目光对上叶离的瞬间，却忽然卡壳顿住。 叶离微笑道：“恭喜。” “......”秋沐快速眨了眨眼，收起手机坐回位置上：“嗯。” 忽然不是很想和叶离说关于谷雨的事情了。 为什么？ 秋沐想好了借口：“你不喜欢听我说小雨的事情，以后我就不说了。” 叶离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应：“哦，没关系。” 没关系？ 秋沐又情绪多变的不开心起来。 没关系是什么意思，我和谁在一起对你没差别的意思吗。 是啊，毕竟自己只是叶离的朋友，恋爱方面的事情，他有什么立场去插手，也没必要去插手。 “......”秋沐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喜欢看到我和小雨在你面前要好的样子吗？” 如果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叶离也是在吃醋呢？ 叶离：“关于这个话题，早上出门散步的时候，爷爷正好和我聊了一下。” 秋沐腰杆不自觉挺直：“你们聊了些什么。” 叶离一边吃饭，一边道：“爷爷说了一些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仔细想想，我前段时间的作法其实挺幼稚，竟然因为小雨的原因感觉到心里不平衡，然后故意疏远你——就像你说的一样，他是他、我是我，没必要比较，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秋沐情绪复杂地咬紧嘴唇：“......” 叶离的目光没有看向他，神色平静吃着碗里的饭。 “就像我们平时说两句关于陈思琪的不中听的话，小雨不管事实是否如此，总之不管不顾但凡听到就会立马反驳我们一样。”叶离说：“你向着小雨也很正常，我应该体谅你。” 秋沐沮丧地低下头。 叶离说：“我和你的关系就像兄弟一样，家人之间没必要在意这种事情。爷爷说你因为我的原因很难过，我想想也觉得挺不应该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 叶离：“所以以后不要再熬夜，也别不开心了。” 秋沐缓缓放下手里的碗筷，忽然有点想哭。 叶离看秋沐停下来不吃了，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秋沐摇了摇头：“......不是很想吃了。” 叶离：“可你刚才说饿了。” 秋沐抬起头，看着叶离，说：“可能是饿过头了吧，没什么胃口。” 叶离：“这可不行，本来你早上就没——” 秋沐没等叶离把话说完就直接站起身，叶离的视线跟着他从餐桌前离开，一直转到卧室的方向：“嗯，等会儿饿了再出来吃，你先吃吧，不用管我。” 叶离皱着眉：“你的身体——” 秋沐关上门，将叶离的声音挡在外面，厚厚的门板让他听不见后面的内容。 靠在门上，秋沐身体失去了大半力气，神色间充满疲惫。 “家人吗......” 第74章 第 74 章 叶离对自己的家人极好，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他孝顺母亲，尊敬老人，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秋沐宛如兄弟般亲密无间。 他会注意秋沐的饮食习惯，会花心思研究对方喜欢的口味。举止之间对秋沐无微不至的照顾，总是能轻松猜出对方所需，然后及时提供帮助。 就像一个无处不在、弥漫在身体周围的慢性毒.品，一旦享受到了对方的关怀，迷恋上了被宠爱的滋味，失去时的感觉就会像剜心剔骨般煎熬痛苦。 秋沐喜欢被叶离注意着的特殊，可一想到他的关心和体贴，全是因为二人的朋友关系，秋沐又会变得失落。 曾经熟悉无比、如呼吸般自然的举动，此时看来就像一个个的甜蜜陷阱，每被叶离帮助一次，心就往深处沦陷一次，“也许可以试着从新把他当做朋友看待”这样的念头，根本就没办法实现。 叶离的存在，就像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无形墙壁，离不开、挣不脱，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在墙壁的中央多年，习惯了被他包围着的生活。 坐在椅子上，看着叶离忙上忙下的整理行李。秋沐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两边大腿，对叶离道：“等会儿去机场前，我们绕一趟路，去吉祥家买小笼包吃好不好。” 叶离动作熟练又快速地叠着衣服，回答：“好。” 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暑假眼看过了一小半。再过几天就是“五项竞赛”里物理市级初试的时间了，他们要在那之前回到广陵备考。 秋沐看着叶离勤劳工作的画面，道：“我自己来吧。” 叶离：“没关系，我那边已经整理好了。” 秋沐便笑嘻嘻地看着他，任由叶离帮他的忙，不说话。 然后等叶离伸手去拿放在小隔间里的衣物时，秋沐脸色一变，从椅子上蹦下来：“等、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叶离：“拿都拿了。” 随手将内衣放在单独的袋子里装好，叶离回过头对他说：“整理好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秋沐语速极慢的道：“说起来，以前这些事好像都是你来帮我做的。” 叶离没在意这些细节：“嗯，好像是吧。” “......”秋沐看着叶离的无所谓神情默然无语。 也是，像叶离这样的直男们，应该不会注意这种事情。 毕竟就算是身为异性的黄阿姨，收衣服的时候，也会帮忙把他们俩的内裤也一起收进来。 虽然总是会弄混淆衣服的主人就是了。 这么想着，秋沐便不再纠结，对叶离道：“没东西要带了，都在这里。” 叶离点头，把行李箱合上。 “走吧，阿姨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告别了老人和小萍，二人坐上了秋沐母亲的车。 埋怨秋沐为什么不能多呆几天的熟悉话语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秋沐插科打诨的和母亲唠着嗑，说了几句话把母亲逗笑，气氛一时间和乐无比。 叶离很喜欢秋沐母亲这种说话做事果断干脆，充满商场精英气场的人，所以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主动找对方聊天，态度也很恭敬。 秋沐母亲知道秋沐和叶离一向关系要好，秋沐更是因为叶离的原因，离开有家人在的上海，一个人留在广陵读书。所以对叶离的关注格外多。 恰好叶离的性格对秋沐母亲胃口，说话做事的时候又懂得讨她开心，思维灵活的人也很聪明，比起别的孩子不知道厉害到那里去。种种因素加起来，让叶离在秋沐妈妈跟前的评价特别的高。 所以有时候即便秋沐不在场，他们两个人也能相处融洽，聊得很尽兴。 秋沐母亲开玩笑道：“要不小离你以后大学毕业，也来我们公司工作好了，两兄弟一起做事，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互相出出主意。” 叶离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秋沐，秋沐不动声色的微微摇首，示意叶离有些事不要说，叶离配合默契，道：“好啊，只要小沐不嫌弃我。”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会嫌弃。” 秋沐估计巴不得把叶离绑在他身边，不要让别的人把他抢走了呢。 早年因为政策的原因，她和丈夫只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工作越来越忙，也没精力想着要去再生一个。有时候还会担心，大人们这么忙，身为独生子的秋沐会不会感到寂寞，以后万一两个大人都不在了，他会不会连个帮他的人都没有。 但是叶离出现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如果是叶离的话，肯定能替他们照顾好秋沐的吧。 半小时后，秋沐手里抱着小笼包站在一边满足地吃着，秋沐母亲和叶离去后备箱取行李，她将两个营养品交到叶离手上。 “这个是给齐妹妹的。” 齐妹妹，就是叶离的妈妈，姓齐，年龄比秋沐妈妈小，干脆就这么叫着了。 很久以前，老人高血压过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的时候，她曾经在广陵呆过一段时间。当时为了移动方便，她就在广陵那边买了辆车。有天秋沐和叶离打算去疗养院看望叶离母亲的时候，她开口说可以送秋沐他们过去，便是那次，她见到了叶离的母亲。 虽然岁数比秋沐妈妈要小，可头发黑白斑驳的模样平白给人添了好几岁，显得有些苍老。与衣着打扮时尚又精致，注重身体皮肤保养的秋沐妈妈比起来，年纪更仿佛差了一轮。 只是她虽然看上去朴素不起眼，身形偏瘦、没多少体力的样子，却能看出是被仔细照顾着的。衣服整整齐齐，面容干干净净，只要不开口说话，安静坐在那里，就是一个温柔又清爽的普通中年女人。 叶离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很温暖，即便对方在叶离还小的时候就生了病，没办法尽到一个身为母亲的责任，叶离依旧无埋怨不恼恨的牵挂着她，尽自己所能的去照顾她。 替母亲梳头，弯下腰为母亲仔细剪着指甲的画面，不经意间触动到了秋沐妈妈、那颗千锤百炼、历经无数战场变得坚硬无比心里，所剩不多的柔软角落。 角落里，秋沐就住在那。 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尽到母亲责任、总是担心孩子会不会因此怨恨自己的她，被和秋沐境遇相仿的叶离行为和态度打动，仿佛因此得到了间接救赎。 叶离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母亲，和叶离生活在一起的秋沐也一直对叶离的母亲尊敬有加。那么她在秋沐眼中，是不是也是类似的地位呢。虽然没能陪伴在孩子身边，为他们做点什么，但亲人之间的羁绊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虽然没必要刻意做出套近乎的事情，可那次见面之后，秋沐妈妈还是开始把叶离的妈妈叫做“齐妹妹”，然后隔三差五给老人、秋沐寄礼物的时候，也一起带上了叶离和他母亲的份了。 今天的这两盒营养品，明面上说是送给叶离母亲，其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向叶离表示她对叶离的重视，让叶离开心而已。 毕竟送给叶离十个礼物，也不如送给叶离妈妈一个礼物，更能让叶离感到开心。 叶离果然笑着收下了。 “谢谢阿姨。” 女人用她柔软的掌心摸了摸叶离的头发，说了句“乖孩子”。 “考试的时候加油。考得好了，回来阿姨给你奖励。” 秋沐站在一边看见了，故意道：“啊——妈你又偏心小离了。” 两人听了就对秋沐笑。 秋沐无奈的表情嘟囔道：“诶，先是爷爷，现在又是我妈。小离太会虏获人了，我都嫉妒死了。” 秋沐妈妈关上后备箱，食指和第三指弯曲起来并在一起，走过去亲昵地敲了一下秋沐头顶：“小离搬着那么大的行李箱，你就坐在这里吃东西偷懒，哪个大人会喜欢你。” 秋沐哼道：“他乐意拿的，又不是我逼他。” 叶离笑意盎然的看着母子相处的画面，心情轻松无比。 他很喜欢看秋沐和他妈妈相处时候的画面，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能让他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这次两人运气比较好，飞机没晚点的准时到了。 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天，踩着点走进候机室的秋沐听到机场广播，本来想打电话通知谷雨的他转而发了个短信，然后跟在叶离身后一起登了机。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秋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道：“才中午天怎么这么阴。” 叶离随口道：“可能要下雨了吧。” 话音刚落地，一语成谶。豆子大的雨珠哗啦落下，打在了秋沐的左脸上，秋沐一愣。 “还真下起来了。”反手拉了下秋沐的胳膊，叶离带着他小跑着冲到了机场内部。 秋沐捂着被水珠打湿的头发，将上面的水挥开。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万能的叶离：“雨伞带了吗？” 可惜叶离说了句“没有”，这让秋沐很遗憾。 从行李处里领完行李走出来，秋沐往外瞧了一眼，没看见想象中应该站在外面的人。 叶离很会看人眼色：“你在找小雨？” 秋沐点了点头。 叶离提醒：“打个电话。” 秋沐拿出手机。 数分钟后，疑惑的目光看向叶离。 “没打通。” 叶离提议：“打他家座机。” 电话没一会儿便被接通了。 只是那头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秋沐的预料。 吵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甚至还能听到重物掉落到地面的声音。接电话的是这时候应该还在公司里上班的谷雨爸爸，秋沐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握着手机的动作变得重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谷雨爸爸说：“阿雨和他的那个小女朋友分手了，吵着要出门，他.妈拦着不让他去。” “......”谷雨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电话这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秋沐眼神有点懵的看着前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迷迷糊糊打完这通电话，秋沐脸上表情很古怪。 想笑、笑不出来，因为谷雨哭得太惨了；郁闷、好像也没必要郁闷，因为谷雨为了别人伤心难过的画面秋沐早已经习惯了。 所以秋沐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 见叶离看着自己，秋沐说：“分手了。” 叶离先是快速小幅度地皱了下眉间，然后立马松开眉心，神色自然道：“哦。” 秋沐道：“赶紧回去吧。” 叶离脸色灰扑扑的不是很好看，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走到机场外，看到有出租车停在外边。二人冒着雨冲到马路边，叶离打开车门后第一时间推着秋沐的背把他塞到车子里。秋沐坐在空气干燥的车厢内，甩着头上的水珠。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转过身趴在后车座上，看着面前打开来的后备箱，以及在雨中淋着雨、将行李放进去的叶离。 “......” 叶离的神情很平静，动作很迅速，似乎完全没在意淋在身上越来越多的雨水。将东西放好之后，抬手关上后备箱门，然后小跑着钻进了车内。 秋沐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么一个看似寻常的举动，目光怔怔地看着叶离侧脸许久。直到叶离将车门关上、告诉司机地址，然后抽空去看秋沐，结果却和秋沐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的时候，他楞了一下。 “你干嘛？”因为秋沐的眼神太过奇怪，叶离用带着诧异的语气问秋沐：“我怎么了吗？” 秋沐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这样没礼貌地盯着叶离脸看。 “啊......”秋沐快速寻找借口：“我看你身上都是雨。” 叶离“哦”了一声，往旁边坐了一点。 秋沐：“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离：“我知道。” 他甩了甩头，将脸上不断往下落的雨滴弄开，和前边的司机道：“师傅，有纸吗。” 驾驶座递来了一盒纸巾。 “谢了。” 将纸巾盒放在两人中间，示意秋沐擦一擦自己身上，叶离抽出几张纸巾把脸上头上的水珠擦干。 “......”秋沐拿着纸巾，擦脸的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在回想刚才那一幕。 好像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叶离都会下意识选择出让秋沐平安无事，他自己去解决麻烦问题的决定。 虽然刚才那种情况，叶离一个人就足够了，秋沐站在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叶离却没有抛出“你先上车管好自己”这样的话，而是先把车门打开，确定秋沐坐进去安全了，再去开的后备箱。 好像是应该注意的细节，又好像只是个很普通的举动，秋沐被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拉走了全部的注意，完全没听见叶离在旁边的说话声音。 “......” 感觉到肩膀被触碰到，秋沐连忙转过头看向对方。 “嗯？” 叶离：“我说，回去先洗澡，还是先去找小雨。” 啊...... 秋沐露出“完全忘记这事”了的恍然神情。 叶离忍不住挑了挑眉，似乎没预料到秋沐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秋沐说：“你去洗吧，我去找小雨。” “......”叶离没说什么：“好。”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家门口。秋沐付了钱之后跑下车去给叶离开里外两扇大门，叶离拿着行李箱走进屋子里。 站在玄关处不到两秒，脚下的地面就被他弄出了一小滩水渍。 秋沐说了句“我先走了”，刚要转身，被叶离拉住了手腕。 “？” 秋沐疑惑回头。 叶离：“等会儿。” 他从鞋架旁抽出一把雨伞交到秋沐手里：“去吧。” 秋沐对他笑笑，拿着雨伞走出了门。 叶离就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雨水还在他身上滴滴答答的不断落下，刘海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衣服紧紧的黏在皮肤上，模样落魄又不堪，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带雨的东西，果然都很讨厌。 ...... 谷雨爸爸打开门，秋沐收起伞走进去的瞬间，一道响亮的耳光从客厅中传出。 秋沐和谷雨爸爸互相对视一眼，双双快步来到客厅。 谷雨正用手捂着侧脸，眼中布满血丝的瞪视着自己母亲，脸上还能看见两道半干的泪痕。 和已经进入青春发育期，身高眼看就要冲破180大关的谷雨相比，曾经还能把谷雨背在身上、带着他走过大街小巷的女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矮小脆弱。 可就是这么一个体型上完全没有优势的女人，把高大健壮的谷雨打得身心俱疲，只能一味狼狈躲闪。用完全想象不出竟然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巨大音量，对着谷雨大声吼叫，将谷雨压制的无力反抗。 谷雨妈妈指着谷雨的鼻子大声道：“你要是敢去找她，你就没我这个妈！” 谷雨急到原地跳脚：“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 “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母亲用手去死命地拧谷雨胳膊，估计谷雨脸上、手腕上那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秋沐连忙上去劝和：“阿姨阿姨，您冷静点。” 女人用气到涨红的面孔看了秋沐一眼，语气总算是好上了那么一点：“......你回来了。” 秋沐挡在她和谷雨的中间，道：“您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小雨......小雨我先带走了，放心，我不会让他走出我家家门的，我和小离会好好劝他的，现在两个人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谷雨妈妈表情痛苦，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去戳谷雨脸：“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秋沐连忙挡住谷雨，不让她继续打下去，然后拉着谷雨，推着他背往门外走。见谷雨一脸执拗，满不乐意的样子，低声催促：“快走快走，没看到阿姨气成什么样了吗？你想她身体气出毛病，就尽管留下来继续吵。” 于是谷雨那沉重的脚步终于肯动弹起来了，和秋沐一前一后出了门，临走前还看了自己老爸一眼。男人做出一个你先出去躲一会儿的表情，谷雨瘪着嘴走出了自己家。 “我想去见思琪。” 谷雨固执道。 秋沐：“然后回来被阿姨骂得更凶？” “......” 秋沐：“打过电话了吗？” 说到这里谷雨就忽然难受地哭了起来：“她不接......” 秋沐叹了口气：“那你就算过去，估计也只是被挡在门外吧。” “不管多久，我都等，我就站在她家门口等她出来。” 秋沐：“你就没想过会被她的爸妈、被她家周围的邻居看见，给她带来一大堆的麻烦？” 谷雨着急上火道：“那我要怎么办啊！见不到她的人，我一刻都冷静不下来。” 秋沐撑着伞把谷雨带到家里，说：“你先别着急，着急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什么都不懂。”谷雨用带着愤恨的语气对秋沐迁怒道。秋沐心悄悄的疼了一下，没说话。 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很多次。从大一到现在，谷雨分分合合的交了很多女朋友，像今天这样分手失恋，痛苦难过的场面秋沐见了很多很多次，几乎每次谷雨一失恋、陪在他身边安慰他的都是秋沐。 只是那个时候谷雨年纪大一点，更成熟一点，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到不惜和家人对立、甚至还出口讽刺身边安慰他的朋友的地步。 秋沐将前世劝说谷雨的那些话语搬出来重新利用，谷雨听完之后，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情绪也稍稍稳定了。 叶离用毛巾擦干头发上滴落的水珠，从浴室走出来。 看见秋沐和谷雨，发现秋沐身上的衣服，肩膀与后背部位的布料依旧是湿的，就说：“去洗澡。” 秋沐回答“没关系”。 叶离用不容置喙的目光看着秋沐，秋沐气势不知不觉弱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谷雨，用眼神安慰了一下他，然后起身离开了客厅。 谷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弯腰驼背、沮丧的模样，像个可怜兮兮没人爱的熊仔。 叶离走过去，用秋沐不可能听到的音量，说：“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谷雨眼神巴巴的看着地面，委屈极了。 “像个男人点，哭哭啼啼难看死了。”叶离说：“要是让陈思琪看见，她绝对会庆幸自己决定明智，后悔怎么和你这样懦弱的家伙交往过。” 谷雨眼睛红红的——与秋沐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劝慰相反，叶离简直像残忍无情的冷面魔鬼：“你怎么这么过分。” 叶离：“生气的话就赶紧停下眼泪。” 谷雨气鼓鼓地用手抹掉眼泪，被叶离话语激得都不想再哭了。 叶离道：“你想跟她和好吗。” 谷雨自然是要点头的，闷声道：“嗯。” 叶离：“那就去想办法和她和好，找找她为什么要提分手的理由，别在这儿自怨自艾。你这样做只会伤害到关心你的人，让周围人为你担心，对事情没有任何改变作用。” 谷雨仔细回味了一下叶离的话，小声道：“小离你这人......虽然毒舌的要死，其实挺关心我的嘛，为什么说话语气总是那么凶。” 叶离：“......” 也不知秋沐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傻白甜的，想想真让人恼火。 第75章 第 75 章 秋沐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叶离正坐在沙发上陪着谷雨喝酒。 也不知道叶离和他说了什么，谷雨像个醉汉一样，伤心欲绝、粗着脖子红着脸，难过的哽咽道：“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谷雨说：“我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 叶离坐在旁边被动听着谷雨诉苦，眼神和表情却没多少认真的意思，他全然没把谷雨这种没有一点可信力的“誓言”听进耳里。 哪个失恋后伤心难过的人，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会忘记ta，没有人比我更爱ta，没有ta我的日子过不下去。 然后用不了五年的时间，说不定连对方的长相和名字都已经记不清了。 才刚刚度过十几年的人生，那么轻易的说出“一辈子”这种话，只能说谷雨眼中重要的事情太少，所以稍微失去点什么，就难过到要死要活，以为世界都毁灭了。 “至少你拥有过。”叶离看了一眼往这边走来的秋沐，说：“得到了再失去的人，总比一开始什么都没有的人要强。” 秋沐以为叶离是在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没能得到谷雨的喜爱。默默坐在谷雨的另一旁，看着两人不说话。 谷雨说：“你不懂。” 叶离心情不顺地大口喝了口酒：“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秋沐看了一眼面前空啤酒瓶的数量，发现酒量已经快超出二人的极限了。 应该是叶离想把谷雨赶紧灌醉，用这种方式快速解决“麻烦”吧。 谷雨说话嘟嘟囔囔，显然已经喝迷糊了：“为什么我们不在一所学校里读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思琪也不会说距离太远要和我分手了。” 叶离：“你们难道不是在互相知晓对方情况的基础下，确认的关系吗。交往前就应该清楚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事到如今竟然才说‘距离太远不能接受’，也太好笑了。” 谷雨大着舌头：“可是我不能像别的男朋友一样，随时出现在思琪面前也是事实。” 叶离语气不屑：“如果她真因为见面机会少所以提出的分手，那为什么暑假你说要见她，她都拒绝，说自己很忙。” 谷雨喉咙里哼哼唧唧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们一个个看人的眼光都太糟糕了。”叶离说了句话，又神色郁闷地喝了口酒，说道：“如果是我喜欢的人，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我闹别扭。” 谷雨语气憋屈的反驳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理智。谈恋爱不是做数学题，没有解题过程和正确答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你以前不也喜欢一个人不敢追，来问我该怎么办吗？说起别人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身上就知道难了。” 叶离顿时转过头去：“你——” 秋沐坐在微微一惊，语速极快地问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谷雨喝得醉醺醺的，完全忘记自己要保密的事了：“就初二初三的时候，小离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去追，就来问我——” 叶离大声打断道：“那是我认识的人，不是我。” 谷雨嗤笑一声，说：“得了吧，还真以为我相信了啊，明明就是你自己的事，借口说是别人的。” 秋沐追问道：“真的假的。” 谷雨提着啤酒瓶和秋沐说：“当然是真的，只是那之后小离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放弃了。” 说得有板有眼，秋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离对秋沐解释道：“没有的事。” 谷雨气鼓鼓的说：“有！就是有！虽然记不清那时候小离具体说了什么，但真的有啊！” 叶离看着秋沐，用坦然的表情证明“你别相信他，我没有”，秋沐却摇了摇头。 他对谷雨问道：“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谷雨回忆了一下：“嗯......小离说——” 叶离提起谷雨手里的酒瓶往谷雨嘴巴里塞：“喝你的酒。” 谷雨眼睛瞪得溜圆：“唔唔——！！” 秋沐：“你干什么啊！” 叶离看向秋沐：“他喝醉了说胡话。” 秋沐忍不住道：“不一定是胡话吧。” 叶离：“现在不是在说小雨失恋的事情吗。” 秋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糊弄过去：“可是——” 叶离：“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小雨吧。” 秋沐微微一怔。 是啊，明明等了那么长时间，才终于等来的谷雨分手。为什么从中午到现在，自己的注意力，都没有太放在这件事情上面。 叶离说：“快点把他灌醉，大家都省事。” “......” 谷雨被叶离咕噜咕噜硬灌了一瓶酒到肚子里，浑浑噩噩倒在沙发椅背上，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沐眼看因为叶离阻止，想要打听的事情问不出来，就说：“我们是过来安慰小雨的，只让他一个人喝醉像什么，太不够意思了。” 叶离反应很快，一下子明白秋沐的套路，道：“我又不需要——” 秋沐学着刚才叶离不断打断人话题的作法，同样强硬地打断道：“来来来，喝，一起喝。” 他拿起两瓶酒，一只手递到叶离面前：“你一瓶我一瓶，不能作弊。” 叶离推拒，秋沐却不管这些：“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叶离看向秋沐的眼神，像是在说“哪儿来的无赖跑他们这了”。 然后前脚刚把谷雨灌醉，后脚就自己遭了秧。 两瓶啤酒下肚，脸和脖子变得通红无比。 秋沐从昏睡着的谷雨身边站起，来到叶离旁边，目光紧紧盯着叶离。语气幽幽，像是从梦的另一头传来的恶魔耳语般，诱导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叶离闭着眼睛装没听见。 他其实已经快保持不住清醒的神智了，只能尽力让自己不做错事、说错话。 但醉酒的人哪儿能真的弄清楚，自己说的话语到底是对还是错了，毕竟都已经醉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既然是“不知道”而不是“没有”，那不等于间接承认有了吗。虽然早在健身房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确定了，但真的从叶离口中听说了这句话，果然还是很不舒服。 “那人是不是很好，很讨你喜欢。” 叶离傻笑了一声。 秋沐心沉了下去。 “是小雨说的初中的那个人吗？” 叶离目光游离：“不知道。” 不知道就等于“是”，所以叶离从初中起就有喜欢的对象了。 “是谁啊，告诉我行不行。”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忽然有些苦涩：“不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为什么自己喜欢上的人，都喜欢着别人呢。 难道神明在他身上施加了什么诅咒，让他注定没办法爱上一个同样爱着他的人吗。 叶离：“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 秋沐沉默。 “你要做什么？”叶离说：“阻止我吗。” “......” 叶离：“呵呵......” 秋沐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开口，我就会听的。”叶离的瞳色因为酒精原因，变得比平时更深了，将秋沐牢牢锁定在他的双瞳之中：“你会说吗” 秋沐沉默。 他会说吗？ 说什么。 “说你不要喜欢别人，永远都不要喜欢别人吗？” 如果他有勇气这么自私的开口的话，上辈子谷雨交女朋友的时候，他早就开口说了。 可是说了之后，他们肯定会察觉到自己的意思，明白自己对他们有想法。 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叶离见秋沐沉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道：“你现在还喜欢着他，对吧。” 秋沐侧头看了一眼呼呼大睡躺在一旁的谷雨，点了点头：“嗯。” 心情却出乎寻常的沉重。 这份沉重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谷雨却没办法说出心意，还因为叶离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没办法在叶离面前说出“我其实也喜欢你”，这样让人作呕的话语来，而心情郁郁。 叶离肯定会觉得恶心的。 喜欢着一个人的同时，竟然还对另一个人也抱有想法。 秋沐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卑鄙，所以即便喜欢叶离，也没胆子说出口，反而还要在叶离面前一次又一次重申“我只喜欢谷雨”，来让叶离安心。 叶离听见秋沐承认，也没表现出吃惊的意思：“是啊，你很痴情的，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很难忘掉他。” 秋沐低垂着头不说话。 叶离：“这很好。” 秋沐咬了咬嘴唇。 “非常好，我很喜欢。”叶离自言自语道：“这次小雨失恋，你就有机会了吧。” 秋沐觉得这话非常刺耳，一点都不想再听下去。 叶离声音越来越轻，然后开始发出轻微又规律的呼吸声，显然是继谷雨的后尘，一起睡着了。 秋沐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自饮自斟地喝着闷酒，回忆着刚才叶离的话，越想心情越糟糕。 叶离喜欢痴情的他，还说这样很好？ 真是讽刺。 明明喜欢叶离，却要为了让他对自己留有好感，不得不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谷雨专情什么的...... 这就是懦弱的惩罚吗。 秋沐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奋力将手里的空酒瓶扔到一边，然后靠在沙发背上。 抬起左手去抚摸叶离的脸，发现他睡着之后完全没有反应，得寸进尺地大胆靠在叶离身上，享受着对方的体温。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这样讨人喜欢的家伙，要是属于我该多好。 -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叶离脑袋昏沉的醒了过来，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的。 身体有些沉重，他试着动弹了一下，发现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造成的错觉，而是确实有什么物体正压着他。 抬起头往身上看了一眼，叶离挑了挑眉毛。 秋沐正躺在他的胸前，一脸舒适的乖巧睡着。 回忆了一下醉酒前的画面，秋沐应该是最后一个醒着的。 所以眼前的情况，显然是秋沐主动...... 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沙发上就他们两个人，谷雨不在，客厅的灯应该是谷雨开的，远处卫生间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叶离微微直起身，用不会惊醒秋沐的力道，将他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 睡着的时候，果然也是那么的可爱。 白皙的皮肤，因为酒精的原因透着一层诱人的红润。嘴唇微微张开、翘翘的，像两片可口的布丁。叶离伸出手指去轻轻触碰，然后低下头，张开嘴衔住了那让他垂涎已久的美味。 一道惊呼从不远处传来，叶离眼睛眨都没眨，继续慢条斯理的品着秋沐唇上的味道。 好想把舌头伸进去，但这样做可能会把秋沐弄醒。 遗憾的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秋沐，然后抬起头，望向站在客厅里，一脸震惊，眼睛瞪地圆滚滚的谷雨。 “你、你你......” 他笑容满面的伸出手，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示意谷雨保密。 谷雨又惊又吓，哆哆嗦嗦抬起手臂，指着叶离说不出话来。 叶离丝毫没有被人看见后的慌乱，而是说：“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谷雨快速眨了好几次眼，然后连连点头，拼命保证。 叶离用手抚摸着秋沐的头发和脸颊，说：“小沐可是那种很痴情的类型呢，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很难忘记对方。” 所以只要让秋沐喜欢上他，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一半。 现在再让另一个情敌自觉退场，秋沐便等于完全属于他了。 “我喜欢小沐好久了呢，从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起就喜欢上他了。” ——因为谷雨分手，所以有了和谷雨在一起机会？ 他怎么可能让秋沐拥有那个机会。 本来谷雨就没多少喜欢上秋沐的可能，现在忽然得知自己的好兄弟喜欢上了秋沐，自然更不敢与秋沐产生任何瓜葛了。甚至还会在秋沐对他展露出一点好感的时候，立马拉开距离，用比正常反应还要严肃的方式去拒绝秋沐。 从这个时刻起，秋沐通往谷雨的那条路已经彻底断了。 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把对方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和犹豫不决的秋沐不同，卑鄙也好肮脏也好，用绑的也好用抢的也好，但凡是能用的方法，只要有效叶离都会去用。 谁让他完全没办法忍受，未来没有秋沐陪伴的生活。 如果秋沐和别人在一起了的话，他一定会嫉妒到发疯，然后做出更多更糟糕的举动。 现在这样还只是小意思的。 看着睡容恬静的秋沐，叶离眼中代表独占欲的黑色越来越浓，目光幽幽，眼神深邃。 谷雨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对叶离道：“......初中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小沐。” 叶离伸出手，用手掌盖住秋沐的耳朵，对他笑着道：“是。” 谷雨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毕竟上完厕所一出门，猛然看见自己两个好朋友亲在一起，那画面真是对心脏太不友好了。 “所以你一直让我对他保密啊。”谷雨讪讪道：“差点说漏嘴了。” 叶离：“没关系。” 谷雨的态度很自然，似乎对叶离的作法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意思——这多亏了秋沐这些年坚持不懈用电影和言语努力“洗脑”的成果：“我会帮你的。” 叶离笑道：“谢谢。” “小沐性格这个样子，我觉得他愿意接受你的可能还是挺大的。”谷雨说：“试着去告白怎么样？和他说清楚。小沐他好像不怎么排斥......你懂的。” 叶离道：“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谷雨：“为什么？” 叶离：“就算他接受我了，心里肯定还是会觉得愧疚。” “愧疚？”谷雨没听明白：“觉得对不起叔叔阿姨吗？” 叶离：“觉得对不起我。” 谷雨张大嘴巴，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啊！” 先告白的不是叶离吗？为什么会对不起叶离。难道秋沐那边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叶离语气轻松地说：“明明不用担心这种事也没关系的，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谷雨越听越糊涂，一脸不解的望着叶离。 叶离笑而不语。 - 一阵轻轻地摇晃将秋沐从睡梦中唤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被客厅的耀眼灯光刺到，秋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推动着自己身体的人，说：“......几点了。” 叶离：“九点多了，起来吧。” 秋沐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茶几上的空啤酒瓶都被收拾走了，完全不见睡着前的凌乱：“小雨呢？” 叶离给他递来了一杯温开水：“他说不想回家，今晚在我们这里住下。” “哦......”秋沐小口喝着水，脑袋还有点不清醒：“那就住吧。” “房间怎么安排。”叶离说：“让他睡爷爷的房间不太合适，要不让他和你睡一块儿吧。” “噗——！！！” 秋沐捂着嘴巴不断咳嗽，叶离靠近一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喝慢点。” “咳咳......”秋沐神情狼狈地捂着嘴角水珠，抬头看向叶离：“你你你说什么？和和和小雨一起睡？” 叶离：“小声点。” 秋沐连忙脖子一缩，不吱声了，偷偷看了一眼叶离背后，谷雨不在，松了口气。 秋沐脸上因为喝酒导致的潮红好不容易褪去，现在又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蔓延上来：“你怎么能这么说......” 叶离故作不知的疑惑反问道：“你不喜欢？” 秋沐羞涩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和他一起睡，你不会生气吗？”叶离说。 秋沐想了想，眼神中带了点犹豫。 生气倒也说不上，但吃醋是肯定的。 虽然到底是吃谁的醋，秋沐自己也弄不清楚。 谷雨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毛巾挂在脑袋上擦着水，光着膀子大大咧咧道：“你们在说什么？” 叶离和秋沐，各自用不同意义的目光看着谷雨赤.裸的上半身。 若是之前的谷雨，他肯定是不会去在意这种视线的，毕竟完全没必要，也没理由，但现在不同了。 在叶离的注视中，谷雨忍不住解释道：“我没睡衣，所以......至少我穿裤子了啊！” 这你都能挑剔不满啊！ 吃醋的男人嫉妒心真可怕。 叶离没说话，谷雨知道他是没办法说，识相的道：“好吧......我知道了。” 秋沐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知道了？” 没有人回答。 叶离对谷雨道：“我们在说晚上你和谁一起睡的事。” 谷雨想了想，心说这时候肯定不能讲“和秋沐”，刚想开口回答“那就和你”，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个好主意。 他道：“诶~好不容易到你们家借宿，就让我和你们挤一起睡啊。” 叶离：“那你想怎么样，睡沙发吗？” 谷雨瘪着嘴，嘟囔一句“死毒舌”，然后说：“我睡你的床，你和小沐睡一块儿嘛。” 秋沐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离用避嫌的语气说道：“不合适——你哪儿来那么多讲究，非要一个人睡。” 谷雨哼了一声，报复叶离这么多年来对他的“苛刻待遇”，心想自己终于有扬眉吐气、折腾一下叶离的机会了：“反正我今天就是要一个人睡床，你自己看着办——拜托，今天可是我失恋的日子诶，这点要求都不能帮我实现，你们还是不是我兄弟啊！” 说着说着，他都为自己的糟糕待遇感觉到委屈。 叶离和秋沐纷纷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只是秋沐是真为难，叶离——叶离就不知道了。 叶离道：“算了，我睡沙发吧。” 谷雨和秋沐的目光顿时转到叶离脸上。 谷雨没说话，秋沐迟疑了许久，才说道：“没事，你和我一起睡吧。” 叶离：“可是......” 秋沐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 谷雨不明白秋沐和叶离两个人是在“可是”什么，在他看来，男生和男生睡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关系，“不知情”的秋沐肯定是不会介意的。 所以看秋沐答应，他笑嘻嘻道：“那就这样吧！我去睡了。” 叶离对秋沐道：“晚上吃点什么？” 谷雨转身就走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啊，晚饭还没吃。 秋沐道：“都行。” 叶离：“你说个想吃的，我给你做。” 谷雨在一边不知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嚷嚷道：“小离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吃什么啊！太不公平了。今天应该要多照顾一下我才对啊！” 叶离眼皮都不抬一下：“吃小沐想吃的不就好了，难道要大晚上的做两份不同的食物吗。” 谷雨：“......” 他算是彻底明白，叶离过去那么多年，对秋沐那么温柔体贴，对他态度就差一点的原因了。 不是叶离对秋沐好对他不好，而是叶离对谁都不好，独独对秋沐一个人特别好。 比起别人，例如马斌、梁涛之流，谷雨在叶离这里的待遇其实已经是“豪华”级的了。 想到这里，心态忽然平衡舒畅起来。原来还有那么一点点介意的小疙瘩，一下子没了。 果然叶离对他还是很看重的嘛——傻白甜的谷雨这么想到。 “那就这样吧，反正小离你做的东西都挺好吃的。” 尤其这个东西还是做给秋沐吃的，那味道绝对不可能差了。谷雨是这么盘算的。 秋沐说：“意面好了。” 那个作法简单，不会给叶离增加太大的负担。 叶离点了点头，道：“你先去洗漱吧，我去给你做。” “是‘你们’。”谷雨不甘寂寞的在一旁提醒道。 作者有话要说： 欸，我真的好喜欢这章啊。自己看自己写的都能被乐呵得不行。 第76章 第 76 章 “好好吃啊。”嘴唇边挂着一点番茄酱，穿着叶离送给他的外套，谷雨满足道：“小离你也太能干了。” 叶离安静吃着自己的面，不说话。 谷雨对秋沐说：“等以后小离娶了老婆，小沐你可就没办法再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咯。” 秋沐笑容勉强：“是啊......” “真羡慕能被小离喜欢上的人。”谷雨说：“人长得帅不说，智商情商都很高，不管是学习、家务还是交际，样样做得完美。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缺点。” 秋沐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道：“小雨你怎么了，忽然开始说起小离的好话。” “这不是转移注意力么。”谷雨：“说点好话讨好小离，之后才方便让他帮我把思琪追回来啊。” 秋沐笑容有点尴尬。 叶离见谷雨把面吃完了还赖在这里，就说：“回屋睡觉去。” 谷雨哼哼两声，还真就听话的慢悠悠起身走了。 叶离用演员一样的演绎技巧，态度转变极快的用温和语气对秋沐说道：“小沐你吃完了也回去睡吧。” 秋沐点头，端着空盘去厨房。 叶离跟在后面：“没事，你放着我来洗。” 秋沐疑惑：“可你不是还没洗澡吗？” 又是洗碗又是洗澡的，得折腾到多晚才能休息啊。 叶离：“不着急。” 秋沐仔细看了叶离两眼，道：“我说......你其实不想和我睡一起吧。” 叶离诧异：“为什么。” “觉得恶心......什么的。”秋沐手里捏着盘子，视线盯着餐盘，心情就像上面残留的佐料一样，乱糟糟的一片：“果然还是会介意的吧。” 尤其是前不久，叶离才刚刚说“你不会喜欢我吧”这样的话，就面临不得不和自己睡同一张床的现况。肯定会觉得很不自在的。 叶离听完后许久没说话，秋沐受不了这死一样的沉寂，忍不住抬头去看叶离，结果发现他正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怔。 “不会。”叶离说：“不会介意。” “真的？”秋沐试探着确认道。 “嗯，因为是你。”叶离说：“所以没关系。” “......”秋沐松了口气。 叶离道：“别多想了，去睡吧。” 秋沐：“没事啊，你一个人来不是很慢吗，我洗吧。” 叶离便微笑地看着他，说：“好。” 秋沐看着叶离走出厨房，去卧室里取睡衣，刚听见他和谷雨对话的两个字眼，然后就被关上的门堵住了声源。 秋沐打开水龙头，冲洗着上面的番茄酱，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画面，忽然觉得有点臊。 把盘子和烹饪道具洗好，秋沐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看见面前的大床，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红润再次浮现。面红耳赤的捂着嘴巴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环视了一圈房间，开始站立不安起来。 一下伸手把被单铺平整，一下觉得这样不太自然又故意把它弄皱；一下把书架上放乱了的书一个个放整齐，一下又拿起书装模作样地坐在椅子上看；一下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一下又想着是不是该先进床上躺着比较好。 如此“自娱自乐”地折腾了半晌，叶离洗完澡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秋沐正像条毛毛虫一样把自己包裹成一团，趴在床上扭来扭曲。 “！！！” “？” 面面相觑。 叶离眨了眨眼，反手把门关上：“原来你喜欢这么睡。” 秋沐连忙把被子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解释：“没有！我没有！” 叶离笑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秋沐觉得自己又快要脸红了。 叶离去开秋沐的衣柜：“我记得你这里还有条空调被。” 秋沐抱着被子挡住半张脸，靠在身后的床靠板上，双腿支起来身体缩成一团，看着叶离动作：“嗯嗯。” “找到了。”叶离拿着被子绕着床走了一圈，走到秋沐旁边的另一头：“你......” 秋沐睁大眼睛：“嗯？” 叶离似笑非笑：“你怎么和电视剧里，被恶棍堵在墙角的小姑娘一样。” 秋沐又羞又恼：“谁是小姑娘！” “要不要我拍张照片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叶离笑道：“太有意思了。” 秋沐脸烫烫的：“不和你说了，我睡觉了。” 他抱着被子往下挪，背对着叶离躺了下来。 身后感受到了床板轻轻下沉的力道，和被子被摊开，布料摩擦的声音。 安静了一会儿后，秋沐动了动耳朵。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其他声响，觉得有些奇怪，迟疑着转过身想要看看叶离的动静，结果对上一双正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睛。 又是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叶离明知故问道。 秋沐被这横躺状态下，近距离接触的叶离弄得心跳加速，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你脸好红。”叶离说。 秋沐：“怪谁啊！！” 叶离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很有磁性，带着点宠溺的意味。秋沐觉得自己耳后根都快烧起来了。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害羞的同时，心不经意疼了一下。 “......嗯。” 秋沐看着叶离，声若蚊蝇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不好吗。” “会觉得很舍不得。”秋沐轻声说道：“说不定，以后就没办法享受到了。” 叶离眼角弯了起来：“怎么享受不到，只要你说一句，不管多远我都会过来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 秋沐嘴角微扬：“嗯。” “你不信？” “信。”秋沐说：“只是觉得你为我做了很多，我却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叶离笑容更盛。 如果是以前的秋沐，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他道：“想多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秋沐眨了眨眼。 “我做的事情，随便一个保姆都能为你做到。如果真要比较，应该是你为我付出的比我更多才对。”叶离说：“因为我想让你感到开心，所以才会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才刻意做的这些事情。” 秋沐说：“想让我开心？” 虽然知道叶离说的这句话，背后所包含的对象不光他一个人，还有老人、他的妈妈等等，但秋沐忍不住想偷偷把这句话的对象换成“只有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好”。 不由得陶醉其中，欢喜异常。 叶离：“看到你开心，我也开心。” 秋沐心中小鹿乱撞，扑通扑通，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一般。 “是、是吗。”他结巴道。 再这样说下去，他真的要彻底沦陷进去了。 叶离说：“当然是。取悦自己，只能得到一份快乐。取悦你，快乐却是双倍的。” 秋沐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聊了一会儿之后，叶离说：“还不困吗。” 两个小时前刚睡醒的时候，秋沐还有点困。现在和叶离躺在一块儿，说两句话，就完全没有睡意了——或者说，如果这种情况下他都能快速睡着，那真的是神经坚韧，心宽如海了。也就不用暗恋别人那么多年，自我折磨到痛苦无比。 “还不怎么想睡。”秋沐说。 叶离想起了什么，道：“今天小雨——” 忽然听到谷雨的名字，秋沐的好心情瞬间停滞，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挂了下来。 “——和陈思琪的事情，你怎么看。” “啊......”秋沐说：“嗯......早猜到会这样了。” 叶离：“是啊。” 很早以前秋沐就是这么说的了。 “......” 叶离感觉出了秋沐的状态不对：“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秋沐道：“我没有追求人的经验，对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所以也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离：“第一次看到你有不擅长的事情。” 秋沐苦笑：“这种事情，不迈出第一步，经验永远为零吧。那么多年的时间我好像都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步。” 反倒把他的热情全都消磨干净，只剩下一地的“瓜子壳”了。 ——好吃的东西都被吃掉、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忘记当时的味道，只剩下索然无味的瓜子壳不断提醒着当初发生过的事情，却不知道最初留下它们的目的和感情。 恋爱是需要经营的东西，单方面的付出持续不了多久。他能记挂谷雨那么多年，多亏他陪伴在谷雨身边，一直和他维持着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 这个关系给他留下了一点“说不定能成”的念想，像挂在他面前的肥肉，引诱着他一天一天走下去。 但如今，和叶离的朝夕相处间培养出来的关系，似乎已经有超越谷雨的迹象。这个感情还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新鲜且充满活力，带着诱人的香气。不像谷雨那样的“单方面付出”，叶离对他、甚至比他对叶离还要好，这让从未被人如此待遇过的秋沐，产生了心甘情愿被对方捆绑住、又或者“干脆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的念头。 所以一想到叶离可能也和谷雨一样，不会接受自己，秋沐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可能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情吧。”秋沐道：“我的弱项就是这个。” “看出来了。”叶离：“别的事情你都表现的游刃有余，自信满满，唯独这个......” “表现的很胆小很怯弱对不对。”秋沐自嘲：“我知道，也想过要改，但就是没勇气。” 叶离看着他。 秋沐：“我平时是不是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和别的高中生不同，一点活力都没有。” 叶离说：“不会。” “怎么不会。”秋沐自我埋怨的数落道：“我没有激情，对于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不喜欢锻炼、只要保证身体健康就行。没什么爱好，只想踏踏实实的过好每一天。在意的事情也就是身边的人过得好不好，以及手头钱的多少而已。别的高中生会注意的事情，从我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这样无趣的我有什么能够吸引到别人都地方呢？他们只能看到我的外在，知道我学习成绩好，会赚钱，家庭条件不错，性格也可以，但真实的我没有人清楚。” 叶离安静的听着。 秋沐道：“所以我一点自信都没有，我没有可以让人喜欢的地方，小、小雨也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人。” 叶离目光思索地看着秋沐。 然后他缓缓道：“要我说的话，你讲的这些烦恼，都不是什么烦恼。” 秋沐：“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已经做到了，所以觉得无所谓吧。”叶离道：“但你口中的那些‘无所谓的外在条件’，毫无疑问是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优点。反倒是‘活力’、‘激情’之类的事物，这种东西任何一个精力旺盛的十几岁都能拥有，没什么稀奇的。” 秋沐：“我没有，所以我在意。” “那种东西，估计一进入社会开始工作，就差不多自然而然消散掉了吧？”秋沐父母公司里的员工，精气神和学校里的学生完全不同，和秋沐倒是挺接近的。叶离笑笑：“我觉得你这样挺好，学校里的同学整天吵吵闹闹的，我都烦死了。” 秋沐看着叶离。 “自信一点。”叶离说：“你要明白，你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好，这点是肯定的，我可以为你保证。所以你也肯定能找到喜欢你，把你当做唯一的人。” 秋沐：“真的？” “真的。”叶离认真道：“所以不要再说‘我不行’、‘我没用’这样的话了。和你重复过很多次，我听了感觉很不舒服。” 秋沐释然笑了。 “谢谢。” 叶离抬起手，在秋沐不会抗拒的情况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要把自己逼地那么紧，会很难受的。” “......嗯。” 秋沐的鼻子有点酸。 这句话，从上辈子起，他就想听无数遍了，没想到如今终于有人愿意说给他听。 “你今天安慰小雨的时候，说那些话说的很熟练。” 秋沐稍稍一惊。 “是、是吗。” “是不是也经常这么一个人安慰过自己。”叶离看着秋沐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秋沐苦笑：“算是吧。” 叶离身体躺正，胳膊撑在脑袋后方，目光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要想太多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肯定会好起来的。” “......”秋沐看着叶离的侧脸，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问你一个问题。” 叶离：“嗯。” “你说过，你不会嫌弃我的吧。” 叶离：“是啊。” “万一。”秋沐道：“万一哪天我不再喜欢小雨了，你，你会愿意接受我吗？” 叶离笑了，头歪过来看着秋沐的眼睛：“你是指哪方面。” 秋沐临阵关头，忽然又退缩了：“就，像今天安慰小雨这样，安慰我。不要嫌弃我......什么的。” 叶离：“当然会了。” “......” “还有事吗？” 秋沐咬了咬牙关，用被子将脸全部遮住，躲在薄薄的被子下，闭着眼说道：“那，如果我对你提出过分的请求，你会照做吗。” 叶离低声轻笑：“什么过分请求。” “比如，比如......” 秋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他感觉到头顶上方似乎被叶离用手轻轻触碰住，手掌的温度隔着一个毯子传达到了他的皮肤上方。脸颊位置好像是错觉、又好像是真实的，轻轻有什么东西拂了过去，轻柔又温暖，让人感觉到自己是被珍视着的。 秋沐被挡在被子下面看不分明，他不解的用手捂着脸颊，道：“是什么？” 叶离说：“嗯？” 秋沐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被子。被子外有灯光，他可以朦朦胧胧看到叶离直起身，坐在床上的身影。 秋沐道：“感觉......” 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轻轻碰了一下。 但是就算被碰了，也不会怎么样吧？ 秋沐说：“没什么。” 他没看到，伸着手按住他被子，没敢让秋沐从被子下钻出来的叶离，另一只手正抚摸着嘴唇，红着脸，眼神闪烁着激动光芒，指尖都在紧张地颤抖。 叶离松开按着秋沐被子的手，背对着秋沐躺下来，道：“睡吧。” “嗯。” 抬手关灯的瞬间，若隐若现的，秋沐似乎听见叶离那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舒气声。好像因为什么事情松了口气。 “......” 还在因为和他一起睡而紧张吗？ 秋沐这么想到。 - 因为陈思琪分手事件，至今没有与家人和好的谷雨大声道：“诶~有什么关系啦，让我再住两天嘛。” 叶离：“晚上小沐会感觉尴尬的。” “他有什么尴尬的啊。”谷雨道：“难道你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他发现了？” 叶离：“小沐刚才都在和我说，要不要再去买一张床给你了。” 连续三天睡在一张床上，就算是秋沐也快承受不住每天晚上睡觉时候，不敢随意动弹，不敢伸展手脚，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身边人存在的感觉了。 谷雨嘀咕道：“不是吧......” 叶离：“白天来我们这里没关系，晚上就回家睡去。” 谷雨撇撇嘴，不情不愿道：“好吧。” 他摊开拜托秋沐去他家拿过来的作业本，道：“我作业一个字都没写，拜托了。” 叶离一眼斜过来：“拜托什么。” “别装傻啊。”谷雨道：“我都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抄点作业没关系吧。” 故意吧“这么”两个字拉长，说得语气特别夸张的样子。 “真是懒到骨子里去了，后天考试别连初赛都过不了。”叶离边说边甩给他几本作业。 “我尽力，好吧。”谷雨笑嘻嘻接过，然后开始抄了起来，边抄边说：“哎呀，不愧是小离，作业写得就是工整，抄得也省力。” “闭上嘴赶紧写你的。” 谷雨自然是不会乖乖听话的，他说：“诶，要不要哥们帮你支点招。” 叶离没说话。 谷雨：“我知道你肯定正在发愁，该怎么让小沐知道你的心意。” 叶离翻了个白眼。 谷雨对他挤眉弄眼：“你看着，等会儿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秋沐从庭院里给小黑狗喂完食物回来。坐在椅子上，看见谷雨正在抄作业，表情无奈的看了他两眼。 谷雨装做自己没看出来秋沐在想什么，对秋沐他们道：“你们知道我这个暑假在学怎么弹吉他吗？” 谷雨在学吉他，这事他好像没有和两人说起过。叶离讲话毫不留情：“肯定是为了泡妞吧。” “真难听啊，好歹说成是为了讨思琪欢心也好。”谷雨道：“因为思琪喜欢音乐，我为了和她有共同话题，所以才去学的吉他。结果一首曲子都没来得及弹给她听，诶......” 因为这样的自怨自艾的场景对白，在这段时间内发生过太多次，所以叶离习惯性的无视了内容，对秋沐道：“想喝水吗？” 秋沐：“嗯。” 谷雨插嘴道：“我要可乐。” 叶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起身去了厨房。 谷雨看叶离走远了，沉默了一会儿，对秋沐道：“诶，小沐，你说小离一开始为什么要学经济？” 秋沐：“对这个感兴趣吧。” 谷雨：“感兴趣的话，肯定会表现的很开心吧？就像我玩游戏的时候一样，我妈同意我看完书之后玩上一小时，我乐呵得不行。但很难想象，让小离去写企划，然后他会激动成什么样。” 秋沐沉吟：“嗯......” 回想起来，他好像确实没见过叶离看书写企划的时候，表现的有多高兴——就算企划顺利达成了，也不见得会露出多少喜悦的神色。 所以说他对这个感兴趣，似乎也算不上。 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工作，有什么好高兴不高兴的呢，做就对了。 秋沐这么想着。 谷雨道：“就像完成作业一样，为了学、所以学——你觉得像不像。” 秋沐点头：“有点。”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啊。”谷雨道：“也不可能是为了钱吧。你看他有那么多钱不花，比我还节约的样子。” 秋沐笑了：“你想说什么。” 谷雨：“我就想说，他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才提出要学‘和你一样’的经济的。” 他在“和你一样”这四个字上，刻意加了点重音。 秋沐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似乎是自己在叶离面前看书，然后叶离问起来，自己便将书本送给叶离看。 后来为了让叶离能够以后也一直在自己身边，所以有意无意的诱导着让叶离...... 等等，那时候的他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来的？难道当时他就已经...... 秋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谷雨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嗯？”秋沐抬头看向谷雨，说：“啊......不会吧。” 谷雨见秋沐完全不开窍，就把话说的明显一点：“真不是爱屋及乌？” 因为喜欢对方，所以想和对方做一样的事情。因为在意一个人，所以连这个人在意着的东西也一起在一起来。即便一开始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后来肯定也会下意识的跟着去关注，然后变得爱屋及乌起来。 谷雨想说的是这个。 秋沐听完后眼神古怪的看着谷雨。 “你......”想歪了一秒，然后立马“领悟过来”谷雨的“正确”意思，秋沐道：“你是想说，我学什么，然后小离也跟着学什么吧？” 谷雨对秋沐这个“钢铁直男”没辙了。 是啊，一般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的暗示就往那方面想的。就算秋沐脑筋转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其实是在指的别的意思吧。 其实已经想到，但因为说话的人是谷雨，所以硬是把思路重新转回来的秋沐说道：“起因确实是我邀请的小离，然后他才继续往下学的。” 谷雨眼前一亮：“所以就是因为你，小离才学的这些没错吧！” 秋沐被谷雨的反应弄得疑惑不已：“是这样没错......” 谷雨：“那会不会——” “咔哒”，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秋沐抬头说了句“谢谢”，叶离打断了谷雨的话：“想学就学，还需要为什么吗。” 谷雨接过叶离送来的可乐，嘟囔道：“我......” 我这不是想帮你吗。 叶离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先不要插手”，谷雨嘴唇动了动，再接再厉：“说起来，小离你好像整天都跟在小沐身边，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所以？”叶离抬眼看了他一眼，无所谓道。 “如果是我和思琪这样的情况还说得过去，你们俩平时也太粘了吧。” 谷雨的话让秋沐微微一惊，以为谷雨看出了什么，深怕叶离会多想，谁知谷雨继续道：“小离你不是总说自己有事情要做，没时间玩吗？可是每次小沐一说要去哪儿去哪儿，你总是能抽得出时间。” 原来是说的叶离。秋沐松了口气。 他看向叶离，想听听叶离怎么回答。 叶离不承认道：“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明显有。”谷雨：“你知道吗，我只在面对思琪的时候才会这样做。因为思琪说过，‘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肯花时间陪你的人。谁的时间都有价值，把时间分给了你，就等于把自己的世界分给了你’，所以平时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抽出时间去陪她——虽然后来......” 谷雨说着说着又戳中了自己的伤心事，开始暗自伤神起来，后面的话也没继续说下去了。 “总之我觉得你对小沐挺特殊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陷入了低沉的情绪中，不可自拔起来。叶离无语。 这还有干活干一半，就被自己的话弄得伤心失落，说不下去了的。 倒是秋沐，眼瞳深处的某个地方，不经意地亮了起来。 他在想，会不会和自己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叶离的心意一样，叶离其实也对他有一点好感，却没有察觉到。 第77章 第 77 章 九月份开学后不久，秋沐他们为了考试离开学校了几天，前往外市参加第二项的省级联赛。 然后回来之后又没过一星期，第二门科目的考试又要开始，秋沐几人再次离开了学校。 这次考完试回来，班级里的同学已经差不多都知道，秋沐他们正在参加全国五项竞赛的考试，并且已经顺利通过了市级初试，进入了第二项的联赛的事情了。 校长特意让秋沐和叶离他们在学校晨会上演讲说话，校门口的横幅海报上也能看见“全国竞赛”、“祝贺”之类的字眼。 这让一部分原先还不知晓秋沐几人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彻底将三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据说有的一本大学，只需要省级第一第二的名次就能直接保送了。” 高二文理科分班，马斌和叶离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叶离依旧是一班，秋沐“得偿所愿”的和谷雨分在了二班。三人小组还是保持着分开的状态。 马斌道：“学习成绩好就是爽啊，很多事都不用愁了。” 叶离：“你们发愁高考、会考，我发愁联赛、决赛，有区别吗？” 马斌转念一想，心说“这倒也是”，心态立马平衡了。 “不如说，因为你们成绩好，所以需要发愁的事情比我们更难才对。”马斌道：“那考试很难的吧。” 叶离：“我和小沐都觉得还好，小雨估计这次考试就是最后一场了。” “连那个谷雨也考不过啊。” 在马斌这些旁人的眼里，谷雨也是不折不扣的学霸之一，高一便将高中三年课本学完，每天作业不写都能考试排年级前列的“神仙级人物”。一听说谷雨可能也考不过，马斌以及旁边偷听的人，就彻底没了“我过去考，说不定也能混个加分”的念想。 “接下来还要去考试吗？” 叶离看了一眼在门口等待的秋沐，留下一句“还有一门数学要考，接下来就是全国决赛了”，背着书包离开座位走向门口。 秋沐道：“我发现了一家店，口碑很不错，一起去吃吧。” 叶离：“好。” 秋沐看着他，显然是想说现在就走。叶离顿了一下，转身对同样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的马斌道：“今天我就不去了。” 秋沐这才知道原来叶离已经和马斌约好了。 马斌没听到秋沐刚才的那句话，明显一愣：“怎么不去了？” 叶离：“有点事。” 马斌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秋沐，明白了。理所当然的语气恍然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秋沐忽然莫名的不好意思起来。 叶离愿意优先选择自己，这让秋沐很高兴。 但看到别人都十分坦然的接受叶离把他当做第一，其他事情都往后靠边的态度，这也让秋沐感觉到一点点羞涩。 有种大家都明白，自己对叶离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的意思。二人的关系已经好到大家都知晓、并且承认的地步了。 明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却让秋沐暗暗高兴许久。 给黄阿姨打了电话，告诉她今天下午不回去吃饭。带着叶离来到一家环境和氛围都十分不错的餐厅，二人共同享用了一顿完美的晚餐。 吃完饭后，秋沐提议再去逛一会儿回家，叶离点头说好。 并肩走在街头，一起压着马路。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进去逛一逛，看到有喜欢的东西，就直接买下来。直到霓虹灯亮满街头，天空彻底暗了下去，秋沐一看表，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快到半夜。 “好快啊。”感觉今天一个下午，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一刻。 叶离眼中含笑，说：“是啊。” “回去吧！”秋沐依依不舍道：“虽然还没有玩够。” “下次想玩随时叫我，我都陪你。”叶离说。 秋沐便笑眯眯地看着叶离，眼睛里写满了心里要说的话。 叶离：“怎么了。” 秋沐俏皮地眨了眨眼：“就觉得你真好。” 叶离莞尔。 秋沐：“你觉得我好不好。” 叶离：“好啊。” “真的？” “真的。” “有多好？” 叶离想了想，笑道：“特别特别的好。” 秋沐像个幼稚的小孩子，缠着叶离说着没营养的话，还乐此不疲：“特别特别好，是有多好。” 叶离给秋沐比划了一个手势：“一整个世界那么好。” 秋沐捂着肚子哈哈哈的笑。 “那你也有一整个世界那么好。”他说。 叶离：“真的吗。” “嗯！” 叶离：“那爷爷和叔叔阿姨呢？” 秋沐想了想，狡猾道：“嗯，一整个宇宙那么好。” 叶离啼笑皆非：“有什么区别吗？” 秋沐嘻嘻笑道：“谁知道呢，你自己决定咯。” 叶离想了想，又说：“那......小雨呢？” “......”秋沐脸上笑容慢慢消失，身体的语言动作变得迟钝又收敛。“小雨啊......” 叶离道：“怎么了。” 秋沐用手挠了挠头，道：“不知道，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过他了。” 他不确定这样的回答，会不会让叶离觉得他这个人很寡情，小心翼翼用试探的目光看着叶离。 叶离脸上的笑容未褪，还是之前一样的态度：“是吗。” 秋沐不好意思道：“我也很奇怪，明明不应该这样的，可是好像转性了一样，有一天开始，忽然就对他没感觉了。” 叶离：“以前会这样吗？” 秋沐摇了摇头：“以前只有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在和那个人交往的时候，感情才会稍微淡下来一点，能够感受到罪恶感、可还是会继续喜欢。现在这样看到小雨的人、听到小雨的名字，才会想起他什么的......从来没有过。” “哦？” “但还是喜欢。”秋沐没办法骗过自己：“对他的感情还是没变，只是那种情绪变淡了、甚至有时候差点忘了。可一旦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把他当做暗恋的对象，而不仅仅只是一个朋友。” 叶离表示能理解：“毕竟喜欢那么多年了。” 无缘无故的，也没理由说忘就忘。 秋沐在心里叹了口气，眉梢和眼角往下挂，看上去很是难过。 同时喜欢两个人的感觉，让他内心的自责和羞愧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可是又不能十分明显的开始远离他们俩，而且也不是很想远离。 叶离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伤害过谁，所以不需要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 秋沐看着他。 叶离道：“喜不喜欢这种事情，不是人为可以控制得了的。你除了默默喜欢小雨以外，也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没必要为喜欢过小雨感觉到抱歉。” 虽然秋沐理解到的叶离想要表达的意思，和叶离真正想要暗示的内容有些出入。但叶离话里想要传达过来的安慰，还是有好好被秋沐接收到的。 他笑着道：“嗯！” 回到家，外头的大门没锁。客厅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光线，秋沐和叶离互相看了一眼，并肩走上前，打开大门。 谷雨正在沙发上坐着。 自从上次吵架事件过后，谷雨和家里的矛盾就一直没有和解。只要谷雨还不肯放弃陈思琪一日，谷雨妈妈对谷雨就没有好脸色看。旁人劝说数次无果，慢慢的也就随他们二人去了。 为了方便谷雨和老妈吵架过后，被一句“滚出我的家，我没你这个儿子”赶出家门没地方去，秋沐还把家门的钥匙配了一把给谷雨，免得他每次大半夜都要打电话给秋沐，让秋沐开门救济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 他看二人终于舍得回来了，目光对上的瞬间就嚷嚷道：“太过分了，你们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玩得那么开心，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只能和小黑狗相依为伴。” 叶离已经熟悉谷雨的套路了，脱下校服的外套挂在一边：“想吃什么。” 谷雨嘿嘿一笑：“炒面，要多加点火腿肠和玉米粒。” 叶离便卷起袖子去厨房给谷雨做晚饭。 秋沐站在沙发后面，胳膊撑着沙发背，对谷雨道：“阿姨又不让你回去了。” 谷雨现在已经没有一开始吵架被赶出门的惊慌了，处变不惊地说道：“是啊，书包都在家里呢，明早还得回去拿。诶，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们两个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首先你得会自己做家务才行。”叶离从厨房里走出来：“面条没有了，吃饭行吗。” 谷雨：“那我要吃蛋包饭！鸡蛋煎得又香又软的那种。” 叶离点头表示没问题，说完一句话又钻回了厨房。 谷雨对秋沐道：“诶，不会做家务，有个小离也可以啊，有他在什么事儿都省了。小沐，你把小离让给我好不好。” “......”知道是在开玩笑，可秋沐就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个玩笑般的“好啊”也不行。 若是以前的话，秋沐这时候心里想的，肯定都是谷雨为什么不要我，我也能做这些家务活。 但现在，秋沐第一时间的反应，却是“叶离是我的，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把他抢走”。 到底谁才是秋沐心里最重要的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他自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夹在过去与现在的中间，摇摆不定。 谷雨看秋沐垂着眼半天不说话，哼哼道：“好吧，知道你舍不得。算了，等我把思琪追回来，以后结婚了也要过完美的二人世界，羡慕死别人。” 这句话，让秋沐稍稍回了神：“嗯......” 什么叫“也要过”完美的二人世界，他和叶离的相处从外人看来应该还是很正常的才对吧。 感觉谷雨最近越来越喜欢开同性玩笑了。 - 省级联赛结束后不久，上面将成绩传了下来，叶离和秋沐分别通过了各自考试，谷雨考出的成绩虽然不错，但无缘决赛。 “猜到会这样了。”看着化学省级第三的成绩，叶离说：“果然三门科目一起学还是会很吃力。” 尤其是偶尔还要花心思去整理工作以及生活上的事情，完全没办法三门科目都学彻底。 “接下来的时间专心数学和物理就好了。”秋沐道：“化学直接放弃掉。”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离说：“不过你可以尝试争取一下。” 秋沐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尽力吧。” 说话途中，秋沐班级的班主任叫秋沐出去，看到叶离也在旁边，便让他一起过来。 “接下来你们不用来学校，专心在家复习就可以了。”老师说：“学校批了你们两个人一个月的假，直到考试结束，都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遇到难题了直接来学校，问哪个年级的老师都没关系，会给你仔细解答的。这里有我们的电话，不管是早上还是半夜，随时都能打，没事的。” 叶离和秋沐互相看了一眼，叶离伸手接过了老师手中的联系簿：“谢谢老师。” 那个秃顶带着假发的中年男人笑眯眯道：“好好考，给我们学校争光。” 叶离便笑笑：“您放心，肯定的。” 老师又交代了一些比较细节的事情，例如今年考题的大致方向猜测，以及考试的时间、地点等等。这些事情秋沐二人早就心中有数，所以听听也就罢了。 下午放学回去之后，谷雨从秋沐口中得知二人能够放假一个月的事，羡慕的不得了。 “早知道我就再努力一点了，就算知道自己考不过决赛，起码能蹭个休假啊。” 叶离指出：“就因为你有这个想法，联赛才会考不过的。” 谷雨郁闷得脸都鼓了起来。 “这下好了，以后每天就我一个人过来上学，你们在家睡懒觉都没事了。” “也不见得能睡懒觉。”秋沐道：“既然通过了联赛，获得了假期，就要专门特训一下才行。” 叶离：“有个专门针对全国决赛的特训班，我和小沐打算去那里看看。” 秋沐：“是我妈帮忙联系的，在北京那边。” 谷雨惊讶道：“哇——这么认真的吗。” 秋沐：“其他人应该都去了，我们不去就容易被落下。” 谷雨想想，觉得也是：“诶，好吧。” 虽然分开很不舍，但一想到自己在这边“受苦受累读书”的同时，叶离他们说不定正在享受更加煎熬的“学习地狱”，一下子就心态平衡，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嘿嘿，那你们加油嗷！” 说的话和班主任他们完全一样，但初衷和意图却完全不同。 叶离笑骂着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滚远点。” ...... 下了飞机，和广陵这样沿海城市完全不同的干燥空气涌入鼻尖。 “还以为北京会更气派一点。”环视了一圈周围，叶离道：“好像和上海没太大区别。” 秋沐看着手机上的地址，说了句“大城市的市中心基本都长一个样”，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 二人来的时机不太巧，正好赶上了一个小小的高峰期。司机大叔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说话幽默诙谐，就是平日在外很少笑的叶离，也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明明坐在车内等待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在这里却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出租车终于从飞机场顺利将二人送到了培训所，那个嗓门有点大的大哥送了两张名片给他们，告诉二人“有事儿随时联系哥，随call随come”，叶离又是捂着嘴“噗”的一声笑出来。 “这人太有意思了。”看着出租车离开，叶离道：“语速快而且说话还带着着一股北京腔，好像下一秒就能唱出场戏曲来，哈哈哈。” 一边说话，两人一边抬腿往台阶上走。只听上方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大堆东西，叶离抬头看了一眼，连忙拉着秋沐的手往旁边躲开。 一个银色的行李箱从台阶上方掉了下来，隐约似乎听见了几个女生轻笑的声音，然后衣服、牙刷、书本、文具等等东西全都从上方凌乱的滚落下来，磕磕碰碰的在台阶上跳跃、跌滚，最后落在了秋沐二人的脚边。 一个女生面色赤红的追着掉得到处的东西，从台阶上方一点一点的开始捡，边捡边往下跑。看到下方的叶离和秋沐，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行李箱掉下来了......” 解释的话说到一半，一件粉红色内衣迎风飘扬，在一上一下双方的注目中，半空中打了几个圈，然后缓缓飘落到叶离的面前。 叶离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迎面“袭击”。 女生的脸已经羞红到可以滴出血来了。情绪憋到极限，用泫然欲泣的目光看着叶离，哽咽一声，眼泪掉了出来。 “呜呜、呜，我，我......对不起。” 要是平时，叶离这时候肯定是会选择安慰一声然后赶紧离开，让出空间给女生一个人整理情绪，顺便躲避一下麻烦事。 但被刚才那个出租车大叔调侃了一路，也笑了一路，此时情绪有些和善外向的叶离道：“没什么好在意的，每个人都有运气不顺的时候。” 他松开秋沐的手，对女生道：“先把东西捡起来吧，路上还有好多人看着。” 女生呜咽一下，点了点头，边哭边手上速度加快的将零落在台阶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在怀里抱着。 秋沐提起脚边大开着的行李箱，将它拿起来放在女生旁边：“先放进来吧。” 女生用力一抹脸上的水珠，将手臂里抱着的东西都一股脑丢了进去。 “谢谢。” 有秋沐在这里看着台阶上的东西，她就能赶紧先下去捡重量轻一些，被风吹远了的衣物。 红着脸跑到叶离旁边，在他的注视下用能看见残影的速度捡起掉在地上的内衣，然后冲叶离轻轻点了点头，抱着东西小跑着来到秋沐旁边的行李箱，将衣服塞进物品最下面。 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掉落的东西差不多都给找回来了。 女生提着行李箱和秋沐二人道谢：“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对话同时，秋沐趁机仔细观察了一下女生的样子。齐刘海，马尾辫，皮肤很白，说话时声线很嫩，年纪似乎比他们要小一两岁，性格内向且拘谨，对话不超过三句，绝对会说“谢谢你”或者“对不起”，活生生像个胆怯的小兔子。 叶离微笑着道：“没关系。你是这里的学生，过来参加培训的吧？我们也是。” 女生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一眼二人的行李箱，说话声音特别小，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你们是一起的吗？” 秋沐道：“是的。” “真好......” 秋沐：“什么？” 这句实在是太细太轻了，完全捕捉不到。 女生红着脸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谢谢。” 叶离道：“先进去吧。” 三人提着各自行李走上楼梯，在门口前台站着的人开口询问道：“是参加培训的学生吧！” 叶离道：“是。” “说一下名字，我这边给你们登记。” 虽说是培训中心，却和一般的培训机构不同。这里不是每个周末过来上一次课的那种地方，而是专门应对全国性竞赛的场所。学生们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培训，需要在这里进行一段长时间的学习，所以只要缴纳了对应的费用，就连住宿和伙食等等杂事也会帮忙一起安排好的。 学生们需要做的，只是一门心思专心学业就可以。 一般登记这种琐事，都是叶离出面替秋沐办理好的，所以他放下行李走上前，和那个女性管理员说了名字。 叶离：“秋沐，还有叶离。” 女生小声道：“柳菲菲。” 管理员在名单上打了三个勾，然后道：“我姓王，你们以后管我叫王姐。男娃在这等一下，我先送柳菲菲去楼上的女生宿舍。” 叶离点了下头表示没问题。柳菲菲小声说：“没关系的，他们有两个人，先送他们去吧，我等一会儿就好。” 王姐是个直爽性子，她道：“没事儿，你就让他们等，你个女娃娃提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一个人从外地过来，照顾一下咋地啦。” 柳菲菲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叶离：“你先去吧，我们没事。” 柳菲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说了句“谢谢”，然后提着行李箱跟在了王姐的后面。 王姐：“哎哟，你这箱子怎么磕得这么寒碜，扣子都蹦坏了使不得咯，赶紧买个新的。” 柳菲菲：“对不起......” “嗨！你这孩子，和我说对不起做啥。” “对不起......” “你咋又说对不起了！” 二人说着说着就走了。 叶离侧头看了一眼秋沐，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秋沐目光一直看着柳菲菲的背影，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 秋沐回过头，看向叶离，说道：“啊......没什么。” 眉头却轻轻皱着，没有松开。 第78章 第 78 章 关于“欺凌”这种事，秋沐前后两段人生加起来，都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大致上知道这是学生们聚集起来欺负其他学生的行为，很恶劣、很卑鄙，但真正情况是什么样的，完全没有概念。 就仿佛都市传说一样，知道有这回事，但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与自己不会产生任何关联，好像只有在其他世界才会发生的事件。 “手表不见了。”洗完澡出来，秋沐对宿舍里的叶离道：“我应该是戴着出去的吧？” 叶离回头道：“是戴着出去的。浴室里没有吗？” 他们所在的宿舍，浴室是一个公共澡堂一样的地方，外边是储存衣物的一个个小柜子，里头是宽敞明亮的大浴间，人来人往的，东西若是没看管好很容易丢失。 “我记得是放在柜子里锁好了的。”秋沐放下衣服，坐在床边缘回想道：“当时就我一个人，洗完澡出去之后外头也没看到人影，是谁呢......” 为了避开别人洗澡的“高峰时期”，秋沐经常是趁着还没有人会去洗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进去洗的。这都能丢东西，感觉像是被故意盯上了一样。 叶离皱眉：“肯定是有人蓄意的。” 时机和对象，以及丢失的东西都太可疑了。 “上万块的东西丢失，已经能报警了。”叶离在暗示。 秋沐想了想，却说：“还是先等等吧，问问王姐有没有人捡到我的手表交给她了。” 叶离明白，秋沐是在担心，万一真的是宿舍里的学生偷走的手表，警察一来调出监控把那个学生抓住，对方脸上会很难堪。 真是无所谓的担心。 如果是叶离的话，这时候不赶紧把那个小偷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已经算好的了，哪儿会像秋沐这么贴心呢。 叶离道：“可这是阿姨送给你的吧？” 秋沐苦恼道：“是啊，要是被她知道我弄丢了手表，肯定会想多的。” 本来就在秋沐的事情上表现的特别神经纤细，深怕秋沐会对她有什么不满。送个手表结果还被弄丢，指不定她知道后会不会多想。 叶离起身准备出门：“我去问一下王姐。” 秋沐：“我也一起。” 二人拿着房卡走出寝室，出门的时候迎面看到了一群女生往楼上走来。 和大多数的宿舍楼安排一样，女生宿舍在男生宿舍的楼上，所以秋沐经常能在楼梯间遇到她们。 “哟，叶离、秋沐！” 一个染着浅棕色头发的波浪卷女孩儿朝二人打了声招呼。 女孩儿名叫周倩，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明眸皓齿、身材高挑。性格外向又开朗，感觉和谁都能玩得来。头脑很不错，数学这个科目在补习班里，成绩可以排到前五。 跟秋沐他们关系好起来的契机，是进入补习班当天的摸底测试，三人考出来的成绩都很显眼。周倩主动来找二人搭话，一来二去也就熟悉起来了。 叶离回应了一声。 “你们去哪儿呢？”周倩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秋沐你怎么穿着浴袍就跑出来了。” 叶离说：“去找一趟王姐，有点事。” 说话的语气很直接，没有一点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他不想在这里多停留。 秋沐目光看着人群中央的柳菲菲，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柳菲菲却一直看着叶离，眉头轻轻皱着，眼神像是想要传达出什么情报。 周倩道：“去找王姐啊~” 她的话语里带着点饶有兴味的意思。 叶离对她点了点头，话题就算结束。带着秋沐离开了三楼的楼梯间。 上方传来了一群女生的轻笑声，秋沐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他和叶离一边下楼一边道：“你有没有觉得柳菲菲最近怪怪的。” 叶离：“什么怪怪的。” 秋沐：“说不出来，感觉有点一惊一乍的。” 叶离：“她不是本来就这种性格吗。” 除了第一天见面时候，叶离破天荒的伸出友善的援手帮了对方一把，在那之后两人间也就没有过什么交流了。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特别关注一个未来十有八九不会再有联系的人呢。 找到了王姐，和王姐说了手表被偷的事情——秋沐是用“掉”这个词汇，叶离却担心这样会不被放在心上，所以刻意强调了一下这件事情的性质。王姐果然一脸不悦的说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干出这种糟心事，真讨厌。” 秋沐发现王姐似乎在二人过来前，表情就已经不是很好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姐说：“最近几天总是遇到这种事情，垃圾桶被无缘无故的踢翻、卫生间里忽然留下一地的水，今天早上还在男生宿舍的走廊上找到了一条女生的内衣，真是的......” 秋沐和叶离纷纷皱起眉来。 叶离：“您没调监控看吗？” 王姐说：“我又不是老板，哪儿看得了这玩意儿哦。” 叶离：“调出来了的话，犯人是谁一下子就能找到吧。还有小沐的表也是。” 王姐犯难道：“可是浴室和卫生间里又没有监控。” 叶离隐约感觉出王姐在刻意回避着看监控的提议，试探道：“只要调出门口的监控不就好了吗。” 王姐果然说：“那里应该没有监控吧，谁会在门口安摄像头呢，只能看到走廊和教室里的。” 叶离差不多明白过来了，对方是真的完全不打算调监控了。 “是吗。”他道：“只是那个手表是我们很重要的东西，要是三天内还没有人捡到还给我们的话，恐怕就不得不去报警了。” 王姐眼睛瞪大：“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叶离没理她，留下一句“但愿那个小偷会自己蹦出来”，然后拉着还有心想要说什么的秋沐走了。 楼梯的转角，叶离对秋沐道：“她就怕事情闹大了，会被老板知道，所以想着息事宁人，故意什么事都不做——连监控都不打算看，还怎么指望找到手表。” 秋沐说：“她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叶离不满道：“这个人你理解，那个人你体谅，自己就默默受委屈吗？” 秋沐为难的看着叶离。 叶离：“反正我是不会这么算了的。” 秋沐：“你想做什么？” 叶离：“问问几个熟悉一点、看起来不像是小偷的人，让他们注意一下有谁会做这种事，然后和我说。” 秋沐犯难道：“你这样，事情还不是会闹大吗。” 叶离：“闹大了又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了？” 秋沐：“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要是哪个学生闹出了丑闻被举报到上面，会被直接取消考试资格的。之前老师不是和我们说过了吗？” 叶离：“取消资格是因为那个人品行卑劣，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给他参加考试的机会？他活该。如果真是这里的学生，那他肯定和我们一样知道这条规矩，做事之前就应该想清楚后果，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喊冤。又想偷东西又想没风险，美得他。” 秋沐无奈。 叶离对陌生人毫不留情的冷漠本性又冒出来了。 他继续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去找找。” 秋沐只能道：“别太过火了。” 叶离说：“放心，不会的。” 怎么不会，秋沐心想。因为丢的东西是秋沐的，因为是叶离去出面办事，所以怎么想都不觉得叶离会善罢甘休。 “现在大家都一心想着考试，应该没几个人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而且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可只要能够考出一个国家级的竞赛名次，那可是足以自豪一辈子的荣誉。几万块的手表相比起来也显得不值一提，应该没几个人会那么傻。 除非穷疯了。 可穷疯了的人会来北京参加培训吗？这里的学费可一点都不低。 秋沐还是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要不然就是外部人员作案。 “外面的人会知道你的洗澡规律吗？会有澡堂里储物柜的钥匙吗？”叶离一开始就认定绝对是认识的人搞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绝对不能放过他。” “......”秋沐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刚才还说不会做过火，现在又讲不能息事宁人，前后矛盾了”。 叶离拍了拍秋沐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秋沐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不要勉强自己。” “嗯。” 第二天的傍晚，培训中心食堂，秋沐吃完饭将餐具放在回收柜里，然后走到一边的洗手池洗手。 洗手池总共就两个龙头，一个人洗完手空出了位置，秋沐走上去接着。 旁边站着一个女生，长长的马尾辫，雪白的皮肤，秋沐余光看见后觉得有点眼熟，侧头仔细看过去，发现果然是熟人。 “柳菲菲。”秋沐笑着打招呼。 对方像是被吓到一样，肩膀微微一抖，小心翼翼低着头转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秋沐的相貌，忽然松了口气：“你是叶离的......” 秋沐说：“秋沐。” 柳菲菲露出腼腆的笑意：“对，秋沐。上次真的很谢谢你。” “没关系。”秋沐洗完手道：“接下来回宿舍？” 柳菲菲的表情，不知怎么露出了犹豫的目光。 “我再去教室......看会儿书吧。” 她小声道。 秋沐微笑说：“已经这么晚了，还真是认真呢。” 柳菲菲没说话，只是洗完手，关上龙头，低着脑袋对秋沐道：“叶离、叶离他最近怎么样？” 秋沐疑惑：“小离？” 仔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应该被柳菲菲专门提起来问出口的事情，他便道：“小离很好。” 柳菲菲声音越发低了下来：“是这样吗......” 秋沐这边的角度，似乎看到柳菲菲嘴角往上扬，扯出一道无血色的干笑角度：“他好像，和周倩关系挺好的。” 秋沐道：“还可以。” 其实就秋沐眼中看来，叶离和那个叫做周倩的人关系并不算好，若不是周倩学习成绩不错，估计叶离都不会把对方的名字认真记在心里。 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二人关系应该是不错的。毕竟叶离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会装一装，营造出“我们关系不错”的假象给别人看的，但实际上心里怎么想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柳菲菲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她匆忙道：“是这样啊......” 说完不讲究的用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水，卷下手腕上的袖子就想直接离开。 秋沐因为对方把手擦在裙子上的动作，稍稍注意了一下，接着目光随着对方的行为、视线转移到了她的手腕，脸色忽然变了变。 现在已经进入了十月底，天气开始转凉。个别身体健康的人还会偶尔穿着短袖到处走，大部分女生则是纷纷穿上了长袖。 柳菲菲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披着精致的小披风，看上去很美丽很可爱。但最近几次见面却都是裙子外面刻意套了一件风格不是很搭配的长袖外套，好像体质有些怕冷。 刚才洗手的时候，为了不让水不小心打湿手腕的衣服，所以她将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了下方理应白皙一片的手腕。 ——对，理应白皙一片。 秋沐下意识拉住了柳菲菲的胳膊，被对方一声低低的恐惧呼声微微惊了一下，连忙松开手掌。然后快走两步挡在柳菲菲的身前，道：“你的手怎么了？” 柳菲菲连忙将手臂收在身体后面，肩膀往内缩着，目光闪烁，低着头：“没，没什么。” “手腕都青了吧！”秋沐道：“是你不小心碰的吗？” “对、对不起。”柳菲菲小声说。 秋沐皱起眉：“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柳菲菲声音里带了点哭腔，秋沐对她这种反应很无奈。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等会儿就会当着众人面哭出来了。 而且逼人家说话好像也不太好。 秋沐道：“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我的寝室就在三楼的303房，叶离也在。” “叶离......”柳菲菲念了一遍叶离的名字。 秋沐道：“如果有话想说，直接来找我们，没关系的。” 柳菲菲小声道：“可那里是男生们的寝室，不能随便过去。” 秋沐在“不能随便过去”这句话的两个涵义里，从“过去全是男生的楼层我会很危险”以及“异性随便去别的楼层，会对你们很不礼貌”两个答案里选择了后者。 “没关系，我们不会介意的。” 柳菲菲抬起头小心翼翼道：“真的？” 秋沐：“嗯，所以有事尽管来找我......找叶离。” 柳菲菲终于露出了一抹高兴的笑意：“嗯，谢谢。” 果然，柳菲菲因为第一天见面的事，对叶离产生了什么“奇怪的”误会。 回到寝室，秋沐把这件事说给了叶离听。 叶离：“你怀疑她在被人欺负？” “是啊，好像还把你当‘救世主’了。”秋沐觉得挺好笑的：“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以为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吧，所以一直说着你的名字。” 叶离：“哦。” 秋沐：“你不想帮她吗？” 叶离：“直接和王姐她们说一声不就好了。” 培训中心的人，拿了钱就得办分内的事，他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 “主要还是柳菲菲性格太容易招人欺负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叶离说。 随便为她捡点东西，柳菲菲就能在连对方性格是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无端施加希望在别人身上，默默记挂着叶离的名字，期望叶离能够为她做点什么。这种想法本来就不对。 叶离过去也被秋沐忙了大忙，可如果他一直都记挂着秋沐的好，希望能够被秋沐继续帮助下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的话，迟早秋沐也会觉得疲倦的。 一如初中时候，那个总是向他人索取，最后连性格都扭曲了的某位贫困生同学一样。 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被人人嫌弃的立场，一个朋友都没交上的毕了业。 叶离道：“而且也就这一段时间了，决赛一考完各回各家，天南海北的谁还能跟到她家欺负她。” 秋沐：“你不关心是谁做的吗？” 叶离无所谓道：“还能是谁，也就最近和她‘玩得好’的那群人了。为首的那个叫......”想了一下，叶离补充道：“周倩对吧。” 秋沐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柳菲菲那个性子，不可能一下子认识那么多的‘新朋友’，应该都是别人主动找的她。但如果只是找她一起玩，为什么每次见到好像都是她被围在中间。能走在中间的，不都是话题最多、最能引起周围人注意的那个人么？显然这个‘话题’不是别的，就是怎么欺负她。”叶离道：“昨天我去找周倩，问她知不知道谁有可能拿走了你的手表，周倩一群人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提起柳菲菲的名字，如果真是关系好，她们不可能这么做。” 秋沐思考道：“这么说来，欺负柳菲菲的人就是周倩一行人了。” 叶离看秋沐这个认真眼神，就说：“你如果想要阻止的话，最好不要随便插手，不然‘竟然还勾引男生来帮你’这种话，十有八九就会从周倩嘴巴里蹦出来了。欺凌的情况只会变得比之前更严重。” 秋沐：“......” 叶离：“直接和补习班的老师他们说一声不就好了么。” 秋沐：“我就有点不放心。” 叶离：“为什么。” 秋沐：“她们动手打人了。” 叶离想了想，说：“这倒是......” “而且第一天过来的时候，柳菲菲的行李箱不是从楼梯上掉下来了吗？”秋沐说：“我当时听到上面有女生的笑声，如果是柳菲菲的声音，她应该笑不出来吧。” 叶离当时没注意到这点细节。 但是最近每当他出现在柳菲菲一行人附近时，他似乎总能听到那群女生们的偷笑声。 昨天下楼去找王姐的时候也听到了。 “你说箱子是周倩她们推下去的。” 但那时候才是第一天见面吧，至于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吗？ “肯定周倩她们在以前的学校里，也经常这样做。”秋沐说：“不然柳菲菲无缘无故的也不会轻易得罪人，积怨不深的情况下，没‘经验’的人怎么会狠心直接上手。” 叶离道：“是这样......那就说的过去了。” 秋沐：“而且王姐不是说过，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吗。垃圾桶被踢翻，卫生间里出现了积水，男生宿舍的走廊上有女生的内衣。” 叶离稍稍正色起来：“如果都是周倩她们做的......” 秋沐摊手道：“你看，情况是不是比我们看见的还要严重许多。” 叶离：“嗯......” 秋沐：“我想帮她。” 叶离：“那就帮吧。” 秋沐眼前一亮。 叶离：“周倩她们考试成绩挺好的，如果能用这个事情取消她们的考试资格，也挺划算。” 秋沐忍不住道：“你这人......” 叶离哈哈笑了一声：“开个玩笑。” “这玩笑也太现实了！” 叶离恢复正色，说道：“如果只是来到这里之后欺负一下人也就算了，但她们在学校里也一直是这种性格的话，取消考试资格、简单惩罚一下已经是便宜她们的了。” 被周倩她们欺负过的女生，显然还不止柳菲菲一个。让这样的人和叶离他们参加同一场考试，说不定还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保送上一个好大学，想想就觉得恶心。 那那些被她们欺负得无心学习，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的孩子们该怎么办呢？ 秋沐点头：“对。” 叶离说：“我去找她们谈谈。” “这时候？”秋沐一愣：“而且去楼上找人不太好吧。” 叶离拿出手机：“嗯......把她们叫下来就好了。” “叫下来了说什么？”秋沐道：“有腹稿了吗。” 叶离找到号码打过去：“嗯，差不多吧。” “......” 一分钟后，叶离放下手机，继续打第二遍。 秋沐：“没接？” “这时候应该还没休息才对。”叶离拿着手机寻思道：“可能在外头，我去找找。” 秋沐有心想说不用那么着急，但考虑到柳菲菲的情况，脑海中闪过她手腕上的青紫，秋沐话到口中又换了个方向：“嗯，小心点。” “放心。”叶离笑笑。 第79章 第 79 章 叶离出门后，过了二十分钟，门被敲响。 秋沐以为是叶离，想说回来的有点早，开门道：“你回来——” 柳菲菲衣衫褴褛的靠在门框边，一脸惊慌的转过头、泪流满面的看着秋沐。 “能、能让我进来吗？”柳菲菲小声哽咽道。 秋沐连忙让开位置，柳菲菲身边快步跑了进来。 路过秋沐身边的时候，秋沐的鼻尖隐约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没说话，看了一眼走廊，见没有人经过，反手把门关上。 “发生什么了。” 柳菲菲无助的蹲在地上，以手掩面，摇头不说话。 “不说的话，没有人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办法帮到你。”秋沐蹲下来，探究的目光看着柳菲菲。 只见她头发乱成一团，外套的纽扣也被扯烂了，露出光洁的肩膀和浅蓝色的吊带，漂亮的裙子上被涂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反光的粘液，臭味应该是从这里传来的。 身体不住的颤抖，显然是现在还被惊吓着，没能从情绪里抽离出来。 秋沐接连询问了好久，才稍稍安抚好柳菲菲的心态，让她能把头从手臂里抬起来，眼睛看着秋沐。 白皙的脸庞涂满了灰尘和泪水，变得很是狼狈。秋沐道：“你不是说，你要去教室看书。” “周、周倩她们，去教室找到我了。”大概是哭太久了的原因，柳菲菲说两句话就打一次嗝，抽一抽鼻子。“明明都想办法躲开她们了。” “是周倩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她们，一群人。”柳菲菲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说，说我偷、偷东西，我没、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秋沐看她情绪激动，安抚道：“没事，你放心，我相信你。” “我为什么要偷东西，我怎么可能偷东西。”柳菲菲哭诉道：“没有证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 其实偷东西也只是周倩几人欺负柳菲菲的借口吧，秋沐心想。 但柳菲菲却把这个事认真听进去了，不停念叨我没有，我不会偷东西，完全没想清楚自己会遭遇这种事情的真正原因。 秋沐向柳菲菲不停的保证，说自己相信她，会帮她去和其他人解释，证明她的清白，她才稍稍冷静下来。 秋沐去一旁拿来毛巾，让柳菲菲擦一擦脸上的泪痕，看了看她的脸和体型，道：“你是不是才十四五岁？” 柳菲菲点头：“嗯。” “跳级了吧。” “跳了两次。”柳菲菲不知为何又哽咽起来：“我想妈妈......” 秋沐走过去，蹲在柳菲菲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放心吧，没事的，乖。” 竟然才这么点小，难怪了。 一个人来到北京参加考试，又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紧张害怕吧。 “咔哒”，门开了。 叶离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衣服凌乱的柳菲菲，一脸无助的蹲在地上哭，然后秋沐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她的样子。 秋沐刚要开口说话，叶离却连忙往外走了一步，反手又将门“哐”的关上。 秋沐：“？？” 柳菲菲刚才被眼泪弄花了眼睛，根本没看清进来的人是谁。但能自己开门走进这个房间里来的，除了秋沐就是叶离了，柳菲菲道：“叶离回来了？” 秋沐：“嗯......” 但是回来看到他和柳菲菲这样，为什么要倒退走出去关上门呢？ 柳菲菲停顿了一会儿，说：“他不会......” 好歹是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说完起身想要去开门，找到叶离然后解释。 秋沐却拦住了她：“没事，没关系，小离没误会。” 他不知道叶离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明白只需要去相信叶离就没问题了。 柳菲菲：“可是——” 秋沐：“你这样子急急忙忙走出我们寝室，才容易被人误会。” 柳菲菲闻言，果然停下了脚步，着急的看着秋沐。 秋沐道：“你先走里面躲起来，我去门口看看。” 柳菲菲在房间里看了看，找到了一旁放置物品的小隔间，走了进去。 秋沐打开门，还没看到叶离他的人，就先听见了叶离的声音：“刚想去找你们。” 秋沐将门推开，看见叶离正站在门口，和周倩她们对话。 “电话打给你没接。” 周倩笑道：“可能放在寝室了吧，抱歉啦。” 叶离说：“不过你们怎么在这里。” 周倩和旁边几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周倩道：“啊......我们好像找到偷秋沐手表的犯人了，正在抓她呢。楼上和这里的卫生间里都没有，我想会不会躲在男生寝室里面——秋沐，你有看到小偷吗？” 说完伸长脖子往秋沐他们的寝室里看了一眼，发现空无一人。 秋沐疑惑道：“小偷？没看到，我一直一个人在房间。” 叶离问：“是谁？” 周倩一幅听了你可不要惊讶的样子，对秋沐他们说：“是柳菲菲！她今天中午把手表拿出来给我看，和我炫耀说是她妈妈给她买的名牌表，当我傻的呢！那明显是男款的手表。然后我就想起来，叶离你昨天不是说秋沐的手表丢了吗？寻思着小偷会不会就是柳菲菲，所以和姐妹们来找她问话呢。” 叶离：“这样啊，那真多亏你们了。” 周倩嘻嘻笑道：“没事啦，应该的。” 叶离：“抓到了的话，我一定会把小偷送到警察局里去的。” 周倩起哄的拍手赞同道：“对对，就应该把她关起来！” 叶离：“这种人竟然在我们培训班里上课，想想真是恶心。” 周倩捂着嘴笑道：“要不要去举报她，让她考不了试？” 叶离恍然道：“对，还有这个办法。” 周倩立马干劲十足起来：“放心吧！交给我了！找到了马上过来告诉你。” 叶离看向周倩的眼神里充满了信赖：“好，谢谢。” 周倩眼神骄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姐妹，一行几人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叶离回头，和站在门口的秋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两人走回卧室。 听完全程的柳菲菲泪眼婆娑的走出来，看着叶离，直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手臂抱着脑袋放声大哭：“呜呜啊啊，不是我——！！我没有！！！！” 叶离连忙看了一眼身后的门，确认门已经关好。秋沐上前连声安慰：“放心放心，我们骗她们的，不要哭了。” 见柳菲菲还是陷入情绪中不可自拔，仍自顾自的大声哭泣，叶离道：“声音别那么大，周倩她们还没走远。”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柳菲菲吓得打了个嗝，深怕把人又引回来，不敢哭了。 泪水无声的在她脸上滑落，柳菲菲六神无主的看着面前两个男生，说：“我真的没有。” 叶离观察了一下柳菲菲的样子，指了指她的外套口袋：“你的口袋里是什么。” 柳菲菲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摸了过去：“就是手帕和纸——” 话刚说到一半，柳菲菲的瞳孔猛然收缩，脸瞬间苍白了一倍。 她身体哆嗦了一下，呜咽一声又哭了出来，指尖颤抖的拉出了一截黑色的腕带，以及下方的手表。 把手表放在地上，柳菲菲好像已经绝望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求你们，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真的......” 秋沐叹了口气，心说这姑娘真的是心思单纯过头了。 这么明显的陷害，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叶离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直接打电话报警，然后——” 柳菲菲反应特别大：“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叶离都被她吓了一跳，眨了眨眼，没说话。 秋沐道：“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不是你。” “可是、可是叶离说要报警抓我，我没有偷东西。”柳菲菲哭泣的看着秋沐，拉着秋沐的胳膊，想要秋沐去说服叶离。 “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偷的手表，周倩她们冤枉我，你不能、不能因为和她们关系好，就相信她们的话。”柳菲菲道：“你们为什么都要听她的，明明、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八成是以为，叶离最近不搭理她的原因，都是周倩的“挑拨”吧。秋沐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无所谓的念头，然后道：“没有相信她，这手表说不定就是周倩拿走的。” 柳菲菲顿时止住哭泣，声音颤抖地说：“为、为什么。” “猜的。”秋沐道：“倒是你，等下警察来了，你想站出来指认周倩几人对你施加的行为吗。” 柳菲菲明显瑟缩的往后退了一下，道：“不、不......” 叶离：“看监控应该能看到她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吧。但这种事情，也不一定能告到她们，顶多口头警告、然后罚点钱而已。” 秋沐皱着眉，有些不甘心。 叶离：“你觉得偷个手表没什么，更重要的是帮助柳菲菲。但法律上而言，几万块的手表被偷、比一个女生被欺负，性质上要严重的多。” 秋沐无奈的看着叶离。 他总是能说出这种让人扫兴的嘲讽话来。 虽然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柳菲菲听完自己确实是不需要为手表被偷这件事负责后，终于松了口气。她甚至还有余力去惊讶手表的价格。 “几万块？” 叶离和秋沐一听，心想这下柳菲菲偷东西的嫌疑彻底被洗清了。 连东西的价值都不知道，怎么偷。 也就刚才开口说出“名表”这个词汇的周倩，是犯人的可能性比较大了。毕竟昨天叶离去找周倩的时候，可半个字都没提到手表的价格和品牌。若是没见过手表的样子，她是怎么知道一个学生的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是名表。 不太现实。 “当然，还是要根据监控来判断到底是谁做的。”叶离道。 光从“可能”、“嫌疑”、“口误”这种事情作为证据去判定犯人是谁也没什么根据。周倩说不定是手表丢失之前，见过一次秋沐手上的表，认出来了牌子，然后刚才才会那么说的也说不定。 “不过偷走了手表不去卖钱、就为了栽赃人，那个‘小偷’的家境应该还挺不错的。”叶离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的同时，还有心思调侃一句：“虽然性格的恶劣程度，和家境成正比就是了。” ...... 夜晚的警笛惊醒了即将入睡的宿舍。 管理员王姐一脸惊怒的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叶离和秋沐。 “你们竟然为了这种事情报警！” 叶离指了指一旁狼狈的柳菲菲：“看到她这个样子，你还能说‘这种事’吗？” 王姐目光对准柳菲菲，在她身上打量一下，果然脸色变了变。 “......她怎么了？” 虽然语气还有些不虞，但注意力显然已经挪到了柳菲菲身上。 发现柳菲菲身上不光狼狈，竟然还有一些零星的淤青，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她小声和柳菲菲道：“是谁弄得？告诉阿姨。” 柳菲菲摇头，然后默默抹起眼泪。 秋沐说：“有人偷了我的手表，想要栽赃给她。王姐您知道的，要是真变成柳菲菲偷的手表，她考试的名额就没了。” 王姐一听，脸色愈发沉了下来。 叶离上前和警察说明情况，不一会儿，一个女警过来，要求王姐提供监控录像，王姐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带着警察往里面走去：“请跟我来。” 收到消息的周倩一行人从楼上赶来，其中有个短发女生神色慌张，爬下楼梯的瞬间，看了一眼周围情况，就跟在警察身后，一脸焦急的试图想要说明什么。 周倩则是看到柳菲菲的瞬间，立马过去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 叶离似笑非笑地走过去，挡住了周倩，道：“做什么呢，周围人都在看着。” 周倩指着柳菲菲的鼻子骂道：“她是小偷，她偷了秋沐的手表！” 四下顿时一片哗然。 柳菲菲躲在叶离的身后，将头埋在叶离的后背上，瑟缩着不敢说话。 秋沐道：“警察正在调录像，没证据的情况下说是谁偷的，不太好吧。” 周倩气急。 她身后的小姐妹均是板着张脸，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说：“小倩，怎么办。” 周倩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块破表，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面人还想说什么，周倩不耐烦道：“反正你们就是来陪考的，能不能考试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能考出什么名次来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基本已经都能听出，犯人到底是谁了。 周倩瞪了柳菲菲一眼，然后目光在秋沐和叶离的脸上转了转，拿起手机走到外面安静的地方开始打电话。 柳菲菲见周倩走远了，才怯生生地从叶离身后走了出来。 她小声道：“谢谢......” 秋沐微笑道：“没关系。” 他走到里面的监控调配室，告诉警察自己手表的失窃时间。警察找到对应的摄像头，根据时间将监控录像调出来，画面将当时的现场很清晰地重现在了屏幕上。 手表是那个短发女生偷走的。偷走之后交给了在外面等待着的周倩手上，所以实施偷窃的她，以及在外头望风的一行人都算共犯。 全程没有出现在摄像头里面的柳菲菲，自然是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警察带走了周倩一行，失主秋沐还有管理员王姐也要跟着一起去警局一趟。 叶离问了一句要不要和秋沐一起过去，秋沐说“你留下来照顾柳菲菲”，拍了拍叶离肩膀让他安心，然后坐着警车离开了。 留下一宿舍看热闹的学生，和仍心有不安的柳菲菲，在门口看着警车越开越远。 柳菲菲问叶离：“她们会怎么样？” 事到如今，她总算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以及自己可能被恶意欺负了的事。 叶离：“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就是了。” 柳菲菲还是眼神不安的望着门外，黑漆漆的路面，和已经消失不见的警车。 叶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反正是没脸回来，继续参加补习了，你放心吧。” “真的吗？”柳菲菲果然松了口气。 叶离看着柳菲菲，说：“你以前不认识她们吧。” 柳菲菲点头：“嗯。” “那为什么......” 刚想说“那为什么一过来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稍微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有点自觉吧”，但这句话说出来不光不会起到什么积极效果不说，反而还会伤人，想想还是算了。 “以后见到周倩这样的人，就离她们远点。”叶离说：“影响心情，脏眼睛。” 柳菲菲听到叶离说周倩的坏话，开心的笑了。 “嗯！” 盈盈的目光看着叶离，像是在说“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叶离能说人坏、能说人不好，能用最毒舌的话去批评别人。却没办法说人太天真纯洁，说人把这个世界看得太美好。所以拿柳菲菲这个小自己一两岁的姑娘也没什么办法。 只能委婉的告诉她，要小心周倩这样的坏人，好好保护自己。柳菲菲不断点头，连声说“好”，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认真把叶离的话听进去，记在心里。 她和叶离就是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的人。 半夜三更，宿舍楼底传来了出租车熄火的声音，不久后，秋沐开门回来了。 叶离没睡，一直坐在床上等他。 秋沐道：“被保释走了。” 叶离想起了事发后，周倩打的那个电话。当时看她神情镇定，毫不慌乱，显然是心中有数、背后有靠山。 “那些人呢？”他问。 “还没回来。”秋沐说：“怎么办，要打电话举报她们的考试资格吗？” 叶离自然是说“举报”的。 秋沐皱眉道：“其实......就算举报了，我也不觉得周倩会被怎么样。” 之前在警局里，秋沐听到周倩神情傲慢对周围人说的话，已经差不多猜出她的家庭背景，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了。 叶离道：“她刚才在楼下，和那群女生讲话的时候，说的也是反正‘你们’也考不上，考不考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 秋沐无奈道：“尽力吧。” ...... 第二天上午，周倩几人搬离了宿舍楼。接下来的课堂上，也没有看见她们的身影。 过了几天，叶离上网查看参加考试的考生名单，发现上面果然少了几个人的名字。 但倒数第二个位置，周倩的名字依旧被留在上面。 秋沐对此似乎已经心中有数了，听到叶离的话，也没什么惊讶的神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秋沐这么说道。 叶离嘟囔了一句“所以说学习......”，后面的话没讲，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积极正面的好话。 至此，事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这天，秋沐和叶离从教室里出来，一个女人找到了柳菲菲。 柳菲菲一看到对方就扑了过去，躺在女人怀中久久不愿松开手。 是一个长相很英气、说话声音硬朗又果断的女人。年纪四十左右，打扮比较朴素，感觉上是个工薪阶层的上班族。 她是柳菲菲的妈妈。一个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怎么会养出这种柔弱性格女儿的人。 柳菲菲向自己的母亲介绍了叶离和秋沐，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二人的存在，给他们递来了两分礼物，作为谢礼。 因为礼物选的很有心意，所以两人谢过之后就直接收下了。 柳菲菲的妈妈住在不远处的宾馆里，今天是特意请假过来看女儿的，柳菲菲说今天要和妈妈在一起，拜托叶离和秋沐帮忙和管理员王姐请假，两人没有拒绝。 然后也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时隔多日再次来到培训中心的周倩，找遍了整栋楼，也没有看到柳菲菲的下落，然后迎面遇见了秋沐和叶离。 双方互相对视两眼，周倩首先忍不住开腔挑衅，叶离毒舌起来的功力完全不输任何人，一来二去之间，周倩首先被气疯。 她拿起手里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就朝着二人扔来。秋沐位置站得有些尴尬，正好就在周倩右手边的位置，杯子扔过来之后，迎面朝着秋沐的脑袋砸去。 叶离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潜意识里觉得不妙，惯用的右手第一时间拉住秋沐，将他护在身后。然后见这样下去东西还是会打到两个人，左手抬高去挡水杯，一股说不出是烫还是冰的触感，从指尖、手掌钻入大脑神经。 “霹雳、龇啦”，保温杯落地后，从里面倒出来的金黄滚烫的热油在地面上跳动。一丁点零星的油滴打到秋沐的脸上，烫得秋沐用力皱眉，身体往后倾的想要闪躲。 然后，因为这点疼痛，他快速联想到，正面去接水杯的叶离，现在手的情况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糟糕。 周倩扔完东西就立马跑没影了。豆大的汗珠从叶离额头上挨个冒出然后掉落，他吃力地松开抓着秋沐的右手，手掌用力捂着左手手肘上方的位置，喉咙间发出抽疼的声音。 秋沐眼睁睁看着叶离左手的皮肤迅速变红甚至零散的从身体上脱落，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肿胀起来冒出一个个的水泡，头晕目眩了一阵，立马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叶离脸色苍白的对秋沐说了句“水”，跑到不远处的厕所打开冷水不断冲洗。 秋沐打完电话之后，双目赤红的走过来，看着叶离面目全非的手，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 对不起，对不起。 秋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断的对叶离这么说着。 第80章 第 80 章 叶离正坐在诊室里包扎伤口，秋沐站在外面，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泪的他，一回想起刚才叶离受伤的画面，泪腺就像开关坏了一样，完全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的不断往下掉落。 他身体慢慢顺着墙壁往下滑落，蹲在地上，抑郁的情绪挤压着五脏六腑，呼气间仿佛都带着火辣辣的刀割般滋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前视野带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彩光，像被人用特别明亮的灯光迎面照耀着一样，模糊一片。 “那个叫做周倩的人。”秋沐说：“偷了我的手表，想要栽赃给别人，被我报警抓了。” “小离为了保护我，替我挡下了那人扔过来的一瓶热油，现在正在医院里包扎。” 秋沐痛苦的深呼吸了两次，才把话好好说完整：“您能，帮我想点办法吗。我不能就这样让小离白白替我受了伤。” “取消考试资格当然不够，她父亲是在.......工作的，把女儿宠成这个样子，平时做事肯定被人捏有很多把柄......” “对，对。” 秋沐一抹脸上的眼泪，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目。 “拜托你了爸爸，你一定要帮我。” 收起手机，秋沐难过的蹲在地上，手臂环住双腿和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半小时前的那一幕，叶离拉住他的手，挡在他的身前。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叶离为了保护他，脚腕受了伤。 这次又是因为他的原因，才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只是叶离一个人的话，他完全不用遭受这种罪。为什么当时不能反应更快一点，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住自己，为什么非要让叶离替他操心。 回想起那只通红的手掌，皮肤不断往下脱落，流出一滴一滴颜色诡异、又白又红又黄又棕的血液的画面，秋沐就难过的快呼吸不过气来了。 好恶心，好难受，好想吐。手掌捂着小腹，秋沐蹲在地上开始干呕。 自责和内疚充斥着大脑，在他脑海间嗡嗡作响，秋沐恨不得当时是自己受伤，也好比现在要难过成这个样子。 泪水不一会儿便打湿了衣襟，秋沐明明很想陪在叶离身边，安慰他、照顾他，却又不想去看见他。 好像不看到他受伤后一脸苍白的样子，叶离就不会那么痛苦，就还是健健康康的状态。 但这到底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数分钟后，眼泪终于有止住的迹象，秋沐用袖口抹去脸上泪痕，手掌揉了揉脸，整理好情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手术台上沾满血液的纱布，和滴落在手术台上稀释了的一大片血液，刺痛着秋沐的眼睛。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又差点逼出泪来。 他走到叶离身边，用手去擦叶离脸上掉下来的汗珠。发现叶离嘴唇完全没了血色，放在医生面前的左手手肘在无意识的颤抖。 很疼吧，肯定很疼。 秋沐呼吸间带着点嘶哑的破音，对叶离道：“抱歉，小离。” 叶离吃力地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秋沐忍不住道：“可就是因为我......最初提出要去插手柳菲菲事情的人是我，你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刚才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受伤，全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叶离声音很虚弱：“抱歉，我现在真的没力气说话，等我好了再来劝你。” 秋沐听完，喉咙间哽咽一声，难受的不行。 “都是我的错......” 叶离示意秋沐站在他右手边的位置，然后抬起手臂，秋沐连忙走过去伸出手去接。 叶离手掌牢牢握着秋沐的掌心，对他说：“不是你的错。” 好像想要通过手掌与手掌之间的接触，来让秋沐安心。 秋沐被叶离紧紧握着，竟然真的被掌心的温度所安抚，慢慢地心态平静下来。 诊室里安静了一段时间，秋沐想了半天，却还是没办法迈过心里那道坎。他低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叶离看着他，认真道：“是左手，不是右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过几个月就能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别瞎想。” 秋沐不开腔。 “最先和周倩开口挑衅、接她茬的人是我，你一直站在旁边劝我别回应，所以被殃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秋沐不回答。 “想要挡住杯子也是我下意识的举动，你并没有要求我什么，所以你完全不用自责。” 秋沐听着听着，喉咙间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悲恸抽泣。 叶离说：“你要是再说是你的错，我就生气了。” 秋沐道：“可是——” “没有可是。”因为医生的动作，手臂刺痛的下意识抬高了一下，然后忍耐着又放了回去，叶离道：“我不想听到你道歉，再说下去，之后几天就不让你照顾我了。” “......”秋沐难受道：“好吧，我不说了。” 医生坐在叶离对面，听完两个人对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关系可真好。” ...... 叶离是包扎完过后，打完两瓶吊水，开了一堆药，然后在月明星稀的大半夜才从医院里回去的。 王姐一直在楼下等着，看到两个人回来，连忙迎上去，开始碎碎念的说起周倩坏话。不停念叨着“要报警抓她”、“把她关起来”，叶离二人耐心听完对方另类的关心话语，然后被王姐送回了寝室。 扶着叶离坐在床上，秋沐说：“洗脸吗？我去给你拿毛巾。” 也不等叶离回话，他自顾自地抱着脸盆去走廊接热水，没一会儿拿着热毛巾走了过来。 叶离伸手去接，可惜平时都是用的左手洗的脸，所以稍微有点不习惯。 “谢谢。” 秋沐没说话，拿着毛巾又去脸盆里重新洗干净，然后拿过来给叶离。 叶离就再洗了一遍。 然后刷牙的时候也是如此，秋沐站在旁边，帮叶离提着水杯，看叶离需要了，就及时递到他嘴边给他漱口。 叶离见秋沐这样做心里会好受一点，便随他去了。 站在叶离身边替他脱衣服换成睡衣，秋沐拉着袖口，小心翼翼地撑开左右两边布料，将袖子从叶离那被包扎得有些臃肿的手腕上拉了下来。 “接下来就穿那种宽松的衣服吧。”秋沐为叶离换上睡衣后说道：“没有的话我明天给你买几件。” 叶离：“好。” “......”秋沐不自然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别过视线看着一旁的墙壁，道：“困了吧，想睡觉了吗？” 叶离说：“嗯。” 看着叶离躺上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将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搁在一边放好，防止睡着时候碰到。把一切全部做完，秋沐才走回自己的床上，心神不定地躺下。 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窗外的月光被云朵挡住后又跑出来，不知过了过长时间，秋沐试探般的低声说了句“小离？”，叶离回应：“怎么了。” 秋沐：“睡不着吗？” 叶离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太疼了，睡不下去。” “......”秋沐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开了屋内的灯。 叶离侧头看着他。 “要......吃点止痛片吗？” 叶离说：“开的药里面有吗。” 秋沐：“我管医生要了。” 他起身去一边倒水拿药，然后扶着叶离坐起来。 看着叶离把药片吞下肚，秋沐站在一旁，眉眼低低往下挂着，心情郁郁。 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表现出这副模样，让叶离担心。可他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抱歉，偏偏是这个关键时刻......我拖累你了。” “真要说的话，是我拖累你才对。”叶离抬了抬左手胳膊，道：“接下来不都是你来费心照顾我，怎么说你拖累我。” 秋沐：“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叶离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伤，什么也不做吗？真要这样的话，估计我只会比现在还要难受无数倍。” 秋沐目光紧紧看着他。 叶离说：“我受伤，总比你受伤好。” 秋沐：“为什么。” 叶离不正面回答：“你明白的。” “......”秋沐：“我不明白。” 叶离：“不明白就算了。” 秋沐：“你可以给我说明白。” 叶离反问：“现在这个时候吗？” 秋沐果然退缩了。他没敢开口继续追问下去。 叶离也没多说什么：“先睡吧，时间不早了。” 秋沐沉默地点了点头，看着叶离重新躺下，替他拉好了被子。 然后直到一个小时后，叶离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秋沐依旧坐在自己的床边，借着屋外的月光看着叶离侧脸，一言不发，心里不知默默想着什么。 - 第二天，叶离一只手用纱布吊在脖子下，一只手去衣柜里找衣服准备洗澡，秋沐和他道：“我帮你洗吧。” 叶离想了想，道：“那里人很多。” 秋沐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衣服吗。 秋沐低着头：“我找王姐要了间浴室，以后几天我们就在那里洗。” 叶离迟疑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秋沐：“为什么。” 叶离说话时候，难得带了点吞吞吐吐的意思：“我，还有一只手不是吗。” 秋沐目光没去看叶离，道：“但是洗后背和冲澡的时候肯定不方便吧，还有头发。” 叶离不小心结巴了一下：“洗、随便洗洗就行了。” 秋沐却往前迈了一步，逼近叶离的面前。试着想要目光直视叶离的眼睛，可惜坚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又败下阵来，别开视线，别扭道：“不行。” 叶离：“......” 秋沐：“......” 他们都没敢去看对方，深怕对方看出自己不好意思的样子。 最后还是叶离先开的口：“那就洗吧。” 话音落地，明明是秋沐最先注定讲出来的提议，可看上去更害羞一点的还是秋沐。他走过去，想要接叶离手上递过来的衣服，可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叶离指尖的时候，又反应过度、触电般猛地收了回来。 衣服因为失去两边的力道掉到了地上，秋沐眼睛微微睁大，连忙蹲下.身去捡，“抱歉抱歉”的不断说着。 叶离耳根有点红，什么都没说。 他伸出手去翻塞到下面的盒子，但单手怎么都无法很好的将拉链拉开，试了几次之后，秋沐从刚才的小插曲中回过神来，凑近道：“我来吧。” 叶离试图说了一句“我自己来”，秋沐没有理他，打开拉链后问道：“你要哪件......” 越说，声音越轻，最后只剩蚊蝇般的小小呢喃。 叶离看都不看，眼疾手快的随便抓了一件攒在掌心里，然后道：“就这些了，走吧。” 秋沐已经脸红到快不能见人了。 一路跟着叶离往浴室方向走，希望叶离能够走快点，走到前面，不要看到自己的脸，却发现叶离一直并肩跟在身边，保持着不超过他的位置，这让秋沐感到很是困扰。 有心想说“你走快点”，却又怕这句话说出来会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不清。 一路纠结了许久，直到两人走到浴室门口了，叶离的一句“是这里吗？”，才让秋沐梦中惊醒。 对啊，叶离连方向都不知道往哪边走，怎么可能走在前面带路。都怪自己想东想西，才会连这点小事都给忘记了。 察觉到了之后，秋沐大脑愈发混乱起来。 只是帮忙洗个澡，没什么。 但对象是叶离，就很有什么了。 尤其是当叶离表现出他对此也很在意的时候，就更更更有什么了。 脚掌踏上浴室瓷砖的一瞬间，秋沐深深的有种想要临阵脱逃、扔下衣服和沐浴露就跑的念头。 叶离就站在浴室里面一点的地方看着他，似乎也在等他说这句话。 秋沐步履僵硬的往里走了两步，感觉脖子都快转不动了：“脱、脱衣服吧。” 叶离竟然看着他啼笑皆非地笑了起来。 秋沐：“？？” 叶离开始往他这边走，每走近一步，秋沐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紊乱一次，每个脚步都像踩在了他心脏的节拍上一样，看得人心惊胆战。 叶离越过秋沐的身旁，继续往后走去。 秋沐诧异地回过头，看到叶离抬起手正在关门。 叶离转过身对秋沐笑道：“门都不关，你让我当着外面那么多人的面洗澡么。” 秋沐立马臊到不行：“抱歉......”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 门关上之后，浴室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耳朵、眼睛、鼻子等等器官的敏感程度大幅度提升。地面那人稍稍走动一步，耳朵便可以敏锐察觉出到对方步伐的轻重缓急；看着他轻轻出一口气，顿时又觉得皮肤上擦过的气流就是对方口中呼出的气息；自己这边略微有一点过大的动作，都要小心翼翼的去瞅对方一眼，深怕会引起他的格外注意。 总觉得不管做什么事，都好在意，浑身上下的细胞都不属于自己了一样，灵魂和身体一分为二，飘在半空中去远程操控着身体。一种无法切身处地去体验的不真实感。 哗啦啦的水声惊醒了神游天外的秋沐，他回过神来，看着前方，发现叶离正站在浴室里试水温。连忙将换洗的衣服放在外头的隔间——看到已经被叶离放在篮子里的内裤，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微动，烫手山芋般将衣服盖在了上面，然后卷起袖子走进去：“我来吧。” 他们进行了一段很傻的对话。 “先洗澡还是先洗头？” 两个平时表现都很聪慧的人，此时却集体智商下线。 不约而同，他们想的都是“洗头应该程度轻一点，好接受一些吧”，于是在想法一致的情况下，叶离说：“洗头。” 接着，当叶离低着头，想要让秋沐拿着淋浴器的喷头给他打湿头发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不脱衣服怎么洗头啊啊啊？！ 故意装作没察觉的，强行用水打湿了头发。叶离弯下腰去接水，试着坐在小板凳上让秋沐给他洗头，用了好几种姿势，衣领和裤子还是不受控制的被打湿了。 完全装不下去。 秋沐结巴道：“要不，你把衣服脱了吧。” “......” 单手去解衣服纽扣，从来没恼怒过扣子为什么会这么多，而且越急越解不开。秋沐放下喷头，垫起脚尖去给叶离解最上方的纽扣，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了叶离的喉结，发现叶离喉结不自然的上下动了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脸又开始红了。 可事到如今，秋沐已经破罐破摔，牙关一咬，打算不要去在意这些细节了。 反正两个人的紧张都是一样的。 没敢去看叶离的脸，专心给他解扣子。一节一节的扣子解开，像开启期待已久的珍贵宝物般，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剥开，然后慢慢窥得其全貌。 精壮有力的胸膛，肌肉紧实的腹肌，小麦色的皮肤光滑富有弹性，看得人心动不已，让秋沐忍不住慢慢睁大了眼睛。 身材真好，他用目光悄悄的打量着面前的身体，看到下方那一点露出来的人鱼线，终于忍耐不住贪婪的视线，狠狠地盯着那里看了好几眼。 心猿意马的抬手替叶离脱下衬衣，为他拉开左手袖口的时候，秋沐趁机绕到了叶离的后背，终于不用掩饰目光的去认真观察他背后的模样。 蝴蝶骨的线条真的好好看，脊梁骨的凸起怎么能这么端正又性感呢。忍耐了数次，克制住想要上手抚摸的欲望，心想着等下洗澡的时候，肯定会有机会触碰到，迟疑羞涩的情绪忽然被美色所诱惑，变得积极起来。 平时给叶离换衣服的时候，都刻意避开去看叶离的身体，深怕会看到点什么，现在想想实在是太可惜了。明明有这么好的肉体摆在自己面前，却不懂得去欣赏。 “你身材真好。”秋沐忍不住道。 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就多少有点感觉了，叶离的体型和身材绝对可以说得上是普通人中的极品，身姿挺拔、举止有力，气度不凡，神采和目光流离间中充满了自信。青春富有活力的身体将他的魅力衬托得更加迷人，着实能吸引人的目光。 叶离：“是吗。” 他知道。 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他才会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健身房锻炼，只为能给秋沐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 看来果然是做对了。 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眼前这一刻，平时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足够性.感，身材够不够引人注目的叶离，此时如同展开翅膀的雄孔雀一样，使尽浑身解数，去不动声色的勾.引秋沐。 秋沐：“平时在健身房有刻意练过吗？” 叶离睁眼说瞎话：“主要还是保持身体健康，提高一□□力。” 秋沐羡慕道：“真好。” 叶离：“是吗。” 秋沐说：“我要不要也练成这样。” 叶离：“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秋沐把衣服放在外面，回过头道：“有吗？” 叶离从远处打量着秋沐的全貌，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话里会有什么歧义：“腰细臀翘，蛮好看的。” 秋沐脸霎时间红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离。 叶离见秋沐这个模样，才想到自己失言了，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秋沐低下头，小声道：“没关系。” “......” 秋沐说：“裤子，把裤脚卷起来吧。” 叶离连忙弯下腰来卷裤脚：“好。” 秋沐走近，也蹲下去帮忙整理另一边的裤腿。 一个整齐、一个凌乱，两边裤脚卷好，秋沐拿着喷头道：“头稍微低下来。” “嗯。” 手指轻轻抚摸过叶离的头皮和发梢，水珠一点一点从指间滑落。对面的人就这么安静的低着头，任由他的动作，仿佛对他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无抵抗、无防备，全身心无条件的信赖着他。 “不知不觉，比我都高这么多了。” 秋沐说道。 叶离把头往下更低了一点：“手会酸吗。” “不是这个意思。”嘴角抿起一个很温柔的弧度，秋沐放下喷头，挤了洗发露在掌心，然后轻轻涂抹在叶离的头发上：“只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叶离：“是啊。” “从小学四年级起到现在。”秋沐算了算：“快七年了吧。” 叶离：“嗯。” “真是不知不觉......” 上辈子，自己与谷雨相识的时间，也是十年吧。本以为十年对于一个人而言，已经足够漫长，不会再有人会让他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去陪伴了，谁知回过神来，就发现身边其实早就有一个人，已经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 第81章 第 81 章 一起在同一个宿舍里住了这么些日子，比在广陵老家还要亲密的相处、陪伴，让叶离成为秋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闭上眼前看到的是叶离，醒来后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叶离。 他们两个人一起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互相帮助，互相在意。彼此都很需要对方，也从没想要要离开对方，或者在中间拉开一段距离。最在意的人是谁、最需要关心的人是谁，想都不用想就能快速做出决定。 离不开、舍不掉，因为早已经习惯了另一人的存在。 不管遇到多么困难的事，想想自己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人可以依赖，心态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困难的事情忽然就不困难了，因为他明白吗，不管怎么样，叶离都不会坐视不管他的。 秋沐想起，他曾经从某本书上看到过，人与人之间，爱情的荷尔蒙是有极限的。不管是曾经多么相爱的两个人，相处在一起时间久了之后，紧张刺激的爱意就会慢慢从爱情进化成亲情。 秋沐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和书上说的内容完全相反。他对叶离的感情，正在慢慢从亲情、友情，转化成十分明显的爱情。 或许很早以前这个爱情的成分就已经存在了，但却一直被另外两个元素所干扰、覆盖，继而一直没能察觉到。直到这份爱越来越膨胀，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才终于战胜亲情友情，不满仅仅只是被当做“家人、兄弟”对待，一下子反弹出声，开始争夺起谁先谁后的地位来。 反倒是一开始对谷雨的喜欢和爱，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寡淡起来。为爱而爱，像被习惯牵着走的小白鼠，形成了“我就要喜欢这个人”的观念，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到底喜欢对方哪里，又为什么要喜欢。 自己真的喜欢那个人吗？十七年的时间过去，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变成亲情，自己真的还爱着对方吗？ 似乎自从三年前听说谷雨喜欢上陈思琪后不久，他就已经很难再在脑海中想象和谷雨拥抱在一起，牵手、甚至接吻的画面了。就算梦中梦到，基本旁边也会出现叶离的影子，然后三个人一起在那里聊天、玩耍。简直和朋友相处没什么两样。 然后自从察觉到对叶离的感情之后，就更是经常忘记还有谷雨的存在，忘记自己其实“应该还喜欢着”谷雨。 “......”秋沐忽然叹了口气，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弄得很是混乱。 叶离误会了秋沐的意思，说：“我就这么洗吧。” “什么？” 秋沐抬起头，看向叶离，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帮叶离洗澡。然后头已经洗干净了，接下来就是身体。 叶离大概觉得秋沐的那声叹息，是因为现在的状况，所以道：“穿着裤子洗也没关系，湿了就湿了。” 秋沐明白叶离为什么要这么做，红了红脸，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将打好泡沫的浴球递给叶离。 “我说......” 一分钟后，叶离再次开腔。 秋沐站在旁边：“嗯？” 叶离用浴球清洗着身体：“虽然穿成这个样子，可果然还是在洗澡啊。” 秋沐去理解了一下叶离的意思，脑袋开始发热。 “嗯......” 虽说他们关系好，亲密如兄弟，一起洗澡不算什么。可偏偏秋沐取向如此，而且还对叶离抱有不轨的意图。 在连告白的话都没正式和叶离说过，确认对方心意的手也没牵在一起，就做这种事情......想想实在是让人害臊。 叶离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了到底有什么用，只觉得，这种时候不说点什么，会显得尴尬。 快速洗完前边，后背就交给秋沐，秋沐接过叶离手里浴球的时候，看了一眼叶离，道：“你脸有泡沫。” 叶离试着找了一下：“这里？” “不是，你把别的地方都弄上了。”见叶离左手不方便动，右手又刚刚拿过浴球满手的肥皂泡，秋沐道：“算了，等会儿洗的时候我帮你弄掉。” “有点痒。”叶离说：“帮我清一下。” 秋沐拿着浴球，正看着叶离的后背心猿意马，忽然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 “什么？” 叶离重复：“清一下。” 秋沐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羞涩道：“这......不太好吧？” 叶离疑惑：“有什么不太好。” 秋沐目光对准叶离的眼睛，见他完全没有闪躲或者不好意思的模样，紧张的情绪也因此稍稍放缓。 “那我亲了......” 秋沐心脏跳动速度极快，扑通扑通，恍如打鼓，脑袋凑近叶离的脸颊，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实在是承受不住叶离注视的目光，闭上眼睛往前吧唧的“啄”了一口，然后快速缩了回来。 叶离愣愣的看着秋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秋沐用嘴巴碰了自己一下，却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秋沐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傻乎乎想了半天，猜测道：“你撞我做什么？” “？！”秋沐目瞪口呆快速张开眼睛，诧异的看着叶离。 叶离不解地用手摸着脸颊，弄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秋沐总算明白叶离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恨不得穿越时空，把刚才那十几秒发生的事从这个世界上狠狠的抹除掉。 他连忙用干净的那只手去摸叶离的脸，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刚才的那个亲吻也一并擦掉一样：“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叶离被他弄得一脸水，狼狈的站在原地让秋沐“擦拭泡沫”，眼睛眨了好几下，还是没理解过来。 嗯？？？ 秋沐快速躲到叶离身后，把他身子板正：“站好了，我给你擦后背。” “哦......” 过了一会儿，叶离眼神思索，差不多琢磨过味来了。 “刚才——” 秋沐脸红到爆炸。 “没有！！！”他条件反射般大声道。 一道轻笑从前方传来，叶离肩膀轻轻抖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秋沐抿了抿嘴唇，快被自己紧张不安的心绪折磨得抓狂了。 “咚！”叶离故意叫了一声， “啊——！！”秋沐吓得身体一抖：“怎怎怎么了？！” 叶离捂着肚子哈哈哈的笑。 秋沐气恼地手握成拳锤了叶离后背一下：“别吓我！！” 叶离：“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也不会吃了你。” 秋沐低着头，羞怒的不说话。 叶离逗弄道：“不如说，你吃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秋沐气急：“刚才是我听错了！我保证之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不会不经过你允许随便触碰你了！” 叶离“哧哧”笑了两声，道：“那我能不经过允许随便碰你吗？不然不是很不公平。” “你的话没关系啊，又不是——” 叶离笑眯眯地转过身，拿起秋沐的手掌，在他的手背上珍而重之的亲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眼中含笑的看着秋沐道：“这样就扯平了。” 秋沐慢慢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离。目光挪到被叶离抓着的那只手上，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嫉妒起自己的手背来。 “......”他别扭的收回手掌，道：“你无缘无故亲我手做什么。” “只是觉得你好可爱。”叶离笑眯眯的转过身，坐了回去。 “谁可爱了。”秋沐嘟囔道。 “你呀。”叶离说：“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可爱的人了。” “......” 秋沐手掌贴着温暖的身体，目光注视着叶离，轻声道：“真的？” 叶离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宠溺笑意：“真的。” “......”秋沐缓缓凑近，隔空趴在叶离的身后，在他耳边说道：“有多可爱。” 只要叶离回头，他们的嘴唇就能贴在一起，叶离却好像没察觉般，目光看着前方，说：“非常非常可爱。” “......” “有时候会觉得，我能和你认识，真的是命运安排。”叶离忽然说道：“虽然这么说很没有根据，但有时候会感觉，如果没有谷雨，你肯定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 “我们本来是完全不应该产生关系的两个人。家庭条件、生长环境，甚至是思想观念都完全不同的，竟然能一起走到今天这一步，想想实在是不可思议。”叶离：“越是生活在一块，我们就变得越像，有时候感觉好像真的变成自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兄弟一样，缘分实在是奇妙。” 秋沐说：“不好吗？” “当然不会。”叶离说：“如果人生能重来，我希望下辈子我也能和你认识。” ——下辈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简单的一句话，宛如一道划破夜空、从天而降的豁亮雷鸣，砸开了将秋沐困于其中，不能脱身的沉重束缚，如靡靡钟声绕耳，醍醐灌顶般瞬间驱散缠绕心中许久的迷茫。 “如果有来世......” 如果有来世，秋沐自问，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来找谷雨吗。 如果一定要从谷雨和叶离之中选择一个的话，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答案，他难道不清楚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第二段新的人生，若明天就会遭遇意外，他能忍受自己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和前世一样，带着满腹遗憾就这样结束吗？ 啪踏，浴球掉落地面，秋沐深呼吸一口气，伸手从后抱住了叶离。 叶离显然愣了一下，他动了动身体，道：“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秋沐将头埋在叶离的身后，道：“让我靠一下。” “怎么了？”感觉秋沐拥抱的力度不小，似乎还有些颤抖，叶离说：“怕我会怪你吗？” “和你手受伤没关系。”秋沐说：“只是觉得，你真好。” 叶离低笑一声，安慰道：“突然怎么了。” 秋沐道：“我发现我忽然不是那么喜欢小雨了。” “......” 叶离声音放轻：“为什么。” “我一直想找个我爱，并且爱我的人。”秋沐道：“可我发现，等待那么多年，不光等不来小雨的爱，连自己对他的爱也慢慢变了。” 叶离安静地听着。 秋沐说：“我要是说我不喜欢他了，你会觉得我说变就变，没定性吗。” “不会。”叶离认真道。 秋沐道：“我要说我喜欢上别人了，你会觉得我见一个爱一个，是个滥情的家伙吗。” “不会。”叶离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 秋沐拥抱的力度更大了：“你觉得，我好吗。” “很好。” “那......”秋沐说：“如果某天，我说我喜欢你，你会认真地考虑我吗。” 叶离说话没有一丝停顿：“会。” 秋沐忽然很想哭。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前后两世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谢谢你。”秋沐流泪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小离。” 叶离抬起手，越过肩膀，轻轻拍了拍秋沐的头。 “傻瓜。” - 为叶离仔细冲洗好后背，秋沐离开浴室，走到走廊上，替叶离关上门。 明明来的时候是那么紧张，此时心情却变得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的自在。 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抑郁情绪终于得到释放，浑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体贴着背后的门板。秋沐目光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拿起手机翻看起来。 手指点着按键，无意识点开了相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对着屏幕，那个就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少年照片上，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叶离不是很喜欢照相，仔细找找，发现二人唯一的合影，似乎也就是初中一起去旅游的时候，落霞山上的那张照片。 这么多年过去，手机换了好几个，唯独这张照片，一直留在身边。 如果本人也能像照片一样，按个按钮就能变成属于自己的存在该有多好。 这样谁都夺不走，也谁都没办法说他什么了。 叶离从里面敲了敲门，秋沐转过身推开门，道：“好了？” 叶离点头，穿着新换上的胡子，然后指了指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秋沐收起手机，默契地拿起衣服替叶离穿上。 “我已经洗好了，你洗吧。”叶离道：“沐浴露那些都有，现在这个时候，澡堂里的人已经多起来了。” 秋沐：“我衣服......” 叶离：“还是平时的浴袍对吗，我给你拿来好了。” 秋沐点头：“好。” 叶离拿起自己身上换下来的衣服，走出了门。 回到宿舍门口，一只手抱着衣服的叶离正想着是不是要把东西放下来，去找门钥匙，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怯弱声音。 “我能帮你吗？” 叶离回头。 柳菲菲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没说两句话，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对不起，都怪我......” 叶离可以耐心的去安慰秋沐，却那个耐心去安慰柳菲菲，就说：“你先帮我把门打开。” 柳菲菲果然停下哭泣，从叶离的上衣口袋里拿出钥匙，替他开了门。 叶离走进去，把一堆衣服全都丢在床上，懒洋洋的坐着。 “我听说了，周倩昨天一直在找我。”柳菲菲站在门口，看着叶离，道：“那个油，肯定也是想泼我身上的，就像之前她们把我堵在厕所，用冷水淋我的时候一样。” 叶离：“嗯。” 柳菲菲看叶离心不在焉的态度，一时间找不到可以继续说下去的话题。想了一下，走进去，把保温碗放在房间的桌子上：“这是我妈妈炖的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把它喝了吧，应该、应该对身体有好处的。妈妈她本来想，当面谢谢你的，可是今天早上已经坐火车离开了，走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 叶离看着那碗汤，道：“谢谢。” “你生气了吗？”柳菲菲不安的看着叶离，说一句话，眼泪就掉一滴。如果年纪再大那么几岁，可能哭泣的模样会看起来很懦弱，很惹人厌，但放在脸蛋小小、五官都还没彻底长开的柳菲菲身上，倒也还好。 所以叶离道：“没生气，要气也是气周倩，你没做错什么。” 柳菲菲说：“可她，本来是要来害我的。” 叶离：“我知道，可你受伤了难道就不要紧吗？我只是伤到手，但当时万一弄到了你的脸或者眼睛，就糟糕了吧。” 柳菲菲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过来就是希望能够做点什么，赎一下罪，但叶离却比她还能说，让嘴笨的柳菲菲一下子被叶离带走了节奏。 “可是这样的话，你考试说不定会考不好。”柳菲菲道：“没办法好好复习，考试时候也会分心。” 叶离说：“不会的。” 柳菲菲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小沐在自责。”叶离说：“如果我没有发挥好，他肯定会觉得这件事都是他的错。” 柳菲菲不是很明白：“秋沐？” “所以我只会表现的比以往几次考试更加认真，绝对不会让他替我担心。”叶离道：“你可能不太懂我的意思吧。” 柳菲菲确实是不太明白。 但她还是点点头，道：“那，请你一定要加油，努力考好。”说完做了一个打气的手势。 “......”叶离忽然抬起头，视线越过柳菲菲的身体看向她身后，然后脸色微微变了变。 柳菲菲注意到叶离眼神，回过头，发现秋沐正站在门外，神色复杂的望着叶离。 叶离没想到理应在浴室里洗澡的秋沐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秋沐看了一眼柳菲菲，柳菲菲拘谨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含糊其词道：“来拿衣服。” 叶离琢磨了一下，明白秋沐说的“衣服”是什么，一时间有些懊恼。 柳菲菲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结结巴巴的找不到该说的话，鞠了两个躬的迟疑着道谢走了。 秋沐脑海里还在回响着刚才叶离的那段话，越想心里对叶离的爱就越深，只觉得脑子里都快被叶离一个人给挤满了。 为什么他能这么好呢。 “听到了？”叶离问。 “听到了。”秋沐答。 叶离有些尴尬：“没想让你听见的。” “嗯。”秋沐背对着叶离，在柜子里找衣服：“我知道。” 拿完衣服，秋沐的态度十分正常——正常的有些反常，对叶离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宿舍，去洗澡了。 叶离看着秋沐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捉摸不定起来。 他觉得，自己和秋沐之间仿佛只隔着一张纸，似乎不管谁往前迈进一步，伸出手就能够够到对方。 秋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才对。 刚才的那个拥抱，难道不是秋沐想通心事，打破内心枷锁，豁出一切才决定做出来的吗？ 叶离不明白。 - 半个月后。 培训班的学生们坐车，在指导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杭州的某所中学考场，参与考试。 宽敞明亮，空气中带着一丝肃冷气息的考场，几个平均年纪五十左右的监考官，正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这届考生总共几百位，一个教室分别坐着几十个人，可整层楼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离喜欢这种开考前的轻微紧张感，会让他感觉到兴奋。秋沐则是一直保持着无所谓的轻松态度，不管是再怎么严肃的考场也依旧如此，让人不由得有些佩服。 眼看就要接近考试的时间，柳菲菲来到秋沐二人身边，语气有些战战兢兢：“周倩......好像没来。” 本来还担心对方来了之后，又会过来找她麻烦，谁知却迟迟不见对方的身影。 叶离看了一眼秋沐，目光中也带了一点询问的意思，秋沐说：“她家出了点事情。” 柳菲菲惊讶道：“出了事？什么事。” 叶离坐在一旁，听到秋沐的这句话，忽然联想起不久前，自己受伤在医院里打吊针，秋沐妈妈发来的那段视频通讯。 聊天说到一半的时候，秋沐妈妈曾眼中露出一抹冷厉寒芒，语气幽幽的说了句“阿姨不会让你随便受委屈”，因为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印象中很和善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虽然只有一句话，记忆却很深。 现在想想，可能眼下的状况，就是当时那句话的后续吧。 不然秋沐刚才也不会那么心知肚明的随口说出“出了点事”这样的话了。 考试即将开始，考官让考生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柳菲菲带着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走远了，秋沐对叶离道：“安心考。” 叶离坦然笑道：“放心。” 第82章 大结局 与初赛、联赛的时候不同，全国决赛的成绩出来的很快。 在叶离陪着秋沐去参加化学竞赛的时候，数学与物理决赛的名次就已经出来了。 “国家集训队？夏令营？” 谷雨在电话那头说道：“什么意思，你们还要继续......参加培训吗？考试不都已经考好了，你们俩都是一等奖对吧。” 秋沐解释：“从一等奖里面选出五十个人集训，去参加明年的国际奥林比克竞赛。” 谷雨听完有点头晕：“我的天，国际！你们也太牛了吧！” 叶离：“接下来还有小沐的化学考试，全部结束了我们就回去。” 谷雨在电话那边连连点头：“恩恩，加油！” 聊天聊到一半，秋沐这边手机嘟嘟响了两声，看了一眼屏幕后，秋沐道：“抱歉，小雨，我妈电话来了。” 应该也是来说考试成绩这件事的，谷雨识趣的道：“嗯，那我先挂了，替我和阿姨问声好。” 秋沐把电话转接到母亲那边，叶离和秋沐妈妈说了两句话后，想想时间也不早了，就没杵在这边打扰母子俩聊天，去浴室里放洗澡水，调整浴缸里的水温。 出来之后，隐约听见秋沐说起“家人”之类的字眼，具体倒也没听清楚。 秋沐挂断电话后，说了一个完全没有头绪的话题。 “美国商务部长下个月要来访华。” 叶离眨了眨眼：“嗯？” “点名说要见我爸妈。” 叶离睁大眼睛：“这不是很厉害的事吗！” 秋沐：“其实也还好，之前在国外建厂投产的时候，有过几次交流。” 叶离想了想：“所以？忽然提起这个来是怎么了。” 秋沐道：“他这次是携妻子孩子一起来的，说想要见一见我们家人，所以当天可能我要过去一下。” 叶离笑道：“会有媒体在场吗？” 秋沐：“也许吧。” 叶离：“那我就守在电视机前，看你和叔叔阿姨，还有爷爷了。” “......”秋沐低下头，没说话。 叶离疑惑：“怎么了？看你一脸深思的样子，不高兴吗？” “那倒不是。”秋沐说：“没什么，可能是紧张了。” 叶离笑话道：“原来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那美国的部长可真是要感到荣幸了。” 秋沐就笑笑。 他目光看着叶离的手，道：“感觉怎么样？” 叶离抬手示意了一下：“纱布拆了之后，轻松多了。” “还疼吗？” “又疼又痒。”叶离：“不过还能忍受。” 秋沐视线一直看着那只红白相间，模样看上去有些恐怖的手掌，脸上的神情是叶离看不懂的复杂。 叶离能感受的出，秋沐最近有什么心事一直堵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想也想不通，问了也不说，有些为难。 夜晚，吃了药的叶离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秋沐转过身，默默看着叶离的脸。 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侧过身就能理所当然般看见叶离的脸，前后只不过花了一周的时间。 人真是个说变就变的动物。 虽说再过两天就要进入考场，可心态却没什么紧张的。大脑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装满考试的知识点，一半装满了叶离的影子。 熟睡中的叶离皱起了眉，身体不舒服的动了动。秋沐知道，这是手掌上的异样感在刺激着神经，让叶离睡梦中也无法安眠。 轻轻走下床，掌心抚摸上了叶离紧皱的眉头，低声道：“没事，快睡吧。” 叶离口中发出嘟哝的呓语。 秋沐道：“不舒服吗？” 叶离也不知听没听清秋沐的话，嘴唇动了动，“嗯”的长音从他口中发出。 “没关系，我在这里。”他伸出手，握着叶离的右手。 叶离感受到身体被人触碰，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似乎捕捉到对方的身影，然后转了个身，右手拍了拍秋沐的手掌，继续睡：“乖......” 秋沐很喜欢和睡迷糊了的叶离说话，这是他和叶离出来一起住之后，发现的小乐趣。 起先是因为不放心叶离，所以半夜睡不安稳，总想看看他会不会睡忘记压到自己的手。 照顾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和叶离说了句话，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回应。聊下去之后，发现对方其实并没醒来，而是在熟睡，并且第二天醒来总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事，于是便隔三差五的找机会等叶离睡下，再特意过来和叶离聊两句话，找找开心。 “叶离，我喜欢你。” 叶离发出一点迷迷糊糊的声音，半梦半醒之间，语气与往常清朗、直快的语气完全相反，听上去格外慵懒软绵：“嗯。” “真的很喜欢你。” 叶离那边停顿了好久，像是又进入了深度睡眠，秋沐就蹲在床边看着他。 叶离那里果然慢了好几拍的回应了。 “嗯。” 秋沐慢慢弯起嘴角，笑得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他就满足了，小心替叶离盖好被子，把他的左手放在一旁的枕头边、小心被身体或者被子压到，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安逸地睡下了。 第二天，叶离陪秋沐出门逛了一圈，看了看考场的位置，买了点东西。一起逛到晚上天快黑了，才坐车准备回宾馆。 大概是赶上了下班的时间，公交车站的人很多。车来之后，空着的位置也只有一个，叶离让秋沐坐上去。 “东西给我吧。”秋沐伸手接过了叶离右手上的大大小小纸袋，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手小心，不要碰到了。” 叶离“嗯”了一声，把左手放在身前，不会被人触碰到的位置。然后右手拉着秋沐椅子上的扶手，安静站着。 过了两三个站台，车内人少了许多，基本已经看不见站立着的人了。秋沐眼尖的看见车头位置有一个空位，道：“啊，那儿有位置。” 叶离回头看了一眼，说：“没关系，很快就要下车了，我再站会儿。” 秋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低着头，故意问道：“为什么。” 叶离没回答，而是用脚尖去碰秋沐的鞋子。秋沐耳根红了起来，因为这种发生在公众眼皮底下，不为人知的小互动，而感到害羞。 叶离见他不回应，又继续再接再厉的去顶了顶秋沐的脚后跟，秋沐别扭的小心踢了回去：“干嘛呀。” 叶离轻声笑了起来：“为什么低着头。” 秋沐小声道：“总觉得，不好意思。” “为什么。”叶离身体靠着秋沐的座位，姿势从远处看，像是把他整个人都环在了胸前：“我想看看你的脸。” 秋沐口中发出一声羞恼的短音，干脆把脸埋在腿上的袋子里，不管叶离说什么，都不肯再抬起来了。 “和部长见面的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号吧。”叶离看着秋沐脖子上短短的小软毛，伸出手去抚摸，然后道：“圣诞节那天能回来吗？” “......”秋沐没说话。 “不回来吗？”叶离又问。 “不确定。”秋沐说。 “今年的圣诞，我想好好过一下呢。”叶离：“就当庆祝我们考试顺利结束，以及......好不好。” 秋沐没回答，叶离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去买棵小树回来怎么样，然后装饰上很多的灯泡和彩球挂饰。”叶离：“我想把妈妈从疗养院里带出来，让她好好看看我们。” 秋沐：“嗯。” “听说外国人过圣诞，还会做火鸡。我去看看菜谱，也弄出来一只好不好。” “好。” “......”叶离手指从秋沐白皙的后颈上轻轻抬起，探究的目光看着秋沐：“你怎么了？” 秋沐缓缓抬起头，看着叶离，眼眶中带了一些水光。 叶离道：“......发生什么事了？” 秋沐笑着摇头，说：“没事。” 叶离想去抚摸秋沐的脸，克制着不去做，而是按上了他的肩膀：“别吓我，也别让我担心。” 秋沐手背从眼角擦过，笑着道：“真的没事。” 叶离眼神不定，似乎还有些不安。 他不明白秋沐在犹豫什么，那么多天了，该踏出的一步依旧没有踏出。说不定，秋沐还是觉得，他们俩的关系仍不足够往前再进一步，正在踌躇。 “如果你犹豫一件事要不要告诉我，那么直接说出来，我能接受。”叶离道：“你这样我很担心。” 秋沐抬起手，轻轻搭在叶离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掌掌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放心。” - 带着傲人的成绩回到广陵，理所当然的，受到了热烈欢迎。 这段时间两个人在外面各个城市来回奔波，说实话已经有些疲倦。回来之后虽然依旧没办法清闲，可呼吸着熟悉的家乡空气，心情又是没有理由的自在且安心。 机场里，夸张又醒目的红幅上，写着“欢迎24届全国数学竞赛、物理竞赛一等奖叶离、秋沐回到家乡”的字样，引来周围路人一片炽热的目光，看得人群中央的叶离和秋沐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校长、教导主任，两个班的老师，以及部分同学——例如马莉等人纷纷过来接机，当地媒体抱着摄像机对着他们要采访，喧嚣热闹之中，站在外围的谷雨和他的家人一时间甚至都没办法插入进来。 如此折腾了一下午，口水都快说干、耳朵都要被吵出茧子来的二人，深觉应付考试都没有应付大人要来得疲惫。 谷雨说：“我妈和黄阿姨准备了好多的菜，晚上就等你们回来一起吃了。” 叶离精疲力尽道：“我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先睡一觉。” 回去之后，叶离向二人说了一声、抱着衣服去浴室。秋沐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谷雨，道：“小雨。” 谷雨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嗯？” “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听一下。” 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一脸不明所以的谷雨。秋沐下定决心。 他爱了眼前这个人十几年，如今必须画下一个句号。为了让自己彻底断了念头，不再迷恋，也为了那个他喜欢的人，为了让他安心。 当年为了自己一直没敢说出来的话，没敢暴露出来的事情，一想到是为了叶离，便有了勇气。 他想要在谷雨面前说出真相，想让他亲眼看看真实的自己。 指尖因为紧张而开始颤抖，用力握住，攒成拳头，低着头，和谷雨相对无言的坐着。 叶离洗完澡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未尽的疲惫，不过样子还是比之前刚回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发现秋沐和谷雨坐在客厅的两张沙发上，互相间没有说话，气氛似乎很肃穆，顿时有些疑惑。 看见他过来，二人纷纷抬起头。 叶离说：“小沐你要去洗澡吗？” 秋沐没说话，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叶离直觉秋沐似乎有话要说，便安静地走过去坐下。 秋沐酝酿了一下情绪，沉默了很久。就在叶离以为秋沐可能不打算说了的时候，秋沐忽然道：“其实，我想说什么，你知道的吧。” 叶离想了想，语气确定又不确定。 “嗯。” 秋沐伸出手，在谷雨和叶离双双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握住了叶离的手，并且十指紧扣。 叶离心脏跳动速度开始加快，眼瞳不自觉地缩小。他能听见自己紧张且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隐约感觉到，你可能对我有一点点的好感。” 以这句话作为引子，秋沐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注视着叶离的眼睛，继续道：“起初大概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一个视线。我发现你对我的态度格外好，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只要一回头，你的目光注定会停留在我的身上。” 叶离没说话，怔怔的看着秋沐。 他发现，秋沐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过去从未有过的，赤.裸明显的缠绵爱意，眼眶中隐隐约约弥漫出一点水光，嘴唇在微微颤抖。于是呼吸不自觉的放轻，仔细听秋沐讲，将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认真听进心里。 “当时只是觉得这种念头很好笑，认为会这么想的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可时间久了，这个想法又渐渐变得不确定，所以开始隐隐约约有点害怕。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敢去深思，深怕这种感情会让这我们的关系变质。” 不敢直接问出口，也没办法无视，投入了和对方一样多的大量感情，所以秋沐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闹得两个人都尴尬。所以每当有这样的“误会”发生，秋沐都会下意识的不去思考，认为这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相处。 “在KTV的卫生间里，被你亲到我后颈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你会真的像我想那样，企图改变我们之间的坚固关系，甚至打算更进一步。”秋沐脸上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在哭泣，还是在微笑。 “所以回来之后，我一个人想了许久。” 那时候的他还不喜欢叶离，也不明白叶离为什么会喜欢他。所以一直想着，如果哪天叶离真的对他告白了，他一定要认真的拒绝才行。 因为他明白暗恋一个人的难受，他觉得默默喜欢着别人的叶离和自己很像，所以希望叶离能够不要重蹈他的覆辙，否则一想到这种痛苦可能出现在叶离身上，就会觉得心很痛。 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看着叶离，想看看是否事实真的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然后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略有些遗憾，叶离表现的很正常，完全没有表现出喜欢他的意思。 “但是你表现的太正常了，我根本看不出来不对。所以又觉得，可能是我多想了，原本心里已经准备好拒绝的话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用手抹去眼角不自觉掉下来的泪珠，秋沐笑道：“可是在那之后，我又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也很不对劲。” 一边说着不喜欢叶离，一边又担心叶离会和别人在一起。嫉妒这种情绪，如果不被叶离点醒，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反倒是之前一直让秋沐感到尴尬的“叶离可能喜欢我”，在被证实清白之后，成为了让秋沐恼恨不已的证据，让他不敢继续往前靠近。 难道真的只是误会吗？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享受着叶离的关怀。最后终于在叶离那无法解释的过度照顾中，演变成“说不定叶离也喜欢着我，但是和我一样没有自觉”，心情忽然轻松了起来。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谷雨，鼓起勇气，大声的告诉叶离，我喜欢你。 然后这个“有一天”，终于在叶离的那句不经意的“下辈子”里，毫无征兆的到来了。 “对不起，一直没有回应你。”秋沐说：“虽然现在我还很无力，还不能给你什么光明正大，可以和别人说出口的名分。”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不知为何已经激动到不会说话的谷雨，又侧头看了一眼叶离，努力让声线保持平静，却还是哽咽起来：“就先做我的‘家人’，陪在我身边，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叶离看着秋沐的眼睛：“你是说......” 秋沐道：“二十号的会面，我想和你一起去。” 叶离嘴巴慢慢张大。 “现在还只能是朋友、兄弟的身份，但总有一天，我会用真正家人的身份，向别人自信又大声介绍你。” 紧紧握在一起的掌心温度很炽热，一如那颗爱恋着对方的心。 “我喜欢你，比谁都要喜欢。”秋沐的眼神真挚，看着叶离：“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一天我不在想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曾经是个懦弱的人，喜欢的心意不敢说出口，缩在壳里贪图着自欺欺人的安逸。很早以前就明白你对我的想法，却又害怕走出这一步之后再也无法回头，感觉到犹豫，也深深的不安过。”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每与你相处一天，喜欢的感情就多一点。默默想念的感觉很痛苦，可想到未来也许见不到你，就会更痛苦。我没办法再忍耐下去，我想告诉你，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即便你大概早已知道。” 秋沐低着头，看着二人紧握的双手，说：“不管爸妈会不会阻止，不管外人会怎么看我，不管有没有退路，我都想让你知道，想让你安心。”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想有一天会失去你。我想告诉你我的感情，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他的表情越来越柔软，目光看着叶离，情深道：“我喜欢你总是看着我的目光，喜欢你一直照顾我的样子，喜欢你和我说话的声音，喜欢你的每一个动作。” “我想和你一起去逛鬼屋，想让你保护我。想和你一起去唱歌，想听你唱给我听的歌。想陪你过圣诞，想一起装扮我们的家。想每次醒来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想无时无刻的看到你。我想做的每一件事里都有你，我想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里都有你参与。” 叶离怔怔看着秋沐，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口中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哽咽，手掌拉住秋沐的手，将他拉过来用力抱在怀里，像是要将这个心爱的人揉捏进自己的身体中一样，冰凉的水珠打湿了秋沐的脖子。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秋沐道：“你和我一样吗？” “当然是一样的，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叶离眼眶泛红：“谢谢你让我安心，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谢谢你愿意爱我。” 秋沐长舒一口气，伸出手环抱着面前的少年。 “我也是。” 过去的生活已经无法重来，他只希望能够用力握紧现在这双手，和眼前的人一起走下去。 “能够见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 正文完。 还有几篇番外。 第83章 美好生活的后续 驾车从大学赶往位于杭州的新家。过去暂住了三年多的房子里，家具和物品已经全都拜托搬家公司运过去，现在只剩他们人，还有一辆车子就全部到齐。 之前在上学的同时兼顾公司的事物实在是忙得够呛，趁着假期，他们要把过去积压下来的工作全部整理清楚才行。 开车的人是叶离，每次出门、需要长时间开车的情况，基本都是叶离来的。秋沐不是没说过让自己来开，叶离却总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说“我想开”，拒绝了他的提议。 被人珍惜爱护着的感觉很好，虽然只是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但秋沐总能被这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打动，感觉到被人珍视的温暖和心安。 好像过去那种恐惧不安，以为注定要一辈子一个人生活的孤单滋味，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过也确实是上辈子。 长时间安静的靠在座椅上，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上一秒天空还是亮的，再一睁开眼，只能看到夜空下街道上的一点模糊灯光。车子停了下来。 身体有些僵硬，胳膊和脖子能感觉到明显的酸涩，刚睡醒后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见面前的玻璃窗上，覆盖着一层正在下落的水滴。迷迷糊糊间呼唤了一声叶离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望着面前封闭又静谧的车厢，毫无征兆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全身。 不顾身上的难受，秋沐挣扎着从座椅上快速爬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却没有找到叶离的身影。滴滴答答的水珠覆盖了四周的玻璃窗户，他一时间甚至看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小离，小离。小离你在哪儿！！” 不安让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嘴唇和指尖在轻轻哆嗦着，他很害怕。 好不容易过上这种幸福生活了，难道全部都只是大梦一场，醒来后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他不要。 企图想要在这个狭窄空间中站立起来，车顶的高度限制了他的行动。一件温暖又柔软的物体从他身上滑落，秋沐一怔，目光看上那件深色的外套。 悬着的心缓缓落下，他终于松了口气。 是叶离的衣物。 下一秒，叶离紧张的目光从打开的车门后出现，他正撑着伞，胸前还能看到几滴刚刚打上去、甚至还没来得及被布料吸收进去的水珠。 “怎么了？” 秋沐看着他，抽了抽鼻子。 叶离发现秋沐竟然哭了，开始担惊受怕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秋沐摇了摇头，手背抹去泪花，破涕而笑：“抱歉，做噩梦了。” 叶离不安的仔细看了秋沐两眼，确定没事，悄悄松了口气。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秋沐：“我从外面听到你大声叫我，还以为车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吓了一跳。” 秋沐看了一眼叶离身后的建筑，觉得很陌生：“这是哪儿？” “快到家了。”叶离说：“车上没有伞，我怕你睡醒后下车淋雨会感冒，就下去买了把雨伞。” 秋沐看着叶离，不停的笑。 叶离摸了摸他的脸，将他脸颊上残留的一点泪珠抹去。然后拿起掉落在秋沐膝盖上的衣服，拉上去给秋沐盖好，说：“外面冷，我关门了。” “嗯。” 潮湿又阴冷的空气很讨厌，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车内温度都被寒风弄冷了。钻进鼻子里的时候感觉痒痒的，想打喷嚏。但一想到这些是叶离带来的，忽然又觉得一切都美好起来。 安静的坐在车内，看着外边的叶离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前打开门，快速钻了进来。秋沐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上的雨水：“为什么不拿外套出去挡下雨，过去的时候都淋湿了吧。” “看你睡得那么香，怎么舍得拿。”叶离说：“也不远，跑两步就到了。” 秋沐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每次在看到叶离之后，总是没办法停下来。 眼前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他都好喜欢，好开心。 停车买伞的地方离家很近，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叶离便将车开进小区，然后停进了车库。 淅淅沥沥的雨水声终于消失了。 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世界，叶离侧过头看了一眼秋沐，目光对视的瞬间，不约而同的往对方的方向凑近，交换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我爱你。”叶离在他面前低语。鼻尖碰到了一起，额头轻轻抚摸过他的发梢。 “我也是。” 须臾后，紧贴在一起的面孔分开，相视一笑。 秋沐提着二人的包下了车，叶离替他撑伞，左手拿着衣服盖在秋沐身上，拥着他走过了车库与家的一小段路程。 打开家门，地面上摆着一个个还未拆封的纸箱。 看来明天还有得忙了。 “想吃什么？”叶离放下雨伞问道。 秋沐视线在叶离右肩湿漉漉的衣角上看了两眼，道：“都行。” “委屈一下，吃面好不好。” 秋沐忍不住笑道：“吃面有什么委屈的。” 叶离走过来抱住秋沐，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等不及了，只想做个最快的食物。” 秋沐脸有点红。 “嗯。”他小声道。 看着叶离去厨房里准备食物，秋沐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叶离走远的身影，跑到卧室去看了一眼。 床铺已经被铺好了。 应该是前天叶离过来指挥搬家公司放东西的时候，提前准备好的吧。 还有冰箱里的食材也是。 真是个细心的家伙，秋沐捂着嘴偷笑。 这么好的人被他拿得手了，真幸运。 明明清楚叶离在外头不可能听见这里的响动，秋沐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头柜处，打开那个熟悉的第二节柜子，往里头看了一眼。 东西果然都在。 快速关上柜子，销毁自己已经看见了的证据。脑袋钻进被子里，既期待又害羞。 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拿衣服洗澡去了。 “面条煮好了。” 十五分钟后，叶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秋沐一边穿衣服一边开门，探出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道：“好香啊。” 叶离清朗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煮的时候用了个新学到的技巧，看看尝起来是不是更好吃一点了。” 秋沐在浴袍外系上带子，走出去：“你煮的菜什么时候不好吃了。” “小马屁精。”叶离伸出食指勾了一下秋沐的鼻子。 秋沐抬起下巴，张开嘴轻轻咬了咬那个坏家伙。 “吃饭吧。”叶离用手揉了揉秋沐那刚刚吹好，还热乎乎软蓬蓬的头发，秋沐拉着他的手，端过面条盘和椅子，靠在叶离身边一起吃。 因为是左手，所以叶离也就随他了。用右手拿着叉子吃起面来。 秋沐放在餐桌下的指肚，摸索着叶离左手上的伤疤。上面还能感受到一点或过于粗糙、或过于薄滑的皮肤。 是叶离过去保护他，所留下的英雄勋章。 一起美滋滋的吃了顿晚饭，吃到最后，秋沐都说不清是面条的味道让他感觉到美好，还是犹豫叶离坐在自己身旁一起吃饭的原因了。 叶离起身要去浴室洗澡，秋沐拉住了他。 眼神像是在邀请。 叶离说：“我还没洗澡。” “没事。” 叶离：“可是有汗......” 秋沐站起身抱住叶离，嘴唇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的味道。” 听到这句话还能忍得下去，叶离就不是叶离了。 一把将秋沐横抱起来，在秋沐的一声低声惊呼下，弯起的嘴角露出一道具有侵略性意味的笑容。 “这可是你说的。” 秋沐忍不住用手捂着脸，觉得身体热热的。 浴袍简直是世界上最好解的衣服了。 感觉到被叶离放在床上，然后衣襟一松、带子被轻易扯开，露出下面白皙透着一点蜜桃色红润的皮肤。 空气的触感冰凉凉的，但身体却觉得发烫。 睫毛轻轻蒲扇了两下，秋沐缓缓睁开眼。看见叶离的两条胳膊撑在自己脑袋左右两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距离凑得极近。 嘴唇微微动了两下，然后就被发现这一点的叶离默契地吻上了。 放在床上的两条手臂慢慢往上挪，找到了叶离的两条胳膊，藤蔓般缠绕上去。 十指相扣，指尖与指尖摩擦，光是这样，就已经激动得快要眩晕过去。 左腿的膝盖慢慢撑起，脚掌碰了碰叶离慢慢变硬的那里。 “今天还真是热情......”叶离喘着粗气从秋沐的唇上挪开，眼眸中是让秋沐脸红心跳的强烈爱意。 秋沐：“喜欢吗。” 叶离笑容很灿烂，他平时很少会笑得这么开朗，手掌轻轻按在秋沐的后颈上，然后嘴唇从脖颈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吻到了大腿根。 秋沐小声喘息着，身体上浮现出一层激动的潮红。感觉被叶离触碰过的部位，都在不自觉颤抖地痉挛着。 “别、弄了，快点......”像是个等待主人仔细品尝的美味，秋沐羞涩催促。 叶离抬起头，恶作剧般的目光看着秋沐。 他是故意的。 “讨厌......”秋沐手掌轻轻推了推叶离的额头。 叶离压在秋沐的身上，顺着他的身体慢吞吞磨蹭上来。 膝盖撑开了秋沐的双腿，目光带着一丝少年般的坦然和纯洁，认真看着秋沐的双眼，手却在淫.秽的抚摸着他的身体，然后褪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布料。 这种珍而重之，仿佛正在进行着什么崇高仪式的表情，让秋沐回想起他们第一次拥抱时的画面。 叶离似乎也回想起了那一次，表情还是当时一样的温柔，目光如同一潭深泉，将秋沐缓缓地包裹其中。 这一次前戏带来的快.感，是秋沐有史以来享受过的，最最极乐的体验。不光是身体，连心也彻底沦陷。沉迷于其中，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眼前这么一个人。 这家伙，技术真的越来越好了，进步也太快了吧。 眼神像是在偷偷似娇似嗔的埋怨说“你这个坏家伙”，叶离眨了眨眼，将秋沐的双腿抬过肩膀，身体压在他身上。 “再继续下去的话，就不能回头了。”说着当初说过的话语，叶离道：“再往前一步，我们便不再是兄弟，而是彻底的恋人。” 秋沐喃喃道：“我要是说不，你会停下来吗。” 叶离笑了，他吻了吻秋沐的嘴角和肩窝，答案还是一样的：“当然不会。” 说完，往前沉稳的顶动。 “啊......” 秋沐仰起下巴，长长的脖颈，宛如线条优美的白天鹅，发出如歌似泣的迷人旋律。 - 第二天醒来，屋外的阳光是雨后初晴的清澈质感，空气大好，浑身舒畅。 秋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看见一旁正在穿衣服的男人。 精悍细瘦，肌肉和线条都很完美的身材，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他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去拥抱那个男人。 叶离试着去扣扣子：“乖，衣服拉不上了。” 秋沐嘟囔道：“为什么要上班，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讨厌过上班。” 叶离转过身，看着和自己撒娇的秋沐，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后背上：“我不在家会寂寞吗。” “会。”秋沐用头去磨蹭叶离的小腹：“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家里的东西还要整理。”叶离看着这个因为爱人要出门，自己不得不一个人留在家里，脸上悄悄露出寂寞神色的秋沐，只觉得万分怜惜。 他好想什么事都不做，就这样和秋沐待在一起，和他拥抱、和他亲吻，和他互相依偎着，就这样度过一个完美的一天。 叶离说：“能帮我系领带吗？” 秋沐缓缓松开手，嘴角带着幸福笑意地抬高胳膊，去给叶离扣扣子，然后替他仔细系好领带。 拉下立起的衣领，目光温柔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帅气俊朗、气质上佳，思维敏捷、充满智慧，勤勉认真、做事周到，真是越看越喜欢。 脸上满满的欢喜笑容。 叶离伸出手抱住秋沐，带着他的身体左右轻轻晃了晃。 “忽然有点不想去工作了。”叶离说。 秋沐轻笑。 叶离说：“早餐已经准备好放在桌上了，记得趁热吃。” 秋沐点头：“嗯。” “我走了。”叶离低头吻了吻秋沐，不舍地往后退了一步。 “工作加油。”秋沐道。 目送叶离走出家门，秋沐靠在客厅的墙上，心想自己过得这么幸福，会不会遭天谴啊。 好像全世界的美好都降临到了他的头上，真的没什么好多求的了。 ...... 洗漱过后，吃着叶离为他准备的早餐。秋沐坐在餐桌上，目光看向面前一个个的大纸箱，心想今天一定要在叶离回来前，将它们整理好。让叶离一回来就能看到一个完整漂亮的家。 将碗筷洗好，卷起袖子看着未开封的纸箱。因为整理的时候，已经在纸箱外面写清楚了里面的物品，然后又由叶离交代搬家公司、将它们各自放在应该放的房间。所以秋沐现在只需要将里面的东西按照之前家的模样，一个个放回去就好。 虽然这个工作不起眼又枯燥，但实际做起来却很有意思。 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每一件东西，秋沐都能说出这个物品的由来，回忆起叶离与这个物品所有的相关记忆。 就像翻看脑海中过往的录像，一点一滴品味着过去发生过的美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将客厅和其他地方的东西整理好，天色开始慢慢暗了下来。 只剩下最后一点卧室里的东西了。 打开箱子，看到里面两个放在一起的大学通知书，除了名字其他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秋沐回想起当时他们分别考上市里第一第二，市领导敲锣打鼓过来送通知书的画面，忍俊不禁。 将东西放回原处，整理其他的寝室物品，拿起下一个东西的时候，秋沐指尖微微一顿。 他看见了两封信。 浅蓝色的信封，上面贴着一个已经失去粘性的四叶草贴纸。两个信封上用自由任性的豪放字体，分别写着秋沐与叶离的名字。 是两年前高中毕业时，马莉送给她身边所有人、一人一个的信封。 虽说是送给所有人，但收到信件的人心里都明白，马莉唯一一个真正想要寄信的人是谁。 那个收到信件的主人当着秋沐面打开信纸，大致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内容，然后把信放在了桌上。 这是一个同学之间的普通毕业留念信件，上面写着一些祝福的话，看完后不甚至需要珍藏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但秋沐却将它拿过来仔细收好，然后一直留了下来。 叶离问秋沐为什么，秋沐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与叶离不同，在秋沐收到那封信里，写满了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的缱绻暗恋与喜欢。写着她眼中关于叶离所有的美好回忆，一点一滴，没有辞藻的堆砌，有的只是最最真挚的喜爱。 以及一大段充满遗憾与伤感的失恋告白。 她说，她知道自己无法给叶离幸福，所以希望能够给叶离幸福的秋沐，可以替她好好陪在对方身边，让叶离过上开心美好的一生。 自己会在背后，一直默默支持他们，献上最最衷心的祝福。 秋沐把信封珍而重之的放回盒子里，心想，等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一定要邀请马莉，让她看到自己让叶离幸福微笑的样子。然后告诉叶离，世界上还有很多喜欢他的人，在不求回报的爱着他。 将盒子放进衣柜下层，包括那两件不知为何，一直被叶离珍藏起来、却从来没告诉过秋沐他为什么要留着的二人少年时代的衣服。 取出纸箱中最后几个相框，调整好角度摆在桌面上。 其中有他与叶离在落霞山上拍出的第一张合影，照片源既不是秋沐一直保存在手机相册里的那一张，也不是现在被叶离光明正大当做手机桌面背景的那一张，而是谷雨在两人十八岁生日那天，特意找到然后洗出来送给他们的那一张。 虽然上了大学之后，几个儿时玩伴之间见面的机会少了，可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拿着另外一张三人在海边合影的照片，秋沐面带微笑地将它摆在了桌子上。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秋沐视线从相框上抽离，小步快走地来到了客厅。 叶离带着满身的疲倦，一边换鞋，一边微微抬高下巴，单手抽下脖子上的领带。 秋沐迎了过去：“你回来了。” 叶离看到秋沐，眼中露出笑意：“嗯。” 他伸出手朝向秋沐，秋沐习惯性的走过去，给了叶离一个拥抱。 “累吗？” 叶离用温柔的声音回答：“不累。” 明明眼角的弧度、和细微的表情，都在无声诉说着一天积累下来的疲惫。嘴里却不顾事实，只肯吐出能让秋沐感觉到安心的话来。 “今天好像回来的有点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吃你。”说着肉麻的话语，脸上神情却没有多少害羞的意思。看着秋沐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的目光，叶离低下头，手臂揽着秋沐的后腰，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吻了上去。 舌头紧紧纠缠着，发出让人害臊的声响。叶离回想着今天一天、都没能看到秋沐的寂寞感觉，堆积在心中那满满的思念终于有了倾泻的出口。 听到秋沐喉咙深处发出不堪的急促呼吸声，他的耳朵敏感的动了动，身体开始变得灼热起来，进入了危险的状态。 慢慢抬起头，看着秋沐的脸。接吻之后的秋沐眉眼间露出非常色.情的味道，嘴唇上留着湿润的、樱桃般的粉色。明明刚刚从屋子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身体还有些冰凉，此时却被胸口的火焰点燃，瞬间灼热一片，并且完全没有要停止下来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呢。”叶离的目光看着秋沐的双瞳，轻声说道。“不管怎么看，都只觉得越来越喜欢，每一分每一秒，喜欢你的感情都在增多，真的喜欢到快不行了。” 秋沐羞涩的低下头，耳朵尖红彤彤的。 叶离总是这样，能够轻易说出让他心动不已的话。说出口的本人好像没什么感觉，听到的他却总是面红心跳的，紧张到不行。 “我也是。”鼓起勇气，说了句让人心跳加快的情话，湿润的目光看着叶离，抬高下巴对着他的耳畔小声道：“全世界的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了。” 说完踮起脚尖亲了一口叶离的脸颊，嘴角露出俏皮的微笑。 第84章 另一面 人生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有的人衣食无忧、家庭美满；有的人骨瘦嶙峋、生活困苦；有的人多才多智，生性活泼；有的人愚不可及，胆怯懦弱。 这都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贴在身上的标签，无法更换挑选，只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去改变。 “我是秋沐。秋天的秋，如沐春风的沐。”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和马斌抢夺铅笔。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认识的人，竟然会这样轻易地改变我的一生。 住在昏暗狭窄的小房子里，与母亲两个人过着清贫的生活，随着岁数在时间一天天的增长以外，我一天比一天深刻的明白，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第一眼，看到那个无忧无虑、衣着整洁的孩子时，我的感觉是厌恶的。 他有着我没有的一切，幸福的家庭、优渥的环境、照顾他的家人、没有烦恼的生活。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区别会那么大呢。 自说自话的帮助、莫名其妙的援手，友善和爱的目光、亲切友好的问候，他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讨厌。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别人一样自觉离开了。 说上几句冷硬的狠话，再用力瞪上两眼，这个烦人的家伙就会离开。 他和那些假惺惺的人不会有什么两样。 ......理应是这样的。 “如果不能坚持下去的话，最初就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能承担到底的话，就不要给别人希望”，说完这句话之后，秋沐的回答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说，他“不是一时兴起”。他说，他“不会像别人一样，觉得你烦人了，就把你丢下不管”。 头一回，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感觉鼻子略微开始酸涩起来，听完这句话后，心中早已彻底放弃的希望灰烬，不自觉再次燃起零星的火光。 是不是稍微信任一下他，也没关系呢？ 被他跟到家里，看着他给妈妈细心喂饭，就是这么一个画面，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在我心里，记了好多年。 讨厌的家伙，似乎忽然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起秋沐。 他看上去和我周围认识的人很不一样，气场不同，有种“精英”的感觉。说话带着自然而然的权威性，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他。 思路很清晰、说话有条理，做出的决定基本都是对的，认定的事情也都有他的道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这样的人。快点变得厉害，然后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不要让他们受到委屈。 虽然在那之前，我似乎总是不经意间，被秋沐所保护。 他开始用各种方法偷偷塞钱给我，虽然这种行为让他看起来像是个钱太多了冤大头，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可说实话，这种帮助——我不想说这是帮助，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没办法不承认——帮了我的大忙。 不仅如此，还有中午学校食堂的午餐便当、周六周日的免费家教辅导，很多很多。 担心我会继续孤僻下去，他总是拉着去和班上同学说话聊天。每当他把话题往我身上转，想要让大家改变对我的坏印象是，我都忍不住想，为什么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会对我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家伙那么在意。 我不值得他那么在意。 一边这么想，心中对他的感激也一边增多。 原以为这样已经足够好了，有了这些帮助，我就能够从紧绷的拮据生活中稍稍喘一口气。可接下来，秋沐又用行动告诉我，他为我做的事情，远远不止如此。 他帮妈妈找到了能够安心居住的地方，交给专门的人照顾，让我从此从巨大的压力中得到了解脱。 这真的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站在疗养院里的绿荫小路上，口中哼唱着童谣，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秋沐，乌黑的发梢迎风摆动，白皙干净的面庞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那一刻，我便在心里默默发誓，这个世上，除了妈妈以外，秋沐从此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比我自己都要重要。 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回报他。 送妈妈住进了疗养院。一个人回到家，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忽然觉得这间屋子有些安静得过头。 空气流动的声音听起来是这样干燥的吗？坏掉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掉下来的水珠声音有那么大吗？狭窄又坚硬的床铺，是这样空荡又膈人的吗。 明明屋子的格局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一想到未来一年、几年、十年，可能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忽然就觉得可怕起来。 熟悉的黑暗就像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可能扑上来啃食的野兽，不断侵蚀着我不安的心。 躲在被窝里，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会好的，习惯了就没什么可怕的”，然后用力睁着眼睛，看着四周墙壁。直到实在支撑不住的那一刻为止，才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 梦里，我看到了妈妈。她在那件宽敞明亮的疗养院房间里，对我说，她过得很好。 我终于安心了。 第二天一早，秋沐过来敲门，把我硬是吵醒。因为昨天睡得太晚，所以睡眠不足让我思维有些不是很清醒，脾气也比平时更冲了。 秋沐没有生气，还是笑嘻嘻的看着我。见到秋沐拿出来的东西，听到他说“晚上我要在这里住”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灵清起来。 ——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想要说好听的话去谢谢他，可执拗的脾气却言不由衷的讲出“随你便”。秋沐听完对我笑了笑，那个笑容真美，我的心不由得更软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秋沐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背后长着洁白的翅膀，从天而降，用温暖的手臂和清脆的声音，帮助我从黑暗无望的生活中脱离出来。走向轻松快乐的崭新人生。 他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毫不夸张。 小学毕业后的暑假，那真的是我有史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暑假。 第一次和秋沐睡在同一个房间；第一次一起做出顿美味的饭菜；第一次在大街上被秋沐斥责“你可以更多的依赖我”；第一次被说绝交后感到无助的害怕；第一次失手打了秋沐一拳；第一次去秋沐家借宿；第一次和秋沐出门玩；第一次...... 第一次认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之前还只是普通的喜欢，现在却是彻彻底底的喜欢上了。 最初知道同性恋这个词汇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除了诧异以外，我甚至连这个词汇背后代表的辛酸和泪水都不能明白。 因为没有人来告诉我“爱”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人和我说我男生和男生不能在一起。老师和课本都没讲，妈妈她也没机会教。 我以为，秋沐和我之间的友谊，就是无法取代的爱。 既然我把他当做重要的人，那么我肯定是爱他的吧。 虽然没过多久我就发现秋沐也同样爱着谷雨，而且他把我远远排在谷雨的后面，即便这样我也没有改变心意。 这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人一生并不是只能爱一个人，爱也有前有后，有重有轻。我虽然在意秋沐，但我并不会要求他同样在意我。我和那些付出了友好就必须获得回报的同学不同，我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爱”。 爱是不能要求回报的，一如秋沐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什么一样。 我决定，我要帮助秋沐，默默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辈子站在他的背后，做他坚强的护盾。 如果说秋沐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那我就是忠心守护在他身旁的骑士。这样便足够了，我很满意。 所以初中秋游的时候，我刻意走远，让秋沐和谷雨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我想让秋沐有一个完美的、只有和谷雨两个人的回忆。这个回忆里不需要我，我只要在秋沐想到的时候出现，然后帮助他就足够了。 秋沐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作法和用意，他找上了我，我和他坦白了。 坦白之后，我得到了他的信任，还听到他的真心话。 被他信赖甚至依靠的感觉很好。他幸福快乐的模样，对我而言是比什么都要令人愉悦的精神毒.品。他开心，我就开心。他感到舒适自在，我就能得到救赎。 我愿意一辈子守候在他左右。 ...... 可惜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错的很离谱。 -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天生就握有一副好牌，运气绝佳，随便玩玩都能获胜。有的人只有虾兵蟹将，必须去绞尽脑汁去想尽办法将烂牌打好，一路挣扎才能看见胜利的希望。 我自认起点虽然比大多数人要低，可从来没有浪费时间去自怨自艾。将所有宝贵的时间都花在有用的地方上，不敢休息、不敢撒娇、不敢抱怨，努力做好能做好的一切，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绝对不会做出让自己感到后悔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够争取来的。 我不明白我到底比谷雨差在了哪里。 是相貌比谷雨丑，身材比谷雨差了？ 还是条件比谷雨糟糕，脑袋比谷雨笨了？ 又或者人望比谷雨低，性格比谷雨恶劣了？ 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谷雨出现在眼前，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松夺走秋沐的注意，阳光开朗的模样，带着一幅被爱着的人才能拥有的从容。 凭什么好事都被你一个人占尽，凭什么同样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你却能被秋沐另眼相待。 我第一次明白了吃醋的滋味。 能够随时出现在秋沐的梦里，被他拥抱、被他诉说爱意的感觉肯定很好吧。 无法言说的苦闷，让我嫉妒到疯狂。 什么“只要小沐开心我就开心”，根本不可能。 爱情不是无私的奉献，爱情是嫉妒的占有。 是自私的，是无理的，是任性的。 我不希望秋沐被人抢走，我不希望秋沐的目光看向别的人，我不希望很多事情。 如果说谷雨他很优秀，优秀到让人仰望，或许我还能心里稍微平衡一些。 毕竟是被秋沐看上的人，惊艳绝伦的长处肯定有很多。 既然有，那我就去分析，去学习，去改进，去努力向谷雨靠拢，变成那个让我深深嫉妒、打心底里排斥，却唯一能吸引走秋沐注意的人的模样。 不过是努力而已，这个我擅长。 但是没有。 我找不到谷雨比我优秀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几个可以让我超越的优点，也没有任何让我眼前一亮的特长。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而已。 我研究了很久，都没发现自己到底哪里比谷雨做得糟糕。 想到这里我就绝望了。 即便如此，秋沐还是选择谷雨，认为谷雨才是最好的。 那我该怎么办？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对了！ 如果人的出生是平等的话，我当然也希望能够出生在谷雨那样幸福美满的家庭里。这样说不定我也能变得和谷雨一样，无忧无虑、善良温柔。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没有活力，不会那么蝇营狗苟，什么事都必须通过争取才能获得。　 秋沐喜欢的谷雨的那些“优点”，我根本就没办法拥有，如果真要变成谷雨那个样子，估计我现在连和秋沐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谷雨就能那么幸运呢，为什么就谷雨能那样没有道理的幸福生活着、没有条件的天生便被秋沐喜爱着呢。 同样都是三人小组，凭什么秋沐喜欢谷雨却不能喜欢我。一想到秋沐对谷雨的好，我就无法压抑住内心难受与嫉妒。会忍不住比较，不断地想自己并不比谷雨差，不断地说自己比谷雨更配得上秋沐。 可秋沐就是不肯看向我，不肯将视线放在我的身上。 这种滋味，有谁能明白。我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连日记都不敢写，深怕留下一丝半点证据，只能死死的憋在心里。 看着他满脸笑容的在我面前说谷雨的好，我既嫉妒、又羡慕，想过要冲动的表白，又怕说完之后就再也挽回不了。忍了再忍之后，只能笑着说“真好”。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绝望，我想找一点秋沐其实也很在乎我、我和他也很般配的证据。可是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张我和他的共同合影。 是在落霞山，我和秋沐一起站在台阶上的合影。 当时我不敢和秋沐一起合影，觉得自己没资格，所以守卫般站在秋沐身边，想要衬托他。可他却主动靠近了我，照片抓拍下了他向我这边走来、目光看着我的瞬间。他的眼神很温柔，笑容很好看，我特别喜欢。 所以当初拿到这张照片后，我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想把它当做我的手机桌面，这样随时随地打开手机，我都能看到秋沐他注视着我的样子。 可是我却一直都没敢这么做。 心里很想，可是不敢。 如果有机会，以后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把这张照片拿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 然后这个机会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过去，迟迟都没有到来。 初二的时候，谷雨喜欢上了高一年级的女生。秋沐来找我谈心。 听他一脸伤感的说“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其实第一时间我是有点小开心的。可惜高兴雀跃了一秒之后，心中又无法克制的涌出了无法忽视的、想想就让人气闷的心疼。 即便知道他不喜欢我，喜欢着别人，我也会因此为他感到心疼，这么想的我实在是太可悲了。 看到秋沐坐在我面前低着头、声音失落眼眶含泪的瞬间，我甚至还有种恨不得冲到谷雨面前，指着他鼻子质问“为什么你要让小沐伤心”的欲望。因为真的很生气，竟然有把我疼惜无比的秋沐弄得这么伤心的人存在，太不可饶恕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他这样，绝对会把一切的美好都奉献给他，让他开心的。 可惜，不管我内心情绪如何翻涌、如何激烈，说到底，这些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不论我心里怎么想，有些事情也只能一直藏着、忍着、瞒着，然后什么事都不能做。 我必须担当起一个“好朋友”的责任，去安慰他，劝解他，甚至为他出主意。 毕竟我除此之外，没有“立场”。 明明身体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半米远，心却仿佛隔了一个天涯般，触不可及。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某一天的放学后，秋沐和我说，又有女生让他帮忙转交封信件给我。 我当时真是气愤到把那封信当他面撕了的心都有。 所以我故意摆出冷淡的样子，对他“哦”了一声。 秋沐看出了我的不愉快，说：“我看你好像很困扰的样子。” “......东西在哪儿。”我这么回答。 秋沐从书包里找到了那封信，然后交给了我。 “所以——”收下信，当着秋沐的面把它放回书包里，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实在是忍不下去的讽刺话语：“不管我困不困扰，你还是会帮忙转交不是吗？” 秋沐用他那什么都不懂的眼睛看着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讨饶的说“没办法，她们老缠着我，就只好收下了”。 我觉得心很累，身体也很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讲真的，有时候痛苦久了，我会去想，为什么秋沐有时候那么让人火大，自己却还是依旧喜欢着他。 因为他的外貌？因为他的性格？因为他的聪慧？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 仔细回想起来，我发现这些事情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喜欢这种感情，是没办法用准确的言语去表述的。 每次回想起秋沐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和秋沐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那些零零碎碎，无足轻重的小事。　 一回忆起来，心里就暖洋洋的。淡淡的情绪在脑海里荡漾着，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十分安逸。　 我没办法阐述出秋沐到底有多么的好，因为智慧与魅力这些都是外在因素。比秋沐优秀的人绝对有，但是那些人都不是秋沐。虽然它们确实可能是最初吸引我的原因，但现在绝对不是。 真正让我产生“非秋沐不可”这个念头的，更多还是二人在一起时，那些细小琐碎、在别人眼中也许不值一提的小事。　 记忆中的秋沐，吃到喜欢吃的菜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的微微眯起来，表情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感冒的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自觉地流出眼泪，本人却一点都不知情。眼眶湿润润的看着我，柔软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有些蠢，却让我感到由衷的怜爱。 生气的时候，眼角会下意识挂起来，表情变化地很细微，语气也不会有太大改变，但我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遇到让他困扰或者不好意思的事情的时候，秋沐还会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去揉搓自己耳边的碎发，那动作真的可爱极了。 还有他疑惑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失落的时候，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全部的全部，这些小小的信息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心中的秋沐。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依旧可以陪在秋沐的身边，去继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去记住他的点点滴滴，去发现他更多更多的小习惯。 因为我确信，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我一样，将这些事情全都认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放弃什么的，根本做不到啊。 秋沐就站在我的面前，没有理由的吸引着我的目光，叫我怎么舍得放弃。 我喜欢他，我爱他，所以我不想失去他。 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继续放手让秋沐去追逐自己的爱情，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他。 别的我都能忍受，但只有这点绝对不行。 所以，我行动了。 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谷雨和陈思琪在一起了。当时我就知道，我的机会终于到来。 我带秋沐去了游乐园，想办法让他暂时忘记谷雨的存在。心想着既然他不注意我、那我只要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就好。知道秋沐未来打算做生意，所以我就去拼了命的去学习如何做生意，保证将来能够在他身边派得上用场。 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是有效的。暑假秋沐要去一趟上海，说是学习参观，他把我带过去了。我成功在他看不见谷雨的地方，陪伴了他一个多月。那一个月来，秋沐都没怎么提起过谷雨的名字，好像因为陈思琪的原因暂时对谷雨死心了一样，那时的时光真的很美好。 反正，只要谷雨和陈思琪还要好一日，秋沐就不可能对谷雨做什么。我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在秋沐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行。 给他煮一杯杯美味的咖啡、和他一起在家在学校研究学习、在任何时候都时刻注意他的所需所求、运动会前与他一块在操场上跑步、保护他不要受到伤害、去健身房塑造体形，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秋沐。 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我做了一百件事，有一件被秋沐注意到，那便是成功的。只要有用，那么我就有动力去做接下来的两百件、三百件、四百件，总有一天，秋沐会明白我的心意，会把目光转向我的。 忽然在健身房里追问起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被我拒绝回答后和我闹脾气。在我因为爷爷的原因有意识疏远他的时候，忍不住在马路上大声追问“你是不是讨厌起我了”。情人节那天误会我和马斌出门约会，生气之后让我给他跑腿却又心疼的追出来说“算了”。这都是我努力下的成果。 看到秋沐的改变，我真的很开心。 就在我以为只要这样继续下去，秋沐迟早会彻底爱上我的时候。一个酒后意外的亲吻，把我从美好的梦中拍醒，用残酷的事实告诉我，这还远远不够。 虽然可以肯定他已经喜欢上了我，但很显然，比起我，秋沐更在意的果然还是他爱了多年的谷雨。如果这个时候让他做出选择，毫无疑问，我会被淘汰。 谷雨和陈思琪在谈恋爱的事情被他爸妈发现了，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分手。我必须在那之前，抓紧时间。 之前那种温吞的手段已经不管用了，我必须实实在在的做出点什么才行。 上海那边的公司发来了意图签约的合同，这时候我是真的感激过去那么多年通宵达旦没日没夜的努力，才让我有这么一个带着秋沐离开广陵，远离谷雨和他独处的机会。 距离远了，目光所及的地方只能看到我一个人，秋沐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更多的放在了我身上。前脚刚刚还在和我说着严肃的商务工作，后脚又被幼稚搞怪的事情所吸引。拿着大葱和我扮鬼脸、开玩笑。 肯定是因为他把我当做最最亲近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吧。明明是个很精明能干、十分稳重成熟的人，只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幼稚的一面，这种“你是特殊存在”的感觉让我无法抵抗。 回到家，看着秋沐拿给我看的企划案。发现秋沐不知不觉在我身边睡着了，毫无防备的样子，让我很想去摸摸他、碰碰他，或者拿出手机把他的样子照下来，留作纪念。 就是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我那么多年都一直未能实现的心愿。 想要把秋沐的照片当做自己的手机桌面背景。 虽然这么安静睡着的样子也很可爱，但直接使用的话，肯定没过多久就会被秋沐发现，然后感觉到不对的吧。 所以我让小萍把买过来用来整蛊我的葱拿了过来，拍了一张搞怪又滑稽的照片。这样一来，我终于能光明正大的随时随地都能看见他了。 照片确实没过多久就被秋沐看见了，心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里面抱有我无法和他诉说的秘密和心思。幸好他没有感觉出不对，还和我打闹起来。 本想着这样的生活实在美好，但就在秋沐和我嬉笑玩闹时，秋沐却因为被他母亲看见我们俩接触的画面而感觉到害怕，对我说出了“还好刚才是你不是小雨、不然我肯定会吓傻掉”的话。 这时我才猛然惊觉，自己差点又被这种温暖的表象所迷惑，现实对我而言依旧还是残酷劣势的事实。 所以我卑鄙的利用了过去秋沐担心我会疏远他的惶恐，和他吃醋马斌与我的关系这两件事。稍稍露出了一点这方面的征兆，秋沐就很快察觉到了，然后开始十分明显的不安起来。 共同相处的岁月增加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付出感情的同时、秋沐也一样对我付出了相应的感情，他比以前更加离不开我了。稍微点拨然后暗示一下，秋沐便立马明白了他对我的心意。 这回总可以了吧，我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只要你伸出手来，往我这里迈出一步，我就能让你得到你渴望依旧的爱情，永远都不会让你伤心失望。 ..... 可惜，秋沐还是和过去一样，在感情的事情上退缩了。 是因为他还在意谷雨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担心我还不够爱他的原因，又或者是他怕我会觉得他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原因，我不知道。也许都有。 反正不管我如何希望，秋沐还是迟迟没有说出我期盼了多年的话来。 虽然很失望，但既然他没有表现出抗拒我，或者直接否定我的意思，那么我就还有继续等待下去的希望。 不过是等而已，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好不容易一走到现在这一步，我自然等的下去。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把谷雨这个情敌赶跑才行。 那真是个弱小到不堪一击的敌人，简简单单一个亲吻就把他吓到目瞪口呆了。 拥抱着怀里的秋沐，我觉得我似乎拥抱住了全世界，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我能感受到在那之后的秋沐，正不断的向我这边靠近。笨拙又努力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考试时候两个人住在一起互相依赖，没有谷雨打扰的感觉实在是好。秋沐开始渐渐忘记了谷雨的存在，日常生活中，也鲜少会主动提起谷雨的名字，更不会在我面前表达出对谷雨的喜欢了。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触手可及的纸。只需要有一股力量在秋沐的背后轻轻推他一把，他就会主动走进我张开的双臂之中。 不管这个力量是什么，我相信，距离梦想实现的日子，不会远了。 第85章 出柜进行时（一） 听说叶离和秋沐搬家，趁着假期有空，谷雨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看望。 本以为过来之后能帮上什么忙，谁知二人效率这么高，才两天的时间就将新家整理的井然有序，完全没有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在屋子主人的带领下大致参观了一圈。新房装修很豪华，依旧是独栋的，和老家的房子差不多大。一想到这样的房屋竟然是和自己同龄的秋沐叶离两个人自己出钱买下来的，谷雨就忍不住嘀咕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思琪，你可不要因为看到他们，就觉得我不好喔，这两个人是怪物。” 秋沐端着果汁一出来，就听见谷雨和女朋友坐在沙发上腻歪。 ——当年分手了的两人现在能在一起，其实也有他和叶离的背后帮助。 分手之后的谷雨一直没能忘记陈思琪，可惜陈思琪方面却一直有意避开他，连大学的地址都不肯告诉，谷雨只能保持痛苦失恋的状态度过了高中剩下两年。 秋沐见谷雨如此难过，与叶离商量过后，秋沐通过他人介绍，与陈思琪搭上话，发现陈思琪的态度并不是那么强硬，似乎还有转机。然后叶离打听到了陈思琪的大学所在，将它告诉了谷雨。 最终，谷雨考上了陈思琪所在大学的城市，开学后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二人复合的消息。 秋沐把饮料放在二人面前，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品着茶。 因为叶离的原因，他最近也开始喜欢上这种和醇厚的咖啡豆不同，口齿留香回味悠长的淡雅口感了。 低头放下杯子的时候，陈思琪不知看见了什么，捂着嘴巴对秋沐笑道：“小沐交女朋友了？” 这句话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 秋沐看了一眼谷雨，谷雨尴尬的笑笑。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陈思琪。 虽然暗示过两次，但陈思琪因为当初在学校里对二人的印象太深，所以总把谷雨话里的意思往兄弟情义上带，怎么都不开窍。 谷雨扯开话题：“说起来，小离呢？” 陈思琪不解的看了一眼谷雨，不知道两人为什么都不回应她。 秋沐说：“刚才打电话，说正在往这边赶。” 话音刚落，似乎听见了叶离的声音。谷雨和陈思琪都没听见，秋沐却敏感的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房屋外边，叶离正烦躁的用手扯着领带，皱着眉头拿着电话，在和那边的人说话。 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秋沐心想。 他很少看见叶离这么烦恼的样子。但是最近新公司事业发展的太快，叶离为了让秋沐在父母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所以一直都表现的很努力，对所有事情都很上心，务必将每一件工作都处理得尽善尽美。 可惜即便如此，很多事情也不是说想要解决就能轻易解决的，需要磨合还有不断的沟通。 起初一件两件还好，多了，就会感觉到烦躁。尤其是喜欢讲究高效率高成果的叶离，当他想要做一件事，却总因为一些看上去十分“莫名其妙”的原因拖慢了节奏，心情就会很不好。 但没办法，想要在社会上生存，就必须要与人交流、合作，每个人的步伐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必须去调整并且适应。 叶离经过这三四年时间的磨合，已经能够大致接受这样的感觉了。可有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不耐烦。 秋沐这两天因为要处理家里的事情，去公司的时间比叶离少，所以有些事务上的细节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叶离说“这个已经没问题了”、“那个还需要再跟进一下”，再多的也不是很明白。 而且—— 看着叶离挂断电话，手掌撑着额头在原地站立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收起手机，将领带和衣服都收拾好，调整了几次表情，将神情和状态都恢复到出门前的模样，这才拿出钥匙往门这边走。 秋沐在他把钥匙孔对准前，提前从里面打开了门。 叶离手指诧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面前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一脸温柔的秋沐，笑着道：“怎么过来了。” 秋沐伸手接过叶离夹在胳膊里的公文包，低头替他拿拖鞋：“感觉你好像要到了，所以就打开了。” 叶离听完很开心：“真的吗？” 秋沐说：“公司那边怎么样？” 叶离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暴躁，嘴角甚至带着笑意：“没关系，挺好的。” 不管秋沐怎么问，叶离从来不会把外面的气带回家里来。 不论心情有多不好，只要见到秋沐，表情就总是带笑的。 秋沐对这样的叶离又一次小小的心动了一下，喜欢的情绪就是被这样不经意的小细节积累的越来越深。替叶离脱下西装外套放在玄关的衣架上，然后一起并肩往屋子里面走。 “小雨和思琪姐都来了。” 话说完，叶离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正在和他打招呼的谷雨二人。 谷雨示意叶离过来，和他说话聊天，叶离坐过去，看了一眼桌面，发现了两杯饮料一杯茶。 秋沐刚想说“渴了吧，我去给你沏一杯茶”，叶离就看着茶杯问秋沐：“你的？” 秋沐点头。 叶离便拿起杯子接连喝了两口。 看样子果然是渴了。 陈思琪看到这一幕，似乎觉得不对劲，又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只想着这两个人的关系可真好啊，然后什么也没说。 因为是兄弟三人时隔多月再次聚首，陈思琪除了谷雨以外，对叶离二人并不是很熟，所以在叶离说楼上有个多媒体放映厅的时候，她提出想要试试用大屏幕看电视剧的感觉，主动离开了。 人虽然离开，话题却还是在的。谷雨开始和两个人炫耀自己和陈思琪的美好生活，像是要借此发泄当初高中几年，自己看着好朋友双宿双飞，自己却只能饱尝思念之苦的“一箭之仇”。 “起码我初吻的时间比你们早。” 谷雨说。 秋沐没有和谷雨争的意思，他道：“是啊。” 说起初吻这个话题，秋沐脑海中回想起的，是高二上学期，某个圣诞节雪夜的画面。 他和叶离在一个无人的街角下拥吻，那个地方距离家很近，秋沐很害怕会被人发现。但嘴唇相贴的瞬间，又立马忘记了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开始全身心的沉溺在陌生又幸福的接触里。 当时的画面，和每一个细节，秋沐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谷雨却说出了一个秋沐完全不知晓的事情。 自己的初吻竟然在睡着的时候就没了。 “那天小离喝醉了，直接就抱着你亲起来了呢，可把我吓一大跳。”谷雨说。 秋沐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叶离喝醉、并且谷雨也在场，这样的事情好像已经有段时间......不就是谷雨和陈思琪分手的那一次吗？！ 秋沐目光紧紧盯着叶离，叶离眼神游离，似乎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却还是在秋沐的步步紧逼中败下阵来。 “你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没忍住。”叶离说：“嘴唇就在我面前，红润润的，看到了难道会不想去亲吗？” 秋沐脸红了起来：“你——” 谷雨还在这儿呢！ 谷雨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早就习惯了。 毕竟当时他就在现场，比如今才知道的秋沐要能接受多了。 “那可是初吻，我还想好好记在心里的呢！” 一个是醉酒后的偷亲，一个是浪漫雪夜下的拥吻，差别太大，都让秋沐大脑混乱了。 叶离：“那你就把下雪天的那次，当做初吻不就好了。反正你也睡着了。” “这怎么一样......”秋沐嘟囔道。 叶离：“你没有主动的接吻算什么接吻，而且我舌头都没伸进去，顶多就是嘴唇碰到了一起。” 秋沐终于害羞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拍打叶离：“别说了——你真是的！” 谷雨故意咳嗽两声，道：“我什么都没听见啊，什么都没听见。” 虽然每次三个人聚会的时候，他总是会被另外两个人塞一嘴的狗粮。但羡慕嫉妒的同时，其实也挺开心的。 因为不论是叶离，还是秋沐，在想要公开自己性向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的都是他，这是被他们信赖着的意思吗。 谷雨希望是这样的，所以也就这么一直认为着。 但是，光自己接受是不够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要因为性取向的原因，一辈子躲躲藏藏无法见人，被人问到“你交女朋友了吗”这样话题的时候，都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在外人看来，叶离和秋沐的生活是幸福美好的，人生经历是完美充满耀眼光芒的，无论是外貌、健康、家庭、经济，没有一个不让人羡慕。 但这都是外在条件，谷雨更在意的是两个朋友的内心是否没有烦恼，他们的生活是否过得顺利。 这种事情和钱多钱少，是不是人生赢家没关系。不管是谁，只要是人，心底总是会有不为人知的焦虑，谷雨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忙解决掉两个朋友的那个焦虑。 不管他的力量有多少，能不能提供多少有用的帮助，他不在意这些，也清楚秋沐和叶离同样不会在意这些。 “叔叔阿姨，还有爷爷，他们还不知道你们的事吗？”谷雨问。 叶离和秋沐纷纷沉默了一会儿，秋沐道：“还不知道。” 谷雨说：“就不能做点什么吗？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之前还能说因为是同一所大学，不喜欢拥挤的宿舍生活，所以搬出去一起住。现在也能说为了工作方便，所以买房子共同进出、互相有个照顾。但以后总不能这样。” 叶离他们没说话，谷雨便继续道：“小离的情况还好，齐阿姨不会埋怨什么。但小沐的爸妈一等你们俩毕业之后，肯定会开始说话的吧。难道要等他们给你们俩安排相亲了，才急急忙忙的说出真相吗？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一家争吵的画面。” 听完长长的两段话，叶离和秋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对谷雨露出了感谢的微笑。 谷雨说：“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你们看我妈，一开始不也和我闹了好久么，高中三年就没给我过几个好脸色看。后来上了大学，一年只能见两面，电话里反正也说不通，见面了再闹也没意思。然后听说我和思琪是重新复合的，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呢。现在已经对思琪特别能接受了，一直叫我带她一起回去。” 叶离和秋沐听完就很高兴：“那就好。” “所以说呀，秋叔叔和秋爷爷，还有阿姨，他们都很喜欢你们俩，绝对比别人能更接受的。”谷雨道：“再说了，你们俩除了对方谁都不要，加入硬要把你们分开，那不是让你们孤单一辈子么。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宁愿自己的小孩儿是个同性恋，这样起码还有人可以一直陪伴他。” 秋沐和叶离相视一笑。 “其实我有个办法。”谷雨说：“你们就在叔叔阿姨面前演一场戏。小沐忽然说‘我不想活了’，让叔叔阿姨紧张。然后我出面告诉他们，说小沐你可能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了，所以寻死腻活。这个时候说出来，肯定比起性取向这件事，小沐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秋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对这类事情，可真能想出办法来。” 谷雨得意的一扬下巴，然后继续道：“叔叔阿姨肯定会马上去问小沐情况，小沐你别说自己早就和小离在一起了，就装作自己刚刚发现一样，很害怕、很不知所措，然后不断逃避现实。” 秋沐和叶离眼中带笑，安静听谷雨说。 “不管叔叔阿姨是心疼的来安慰你，还是气到不行立马让你和他们回上海。”谷雨说：“你都闷闷不乐的说什么做什么，跟着离开。” 叶离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谷雨示意叶离稍安勿躁，继续道：“考验小沐演技的时候就到了，你一直说‘自己是个怪物、自己很不正常’，然后说‘再也不要见到小离了’，说‘我想死’。这样叔叔阿姨肯定会很担心你。” 叶离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小离你出场的地方了。”谷雨像个大导演，用胸有成竹般的语气指挥道：“你过来，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希望秋沐能够开心起来’，打感情牌，让两个大人明白，秋沐的喜欢不是异常、不是病态，而是存粹的爱。因为这时候小离你是‘我不知道小沐喜欢我’的状态，所以叔叔阿姨不管是替小沐保留一点面子隐瞒也好，还是不让你知道小沐的爱意方便你们两个人再也不要见面也好，这时候你说的话，叔叔阿姨都能耐心听下去，不会找你麻烦的。” 叶离听完忍不住啼笑皆非：“你这家伙......”还真是对这些事情，琢磨得有够细致的。 “总而言之，小沐他一开始就是‘我很害怕自己是个同性恋，我要离开小离’的态度，直接认错、反而没人可以苛责你。然后小离你也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小沐能够开心，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不会让他哭泣着离开’的立场，所以和两个家长的地位是平起平坐、并不会弱了阵势。”谷雨说：“接下来再谈就有把握多了。最难开口的地方一开始就有我来说，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好解决了？” 秋沐和叶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思考了许久，没说话。 谷雨道：“怎么啦？我这办法应该挺好的吧！万一叔叔阿姨稍微心软一点，那么过程中不管哪一个细节，都可以直接得到谅解，然后事情就成了呢！” 秋沐道：“我知道，但这样做感觉像是在利用我爸我妈对我的感情。” 谷雨郁闷道：“这有什么利用不利用，他们是你的爸妈，不管怎么做，总是会心软的。就算你不想利用，结果还是会‘被动利用上’啊。” 叶离道：“但是迟早他们会发现我们早就在一起的事实，到时候万一引起反弹就不好了。” 谷雨想了想，说：“反弹了又怎么样，一旦接受过了一次，接下来不管如何，都没关系了吧。”就像他和陈思琪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秋沐心想。一个是早恋复合，一个是不被社会大众所接受、未来也可能老无所依的同性.爱情。根本没办法比。 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辛苦隐瞒成这样了。 知道谷雨是好意，但有些事情即便讲出来了也没办法，只会再多一个苦恼的人。秋沐苦笑道：“但是我爸妈辛苦那么多年的基业，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出现问题。万一争吵的原因不小心传了出去，外面肯定会乱成一团的。” 他都不难想象，到时候次日的新闻头条会是什么。 《上海商业大亨秋氏集团，唯一独子不爱巾帼爱须眉，对象系同居多年的儿时玩伴》——等等诸如此类的哗众取宠标题。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用更真诚一点的方式，告诉几个家长，让他们理解自己。而不是使用计谋、利用他们的同情心，来达成目的。 谷雨说：“那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叶离和秋沐互相看了一眼，秋沐说道：“目前是计划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积累自己的事业，等我们强大到即便走出最坏的结局，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时候，再和他们摊牌。” “傻不傻啊！”谷雨道：“你以为这种事情是谈判做生意啊，你一招我一招的等谁先弱下阵势。家人之间不是这么相处的。” 秋沐明白谷雨的立场和想法，但这种事实际做起来果然很难。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他们必须一次性解决问题，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谷雨说：“哎呀，你们就听我的，照我说的做，肯定没问题。” 秋沐还是面色犹豫。 谷雨说：“难道你想一辈子和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好兄弟叶离吗？” 秋沐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谷雨说：“放心吧，叔叔阿姨见多识广，知道的事情也多。绝对比国内很多爸妈都要清楚，同性恋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明白这不可能是什么疾病，所以放心。” 秋沐笑了笑，说：“嗯。” 但愿如此。 说完他们的事情，叶离开始问起了谷雨最近的情况。　 谷雨不知道，因为某些原因，二人总觉得亏欠了他一点什么。所以有时候会很纳闷，这两个小伙伴怎么总把他当做需要人牵挂的小孩子看待，关心来关心去的。 谁让谷雨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在他眼中看来，他和两个朋友相处的时候，回忆起来的画面都是开心的，所以也就不知道、也不认为自己应该要向他们索取点什么“补偿”。态度很自然的说：“我还能怎么样啊？挺好的呀！爸妈不在身边，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秋沐说：“你一个人在南京读书，不像我和小离，互相之间有个照应。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 谷雨道：“这不是还有思琪在吗？而且别看我这个样子，在学校里可是很有人气的——诶诶，你们不知道，自从离开你们身边之后，我才知道我竟然那么受欢迎诶！哎呀，以前真是可惜了，妹子们的视线都被你们两个吸引走，害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秋沐和叶离看着谷雨忽然用炫耀的语气夸赞着自己的“风流史”，一时间哭笑不得。 “......所以说啊，以后出门，我们三个人还是分开一点，这样我就自信多了。”谷雨道：“你们两个人除了对方以外看不上别人，我是一点都不介意被一堆美女簇拥在中间的。” 叶离笑道：“这话我一定要说给陈思琪听。” 谷雨牛吹两句立马就破了：“别别别！你们可千万别！” 秋沐和叶离被他那紧张的语气逗得哈哈直笑。 第86章 出柜进行时（二） 买了栋新房子后，叶离和秋沐都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人，不至于还要办酒宴庆祝。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就只是告诉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之后，便不打算再多做什么了。 可他们自己本人不在意，关心他们俩的家长们却不会不在意。 好歹也是自己孩子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居住的地方，怎么说，也要过来看一看，瞧一瞧，知道两个孩子过得好不好，才能安心。 就连那个一年到头世界各地到处跑的秋沐老爸，也特意抽出时间过来，想要确定他们在这边有好好的照顾自己。机会难得，老人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于是就在谷雨和陈思琪刚刚到来的第二天早上，叶离和秋沐、谷雨他们去机场接机。 秋沐和母亲在机场交换了一个拥抱。 “又长高了。” 秋沐笑道：“肯定的。” “但还是比小离矮。” 秋沐沮丧地耸下肩膀：“这句话您就不能藏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吗。” 母亲捂着嘴开心的笑着，然后指了指忙上忙下，替他们搬运行李的叶离：“你看看小离，再看看自己，多做点事，就能长高了。” 秋沐嘟囔：“这是什么歪理......” “叔叔好，阿姨好，秋爷爷好。”谷雨走了过来，和三个大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陈思琪，叫她思琪就好。” 陈思琪一早就听谷雨说了秋沐爸妈的身份，此时看向三人的目光，带了点看传说中只会出现在电视机、报纸上的明星的好奇，也带了点因为畏惧所以无法避免的不自然的拘谨。 “叔叔阿姨好，爷爷好。”陈思琪略有些激动的小声说道。 “你们好。”和气的笑容，让谷雨和陈思琪，那稍稍有些紧绷的神经变得放松起来。 叶离把不算多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道：“干爸干妈，爷爷，我先送你们回家休息吧。” 秋沐妈妈笑眯眯的说：“等下你们还要去公司做事吧？没关系，就是来看你们的，直接去公司好了。” 叶离和秋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问了一句老人的意见。 老人点头，表示没关系。 陈思琪表示自己也很想看看秋沐和叶离工作时候的模样，于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一行人下了飞机，直接从机场赶往公司的情况了。 秋沐妈妈看自己一家人坐在叶离开着的车子上，谷雨和他的小女朋友去打出租车，便问道：“怎么只开了一辆车过来？” 秋沐说：“我们只买了一辆车。” 秋沐妈妈道：“多不方便啊。” 叶离沉默了一会儿，心想不回答也不好，说谎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确定这句话说出去应该没太大问题，他道：“平时都是一起上下班，所以没想着再买。” “那出门办事的时候怎么办？”秋沐妈妈没有多想，直接问道。 “......”开着车子出门办事、两个人分开了的话，不管是谁开车在外面，只要不是特别远、基本都会开车去接。所以基本每次出门回家都是一起，完全没想过会长时间的分开各自行动。没缺过车，也就从来没想过要去再买。 但在秋沐爸妈看来，这肯定是不可思议的事吧。出门办事是很常见的，一个人要是把车子开出去了，也没必要一次又一次的回去接对方一块儿回家，所以总得有另一个人要自己想办法回来，可不就是“多不方便”么。 秋沐神色很自然，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的说道：“是啊，下次再买一辆车备用好了。” “......”叶离眼神不自觉暗淡了一瞬。 对于这种情况，他是没什么关系，为了让秋沐安心，为了不让秋沐受伤，所以怎么隐瞒心里也不痛不痒。 但每次在自己家人面前担惊受怕隐瞒性向，不断说着谎话的秋沐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每次私底下提起这类话题的时候，秋沐总是会苍白着脸色忧心忡忡的不安着，抱着他的身体肩膀轻微颤抖，不断说“不可能、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害怕”，叶离看到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大学眼看就要毕业了。如谷雨昨天所说的一样，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关于相亲、催婚的话题就会逐渐被提起，到时候秋沐所承受的压力只会比现在还要大。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秋沐继续痛苦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想要保护秋沐，想要让他安心，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叶离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到了公司，叶离让秘书去给几个客人端茶领到办公室坐下休息，自己脚刚落地没多久，就被几个部门科长找了上来，说是昨天那件事情有了后续。和家长们打了声招呼后，在对方理解的眼神中快步离开了。 秋沐爸爸说：“怎么都是小离在忙。” 秋沐解释：“这两天我留在家里整理东西，小离在公司里出面的时间比较多。” “不要让人家觉得你在偷懒。”秋沐妈妈说：“有些事情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兄弟，也要注意把握分寸。小离这个孩子很好，一般情况都不会和你计较，但你也不能太过火，知道吗？” 秋沐笑着道：“放心吧。” “不过你们两个孩子做起事情来也确实有趣。”被秋沐带到办公室坐下，秋沐妈妈看着宽敞的办公室里，两个并排摆放的办公桌，觉得董事长办公室搁两个桌子真是头一回见，然后笑道：“说你们做事靠谱、是个老练的大人了吧，有些事情却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秋沐道：“因为桌子？” “这个倒没什么。”他们要是喜欢一起工作，秋沐妈妈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指手画脚的说些什么。她道：“这家公司是小离出钱开的吧？你一分钱没投，怎么也拿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如果是开着玩的小公司也就罢了，送点股份以示友好，在手下大企业无数的秋沐妈妈看来这种行为不算什么。这点钱对将来要继承她产业的秋沐而言算不上什么收不起的厚礼，所以叶离愿意送、秋沐愿意收，那就随他们去。 但这么几年在一旁观看下来，秋沐妈妈又发现叶离似乎隐隐有把这间公司当做事业重心，将它做大做强的意思。宏观一下近几年的发展路线和全盘把控，脉络清晰、规划完整，而且不要钱一样不停收购渠道的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过家家。而是认认真真要把这件事做好。 于是这么一琢磨，又觉得之前那轻飘飘的“小孩子间送点东西表示友谊”的想法不太对劲了。真要是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为什么叶离又一开始直接把一半的股份送给秋沐？不会觉得很吃亏吗？ 想来想去，只能说这两人的兄弟情太深厚了，诚挚到每每想起，每每都会让秋沐妈妈不得不感慨的地步。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想，起码不能让叶离太过吃亏，所以在叶离公司刚开起来的时候，还特意送了点资金和人手过来给他。但不知道是叶离太过客气、还是因为两家企业的经营路线实在是不同，一个是实体业，一个是互联网，所以没过两年，秋沐爸妈送过去的东西，就又给叶离还了回来。 还的方式很客气，而且饱含感激，两个大人看叶离这么决定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会在一旁偶尔注意一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但因为叶离太过能干，把公司管理的很好，所以也没机会插手。 可以说，这家公司，是完全脱离两个大人，靠秋沐和叶离自己的实力，建立起来的。 也是叶离和秋沐手下，第一个彻底和“秋氏集团”无关的企业。 “管理公司很辛苦吧，妈妈以前也经历过，开头起步的时候是很难，容易走弯路。” 秋沐笑道：“有小离在旁边一起商量着做，倒也还好。” “注意不要发生矛盾。”秋沐妈妈是过来人，所以知道什么事情需要格外小心：“就算是我和你爸，当初也好几次意见不和说崩了，要不是有你在，差点就再一起过不下去了。” 秋沐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 当年秋沐还在上海上小学的时候，公司里有各种事情需要两个大人去处理、去决断，那真的是他们之间矛盾发生最激烈的时候。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家庭气氛紧张到什么时候散伙都不奇怪的地步。 还好身后有家发展迅速、必须二人合力才能应对的公司、和秋沐这么一个年纪还小的宝贝儿子在，所以耐着性子勉强维系在一起，度过了那最难熬的几年。 后来等秋沐上了初中，公司越做越大、终于挤进了世界五百强，两个大人已经彻底熟悉公司管理，渐渐开始不再争论，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 近些年虽然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二人见面的次数没有以前多了，但感情却反而比以前还要好了。 “你爷爷总是这么教导你们，想来你比妈妈清楚。”秋沐妈妈难得说了句不是金钱至上的话，她道：“为了工作，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不值得。” 秋沐说：“不会的，小离不是那种特别在意金钱事业的人，比起那些事情，他肯定优先选择我。” 秋沐妈妈说：“这种事可说不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是真的。”秋沐的眼神很坦然，也很确信，没有一丝的怀疑：“我和小离在一起这么久了，所以我知道。他把我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要，不管什么事情，好的都留给我的，坏的都他自己去做。以前他脚腕扭伤、手被油烫到现在还留着疤，不都是为了我吗。” 秋沐妈妈听完，轻轻点了点头，感慨道：“确实是很难得啊......” “从我帮小离把他妈妈送到疗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起，小离就一直说‘以后要报答你和爷爷’了。”秋沐看了一眼站在办公室一角的书架前，观看里面书籍、照片和装饰画的老人，道：“所以爷爷才会那么喜欢小离，把他当做亲孙子一样疼。” 秋沐爸爸和秋沐的看法是一样的，道：“你爷爷很少能看得上几个人，他眼光一直都很准。” 肯定了秋沐的说法。 “妈妈你以前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到我房间，抱着我，和我说我出生时候的故事吗？”秋沐道。 秋沐妈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说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秋沐爸爸“哦？”了一声，问：“什么故事。” 秋沐妈妈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公司刚刚建立，妈妈还怀着我的时候。”秋沐笑道：“妈妈说，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忙得焦头烂额，一大堆的工作等着你们去处理。偏偏在关键时刻，我出生了。生孩子、坐月子的那大半个月，妈妈躺在家里，爸爸你回家后半个字的工作都没提，明明应该是着急到嘴角冒泡、觉都来不及睡的时候，可看见妈妈的时候却一直都是带笑的。” 秋沐爸爸显然是忘记这件事了，说：“是吗？” 秋沐道：“然后妈妈和我说，当时看见爸爸你留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胡茬子不知道多久没整理，头发乱蓬蓬，狼狈又糟糕的模样，虽然丝毫说不上什么帅气迷人，却比认识以来说的任何甜言蜜语都要让她感动。” 秋沐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你这孩子，我哪儿有说你爸帅气了”。 秋沐爸爸哈哈大笑，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爱意。 “那时候真的是辛苦你了。” 当初那几年确实难熬，妻子一边顶着公司的压力，一边还要兼顾家里生活、以及秋沐的学习，想象了一下妻子刚刚在公司里和他发生了争执，回到家眼眶含泪抱着秋沐不断回忆丈夫曾经让她感动的细节，然后安慰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男人就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他们相视一笑，互相交换了一个拥抱。 看着自己父母恩爱的画面，秋沐的眼神有些羡慕。 他低着头，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小离回家也是这样的，不管在外面生了多的气，回家从来不会和我说半个字的苦恼。” 秋沐妈妈的注意力从自己丈夫这边再次转了回来，道：“是吗？” 真要能做到这一点，那叶离确实是很懂事了。才刚刚二十岁，竟然也能懂得收拾情绪，外面的气就留在外面，回到家就和家里人好好过日子。 就算是她和秋沐爸爸，也是三十多岁才开始渐渐收敛的脾气、不会因为工作的事随意和家人发生争吵，然后四十多岁的现在了，偶尔还是会在饭桌上说些沉重的、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叫人食不下咽。 “是真的。”秋沐说：“最近我们刚整理完学校的事，从学校那边搬过来，公司这里留下来好多工作要去处理。我在家没办法帮忙，全是小离一个人来做的。昨天我看他在家门口拿着手机很生气的样子，打完电话站在外面冷静了好久才拿的钥匙开门。看到他问他忙不忙、累不累，他只说‘不累’、‘还好’，然后对我笑。” 秋沐爸妈认真听完秋沐的话，眼神怔楞了一秒，然后说：“真是个好孩子。” “太难得了。” “所以我想，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多做点事，把公司的事情都管理好，让小离能够更轻松一点。”秋沐一不留神，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秋沐妈妈语气有些为难的道：“有心做自己的事业很好，不过毕业之后，还是来爸爸妈妈的公司工作吧，以后迟早还是要你来接管的。” 秋沐听完，表情不自然的紧绷了起来，视线从父母脸上挪开，语气稍稍有些低沉道：“是，是啊。” 说完笑了笑，好让两个大人不会因为他的回答而感觉到异常。 在场所有人，只有谷雨听完这句话，知道秋沐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在心里难受的叹了口气。 另一头，老人已经从一旁的书架，观察到了叶、秋二人的办公桌。手里拿起桌子上摆放的几个相框，上面有叶离和秋沐他们一家的全家福、有叶离和秋沐的合影、也有三个孩子的合照。 指尖在一个秋沐个人的单独相框上微微抚摸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半摊开的文件夹，上面签着叶离的名字，老人不动声色的把相框放下，说了句“我去看看小离”。 秋沐道：“我带您去吧。” “你留在这里和你爸妈说话，我去门口问问那些员工就行。” 谷雨和陈思琪待在这里插不进秋沐一家三口的对话，也说想要到外面四处转转，然后跟在老人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三人不一会儿就在楼下的开发部，找到了正在会议室里和一群人讨论问题的叶离。 门开着，所以应该不是在讨论什么外人不能听的事情，三人直接走了进去。 叶离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说话说到一半，分心和几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让叶离继续工作，不用管他们。叶离也确实是忙，点了点头，接着做自己的事。 十分钟后，陈思琪开始无聊的等不住了，拉了拉谷雨的衣服，说想要和谷雨两个人自己去逛，叶离说了句“请随意参观”，然后陈思琪就牵着谷雨的手离开了。 老人在一旁搬了张椅子，静静地看叶离工作。 他完全坐得住，并且很有耐心，四十分钟后，叶离长长松了口气，会议终于结束。看着那些人离开，还没将思路从刚才的事情中彻底抽离出来，接着便马上想起老人还在一旁等着，立马起身过来和老人道歉。 “是我要在这里等的，你道歉做什么。”老人示意叶离把他扶起来，然后爷孙俩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吗。”老人说。 叶离又忍不住道歉道：“我本来应该把事情都整理好，留出时间来陪您的。” 老人用手拍了拍叶离搀扶在他胳膊上的手背，道：“好了，你事业刚起来，忙一点爷爷能理解。不要道歉。” 叶离低下头说：“是。” 老人道：“有事情就去做，爷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看看你也挺好。” 叶离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老人说：“是吗，那就好。” 他抽出被叶离拉着的那只手，让叶离给他找一个安静清闲一点的地方，看着四周都没有人，他问道：“沐儿最近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叶离神色不改，道：“没有，您怎么这么说。” 老人用手点了点后颈的位置，说：“那这个吻痕，是他去外面随便乱找女人留下的？” 叶离眼神终于变了，变得有些慌张，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可能是误会吧，小沐很洁身自好的。” 老人“哼”了一声，说：“之前沐儿上高中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我面前下跪，说自己喜欢他，想要让他留下来。” 叶离顿时面色铁青一片，恐慌的神色无法掩饰，看着老人，嘴唇蠕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 老人用带着怒气的声音低声吼道：“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叶离膝盖一软，就想给老人跪下。他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被老人当面戳穿，手掌按在老人的膝盖上，眼神哀求的望着老人眼睛，不断摇头恳求：“求求您，不要......” “给我起来！”老人瞪了叶离一眼，用手将叶离从地上抓起。 叶离不安的从地上站起身，弯曲着肩膀，够佝偻着腰，脑袋沉沉的低着，面色土灰一片。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叶离道：“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喜欢小沐，我不能失去他......求求您了，求求您......您让我做什么都好，只有这个千万不要......” 老人一巴掌拍在了叶离的脸上，将叶离的脑袋打歪、身体踉跄一下，半张脸都打红了。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一样，低沉又吓人：“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 叶离眼眶一片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他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一直都知道，我想过要弥补，可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挽救。我只能一直瞒着您和干爸干妈，然后慢慢想办法。” 老人愤怒地用拐杖狠狠跺了一下地面：“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考虑过了吗！！” “我考虑过了。”叶离声音低低的抽泣一声，道：“我也想过未来该怎么办。不管如何，我肯定是会尽量让小沐幸福度过一身的。” “你怎么保证？你能和外面社会上那么多的人抗争吗？知不知道在过去xx的时候，你和沐儿这样是要犯鸡.奸罪、流氓罪，直接被判死刑的！”老人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所以亲眼看到、听到的事情，远比叶离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残酷，继而知道后也就更加的难受。 叶离眼角不自觉涌出一点水花，很快被他抹去。 “现在已经不会了，我查过资料的，世界卫生组织01年的时候就已经把同性恋剔除了精神疾病范范围。联合国也现在开始了反对性倾向歧视的公约，投票明年就会开始。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叶离说：“我会保护好小沐，不会让他受到一点的伤害。” 老人的脸色还是很严肃很不好看，他说：“是谁先开始的，是你吗？” 叶离说了实话：“是我先喜欢上的小沐。但最先有这方面征兆的是小沐。” “什么意思。”老人皱着眉。 叶离道：“小沐他，从小时候起，一直喜欢的都是男人。我没喜欢过别人，真要说的话，说不定还是女人会更好一点，但最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小沐。如果我不和小沐在一起，小沐未来还是会遭遇这种事情，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来陪伴他。” 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脸色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叶离道：“就算您和叔叔阿姨用强的，小沐也不可能改变性取向。您不是一直都教导我和小沐说，金钱和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吗，您真的忍心看见小沐一辈子痛苦难过，您舍得吗？就算给小沐安排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小沐也只会觉得难受。就算有了一个外人都羡慕的家庭和事业，小沐也不可能感觉到快乐。您是最了解的他性格的，不是吗？” 老人难受的坐在身后椅子上，不断叹气。 叶离看着老人这么难过的样子，被内疚和自责感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个世界上，他最在意、最不想伤害的就是老人他们。但偏偏，他让老人失望了，并且做出了无法回头的错事。 就算不被谅解，也只能认了。 “很早以前，我就感觉到了。” 叶离目光诧异，慢慢抬起视线，看向忽然说话的老人。 “就在你和小沐一起来上海的时候——那时候还是一个叫小萍的姑娘在我旁边照顾的我。” 叶离仔细回想了一下，知道那应该是高中二年级开学前，自己有意疏远秋沐，让秋沐察觉到他心意的时候，问：“那个时候您就......？” “你和沐儿发生了矛盾，沐儿一夜失眠，坐在沙发上和我谈心。”老人说：“那时候就觉得，沐儿对你的占有欲有点太过头了。” 叶离微微一怔。 “后来几年，一直看着你们俩，发现你们之间确实靠得太近了，但是又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证明。”老人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我误会。但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想说是误会也说不下去。” “......”叶离低下头来：“对不起，爷爷。”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那什么卫生组织，联合国投票，这些年其实我都有关注。像你们这样的人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也不少。有的被家族安排着结了婚，勉勉强强凑活着过了一辈子。有的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七老八十了到现在还是单身。有时候看到他们，我就会在心里想，既然知道会落得这样下场，一开始何必活的那么累，委屈自己过着不开心的日子，自己折磨自己，这样的人生过了有用吗？勉强自己过给谁看？与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完一生，最后落得一个老无所依的下场。那还不如找个伴侣，互相扶持的过一辈子。” 叶离目光怔怔的看着老人，心中很是诧异。 老人看向叶离，说：“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说生气其实也早就气过了。打你一巴掌，骂你两句，想说的话说出来，再多的说了也没用。你和沐儿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我也管不住你们。” 叶离道：“对不起。” 老人摇了摇头，道：“还自己创办公司，特意找了个他们管不到的杭州来生活，心里肯定早就有打算了吧。你要是真能对抗的了那两个人，估计也差不多成长到不必害怕外面很多人的地步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何尝不希望两个孩子能够挺起胸膛，双双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孩子生下来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挖空心思对付的，他当然想看到两个孩子开心幸福的笑脸，而不是困苦落寞、一生都愁眉不展的样子。 知道改正不过来，就只能尽力去接受。 说到底，老人还是很疼爱秋沐他们的。 第87章 出柜进行时（三） 中午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随便吃了点，下午叶离和秋沐早早下班，然后和家人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食材，打算带回家去准备。 谷雨说不用管他们俩，等会儿去他们住下的酒店解决晚餐就行了，但还是在秋沐妈妈热情的邀请下留了下来。 超市一角，叶离拉着秋沐，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和秋沐小声说了句什么。秋沐下意识用手捂住后颈，惊慌的眼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人，失措地望着叶离。 “爷爷没说什么。”叶离道：“放心。” “可你脸上......”秋沐看着叶离侧脸上还隐约残留的巴掌印，道：“果然是被爷爷打的吧。” 刚才还解释说不小心被柜子上掉下来的文件夹弄到，秋沐差点被骗过去了。 “不要紧吧......”想要走过去抚摸叶离的脸颊，却被叶离微微摇头的动作，和委婉拒绝的视线制止了。秋沐自责道：“都怪我。” 叶离这时候很想握住秋沐的手轻声安慰他，可还是克制住自己，保持着外人看来合适的距离，站在秋沐两步外的位置，对秋沐说：“别难受了，你难受我也很难受。” “......”秋沐落寞的低下了头。“要是我能再勇敢一点......” “起码爷爷已经接受我们了。”叶离道：“往积极的方向想，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说完这句话，叶离视线放在远处的秋沐爸妈身上：“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然后提着购物篮走过去，对两个家长道：“干爸干妈，晚上想吃什么？” 秋沐妈妈便对自己的丈夫笑着道：“你瞧，大厨来了，看来今天我就可以省事了。” 秋沐爸爸说：“随便做点就行了，不用太费心。” 叶离笑道：“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有机会展示一下厨艺，就这么放过我可不愿意。” 秋沐妈妈道：“那就做你最拿手的菜好了。” 秋沐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爸妈和叶离相谈甚欢，目光挪到一旁老人的脸上，然后和对方的视线在半空中碰到一起。 秋沐脸无意识的苍白了一下，指尖轻轻颤抖，不自然地别开了一秒钟视线，然后又硬生生被自己板了回来，鼓起勇气重新看向老人。 老人皱了皱眉，在秋沐的脸上仔细盯了两秒，然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做，转过身离开了。 “......”秋沐只觉得心脏如同打鼓，半晌无法平静下来。 他，他做到了。没有退缩的，迎面做到了。 紧张的同时忽然有点高兴，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他终于第一次正面迎接家里人对于他性向的目光，没有下意识选择逃避了。 其实，也没有多难啊。 秋沐对自己这么说。 只要迈过这一道坎，未来就再也不用受自我折磨了。一定要加油，就算是为了叶离也好，一定要加油。 回家后，叶离提着满满的食材要去厨房，问了一句大家想要喝点什么，得到回答后，秋沐跟了过来，说他来准备。 看着两人忙里忙外招呼客人的默契样子，秋沐爸妈脸上都带着一点满意的笑容。 看来，就算他们不在这里，有对方陪伴的两个人，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们可以放心了。 数分钟后，秋沐拿着茶水和饮料走了出来，看茶几上空荡荡的一片，就转头对厨房里的叶离说：“小离，弄点水果出来吧。” “好。” 秋沐妈妈拿着茶杯神情怡然的品了一口茶，听完话没什么反应。等看到秋沐放下端水的茶盘就要坐下来的时候，她才疑惑道：“怎么不去帮忙？” 秋沐愣了一下，说：“啊......也是。” 正当他想起身去“帮忙”的时候，老人忽然开口了：“小时候沐儿切水果不小心把手划了道口子，那之后小离就再也没让他碰过水果刀了。” 旁边几个人听老人这么说，都楞了一下。 或是因为老人怎么会忽然说这种家长里短的温馨话，或是因为老人话里的内容让人不由得感慨。空气安静了两秒，秋沐妈妈说：“是这样啊，哈哈，妈妈都不知道呢。” 秋沐身体僵硬了一瞬，点了点头没说话，拿起茶几上的盘子转身就往厨房走。 秋沐妈妈表情疑惑的看着秋沐离去的背影。 怎么感觉刚才秋沐的样子不太对？ 而且不是说不会削水果吗？怎么还过去了。 这头，谷雨收到了一条短信，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老人，以及秋沐的两个父母，眼神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秋沐把一份花样繁多、漂亮又好看的水果盘端了过来。表面光滑、去皮完整，个别水果被雕刻的小巧玲珑，十分精致，就和从酒店里端出来的一样。 秋沐妈妈以为是叶离弄得，随口问了一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秋沐。 秋沐：“我只是很少做这些事。” “家务活平时都是小离做的吗？” 秋沐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拘谨。 就连一旁的陈思琪都开口说了句玩笑话：“叶离可真是贤妻良母。” 秋沐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有什么心事。 倒不是他不会做表面功夫，心里有什么事、面上就直白的表现出来。 若是平时，知道要隐瞒，秋沐能够很好的伪装出正常模样，任谁都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不对。 但现在一想着“要坦白、要说出来”，内心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在说与不说的界线上犹豫徘徊，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原本还觉得可以放心让秋沐留在这里的秋沐爸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均从自己妻子/丈夫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和些许不安。 秋沐果然还是没勇气在这种毫无铺垫的情况下，当面说出那样的话来，坐下没多久又快速起身，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小离有没有要帮忙的”，然后离开。 气氛都因为秋沐的离开，而稍稍古怪了一些。 就在大家似乎都不明所以，弄不清楚什么情况的时候，谷雨道：“其实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秋沐妈妈心思还在秋沐那里，没怎么注意这里的情况。脸上却是一副笑意盎然、十分和气的模样，对谷雨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关系的。” 谷雨看了一眼陈思琪，道：“思琪，你去厨房帮小离和小沐的忙好不好。” 陈思琪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谷雨，然后很快站起身，说：“好啊，过去偷学一下叶离他们的手艺。” “......”秋沐爸妈的注意力，终于因为谷雨这一点神神秘秘的举动，而挪了过来。 客厅里只有三个大人和谷雨，谷雨道：“其实小沐有时候就会这样。” 秋沐妈妈听到秋沐的名字，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样’？” “状态很不对劲，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心事。” 这话一出，秋沐爸妈都不能当做没听见了，秋沐爸爸说：“怎么回事。” “时间已经很久了，大概......高二的时候吧。”谷雨说：“他们去参加全国竞赛回来之后不久。” 秋沐妈妈皱着眉，反驳道：“沐儿他之前......” 话说出口，马上又停下来。 他们之前怎么发现呢，平时和秋沐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秋沐又是个不喜欢让爸妈牵挂担心的懂事性子，就算是装、也不会让他们看出不对来的。 今天早上也是，直到下班回家，秋沐都表现的很正常。就是现在这半小时，看上去状态稍微有些不对。 如果等会儿秋沐回来，换上一幅正常面孔，估计秋沐爸妈很快就会把这点细节忘掉。 但谷雨都开口说“从高二开始就这样了”，他们如何不引起注意。 毕竟谷雨和秋沐相识那么多年，说的话肯定是值得一听的。 “现在这样还算好的，最初有一阵子特别严重。”谷雨说：“身形消瘦的，差点就要被送去医院打吊水了。” 秋沐妈妈声音大了起来：“小雨，这种事情可不能骗你阿姨啊！——真的吗？” 谷雨点头：“真的，我当时还想给爷爷还有您和叔叔打电话的，被小沐硬是拦下了。” 秋沐妈妈说：“那小离怎么不告诉我！” 谷雨道：“小离就更没辙了，他手机都被小沐摔坏了，说要是告诉您，他就和小离绝交。” 秋沐爸爸皱起眉来，声音很是低沉：“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哪里过得不愉快了，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秋沐妈妈向自己的丈夫询问着，眼神急切。 “先听小雨说。”男人表情严肃道。 谷雨继续道：“本来那只是一阵子的事，过了一周就好了。就在我想着应该没关系了的时候，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忽然收到小沐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他想死，我就觉得很不对劲，跑出门去隔壁找小沐。小沐开了门，样子很正常，就说自己发错了，其他什么话都不肯说。” “死”这个字，让两个大人的心脏猛然缩紧。 秋沐妈妈道：“怎么回事？为什么？！” 她站起身，就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找秋沐把话问清楚。 老人道：“坐下来，慢慢听。” 秋沐妈妈快速回过头，声音听起来有点尖：“爸——！！” 她口中气息很不稳定，不敢置信老人为什么要拦着她。 “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急着开口去问，有用吗？能问出什么吗？”老人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坐下。” “......”秋沐妈妈眼神闪烁着，不安地跌坐回了沙发。 秋沐爸爸伸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然后抬臂抱住了她，稍稍收紧了手臂，安慰她，让她放轻松。 谷雨说：“短信那次是最严重的，后来差不多就都是像今天这样，惶惶不安，不在状态。” 秋沐妈妈说：“你知道原因吗？你平时和沐儿在一起的时间久，有事你就来找阿姨，千万别瞒着不告诉我们。” 秋沐爸爸道：“等下去找小离问一问。他怎么也什么都不说。”话语里有明显不满的意味。 谷雨道：“问小离没用的。” 两个大人目光齐齐看向谷雨。 谷雨道：“小沐连小离也瞒着，他只会在我面前偶尔露出一点不安的样子，在小离面前——对，就像在叔叔阿姨你们面前一样，正常的很。” 秋沐爸妈皱着眉低头沉思，心想这不应该啊。 谷雨道：“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稍微看出一点规律了。” 秋沐爸妈便又用探寻的目光看向谷雨。 谷雨说：“好像基本都是小离和叔叔阿姨你们碰面的时候，才会这样。” 秋沐爸妈的眼神里明显写着诧异和无法理解。 “你们看，高二那次，不就是小沐让小离跟他一起去上海，见那个美国部长之后发生的事吗。”谷雨道：“短信里说想死的那次，也是叔叔阿姨为了那个广场的事，让小离和小沐一起去上海商量企划案前发生的。” “沐儿是不是对小离有什么意见啊......”秋沐妈妈忍不住这么说道。 “我看是完全相反吧。”老人哼声道。 两个大人看了一眼老人，疑惑不解，又把目光转向谷雨。 “到底是为什么？” 谷雨脸色有些难堪，说：“其实这种话，我不是很想说出口。” 秋沐妈妈连忙道：“没关系，你说，叔叔阿姨不会怪你的。” 谷雨还是沉默。 “阿姨拜托你了，小雨，告诉阿姨好吗。” 谷雨为难的目光看着眼前两个大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小声道：“我觉得，小沐可能对小离，不只是兄弟情那么简单。” 秋沐妈妈听完，身体一阵明显的摇晃，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眼神都恍惚了一瞬。 倒是秋沐爸爸，看上去还算正常。 “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的怕小沐哪次想不开，像短信上写的那样做了怎么办。”谷雨小声道：“虽然他不是那样冲动的人，但我真的很担心，所以想着今天难得叔叔阿姨你们也在，还是和你们说一声，免得到时候真的......” 秋沐妈妈脸色又青又白，看着自己丈夫，浑身上下一阵无力、只能软软靠在对方身上：“怎么、怎么办......” 要是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秋沐爸爸开始回想过去所有，秋沐和叶离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画面，越想、越觉得可疑。 从小时候起，秋沐隐约对叶离表现出莫名亲近的态度也好；初高中乃至大学、和叶离形影不离，越来越近的距离也好；今天在办公室里，不自觉表现出未来打算一直和叶离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的想法也好。 虽然不敢置信，但仔细想想、有些地方确实很诡异。 比如和美国部长会面的那次，说好了是家人见面，就算关系再好，秋沐也不至于带着叶离一起来。真要带的话，谷雨怎么不来呢？偏偏就找叶离一个。 还有每次问“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时候，秋沐含糊其辞的反应，以及“这种事等我工作稳定下来了再说”之类的搪塞话语。 房子好像也是叶离和秋沐两个人出钱一人一半买下来的吧？又不是买不起，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秋沐妈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大概已经确定秋沐十有八九真的对叶离有意思，对谷雨说：“小离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知道吗？他、他对沐儿......”说到这里，她又忽然说不下去了，口中哽咽一声，眼眶开始发红。 谷雨道：“小离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什么事也不做，更不可能就这样和小沐住一块了。” 秋沐妈妈一声悲戚呜咽，双手微微捂住脸颊，身体不自然弯曲着，不断摇头。 谷雨说：“您知道小离对小沐还有秋爷爷的态度的，以前受了他们那么多帮助，所以现在一心一意想着要报答他们两个。小沐一直没办法和小离开口，大概就是怕小离会反抗会排斥，觉得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小沐变成这样的，所以什么话都没敢和小离说。” 秋沐妈妈泪水不断往下滑落，一想到秋沐近些年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就觉得心里难受。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劝小沐改变心意、离开小离，说实话，我也不觉得小沐能改变心意，毕竟把心里感情藏了这么多年，默默陪在小离身边，这种情意，想舍掉也很难。”谷雨道：“万一您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我怕小沐会真的想不开。” 秋沐妈妈红着眼眶看着谷雨，语气很是冷漠，甚至带了点愤恨：“那就让他一辈子这样继续下去吗！为了一个男人，孤苦伶仃一辈子？！” 秋沐爸爸拍了拍秋沐妈妈的背，让她冷静。秋沐妈妈无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 都怪她，平时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太少了，才会事到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要是对秋沐的关心更多一些，要是再多在意一下秋沐，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商场上所向披靡的女人，回到家褪去全身铠甲，实际也只是个在教育孩子上懵懂又拙笨的母亲而已。并不比别人强大多少。 “您觉得，让小沐和小离在一起好，还是让小沐和小离分开比较好。” 秋沐妈妈嘴巴张了张，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才硬是挤出几个字：“肯定是要让他们分开的，再继续下去，沐儿只会越陷越深，出不来了。” 谷雨道：“您觉得这样小沐会幸福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感慨和难过：“您是没看见小沐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才会这么说。” 秋沐爸爸对自己的妻子道：“性取向这种事，改变不了的。” 他和秋沐妈妈见的人多，去过的地方也多，所以比国内大多数的人都更了解这个群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过去也和不少取向“异常”的人打过交道，合作的也都很愉快。对方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日子过得挺好的。 秋沐妈妈不断摇头，表示抗拒：“可是别人会......” 老人忽然道：“你的儿子，生下来是为了活给别人看的吗？” 两个大人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了老人一眼。 他们没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照你们说的做，给沐儿安排一个外人看来和谐美满的婚姻，然后让他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心里藏着秘密，勉强自己对你们俩露出幸福的笑容，回到家后一个人独自难过？” 秋沐妈妈一听秋沐可能会走上这样的人生道路，眼泪就不停的往下掉。 为什么她的孩子必须要过那种生活不可。 “嘴上说的好听，不要因为金钱和事业，失去身边重要的人。”老人哼了一声，语气严厉道：“那沐儿呢？就这样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只为了让你们的事业不会受到影响，不会让你们的面上无光？你们两个做父母的没尽到自己的责任，已经欠沐儿许多了，现在还要他来为你们两个受苦受累，痛苦一辈子吗？！” 秋沐妈妈嘴唇微微颤抖，说：“我们两个倒是无所谓，但沐儿他......” “孩子的路让孩子自己走，不要插手那么多。”老人道：“不要给他制造那么多的压力，不要让他再说出那种不吉利的话，在身边帮着他、保护他、不要让他受到外界声音的伤害，这才是你们两个应该做的。” 秋沐妈妈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掉落：“那以后怎么办，他们不能没有个孩子，等我和他爸离开了，谁照顾他们俩。” “你们两个平时照顾到我什么了吗？”老人说：“家里能见你们几次面，不都是护工陪的我。要不是当初沐儿来广陵陪我，要不是沐儿和小离坚持让我在上海接受更好的治疗，直到现在，我应该都是一个人在老家呆着。” 秋沐妈妈目光怔怔的看着老人。 “家业、子嗣、前途、世人眼光，有什么比沐儿日子过的幸福美满重要。”老人说：“他们现在别的什么都不缺、都不害怕，唯独只怕你们会反对。不然你以为沐儿神色不安的样子是因为谁？” 秋沐妈妈听完这段话，神色稍稍没那么崩溃了，抹着眼泪，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打算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 秋沐爸爸看着妻子离开，目光望向自己的父亲，道：“您早就知道了？” 老人不满的鼻哼一声，道：“起码比你早知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和你说了你会怎么做？”老人道：“拆散那两个孩子吗？” 秋沐爸爸低下头。 “第一反应当然都是这样。”老人道：“有心为孩子好，这没错，但别好心办坏事。他们两个不比你们笨多少，自己的路自己知道该如何走。” “小离那孩子怎么办。” 老人：“不放心就去问，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 谷雨看几人之间的氛围还算“安全”，便低头拿出手机，给叶离发了条短信。 没过多久，叶离便找借口离开了厨房，走到客厅。 看着沙发上坐着的老人和秋沐爸爸，以及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从卫生间红着眼眶走出来的秋沐妈妈。他说：“我们换个位置，好好谈一谈吧。” 秋沐妈妈的神情忽然有些紧张。 第88章 出柜进行时（四） 原本还以为会有更多的铺垫，谁知在几人走到楼上，叶离转身把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他便说道：“小沐他担惊受怕好久了，我想今天把话和您们说开了，让小沐彻底安心。” 秋沐妈妈眼眶一热，又差点落下眼泪：“你知道了？” “知道。”叶离说：“不瞒您说，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清楚小沐喜欢的是男生了。” 秋沐妈妈一声无助的哭喊，身体摇晃一下，手掌搭在一旁的书架上，支撑着身体，嘴里不断的说“都怪我”。 “小沐他特别害怕会被您和叔叔、爷爷知道。”叶离道：“每次提起来的时候都很不安，我是看在眼里的。起初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永远隐瞒下去，一直保持单身的状态，后来......” 后来怎么样，叶离的意思几个人都很明白。 秋沐爸爸问：“你知道沐儿喜欢的人是你吗？” 这里叶离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只是知道他喜欢的是男生，然后安慰他、鼓励他罢了。” “那现在呢。” 叶离说：“现在还是一样。” “没想过要拒绝、没想要要离开他？” 叶离说：“怎么可能拒绝，他是小沐啊。” 秋沐爸妈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叶离。 “只要你说你不喜欢沐儿，说你要和他分开，沐儿也拿你没办法。” 这样秋沐说不定还能死心，有让他们俩“挽留”的机会。 “这种话我说不出来。”叶离道：“我说不出任何伤小沐心的话。” 秋沐妈妈用含泪的目光看向叶离。 秋沐爸爸道：“你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有学历、有相貌，也有本事。还愁会没有女人喜欢你吗。” 叶离道：“比起别的任何人，小沐是最重要的，有了他才有现在的我。您可能不能理解，他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我可以别的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失去小沐，那和杀了我没什么区别。” 秋沐妈妈捂着嘴巴在一旁不断低声哭泣，秋沐爸爸便不断的安慰她。 “小沐他很怕会被你们知道，也很害怕将来不得不离开我身边，所以什么话都不敢说。既然他做不到，那么就让我来做。”叶离道：“算是我的请求，我希望您能尊重一下小沐的意见，站在他的角度为小沐考虑。不管如何，我都想看到小沐开心快乐的样子，不希望他继续自我折磨下去。就像他以前保护我一样，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他了。所以有事，您大可以和我说，有不满，也可以发泄在我身上，都没关系。但是千万不要在小沐面前说太多过分的话，他一定会很痛苦。” 看两个大人神色间没有多少愤怒的意思，更多的还是惋惜和难过，叶离稍稍放了点心，继续道：“我可以保证，未来绝对会对小沐比对自己还要好。不会做任何让他伤心的事，不会说任何让他难过的话，竭尽所能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一直笑下去。” 因为叶离的话语过于真挚，说出来的内容他也都一一做到了，所以没人能够因此反驳他，说他哪里不好。 秋沐妈妈越听眼泪越停不下来，看向叶离的目光里，除了一点点的抗拒，更多的还是请求和拜托。 “一定要对沐儿好好的，我和你干爸，平时对那个孩子太疏忽了，什么都没能为他做，你一定要好好的待他，不要让他伤心。” 秋沐爸爸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叩叩” 叶离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谈话刚刚进行到一半，没有人在这时候开口，说让外人进来。 叶离却道：“是小沐。” 秋沐爸妈目光看向他。 “小沐敲门的时候是这样的。”叶离说了一句让秋沐妈妈心更软了的话，然后道：“您能不要在小沐面前说他什么吗？这样我就去开门。” 秋沐妈妈用手摸去眼角的泪珠，道：“去开吧。” 叶离仔细分辨了一下对方脸上的神色，然后转身去开门。 秋沐神情不安的站在门口，第一时间把目光放在了叶离的身上，确定叶离没有被怎么样，然后小心翼翼的对屋子内的另外三人道：“怎么了吗？为什么忽然都跑楼上来了。” 秋沐爸爸开口让秋沐进来，秋沐听对方的语气，感觉到房间内氛围的异样，顿时脸上血色褪去，变得无助起来。 他下意识的站在叶离旁边，这样可以让他有一点安全感。 秋沐妈妈说：“你是不是和小雨发短信，说自己想死？” 秋沐楞了一下，连忙道：“没有啊？” 知道秋沐是在狡辩，秋沐妈妈又说：“那你这些年，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妈妈，心里一直堵着难受。” 秋沐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母亲，嘴唇蠕动了两下，声若蚊蝇般道：“是......” “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说。” 秋沐侧头看了一眼叶离，见叶离微微点了点头，他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声线都有些颤抖：“我、我怕您知道了，会怪我。” “我要是怪你了，你会改吗？” 秋沐肩膀开始不自觉的抖动，他说：“不、不可能的，我就是这样的，没办法改......” 叶离伸出手，去握住秋沐的手掌，秋沐吓得人都小幅度跳了一下，惶恐不安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两个大人看到秋沐害怕成这个样子，脸上神情更难过了。 周围几人都不说话，默默看着他和叶离。秋沐身体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瑟缩着语气道：“我，我喜欢他。”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秋沐。 秋沐脸色还是苍白无比，没有好转。可手掌握着叶离的力道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坚毅：“不管您和爸爸说什么，我都不会变的。打我也好、骂我也罢，甚至威胁我，强硬的逼着我离开，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喜欢小离，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放弃他，离开他，不可能。” 秋沐妈妈哽咽着道：“你就没想过爸爸妈妈会难过吗。” “我想过了。”秋沐眼角发红，好不容易才忍着没让自己掉下眼泪来，勉强自己、让自己能够好好的，大声的，把自己藏了那么多年的话通通都说出来：“我怕你们会难过，所以忍了那么多年没敢说半个字。怕会给公司造成影响，所以担惊受怕的把事情藏在心里一点都不敢泄露出去。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够接受，所以一个人在家里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是，我不想再忍耐下去了，我不能自己难受不说，还让小离也跟着我一起受委屈。” 叶离忍不住用手紧紧反握回去，一想起秋沐这么多年抗下的压力，就为他感觉心疼。 秋沐用手掌抹过眼角，继续道：“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做。也有直面一切的决心和能力，所以，我要告诉您和爸爸，我喜欢小离，我要和他在一起。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变了。” 越说，秋沐的声音越大，越坚定，到了最后，他目光直直看向两个大人，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胆怯和不安，有的只是说到就会做到的决心。 其实，这犹豫不决的一步迈出去之后，感觉也没多恐怖。 恐惧就像那鬼屋中的黑暗，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实际上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儿去呢。 说出去之后，就痛快了，就不需要再为了那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了，有的只是“一定要做到、我必须做到”的决心和毅力。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去想。说完反而就镇定了。 秋沐妈妈在丈夫的手臂搀扶下往秋沐这边走来，一开始还是彷徨无力的小步、然后慢慢变成了大步，最后直接松开丈夫的手、小跑着来到秋沐面前。 秋沐神色不改的看着自己母亲，没有退后、也没有瑟缩。 秋沐妈妈张开双臂拥抱住了秋沐，将头贴在秋沐的胸膛上，抱着他轻声抽泣着。 秋沐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叶离抬起手臂，环抱住了秋沐的头，额头在他脸上轻轻贴了贴，然后手掌在他的头上摸过，无声的安慰他。 秋沐看了看叶离的眼睛，感觉到了一点鼓励，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说：“您不怪我？” 母亲摇了摇头，哽咽道：“好孩子，妈妈怎么会怪你。” 她抬起手掌，炽热的掌心贴在秋沐的脸颊两侧，对秋沐道：“对不起，是妈妈没有早点发现，让你受委屈了。” “可是......” 秋沐妈妈笑着摇头，对秋沐道：“没关系，那些事情都没关系，只要妈妈的沐儿过得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没事。” 秋沐之前一直忍着没有落下的眼泪，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轻声安慰，顿时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对不起......”秋沐道：“我没想过要让您和爸爸失望，可是我没办法。” “鼓起勇气来，自信一点，沐儿。”秋沐妈妈说：“不要为自己的‘不同’感到自卑，妈妈理解你，很多人也都能理解你，你不是不好，你没有做错什么。” 秋沐爸爸道：“以后有事就说出来，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们的靠山。遇到困难了，自己解决不了，还有我和你妈妈还有爷爷在。” “自己开心、快乐就好。喜欢同性没什么，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有很多。”秋沐妈妈对秋沐说：“妈妈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放心吧。所以以后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事感到不安，也不要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心里有事难过的想不开了。” 秋沐哽咽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妈，谢谢爸，谢谢爷爷。” “好孩子。” ...... 说完话之后，气氛变得很是温馨。叶离看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摸了摸秋沐的脸，然后下楼去继续做晚饭。 秋沐留下来，和自己的父母说这些年的心事，大家脸上都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笑意，虽然难过的情绪还在大脑中停留、没有彻底消失，但心态都轻松了，不会再无缘无故发生争执。 下楼之后，谷雨和陈思琪正坐在沙发上小声说这话，看见叶离下来，谷雨打了声招呼。陈思琪脸色还有些不自然，目光在叶离脸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主动开口，说了句“对不起，过去说了很多不是很好的话”，还有“不好意思，一直都没能察觉”。 叶离知道她是指偶尔会开口问“你们怎么还没有女朋友”、以及“要不要我给你们俩介绍几个”的事情，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没关系”。 谷雨道：“没事了？” 叶离点头：“没事，都说开了。” “我看阿姨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谷雨道：“她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吧。” “和你想的一样，比起那些事情，他们更在意小沐的情况。”叶离道：“过程很顺利，放心吧。” 谷雨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很快露出灿烂的笑容，抱了抱陈思琪：“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们，安心和我的思琪过甜蜜日子去咯。” 陈思琪忍俊不禁，伸出手指戳了戳谷雨的小腹：“讨不讨厌啊你。” 留客厅给他们两个情侣说甜腻话，叶离转身去厨房烧菜。 过了半小时，饭菜烧好，众人纷纷聚在客厅里吃饭。 从陈思琪的眼光来看，若不是谷雨和她说了那些话，她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些人，半个小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默默暗道一句“不愧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然后接受了他们那正常又自然的相处方式，看着他们之间的和谐互动，安静听着几人说话，想看看能不能趁机学习到点什么，毕竟机会难得。 “小离以后有什么打算，公司有没有往外发展的想法。” “有。”叶离一边喝汤，一边道：“不过目前重心还是在国内这一块。” “沐儿呢？” 秋沐说：“我想先陪小离一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看情况。” 秋沐爸妈琢磨了一下，心想现在秋沐和叶离的年纪还小，就算进了他们公司，顶多也只能去领两个职位，然后在一旁学习。 索性他们俩夫妻，怎么也能把公司管理到叶离和秋沐三四十岁了再交给他们，所以在那之前，就随便孩子们去拼去闯，也没关系。 于是便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管理一个公司很辛苦吧。”秋沐妈妈忍不住说道：“不过再辛苦，也不要忘了家里。之前几年看小离你工作的那样子，真的有点太拼了，公司发展快是好，但身体和家人最重要。” 叶离笑了，他说：“您放心。” 秋沐道：“要不是为了我，他才不会那么拼呢。” 秋沐妈妈看向秋沐，秋沐解释道：“怕你们反对，所以想要快点强大起来，好保护我。” 秋沐妈妈闻言，忍不住捂着嘴轻声笑起来，然后目光看向叶离，很是满意。 “有这份心就好。” 见一旁的谷雨和陈思琪都没怎么说话，秋沐妈妈道：“小雨和思琪怎么样，学校那边还顺利吗。” 陈思琪没想过自己会被问到，口中饭菜呛住喉咙，拍了拍胸口，狼狈咽下去。 谷雨说：“没事吧？吃慢点，喝口水。”递过去了一杯果汁。 陈思琪笑着解释：“......小离做得太好吃了，嘿嘿。” 然后谷雨回答：“都挺顺利的，思琪已经正式工作了，我下半年就要去实习。” 秋沐妈妈说了句“顺利就好”，然后陈思琪好奇道：“小沐和小离下半年都在杭州公司上班了吗？” “是啊。” “真厉害，和你们一样大的我们都要去找工作、你们却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了。”陈思琪说：“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感觉你们俩很厉害，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说起来，还没怎么听你们说起过上学时候的事情呢。”秋沐妈妈说：“跟妈聊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是看向叶离的。 叶离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好啊。说起以前和小沐他们在学校里的事情，那可就有的聊了......” [接下来的作者有话说里，有一些这本书的小彩蛋，以及作者的碎碎念。内容很长，两千多字。干料不多，看看开心就好w。] 作者有话要说： --　 说一说一些小小的隐藏彩蛋。 1，关于三个主要角色的名字和生日。 秋沐、叶离：叶子离开了，就是秋天。 秋沐、谷雨：朝气蓬勃的春天，和干枯无趣的秋天相反，所以生机勃勃的谷雨天然吸引着秋沐。 谷、叶、秋三人的生日，分别是谷雨、立秋和秋分。 谷雨是谷雨那天生的。 叶离的立秋代表秋天到来，那之后的梧桐树必定开始落叶（文中有提到过一次叶离生日的剧情，那时候讲到了日期，不过因为太隐晦了所以这个彩蛋应该没人看出来w）。 秋沐是南方人，南方的秋分才是入秋的起点。 2，关于一些出场角色、以及宠物。 其实大部分的角色，例如梁涛、□□、马斌、柳菲菲甚至是小黑狗，他们出场后相关的剧情，其实都是在暗示叶离的种种人生分支。每个角色的身上，都有一点叶离的影子。 1，单亲家庭，性格孤僻，冷漠自私，不受欢迎，觉得当班干部浪费时间的梁涛，和小学时候的叶离共同点很多。叶离如果没有遇到秋沐，很可能会变成他这样。 2，主动接触他人，最后又因为距离过近被嫌弃麻烦的刘原，则是另一个人生路线的样板。文中提到过，叶离对此有自觉，所以不愿意过度依赖秋沐，怕他会嫌弃自己。 3，依赖暴力面对生活，终于被人性的温暖所感动的马斌。文中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又没办法去真的喜欢。束缚住他的原因是他的家庭，暗示叶离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也会因为家庭环境的糟糕而不敢选择自由爱（囧。 4，遇到麻烦，只能一个人面对的柳菲菲，被更强势的人组团欺负也没办法反抗。暗示和身为孤儿，置身社会，遇到事情没人可以求救的叶离。 写故事的时候作者有考虑过这些事情，但看的各位读者大大完全不用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的细节，只单纯看故事也不会感觉到异样。现在说出来，就把它当做我的一个小小恶趣味吧。出场角色全是叶离一号、叶离二号这样ww，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啊，差点忘记还有小黑狗了。 小黑狗其实才是叶离的主要缩影，讲的是流浪的小狗被主人收养，最后变为忠犬的故事。（一开场马斌不是说了吗，叶离他“就是一条野狗！”这样过分的话。） 起初是打算把小狗写成一只初见时候落魄狼狈，一旦被打理好、洗干净之后，就特别特别漂亮的异瞳小白猫。对谁都不理不睬，特别高冷，唯独对子自己的主子表现得很粘人。秋沐经常抱着小猫在家里玩，然后叶离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眼神就很温暖。 但是故事写都写了，作者我又忽然感觉“咦，不太对劲”，于是把部分内容全删了，改成现在这样。 比如，初中时候叶秋两个人说要一起建立公司，叶离腿上抱着小黑狗、看向秋沐的那个目光，他当时是把自己当做依赖着某个存在才能活下去的“宠物”，所以说“要一直在一起”这句话的时候，是打算甘心当个配角陪在秋沐身边，不敢多奢求什么的； KTV回来后，小黑狗舔舐秋沐脚后跟，引出“喜欢才会做出这种动作”的线索，让秋沐察觉到叶离的异常； 还有小狗一不注意就被秋沐和老人宠爱到变成小胖墩，对比同样被宠爱着但却很自觉的叶离，不会放任自己散漫随性自甘堕落，长成了现在优秀的模样。 这些差不多这些就是作者我赋予给小黑狗的全部“使命”了。 嗯...... 写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但真的露骨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orz 有点太奇怪了23333。 还是看看就算了吧，别放在心上。 3，关于叶离“藏起来”的两件衣服。 可能秋沐不记得了，那两件衣服分别是秋沐第一次买给叶离的衣服，以及叶离喜欢上秋沐的那个瞬间，秋沐正穿着的衣服（第一次去疗养院的时候穿着的那件。 文中提到了《断背山》，看过断背山的读者应该都会记得电影里有两个角色衣服挂在一起的镜头。叶离当时看电影的时候虽然没哭，但其实对这个镜头记忆很深。当初（初中）他以为自己和秋沐之间也会是悲剧，所以一直用这个衣服暗示自己和秋沐的关系。 细腻的少年心啊，以为留着两件衣服就能靠它们记住秋沐一辈子。 后来这衣服用另一种解读方式，成为叶离的纪念了。 4，关于落霞山的照片。 文中出现过很多次了，叶离眼中这张照片的重要程度已经在以他为主角视角的那个番外里说过了。这里说下秋沐眼中这张照片代表的含义。 这是第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合影，也是秋沐主动靠近叶离的瞬间记录。只要出现，就表明秋沐接下来有意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落霞山回来后的身份坦白、浴室门口确定不久后要和叶离说出自己的心意、搬进新家后默默决定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等）。 5，关于更新时间。 一九：一五 yi（ye）jiu（qiu）：yi（li） wu（mu） 超级无所谓的彩蛋23333。 6，关于这本书的名字。 起名字实在是太难了，三个角色的名字全是我靠直觉起的，顶多花了十秒钟的时间，但书名和简介却怎么都定不下来。最后还是某天清晨醒来，一睁开眼忽然想到幸运儿这个词，感觉叶离和秋沐都很幸运的，竟然能遇到对方，就这么轻易地决定了。 幸运儿不是指的秋沐，而是他们两个人。 【但还是被作者我改成《竹马养成手册》了……哪天心情好就再改回来吧。】 7，关于不算彩蛋，但就是想啰嗦两句的，这本书的由来。 起初是为了放松神经，所以随手写的文，压根没考虑过要写完，或者发出来。题材和人设、故事，全是随我自己的个人口味来的。谁知后面越写越投入，越写越认真，最后干脆推翻重新写了两遍。一遍是闭着眼睛随缘写的二十多万字初版，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写完大半（没完结），读起来特没诚意。一遍是整理大纲认真写，删了十几万字原文，甚至改了攻受（......）才有的现在这个版本——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写完了。 想想实在是奇妙，真的是完全没计划的就这样写完了的。说不认真，起因确实不认真。说认真，写故事的时候我也很认真。 所以没有丝毫征兆的，秋沐和叶离就这么完完整整出现在我面前了。 缘分啊。 7，明天还有最后一个番外，内容比较特殊。 谢谢各位读者大大看我啰嗦这么久，也谢谢你们能够看到这里，非常感谢。 第89章 假如车祸活下来了的世界（番外完） 醒来之后，白茫茫的亮光照入瞳孔。秋沐忍不住眯起眼睛观察四周，感觉身体一阵异样。随着意识同步苏醒的刺痛感灼烧着神经，口中下意识发出一阵短促的痛呼。 大脑深处的记忆有些模糊......这里是哪儿？ 试图想要坐起身来，但越来越强烈的、仿佛被人用钝器来回敲打过一遍的疼痛身体，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没办法实现。 “您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秋沐转过头，往右侧方望去。 身穿深蓝的西装，年龄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往他这边靠近。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男人询问道。 秋沐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 “您的车子在公路上遇到了车祸，我恰好经过，就带您过来了。”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叶离，福特公司中国支社的开发部部长。” 秋沐愣愣的看着他。 叶离示意他小心，然后将病床床铺的上半部分直立起来，让他靠着。 “这样会感觉到舒服一点吗？” 秋沐对他说了句“谢谢”。 环顾了一下四周，秋沐大致明白了眼下的状况：“我在医院。” 叶离说道：“是的。” 秋沐看向叶离，眼神疑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叶离迟疑了一会儿，道：“我们本应该在下午见一面的。商谈关于未来几年，两家公司合作的事情......但是就在我接到您秘书的通知，说您取消了下午的会议，正打算往回赶的时候，我在高速公路上目睹了车祸的发生，下来一看，发现遇难的车内竟然是您。” 秋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但是大脑深处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住了一样，禁止他的窥探。越是想要仔细回忆，针扎一样的刺痛就在他的脑内不断搅动，折磨的他、让他无力去回想。 “抱歉......我记不太清楚了。” 叶离关心道：“还是不舒服吗？我替您叫医生过来吧。” 秋沐捂着脑袋，呻.吟一声，道：“......麻烦你了。” 叶离出了门，好一会儿，又走进来：“请稍等，医生马上就过来。” “......”秋沐的目光对上叶离的脸，男人的眉眼很好看，五官很俊俏。就是表情和神态淡淡的，带了一点习惯性的距离感，狭长双目虽然窄、却不会显得刻薄，反而有种让人想要仔细观摩的吸引力。 “如果我没猜错，叶先生应该也才二十多岁吧。” 叶离道：“对。” 秋沐：“你救了我一命，大家又是同辈，不用使用敬语。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您’听起来很有距离感，我也不习惯。” 叶离不知想到什么，笑着说道：“好的。” 秋沐看着男人的笑容，目光不自觉凝视着他，语气出神：“你......” 医生走了进来，替秋沐诊察身体状况。 秋沐只好收回自己想说的话。 “幸好及时送来医院，不然那种状况下再拖延个五六分钟，就没办法了。”医生说：“外伤已经缝合好了，左腿小骨断裂，需要静养，输血过后身体会有些不适，这都是正常状况。” 秋沐一一记下：“好的。” “家属到这边签入院手续，还有缴纳费用。” 秋沐一愣，还没说话，叶离已经站了起来。 “......” 叶离和护士出了门，医生还站在原地，拿着淡蓝色工作用的小册子写着东西。秋沐道：“医生，我的记忆好像有点模糊。” 医生抽空抬起头，看了一眼秋沐：“记忆？” 秋沐道：“我好想......记不太清楚车祸前的事情了。” 医生对秋沐这样暧昧的形容，没办法提供很好的回答：“......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因为事故过大，所以大脑中的防御机关自动打开，将那一部分的糟糕回忆给屏蔽了。” 秋沐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但除了脑海中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以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他甚至没办法说出自己到底少了哪一部分的记忆，缺失记忆的多少、严重程度的大小，失去了参考物，他没办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秋沐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粗粗的喘息了两声，吃力道：“好的，谢谢您。” 医生留了一句“有事就来找我”，离开了病房。 空荡荡的诊室，秋沐脱力的靠在床铺上，望着前方白花花的墙壁。 竟然开车都能出车祸...... 刚才那个叫做叶离的男人，说他是在高速公路上遇到他的。 可他去高速公路做什么呢，是要赶往什么地方吗？ 不惜临时取消了定好的会议，也要赶往的地方...... 不行，什么都记不起来。 门再一次被打开，秋沐的目光看向叶离，向他再一次的道谢：“手续费用之后我会还给你的。” 叶离笑道：“不用客气，现在不用想那些事情，先安心养伤吧。” 秋沐想要通过叶离，来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碎片：“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取消掉和你的碰面吗？” 叶离一愣，然后笑道：“秘书小姐在电话里没有说的这么详细，只是通知我，说你太忙了，必须把会议时间往后拖延。” 秋沐心想，这种举动完全不符合自己往日的作风，怎么会这样呢。 但这话是没办法和面前的叶离商量的，于是他又说道：“叶先生......好像认识我？” 叶离停顿了一秒，然后点头。 “是。” 秋沐：“以前我们曾在公司见过面？” 叶离：“见......确实是见过，但并非公司。” 秋沐：“哦？” 叶离目光看向秋沐，找个了椅子坐下：“您......你是华科大的学生吧。” 秋沐眨了眨眼：“是这样没错。” 叶离：“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曾去过华科大一次——那时候我正在花店做兼职，去华科大送花束。然后在演讲台下方的观众席上，看到了你。” 秋沐自习回想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关于演讲的那段记忆并没有缺失，笑着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在台下旁观了你的演讲全程，说得真的很不错，让人印象深刻——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遇见的你。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 秋沐道：“是这样啊......” 但是，他上大学，参加演讲的时候，已经是□□年前的事情了。就算留下的印象再怎么深刻，也不至于在车祸现场，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也能一眼认清、然后叫出他的名字吧。 “刚才医生说，还好有你的帮助，我才能及时接受治疗。”秋沐道：“虽然我全程昏迷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叶离身上，深蓝色西装上沾满了不是很明显的点点深色印记——这应该是不小心沾染上的血渍吧。秋沐道：“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没了。” 叶离道：“这没什么。幸好我当时恰好路过现场，不然那时候的高速上往来车辆不多，就算下一个路人看见车祸发生想要打救护车救援，车子赶来之后也来不及了。” 秋沐问道：“高速公路？是通往哪里的高速。” 叶离：“最近的出口是在广陵，主方向是往北京那边去的。” 秋沐皱起了眉头。 广陵？爷爷的老家。可这个时候，自己去那里做什么呢。 叶离看出了秋沐的不对：“怎么了吗？” 秋沐：“......其实，我忘记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会出车祸了。” 叶离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秋沐摇头：“不清楚......我的手机在这里吗？” 叶离：“抱歉，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没来得及想这些。将你从车上抱下来之后，就一心只想着往医院这边赶。如果需要的话，我再——” “没关系，谢谢你。”秋沐笑着道：“我记得他们的号码，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 叶离：“当然。” 秋沐先是打电话给了秘书，告诉她自己这边遇到了点事情，暂时没办法回公司。然后又给父母分别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叶离在旁边听着，等秋沐通话结束，问道：“秋先生的家人都在国外？” 秋沐笑道：“是。” 叶离：“那你现在......” 秋沐想了想，说：“没关系，公司的工作不需要我事事亲为，助理和其他社员会帮我管理好的。” 叶离：“我是说没人来照顾你吗？” 秋沐笑道：“是这个啊......嗯，没关系，等会儿找个看护护士就好了。” 叶离却说了句秋沐意想不到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来看你吗？” 秋沐怔楞一下，道：“当然可以......但是叶先生应该很忙吧。” 叶离：“不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那份和您的合同，但是您——” 他示意了一下秋沐的身体状况。 秋沐：“是这样啊......” 他还是想不明白，叶离为什么会这么好心。救了他一命不说，竟然连车祸后的治疗都愿意热心帮忙。 “您说您正好也在高速路上，是......？” 叶离：“我刚从老家往这边赶，想要在下午之前到达上海。” “老家？” “广陵。”叶离解释道：“就是临近广东的一个小城。” 秋沐惊讶道：“叶先生是广陵人吗？” 叶离：“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 秋沐笑道：“我也是广陵出身——可真有缘呢！” 叶离的脸上，因为笑意染上一丝涟漪：“是啊，真有缘。” - “其实我已经关注你好久了。” 某天，叶离过来探望秋沐，然后推着轮椅，带秋沐去楼下的花园透风的时候，他对秋沐说出了一个二人之间的小因缘。 “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二年，我从已经做了几年的公司里辞了职。”叶离道：“当时正打算寻找新工作的时候，我又遇见了你一次。” 秋沐听着头顶男人的声音，道：“是这样吗？太可惜了，要是那时候我就认识你了该多好。” 叶离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笑意：“当时你已经是管理部的部长了，我只是一个无业游民，哪儿有机会结识你。” 秋沐：“哈哈，你这么有趣又能干，我肯定会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叶离道：“那天我正坐在广场的喷泉附近，思考着未来该怎么办。旁边站着一群面色凝重，低声讨论着工作的白领，商量着等下该如何不被上司责骂。我就想大家其实都不容易啊，然后这群人齐齐往远处看了过去，我就也抬起头看了过去，想着被这些人等待的家伙会是个什么模样。结果就看见一个和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清贵逼人的同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风度翩翩的模样，像走错了时代的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秋沐眨了眨眼。 “因为那群人在我旁边站了好久，所以我知道他们具体遇到了什么状况，说实话，我觉得这完全是那群人的问题，就算你骂他们也是应该的。”叶离道：“但你走过来，听完事情经过之后，第一句话和部下说的却是‘没关系，合作公司来的客人，我早想和他们聊一聊了’，那群人脸上顿时松了口气——但我想你当时肯定很头疼吧，分明是部下无能惹出来的麻烦解决不了，非要你一个上司过来收拾残局。” 秋沐笑道：“这是我的责任，没什么好不满的。” 叶离的声音传来：“可你完全可以斥责他们，指出他们的不足，说他们竟然连自己的基本工作都没办法完成，还不得不让你出面、费心张罗。明明是个上司，却连手下人的想法都能体贴的照顾到，知晓状况之后，第一个举动就是安慰他们，让他们放宽心，这在当时的我看来，完全是无法想象的。” 秋沐没说话。 叶离缓缓道：“没和你说过吧，我之所以离开第一家公司，就是因为遇到的上司是个麻烦的家伙。不务正业，满肚肥肠，手下的工作没办法指点好，和上头的交接也糟糕的一塌糊涂——当初我职务小，懂得不多，所以我没办法擅自说出评价他的话来。但现在我可以了，那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家伙，真亏他能在那个位置坐那么多年。” 秋沐哑然失笑。 叶离：“所以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是那群职员里的一人该多好，如果能在你手下做事，那感觉一定会很愉快。能尽情的发挥自己的本领，不用再被一个愚蠢的家伙限制住工作企划，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的了。” 秋沐：“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叶离：“是啊......其实当时见到你之后，我一直想尽办法，看能不能进入你家公司。但是我的学历太差了，大学没读完就辍学了，根本没办法。” 秋沐这段时间与叶离相处，已经大致了解了叶离家的情况：“是因为阿姨？” 隐约记得，叶离好像说过，他的母亲是在他上大学的途中过世的。时间恰好对的上。 叶离却说：“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秋沐：“可你当时只是个小孩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足够好了。” 叶离：“也许吧。” “......”秋沐明白，叶离并不是很想谈这方面的话题，他说道：“其实我今天回想起一点车祸前的事情了呢。” 叶离果然对这个话题引起了注意：“想起什么了？” “我不是和一辆大货车相撞了吗？”秋沐忍不住笑道：“察觉到自己可能要遭殃的时候，我脑海里想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能有个我爱的、同时也爱着我的人就好了’，这种滑稽的想法。” 叶离果然也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闷骚的。” 秋沐也笑了：“哈哈，是啊，今天回想起来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笑了好久呢。为什么那个时候想的不是父母家人，而是这个呢。” 叶离：“你都二十八了，还没有谈过恋爱吗？明明条件这么好。” 秋沐眼中含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呢。好像总是遇不到喜欢的人。倒是你，也二十八了，怎么没听你谈起过女朋友的事情。是分了吗？” “......”叶离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平静：“你知道我情况的，哪儿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穷小子。” 秋沐笑道：“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你了，工作又能干，长得也好看。对人的态度又体贴又温柔，会有谁不喜欢你。” 叶离道：“你觉得我还可以吗？” 秋沐点头：“是啊。” 叶离似乎低声笑了一下。 秋沐抬起头，回过身来望着叶离。发现他浅色的眼眸，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无比柔和。 对方也正低头看着他，眼神怜惜，嘴角含笑。 秋沐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目光怔怔的看着叶离，血液流动的速度开始加快。 直到心跳声音过大，惊醒了出神中的秋沐，他才眼神闪烁，连忙回过头来。 “不好意思。” 叶离：“什么？” “我的眼神太失礼了。”秋沐找了个借口道：“好像车祸醒来之后，总忍不住盯着人看呢，呵呵......” 叶离没有戳穿他的谎言：“是这样啊......” 秋沐低着头，脸颊滚烫的说道：“明天你有时间吗？” 叶离看着秋沐白皙的后颈、墨色的发梢，与红润的耳垂，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说道：“下班之后的话，有的。” 秋沐：“我想再喝一次你今天炖的鸡汤，可以吗？” 叶离的语气里，带了一抹平时很少听见的活泼：“当然可以。” 只要你想，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 前世，秋沐遇到车祸之后，被恰好路过的叶离救下来了的世界线。 秋沐因为事故暂时遗忘了谷雨的存在，和其实对秋沐暗藏多年好感的叶离相遇、相处，然后相爱了的小故事。 (*/ω＼*)不管怎么样，不论重生的奇迹有没有发生，总之都希望秋沐能够和叶离幸福快乐的在一起，所以就写了这么一段内容。 车祸只是一个小插曲，即便没有这个车祸串连起二人的初见，知道谷雨结婚，放弃多年执着的秋沐，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遇见了叶离。通过叶离那方积极主动的接触，二人慢慢互相了解、关系渐渐好了起来，最终的结果依旧还是一样的。 该是这个人，迟早还是会选择这个人。这就是秋沐和叶离，是他们俩之间命中注定的爱情。 - 最后给自己打一个小广告（笑）。 正在更新的另一本书：《星际第一战神[重生]》 地球第一战神许渊， 在即将代表人类与宇宙文明接轨之时， 被信赖的恩人背叛。 背上莫须有的污名，成为人类史上最大的叛徒。 戎马一生，死无全尸。 三年后意外重生， 获得比过去更加优秀的身体， 重返战场，再起风云。 洗刷冤屈、报仇雪恨的同时， 忽然发现，与自己联手复仇的旧相识， 竟然就是复活自己的神秘人。 只是对方一直以为复活失败，好像还没有认出自己...... CP：气宇轩昂霸气攻 X 至死不渝深情受 PS： ①主角地球第一强者，cp地球第一指挥官。二人都是大写加粗的金手指，苏苏苏。 ②1V1，HE，复仇，打脸，爽文。 ③下一本更新的书，想求个预收： 1，《全世界都觉得我高深莫测》 梦想做个平凡普通人的柯少嗔，遇到一吃白食的万妖之王寄宿家中，赶都赶不走。 稀里糊涂接了锅，成了新的妖大王，为了恢复过去的安宁生活不断奔波，替妖怪们各种收拾残局。 怎料不知不觉间，成了旁人眼中的“妖怪代言人”、“灰色地带万事通”、“无所不能的神秘者”，走到哪儿都被迫留下一地传说……只感觉离平凡的生活越来越遥远了。 （欢乐搞笑温馨文，主角一边解决事件，一边帮助身边人获得救赎，最后自己也找到了真正想要的生活的故事） 2，《影帝今天卖萌了吗[星际]》 自恋无比，母胎solo三百年，头一次喜欢上别人的影帝，为了追夫居然干出这种事……丧心病狂（干得漂亮）！ （欢乐轻松萌宠文，又强又苏的夫夫联手虐狗的故事。） ④已经完结的文： 《主神很头疼[快穿]》 我只是想老实当个主神，可这病毒成天毁我小世界。去找他算账后，忽然发现，这家伙好像有点眼熟……（轻松欢乐的快穿文） 更多文章点开作者的专栏[许开]就能看见啦。感谢各位读者大大们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我一起体验秋沐和叶离两个人的人生故事，非常感谢（鞠躬）。以后有缘再见啦，么么啾！